入骨的快意。
甄侦若有所思,“需要我帮你留意着?”之前薛义保死的时候他正在忙文试的事,所以才没及时告诉苏日暮。
“随你了。”苏日暮无所谓一般道,换了话题,看向他,“你背上是不是有个刺青?”
甄侦似笑非笑,“你想看?”
“有什么好看的?”苏日暮不屑地啐了他一口。
甄侦耸肩,“你现在想看也看不到,它只会在体温升高的时候才会出现。”
苏日暮摸摸下巴,“那要是人死了,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了?”
甄侦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似乎是吧,我没试过,以前也没听说谁死了还能再见到这刺青的,我回头找人问问。”
“哦。”苏日暮应了一声,陷入沉思之中。
马车在安静的氛围里转过了一个街角。
甄侦却忽然道:“你对三爷说了什么?”
苏日暮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似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稍后了片刻才道:“子诤既然说你是自家人,就不介意你叫他子诤的。”
甄侦愣了愣,随即道:“都说宁王重情重义,果然不假。”
闻言,苏日暮白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你要是敢叫他做些两肋插刀的事情,我掐死你!”
“那若是他插我两刀呢?”甄侦似笑非笑。
“帮忙补多两刀!”苏日暮龇牙道。
甄侦挑眉,“这么薄情寡义?”
苏日暮偏过脸去,咕哝道:“子诤对我来说很重要,比我的命还重要……”微顿,“这句话永远有效。”
若不是阜远舟,他当年就没办法在白道的围剿中活下来,若不是阜远舟,他撑不过苏家灭门后的那段惨烈岁月,若不是阜远舟,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的年岁太过刻骨,无论是他之于阜远舟还是阜远舟之于他,都有着凌驾于爱情亲情友情之上的感情——即使他们心中已经各有所爱之人。
甄侦看着他瘦削的侧脸,扑闪了一下睫羽,淡然道:“我知道。”
苏日暮不知为何有点不忍,转回头来看他低垂的眉眼,嗫嚅了几下唇,才咬牙小声道:“……让你排第二了行不行……!”
甄侦笑了,“这么不甘愿?”
苏日暮恼羞成怒,“你爱排不排!”
甄侦这才慢吞吞道:“我当然要排,不过,这也掩盖不住你转移话题的事实。”
苏日暮愤愤——这话题都绕多远了,这家伙怎么还记得!?
甄侦望着他,“你和三爷说了什么?总觉得他的样子不太对劲。”
苏日暮冷哼,“你应该去问皇帝跟子诤说了什么,让他这个二十四孝弟弟离家出走!”
甄侦盯着他,目不转睛。
苏日暮自暴自弃道:“我就让他别跟皇帝搅合了,你不给啊!?”
甄侦拖长了音,“当然——给了。”
苏日暮却是又不满了,“你凭什么给啊?!我家子诤有钱有才有貌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暖得睡房,难道配不上那劳什子无情无义的皇帝吗?!”
甄侦:“……黑脸红脸你都唱了,你叫我说什么?”
苏日暮丝毫不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哼了一声,“你说什么有什么用,得子诤说了才有用啊!”
“那就是了,”甄侦无奈地道,“你干着急有何用处?说那种话,不就乱了他的心吗?”苏日暮对阜远舟的影响不可能不足挂齿。
苏日暮闻言,撇着嘴一副忿忿不平的模样,好半晌才丧气般低下头喃喃道:“我知道子诤那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以前他做什么我都不太理他,反正总让他ca心的是我……他有喜欢的人我比谁都高兴,可是他怎么偏偏就喜欢皇帝?”微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尾音像是长长的叹息,“他过得好苦,我难受……”
甄侦看了他许久,冷不丁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带他走?”
……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妥
连晋打听到永宁王现在的位置,和宫清带着孙真来到甄府的时候,阜远舟正在院子里练些简单的剑招。
听到林伯的通报,他当下觉得奇怪得紧,不过还是收了剑,往前厅去了。
去到才发现和连晋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小孩,阜远舟更是费解于他的来意。
“三爷。”连晋也看到了他,起身行礼。
宫清也应声望过来,“殿下……”
阜远舟抬手止住他们的动作,“出宫在外,就不必多礼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扫了扫那个不停偷偷地看着自己的小男孩,他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梳着两个总角,一身暖黄色衫子,看起来天真烂漫,可爱非常。
连晋赶紧介绍道:“三爷,这是宫清的侄子孙真。”
阜远舟点头表示知道,蹲下去望着孙真。
孙真显然也是提前被告知过来见谁的,他眼里有明显惊喜和好奇的光芒,脆生生问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文采斐然、武功独步武林的神才永宁王殿下?三叔说你比他还厉害!”
愣是充作老气横秋的语气逗笑了阜远舟,他弯着眉眼道:“虽然你说得有些夸张,不过本王的确是阜远舟,而且,你三叔也是个极出色的人物。”
孙真眨巴眨巴眼睛,道:“城里的说书人说你身高八尺,相貌出众,有皇朝第一高手和第一美男子之称。”
阜远舟忍住笑声,“那你觉得呢?”
孙真认真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阜远舟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了。
他小时候生活在冷宫,后来又跟着慕容桀,宫里的从小的到大的全都吃人不吐骨头,他真没见过多少正常人家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所以觉得格外有趣。
阜远舟看向旁边的两个大人,问道:“连元帅和宫公子就是为了这小娃娃来的?”
宫清点了点头,和连晋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抱起孙真,道:“你们说着,我带阿真四处走走。”
说罢,便溜溜达达出了前厅,他和甄侦是朋友,虽然多年戌守边疆,但他对这里还算熟悉。
宫清便在前厅里把孙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阜远舟饶有兴味地道:“寻常人家若是有了这么个神童,肯定是高兴得很,怎么本王见宫公子心情却是一片烦闷呢?”
宫清苦笑了一下:“殿下也说那是寻常人家,现下孙叔他们走了,我也是居无定所,若阿真天资非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他比较好。”
“居无定所?”阜远舟似笑非笑,“本王以为宫公子住在元帅府。”
宫清尴尬,“殿下说笑了。”
阜远舟不再挪揄他,问在不远处的甄府管家:“林伯,借用一下这里的书房可以吗?”巨门子规的书房自然是进不得的了,不过甄府肯定有个可以对外的书房。
果然,林伯笑道:“殿下客气了,您随时可以过去。”
阜远舟颔首,对宫清道:“叫孙真跟我去一趟书房吧。”
连晋带着孙真就在附近溜达,估摸着时间很快就回来了,之后阜远舟便带着孙真进了书房,关上了门,也不知打算做什么。
宫清在外面等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连晋拍拍他肩膀,“你就当是找了个夫子在考阿真,紧张什么?”
宫清无奈道:“那阿真真有面子,能请得动神才做夫子。”
连晋一点也不客气,“那是老子的面子~”也就他才敢没心没肺地跑来让阜远舟帮忙——不过他若是知道后者为什么住在甄府还有勇气来的话……
宫清鄙夷了一眼他的厚脸皮。
两人书房的时间并不超过半个时辰,连晋和宫清两人拌拌嘴就过去了,不过那种忧心等待的心情还是丝毫没有减少半分。
所以门一开的时候两个人就豁然站了起来,速度快得把彼此都吓了一下,面面相觑了一眼,无奈一笑。
那头,阜远舟已经牵着孙真出来了,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那种君子温润的浅笑,看不出结果如何,孙真似乎有些兴奋,一下子扑到宫清怀里,喊了“三叔”就没说什么了。
“三爷……?”连晋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阜远舟却看向同样在等候着的林伯,道:“林伯,能带孙小公子去吃些东西吗?折腾了这么久,他该饿了。”
连晋和宫清看得出他是有什么事单独和他们说,于是哄了一下孙真,听话的他就跟着笑眯眯的林伯去厨房找些好吃的东西了。
阜远舟转身回了书房。
宫清和连晋跟上,一进去却被猛地唬了一跳。
只见里面满地书籍横七竖八,翻开没翻的,地上的桌上的凳子上的,林林总总一眼望去起码有一两百本,全部横尸在眼前,连晋立刻就觉得晕晕乎乎了。
阜远舟随便拖过一张没放书的椅子坐下来,脸色也不及刚才好了,反而带着一点严肃的表情问道:“孙真以前真的没请过夫子?”
宫清迟疑了一下,“我不常回家,不过……我没听家里的谁说过阿真有请过夫子。”
“你家里人呢?有没有教过他一些什么?”
宫清想了想,“阿真还小,我就教他学了一下扎马步,孙叔似乎不太希望阿真早早上私塾,所以让家里人不用那么着急教他东西,所以除了一些日常的东西,阿真应该没碰过什么。”毕竟是普通人家,犯不着和皇家贵族那样小小年纪就应塞了一大堆东西让他学。
阜远舟沉默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变幻莫测,看得书房里另外两人有些心神不宁的。
“阿真他……有什么不妥吗?”连晋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了。
“那就要看你们怎么去定义这个‘不妥’了,”阜远舟道,伸手捞起几本书,一本一本丢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记忆力理解力超乎寻常,本王也觉得有些吃惊,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算经基本全通,本王和闻……苏日暮目前才读到第七本,据本王所知,能全通十四本算经的人只有龙图阁的三位老学究和端明殿的吴笏吴大学士,让他试试经商也无妨,做大了和朝廷合作便是了,我皇兄一定无限欢迎;
天文历法,推算的能力本王相信司天监的那群人知道了之后一定会高兴得疯了,哪怕真的是你连元帅的儿子也会无视你把他绑回去;
文字方面,建议你们找精通各种文字的甄学士替他上课吧,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难度的,以后进龙图阁说文解字也没人会拒绝;
医术方面,也许本王可以推荐一个顶好的医者给他当老师,那位大夫想徒弟已经想得梦魇了,你们要不考虑考虑?这样那位大夫就欠本王一个老大的人情了;
诗词歌赋……好吧,他背的会比他作的好,琴棋书画不是强项,兵法列阵有点困难,筋骨普通,再怎么学武功也有限,农学那头也走不通,他连稻子和麦子都认不清,不过按他的资质哪怕闲闲散散过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阜远舟一点一点地给他们详细说了,也只有他这般样样均沾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了。
到了最后,他直接总结了一句话,嘴角犹带笑意,只是莫名意味深长,“不用让孙真去什么书院了,让夫子教他还是他教夫子?”
宫清已经呆在了那里。
连晋眨眨眼,望着被阜远舟丢了一桌子的书,然后慢动作一格一格看向宫清,憋了好久才问:“原来阿真这么厉害啊……”不仅是某方面厉害,偏科的能力更厉害!!
宫清也花了很长时间才能消化这个事实,面对一个自己所完全不熟悉的侄子,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种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孙真的特别之处,孙真的亲生父母——他的大哥大嫂也肯定不知道,不然定会告诉他。
阜远舟却忽然意有所指道:“孙澹也不知道?”
宫清一愣,看着坐在那里神情莫辨的俊美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阜远舟自然交叉起双脚,十指交叉随意叠放在腿上,曜石一般的眸子深邃难以见底,“本王猜猜看……孙真经常跟着孙澹?”
“阿真出生之后孙叔说想颐养天年,就将织锦商业大部分交给大哥二哥,嫂子们也因此忙起来,所以阿真是孙叔带大的。”宫清回想了一下,道。
“孙澹执意不肯为孙真找夫子?”
“嗯,孙叔说他才这么一个孙子,不能逼他逼得那么紧。”
“甚至不太肯让他碰书?”
“……嗯,他说小孩子会把书弄坏。”孙家里的人也不曾怀疑过这个理由。
“别人夸孙真很聪明的时候,孙澹很紧张?”
“……有点。”
“除了织锦这一行,孙澹并不想让孙真做其他的?”
“孙叔说几个儿子继承不了这份手艺,阿真不能再推脱了。”
“明明他说了让孙真继承家业,但是还是放任他自由自在……”孙家也算是一个大富之家,五岁的孩子连启蒙夫子都没有请……——阜远舟一摊手,“你自己说说,有什么不妥?”
宫清怔怔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孙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第一个知道的人绝对是孙澹。
他在孙家呆了十几年,孙澹待他如子,孙家的人和他亲密无间,可是一朝生离死别,他却发现原来他对孙家那么陌生……不对,应该是孙澹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早已不是仅仅是亲人这么简单,他发现自己快要不认识这个人了。
从《三仙向南图》到武功再到孙真,孙澹究竟隐瞒了自己的亲人多少事情?!
宫清不是愤怒,只是觉得难过,他以为自己长大后已经能够替孙家分担重担,但是直到最后他还是来不及做什么。
他已经隐隐能察觉到,孙家灭门真相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大到让孙澹从生到死都在忐忑甚至带进黄泉之下也不愿意连累家人的阴谋。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修撰
宫清现在心神大乱,连晋倒是理智多了,整理了思绪之后问:“三爷说的不妥,是指孙老爷子?”
“不,”阜远舟摇头,“确切来说,是孙澹想极力掩藏孙真的不妥。”
连晋一愣,“孙老爷子不想让阿真神童的名号传出去?”
“的确是神童啊……”阜远舟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突然问宫清:“你觉得学武难不难?”
宫清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道:“还行。”
“你天赋异禀,力气奇大,是不是比别人多偷懒一分都能练得好?”阜远舟再问。
宫清摇头,奇怪道:“怎么可能呢?不勤加练习,空有力气也不过是莽夫罢了。”
阜远舟又掉头问连晋:“你带兵打仗很厉害,是不是天生就会的?”
连晋听得一头雾水,“我貌似……唔,天生比较擅长这个吧。”
“不用教都会了?”
“不是啊,除了百~万\小!说和听人教的之外,其他的我都是在边疆上阵杀敌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本王武功如何?”
连晋眨眨眼,“很好。”
“本王被称作神才,你说本王是不是天资纵横,所以不学都比别人厉害?”阜远舟似笑非笑。
连晋抽抽嘴角,“容下官说句实话,您要是没努力学,现在就不会是下官的对手。”
阜远舟挽起的嘴角犹带淡淡笑话,眼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一片意味深长的深沉,“所以,你们家孙真当真是神童,明明什么都没有学过,但不教都已经会了。”
连晋和宫清双双呆住。
“……什么意思?”宫清觉得自己有点理解不能。
“本王问过孙真,这些书他一本都没见过,”阜远舟的手指从桌面上的书页上划过,“不过,在他擅长的那些学识里,只要知道一点,他就能了解全部。”
连晋听得觉得有点晕,“三爷你能不能解释得详细一点?”
“打个比方吧,现在的孙真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脑子里装着很多东西,不去动还好,但只要有一定的引导,这些东西就会像焰火那样……”阜远舟的拳头平举到三人面前,猛地张开,“全部爆发出来。”
宫清的脸色变了,终于明白了阜远舟所说的“不妥”为何意。
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封存在脑子里?!
连晋已经觉得脑子不够用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沉不住气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阿真真的失忆过不成?!”
阜远舟叹口气,“这个就看你们有没有办法查到了,本王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阜远舟有今天的誉满天下也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天才,而孙真……他这样不叫天分,叫撞鬼——难道还能说他是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不成?真是扯淡至极!
即使孙真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没办法感染到大人们的凝重心情,还是乐呵呵地扑到自家三叔身上。
宫清有些脸色复杂地把他抱起来。
连晋正准备向阜远舟告辞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在袖袋里掏啊掏,拿出一叠纸来,“对了,三爷,您擅长拼图不?”
阜远舟:“???”
……
“拼图?!”因为家里这个祖宗所以大中午赶回来的苏日暮闻言,眼皮子抽了抽,“你丫的很闲是不是?小爷见了一早上官员,累得慌,谁想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哦?见了很多人?”阜远舟颇感兴趣地扬了扬眉毛,“那得罪了多少人?”
苏日暮“呸”了一声,“小爷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么?”
“不像,”后头走进来的甄侦似笑非笑地接口:“你本来就是。”
被拆台的苏日暮怒瞪他:“……”
“见了三十九位大人,就有一半打算宁可不巴结新任状元爷、如今的翰林院修撰也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你确定你脸上没有刻着‘瘟神’两个字?”甄侦皮笑肉不笑道。
阜远舟听罢,眼神化作刀扑哧扑哧砸在苏日暮身上,嘴里却是问甄侦:“这家伙又干什么坏事了?”
“也没什么,”甄侦唇边浅笑如江南月歌昙华初现,“不过是用三寸不烂之舌哄走了邯侍讲珍藏在办公房柜子里的女儿红,当着十几个同僚的面前问林典籍春香院好不好玩不然为什么一身都是那里的脂粉味,用除草的名义随手拔了我的顶头上司李大学士宝贝的千岁兰,把我私藏的大红袍不小心全部撒进了翰林院共用的热水大水壶里,被桌子绊倒的时候给翰林院编修闻人折月的官服用酒干脆利索洗了一次……”
阜远舟越听脸色越黑,到最后都已经黑如锅底了,信手拎过新出炉的翰林院修撰大人使劲晃啊晃,“姓苏的,你是去当官还是去捣乱的?!”
苏日暮趁怒火大炽的某王爷把他掐死了一干二净之前赶紧脱身出来,干笑,“那什么,人生处处有意外,没意外没惊喜嘛~~~”那倒在闻人折月身上的女儿红他还可惜着呢~~~
甄侦眼皮子使劲跳了几下。
“惊喜你妹啊!”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了,君子端方如阜远舟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苏日暮跳开几步以策安全,赔笑,“咳咳,那大红袍我不是故意弄进去的,谁让那水壶在炉子上一直烧一直烧结果烧得太烫,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它就连罐子带茶叶都掉进去了……”
“……烫到了?”甄侦顿了一下,问道。
苏日暮立刻可怜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上面有一小块烫红的皮肤。
“白痴……”甄侦骂了一句,伸手把人拎回来,对风阜远舟道:“三爷,我带他去抹点药,等回来了随您要杀要剐!”
修撰大人瞬间两眼含泪,“呜,你无情无义……”
“对你不需要情义那种东西!”
“咦咦咦?起水泡了!”
“……笨死了,不会早点跟我说吗?”
“忘记了嘛,刚才又不痛。”
“白痴就是白痴……!”
“喂喂,少拿你那口头禅形容小爷了嘞!”
“白痴!”
“……”
目送那两人一路拌嘴的找药路途,阜远舟禁不住扶了扶额。
无耻是没有境界的,这家伙的节ca在哪里这点总是那么的值得怀疑,装起可怜来连他都狠不下心辣手摧“草”……果然是没救了……
把苏日暮丢进官场真的不是虎入羊口吗?
阜远舟开始无限担心起玉衡的未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
闻人折月真的不会武功?
以苏日暮的武功和熟能生巧的恶作剧能力,阜远舟相信这世间还真没多少人能看穿他这一“绊倒”的破绽,习武之人都会有比旁人更强的危机意识,常常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下意识动作了,不过看甄侦和苏日暮的样子,似乎闻人折月真的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
解开封住的穴道又借由苏日暮的内力帮忙运行一大周天之后,阜远舟显然觉得精神了许多,这封穴道的方法是有讲究的,对内伤恢复极有好处,就是很磨人,内力封得一干二净,和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似的浑身软绵绵的,比起疗伤,阜远舟还是觉得这方法更像是用来整人的……orz。
甄侦和苏日暮陪他吃过午饭之后就回翰林院了,身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失去了转移注意力的目标,那个白色的身影就迫不及待地钻满了整个空间。
阜、怀、尧。
他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相思之苦全部咽下去一样。
——逝者不可寻,来者犹可追,所谓感情,就是在年轻的时候成全自己的一颗心。
——看样子你也不是不体谅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置那一口气呢?
套圈子小摊上老伯说的话浮现在心中,阜远舟犹豫了一下。
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么悬着吊着真的很难受,他情愿呆在那人身边冷战,也不想受这相思不见的苦。
那老伯说得挺有道理的,他当日决定了爱这个人,就已经有了一辈子无法成就正果的准备了,如今……沉不住气的是他,聪明如阜怀尧肯定察觉出来了,他不做什么才是最奇怪的。
愣是钻牛角尖的是他阜远舟,从未打算用那份禁忌的感情困住他的是阜怀尧。
将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阜远舟会失控,永远将天下苍生扛在肩上的阜怀尧爱一个人只会选择永远不告诉他。
阜远舟想要开始,阜怀尧却希望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
谁对谁错,在爱情里,根本难以分辨。
唯一正解的是,那份真心,并非虚妄。
可是,明白了又怎么样?
阜远舟的手放在银白色的冰冷长剑上。
越是知道那份真心的弥足珍贵,他就越是放不开,越想……完全占有它!
……
“见我?”苏日暮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这条从皇宫外城通往内城的大路,相当不解,“不是昨个儿刚见过吗?子诤说皇帝整天忙得团团转,怎么那么有空天天见我这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至于原因甄侦不好说,便含糊道:“爷说有事私下和你聊聊,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苏日暮不甘不愿地跟着他去见那个害自家好友伤心断肠的冷面人了。
真的……很冷啊……
这是苏日暮站在御书房里的第一感觉。
阜远舟再怎么气势惊人心机狡猾,但也是个温温和和的形象,搭在阜怀尧身边,愣是中和掉了那份冷冽煞戾的气息,现在阜怀尧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怎么看怎么吓人。
苏日暮心道这皇帝要是气走了阜远舟保不准就会冻死在偌大皇城了成为千古奇观,结果被甄侦暗地里掐了一下,把他飞走的乐不思蜀的魂魄拽回来行礼。
阜怀尧看着下面的两人,从来习惯直入正题的他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换了一直心神不宁惦念着的话题,问道:“远舟现下如何了?”
甄侦还没回答,苏日暮就已经开了口,慢吞吞按着臣子的礼节道:“托陛下洪福,除了吐了几口血睡不着觉食不下咽之外,殿下一切安好。”
眼高过顶的苏大酒才恭敬起来礼仪一点不比人差,可惜讽刺的意味远远大于礼节。
要不是看天仪帝还算有心地提到阜远舟,他连这点明面上功夫都懒得装!
阜怀尧的表情果然僵了僵,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就劳烦苏卿家替朕多照顾照顾远舟了。”
“陛下圣旨,臣不敢不遵。”苏日暮撇嘴,道。
……这么一来,也不知阜远舟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不过看苏日暮那明显不满的样子,阜怀尧也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想着待会儿问问甄侦,他暗暗叹了口气,进入了正题:“苏卿家,朕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
苏日暮挑眉,“什么事?”
阜怀尧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朕想问一问,你和前任左相柳一遥……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柳一遥
“……”
“……”
“柳一遥?”
“嗯。”
“前任左相?”
“嗯。”
苏日暮掏掏耳朵,嗯,没什么问题啊……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辞官那会儿臣还没学会走路,臣怎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阜怀尧的眉头却是不经意间皱紧,“苏卿家不认识前任左相?”
苏日暮觉得好搞笑,“为什么臣会认识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时期的人,何况他从不轻易结交朋友,就算柳一遥很有名,他也不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谁知甄侦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苏日暮睨他一眼,费解:“怎么?你也觉得我应该认识柳一遥?”
“如果你不认识柳左相,”甄侦指了指他腰间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
御书房外。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寿临奔向那一衣皎蓝的男子,满脸谢天谢地的兴奋。
阜远舟失笑,“本王不过走了一天,你的样子怎么像是一年没见到本王?”
闻言,寿临立刻苦了脸,“您走的这一天跟一年差不多了,奴才这是度日如年啊!万岁爷从昨个儿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粥,还一整宿呆在御书房没休息,常公公也劝不动人,您要再不回来,要是万岁爷出了什么差错,奴才就要以死谢罪了。”
这头寿临在大倒苦水,阜远舟听得心里发紧。
看来皇兄也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阜远舟却不忍心逼他。
皇兄,江山那么重,再加一个我,会是怎么样的分量?
……
“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甄侦如是问。
苏日暮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看到腰上随身带着的碧色玉佩,扬眉,先是困惑,旋即就想到之前第一次正式和阜怀尧见面时后者说到的“贡品”一事,纳闷了:“这只是我家人给的,说是传家信物,和柳一遥搭得上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