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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73章

    什么时候下的药?!

    玉面男子惊疑不定,忽然看见地上篝火未灭,顿时明白,又看了看一地横七竖八的人,不禁暗骂一声。

    将毒草放在火里焚烧,蛮子就是蛮子,果真不择手段!

    想到任务失败的惩罚,他也禁不住颤了一颤。

    ……

    烧在篝火里的药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迷药,不然早被发现了,所以持续不了多久,甄侦带着众影卫继续疾驰,到了下半夜才悄悄拐弯往京城的方向倒回去,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来接应的人,也带了一堆的药材。

    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甄侦翻身下马,和他带的人一起换了衣服撕了人皮面具,全部烧掉毁尸灭迹。

    “大人,连夜赶回去吗?”子莺问。

    “不必。”甄侦摇头,这条路偏僻,赶夜路并不安全。

    让全部人驻营休息包扎伤口,甄侦挑出了制作追魂香解药的药材,马上就动手,免得之前所做前功尽弃。

    那个玉面男子那么自信是有道理的,他自己就是武林高手,若不是甄侦用摄魂术迷惑了他,起码得打上三四个时辰都不见得能分胜负,他带来的那些人个个都身手不凡,武功路数奇异,人数是他们的两倍,影卫们也用不算熟练的外域功夫掩饰身份,这就差了人家一截,加上追魂香无色无味并非常人能够认得,如果他追的真的是“盗图”之人,恐怕就已经得手了。

    彻底消除了身上的追魂香之后,甄侦又去检查了一番影卫们的情况,这一群都是好手,折了一个他都心疼。

    幸好都没什么大碍,他按下心来,对前来接应的巨门两大掌令之一子鸬道:“查一下宿天门是什么东西,还有沙番国主权臣最近来往之人的全部资料,查清楚了,送到我那里去。”

    “属下明白。”

    子鸳安置好受伤的弟兄们,坐在甄侦身边道:“大人,我统计好了,刚才共有二十九人,其中为首戴面具的人属下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其余的三分之二使得都是外域功夫,还有几个人的身手像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甄侦对这个有些兴趣,子鸳这么说便是认出是什么人了。

    “对,都是下九流的人,偷摸抢掠,消失好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听子鸳报了几个名字,甄侦眉头跳了一下。

    果然没错,是几个武林黑白两道都不齿的恶棍。

    说到这里,他立刻就想到了之前江湖上很多恶名昭彰的人物不见了似乎投靠了什么人的事情,还曾经跑出个汉北双杀差点砍了苏日暮,莫非,这两件事搭上关系了?

    这么一来,消失的江亭幽以及他背后的人又会再度出现?

    甄侦觉得有些头疼了。

    甄侦吩咐好诸事之后,便让众人都休息了,天一亮就赶回京城,影卫们也习惯野外干活,安排了轮岗之后随便找个地方睡了便是。

    甄侦找了个大树杈躺下,今天诸事在脑子里打转,他没有多少睡意。

    沙番虽然比附属于玉衡的最弱的沃国好不了多少,但好歹也是一个国,宿天门那种语气,怎么好似这都不放在眼里?

    夸下这般海口,宿天门难不成有媲美一个国的实力?那它到底是什么?一个组织么?

    另外,连沙番都敢肖想玉衡,莫不是想趁玉衡刚和大莽打完仗、新帝登基之时浑水摸鱼?

    真是……好大的胆子。

    甄侦嗤笑。

    听那玉面男子的语气,恐怕还不止是沙番一个国吧。

    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们敢这么做,就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生

    柔软的蚕丝锦被被任意推到一边,细密的汗珠顺着身体的弧线滑动,将发丝贴在裸露的皮肤上,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黑玉的面具早已被扯断了系带,随意地丢弃在床边堆砌的黑衣上,露出男子那张邪美风流的脸庞,他此时却像是在承受着什么极痛苦的事情,紧闭着双眼,死死咬住下唇,却还是会时不时滑出小小的喘息呜咽声。

    压在他身上的男子俯下身子靠近他,乌黑的长发不带温度地落在他身上。

    “把眼睛睁开。”那人道,声音是一种魅惑的动人。

    他却打了个激灵,掀开眼帘,却不往上看,十指无力地掌握住那人几乎不见凌乱的衣衫。

    对方的火热在身体里横行,他觉得痛,刚才被青衣人打了一掌的地方很痛,身下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更痛。

    “为什么会失败?”男子贴近他的耳,问,明明是在这样激情的时刻,他的声音却冷静得叫人发寒。

    “属下……属下轻、轻敌了。”

    “轻敌?”男子拿起他的手,把玩着那比常人都要长上一些的手指,“居然有人能在碧犀的指下逃走?”

    那人的另一只手顺着被称作碧犀的男子的脊梁慢慢滑动,熟悉的欢、愉从身体里冒出来,但在这个时候只会更难受,他用力喘息着,断断续续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沙番?看来之前杀了一个皇子不够啊……”男子淡淡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碧犀在他身下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脸上泛起一抹潮红。

    待男子回神过来,见他这般,眼神暗了暗,“别怕,任务失败不完全是你的错,毕竟摄魂术可是百年难得一见……”旋即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好像情人一般的温情,身下的动作却愈加激烈,用力得让碧犀想要逃开,却偏偏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勇气。

    这个男人……是拉他出深渊的人,也是他的噩梦……

    他想用什么转移注意力,于是抽出力气问:“摄……唔……摄魂术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和青衣人过招的突然失去意识的掌控是因为传说中的摄魂术?

    男子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抚摸着他的脸,道:“别担心,本座会替你报仇的。”除了他,任何伤了这人的人都要死。

    碧犀颤了颤,随即就感觉一道至纯的内力从受伤的胸口送了进来,缓解了那份磨人的疼痛。

    “不过,任务失败了,总得接受惩罚才对。”男子轻笑,很是愉悦的样子,“既然碧犀那么喜欢到处跑,不如,就罚你呆在本座身边半个月好了。”

    他猛地闭上眼,掩下那抹掩埋极深的恐惧。

    ……

    傍晚时候,自家老娘不小心跌了一跤马上就要生了的消息传到了连晋耳边,那会儿他正带着人在城外石场凿着石头,接到黑一的传话就急了眼,赶紧跟庄若虚说上一声,打马回了京城连府。

    一进门,果然发现府里的下人都行色匆匆,管家眼尖见了他,赶紧跑过来,“少爷您可回来了!”

    “我娘呢?她怎么会好端端摔了的?!”

    连夫人毕竟年纪不轻,连将军虽说已经告老在家但还是会每个月去军营住上四五天教导士兵,这几日便是老将军不在家的时候,所以他娘身边总是有丫鬟伺候着,怎么会突然就出了事?

    连晋边走边问,眉头皱的死紧,那股子杀鬼的气势噌的升了起来,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得消的。

    即使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都当即脚下一软,还没回答,就看见前面走来一个青衣的高瘦男子,立刻松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所料,连晋一看到他就赶紧冲了过去,“宫清,娘怎么样了?”

    宫清按住他,对他满身戾气的样子表示不赞同,只道:“放心。”

    只是两个字,就把连晋的气势压了下来,他也冷静了些,抹了一把脸。

    见他镇定下来,宫清才道:“u子平安,伯母没事了。”

    连晋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宫清失笑,揉了揉他脑袋,“都是当哥哥的人了,还是这么愣。”

    连晋也不理会他损人了,瞪大了眼睛,“生了?男的女的?”

    “是男孩,双胞胎。”宫清微笑,“去看看吧。”

    “双胞胎?!”连晋惊喜,想到参军以来表现出众的花寒花烈两兄弟,立时有种要培养自家弟弟比他们出色的冲动。

    宫清无语地拎着这傻笑的家伙就走。

    连晋去看自家娘亲的时候,连夫人已经因为过度疲累而睡过去了。

    宁儿和孙真好奇地围在两个皮皱巴巴的婴儿面前,显得很是欢喜。

    连晋待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对着漫天星光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嘟囔道:“长得好难看……”

    后来走出来的宫清再度失笑,站在他身后道:“刚出世的小孩都是这样的,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好看了。”

    连晋狐疑地回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大嫂身体不好,生孩子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我直接进了产房给她输真气,”宫清耸肩,救人如救火,江湖中人没那么多忌讳,“阿真是我看着出生的。”

    “那娘呢?”连晋脸色沉了沉,他自然是闻得到娘亲和宫清身上的血腥气。

    宫清拍拍他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现在没事了。”

    “谢了。”连晋道,眉头还是蹙着。

    娘亲出事的时候作为儿子居然不在身边,反而是宫清尽心尽力,他自然是有些懊恼的。

    “伯母是我看顾着的,没出大事就好,你谢什么?”宫清按了按他眉间的皱褶,道。

    连晋撇嘴,“老子说谢你就是谢你,啰嗦什么。”

    宫清看着他。

    连晋被他看得不自在,转移话题:“我老爹呢?”

    “伯父腿脚不方便,我叫人用轿子去接他了,可能还没那么快回来。”

    “哦。”连晋把话题拐回了原处,“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赶回来太急,还没来得及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到之前的事,宫清的脸色就凝了凝,“你的书房进贼了,被伯母撞见,伯母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拿走,就拦下了那个贼,丫鬟说那人急着逃,推了伯母一把伯母才会摔倒,等我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逃了。”

    连夫人身怀六甲,对方急于脱身没有伤她,也害她跌了一跤,动了胎气,当时宫清吓得魂都快飞了,人是他照看着的,若是有个好歹,他也没脸见连晋了。

    连晋最近在忙各种事情,宫清虽然可以扮成青六的模样在外行走,但是也并不经常出门,而是呆在连府陪连夫人和孙真宁儿,不过今天连晋出了城去了采石场,宫清就代为送了一封急件到军营,不然也不会这么晚回来。

    “贼?”连晋觉得又是怒又是莫名其妙。

    且不说连府两袖清风,就算真的是家财万贯,那贼也不至于天没黑就来偷东西了啊!

    “我查过了,他翻的都是文书,不是普通的贼。”宫清道,“有没有丢什么你比较清楚,回头去看看吧。”

    连晋奇怪了,“我书房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些文书也只是一些日常军务。”他自己有自己的元帅府,重大的事情都在那处解决……等等,想到元帅府连晋就蹙了蹙眉,“帅府里……”

    宫清按住他欲站起的身子,“我叫白九去看了,有事他会回来通知的。”元帅府防守严密,应该不会出问题。

    连晋松了一口气,“还是你做事周到。”

    宫清看出端倪,“有招祸事的东西在府里?”

    连晋挠挠腮帮子,“无非就是兵力布置边防布局之类的呗……”说到一半顿了顿,脸色微变,低声吐出几个字:“北边关军粮的运送路线。”

    宫清愣住。

    连晋看着他,“说到最近最重要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件了。”

    北边关就是在凫黎关那一带,三十万驻军,三个月的,由此便知那军粮的数量之庞大了,左阙亲自督责,户部已经在清点粮单了,武举事了之后就会运去边关。

    宫清皱皱眉,他自然是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而且连晋做事是出了名的不循常规,如果有人真的想打那批军粮的主意,没有路线图根本就是白搭。

    “要不我回府里走一趟?”他道,说着就想走。

    这回轮到连晋拉住他了,“不是说白九去了么,真要丢了你去也没有用,等消息就好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连晋侧坐在栏杆上反手枕着脑袋,靠在柱子上,望着天空的星辉熠熠,“你说,两个小鬼的百日酒在府里摆还是去军营摆的好?”

    看着他吊儿郎当的姿势,站在他身旁的宫清也卸了力,倚在他旁边,“还早着呢,你想得太远了。”

    “嘿嘿,现在开始准备嘛,老子的弟弟,百日酒自然得风风光光~~~”连晋偷笑两声,一副刚做了哥哥的炫耀傻样。

    宫清懒得理会,任他傻乐,目光望着回廊外的星空。

    晚春未去,初夏将至,一地风景正好。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走形

    汤药里面掺杂了很多定神安眠的药物,但是阜远舟始终睡得不太安稳,虚弱的身体也抵不过凶猛的药力,只能在半梦半醒之间浮沉。

    他似是回忆又似是梦见了很多东西,和母妃在冷宫里相依相伴的日子,被乱棍打死的忠心耿耿的婢女,慕容桀看着他或阴鸷或癫狂的眼神,苏家废墟前的杏花似血,山间木屋中垂眉沏茶的忧郁男子,长白山无边苍茫的风雪,小镇子里破旧的算命摊子,然后呢……然后是什么?

    牡丹丛中小小年纪却一身孤傲的白衣少年,生辰之日那人沉默递来的一碗长寿面,将他举荐给江太傅时一句清清冷冷的“此子必成大器”,抵足而眠时少年卸下冷冽的眉目,巡视决堤河岸前那人亲手递来的一件蓑衣,一句叮嘱,取得状元名次那日尊贵的太子一反常态大张旗鼓为他开宴,眼底有欣喜亦有欣慰……

    两人疏远的时日,他的目光总是追逐着那抹霜冷白影,那时,那个人看起来好孤独,他曾经想过,若是自己当上了皇帝,定会将那人留在身边,再为他寻一名天下间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不让他觉得寂寞。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欢喜,占据了他的半个生命?

    阜怀尧。

    光是念着这个人的名,他就像是已经寻到了此生的归宿。

    可是,这个人不属于他。

    这个人属于玉衡,属于苍生,属于阜家,属于群臣,却偏偏不属于他。

    名,利,权势,他都争来了,却唯独得不到心爱之人,他……不甘心。

    像是被魇住了一样,他浑身都觉得难受,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到床侧轻微的塌陷感,一股能嗅出类似血腥的味道的冰冷气息拢了过来,来人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紧蹙着的眉,熟悉的人熟悉的感觉,让他渐渐卸下了四溢的不安感。

    然后便听到一声淡淡的叹息。

    伤感莫名。

    那人在他身边坐了许久,随即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片刻后,早朝的三声鼓响依时而至。

    在沉沦入梦境之前,他唯一的想法便是——

    皇兄,其实你也并非无意,这样,叫我怎么能甘心?

    ……

    甄侦回到京城的时候,日已经上了三竿,慢腾腾地在碧蓝的天空上挪移着。

    他与众影卫为了避人耳目,就分成几批乔装打扮往回走,却没料到在回城要道上遭到了几轮伏击。

    并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无差别攻击,看那样子都是冲着地图来的,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玉面男子因为拦截失败做出的变态举动抑或是其他人马动的手。

    无奈之下,甄侦只能带着影卫掉转头去处理这些人,免得伤及无辜,幸好敌人似乎认为他们已经逃离京城,布置下的人手不算多,不然他们这会儿还回不来。

    扮成外地的商贩进了城,再到巨门据点换回属于翰林院茶道美人的打扮,甄侦这才回了甄府,直接去了听朝小阁。

    苏日暮正躺在矮榻上,难得拿着小小的瓷杯而不是大口大口地灌酒,他早就听得外面动静,见那一衣雪青的男子进来,倒了一杯酒,掀了掀眼皮子,凉凉道:“舍得回来了?你再不出现小生就琢磨着该去温柔乡里捞人还是定好棺材了。”

    甄侦走过去,就着他的手他的杯子抿下一口酒,似笑非笑,“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担心我?”

    “恩啊,”苏日暮挪开一些身子,给他坐的位置,从善如流:“担心你死得不够快。”

    甄侦侧身而坐,俯下身去,乌黑的发和对方微卷的长发纠缠在了一起,他道:“辛苦了一晚上,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苏日暮不屑地“切”了一声,“你卖命的是皇帝,叫皇帝给你说好话去。”

    “吃醋了?”甄侦挑眉。

    苏日暮嗤笑,“倒牙,不吃。”

    甄侦似笑非笑。

    苏日暮也看着他,好看的眉眼都带着懒洋洋的意味,外袍随意系了一半,露出消瘦的锁骨,他的头发很长,比一般女子都要长,现下并未束起,零零散散铺到了膝盖以下,有些垂到了地上,一副男子轻狂落拓不羁的模样。

    甄侦低下头去,想吻他。

    苏日暮横臂一挡,薄薄的唇挑起一角,微微狡黠的模样,“喂喂,朝廷命宫就能动手动脚了?小生会喊非礼的哦~”

    照他这出色的的样貌,说是会被人调戏还真的有人深信不疑。

    甄侦也不强求,坐直了身子,拿开了他手里的杯子,“伤势未好,别喝这么多酒。”

    “小生才喝了半坛。”嗜酒如命的书生咕哝,爬起来,拿起随便堆在一边的毛毯抖了抖,抖出一张羊皮纸,他捡起来,丢给旁边的男子。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甄侦眼皮子也跟着颤了颤,深深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了——这家伙真的靠得住么么么?!

    他打开羊皮纸看了看,上面的线条分明让他扬了扬眉。

    和之前的地图分毫不差。

    ——无怪乎得了酒才二字。

    “哎。”苏日暮忽然戳了戳他。

    “嗯?”甄侦看过去。

    苏日暮托住了下巴,神情有点微妙的古怪,“我记得,月儿湾……是呈月牙状的吧。”

    这幅地图不仅画了整个玉衡的城镇分布和地形走势,甚至还囊括了周围三个国家——沃国,大莽,沙番——的一部分地区,应该是因为龚资振多次出使他国才得到这部分的资料。

    而著名的月儿湾,却是严重走了形,以凫黎关为点,横向两边发展,让原本和玉衡相连的大莽和沙番生生被一片沙漠隔开。

    甄侦闻言,表情也变了变,语气有些耐人寻味,“月儿湾从几百年前就这么叫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总会有变化的。”

    苏日暮看着他的表情,缓缓道:“我记得,先帝年轻的时候有一对左膀右臂,战功显赫的七王爷阜徵和才华惊世的左丞相柳一遥,二十一年前大莽和沙番进犯,七王爷在蓝翎州守城时中箭身亡,蓝翎州失守,三方议和,玉衡本应该是割地赔款,不过左丞相以国库虚空为由,将银两换成了大批牛羊,送给了以放牧为生的大莽和沙番两国。”

    甄侦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点头,表示他说的都是事实。

    苏日暮轻轻呼出一口气,“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位柳左相好手段!”

    大莽和沙番不像玉衡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各种稻谷大麦,而是草地众多适宜放牧,尤其是在靠近玉衡边境这一带,不过再怎么合适都好,一旦牛羊的数目过了度,事情就不妙了,草生长的速度远远及不上牛羊吃的速度,在一块地荒芜之后,牧民不得不一再迁移,二十年过去了,就迁移出了一大片沙漠,用这道天然的屏障将三个国家彼此分割开来。

    听苏日暮的语气似是对那位前辈很是赞赏,甄侦的脸色更古怪,“左相柳一遥……你不认识他?”

    苏日暮耸肩,“神交已久,不过三国议和之后他不就辞官了吗?那时候我才刚出生,怎么会认识他?”

    看他表情不像作假,甄侦只能咽下自己的一些疑问。

    ……

    皇宫,御书房。

    一对暖玉雕成的长命锁被宫人送到了身着黑色官服的武将面前,黄龙梨木大桌后的白衣帝王淡淡道:“恭喜连府添丁,这是提前给两个孩子的满月礼物。”

    连晋一点也不客气地收下了,笑眯眯道:“臣替家弟谢谢爷了~~~”又嘴欠地去问阜怀尧:“爷您什么时候生一个?”

    阜怀尧:“……”

    “咳咳,错了,臣是说,皇后什么时候替您生一个?”连晋眉飞色舞,意有所指道:“生完之后就没后顾之忧了哦~~~”

    “……”阜怀尧见他一副喜上眉梢脱离苦海得意忘形的脸,又想到了甄侦和苏日暮,再联系一下自己和阜远舟,这鲜明的对比……素来冷心冷肺的天仪帝也有了不爽的感觉,于是道:“要不要朕帮连府来个双喜临门?”

    “双喜?”连晋完全没察觉到掌握着自家饭碗的某位陛下的低气压,乐不可支地问:“臣家里还有什么喜事?”

    阜怀尧一脸正直的面瘫:“朕替你和宫清赐婚。”

    连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赐赐赐赐婚?!”

    “你嫁还是他嫁,你们商量好了告诉朕。”阜怀尧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连晋的脸绿了绿:“……嫁嫁嫁?!”

    阜怀尧想了想,“堂堂元帅嫁人对朝廷名声不太好,还是宫清嫁吧,朕可以封他为公主,就门当户对了。”

    连晋的眼睛“噌”的脱窗了:“公公公公主!?”

    “嗯?不满意?”狭长的雍目抬了抬。

    见这位陛下大有立刻写好圣旨叫人宣读的意思,连晋内流满面地哀嚎:“爷——臣不炫耀就是了,您不要开玩笑啊,臣心脏不好,顶不住啊——”

    心脏君表示无辜中枪。

    阜怀尧嘴角略微一扬,“不需要赐婚了?”

    连晋拼命摇头啊摇头——废话!就算他有胆子取宫清,也挨不住那把厚背刀啊!让宫清嫁?宫清不砍死他就怪了!

    阜怀尧冷哼一声,算是揭过这个话头。

    话说回来,陛下乃有没有发现,乃有一瞬间从冰山化身为腹黑了捏?~(≧▽≦)/~

    第一百七十章 困兽

    第一百七十章困兽

    闲话说完,阜怀尧绕回把连晋叫来的正题,“朕听说连夫人早产是因为连府遭了贼?”

    提起这件事显然让他很不爽,连晋道:“不仅是连府,元帅府也被钻了空子,不过没被拿走什么。”

    “什么人做的?”阜怀尧问。

    “不知道,”连晋摇头,“手段不差,不然进不了帅府。”

    “为的是运送军粮的路线图?”

    “大概吧,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连晋挠了挠后脑勺,“边防大军布置什么的我每个月都会调动调动,他们偷了也没用啊。”

    阜怀尧沉吟片刻,道:“如果真的冲着路线图来的话,此事恐怕和另一件事有关。”

    “嗯?另一件事?”连晋疑惑。

    就在这时,寿临在门外禀报道:“陛下,翰林院甄大人求见。”

    “来得正好。”阜怀尧放下手中主笔,道:“宣。”

    不一会儿,身着雪青官服的秀逸男子踏步进来。

    向上首帝王行了礼后,甄侦笑着看向连晋,只道了两个字:“恭喜。”

    “谢了~~~”连晋好心情地拍拍他的肩。

    在场的都是心腹爱将,不用拘谨什么,阜怀尧也随甄侦道喜,待两人说完之后才起身走下去,开口,“甄侦,东西呢?”

    甄侦掏出那份羊皮卷,双手递上,“完好无损,爷不必担心。”

    阜怀尧接过来,打开,扫视了一眼,神色有些莫测,转而递给了连晋,“看看吧。”

    连晋不知前事,两人严肃的神色让他不解地把东西摊开,一看。

    顿了俄顷,连大元帅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惊得语无伦次了:“这东西谁弄的?!玉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才子?!难道是三爷!?!不可能啊,这玩意儿不是谁都能捣鼓出来的啊……”

    他来回看了看阜怀尧和甄侦,让他们解答解答他的问题。

    丈量国土绘制地图是一件极为艰巨的事情,且不说那些小城小镇,就是边关大城在这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争里也有诸多变化,地形走势需要步步勘察,边防重地更不足以为外人道也,能绘制这幅地图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且这样一幅地图既是福音也是天大的祸害,连晋拿在手里,难得有了烫手的感觉。

    甄侦将事情前后大致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苏日暮说这幅地图的最初雏形可能不是龚资振画的,因为上面有两种笔迹,最多的前后相差差不多二十年,很多东西都是后面陆陆续续加上去的。”

    “二十年?”龚资振也是朝中老臣,入朝为官不止二十年,难道这东西是他从别的大臣手里得到的?可是,又有谁能绘制这个东西而不为人所知??

    “楚故在想办法撬开龚资振的嘴。”阜怀尧道。

    连晋忽然想起来刚才天仪帝的话,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爷你刚才那句话难道是说要地图的那伙人,唔,宿天门什么的,他们没有把地图拿到手,所以想用军粮运送路线图来充数?!”才会跑到元帅府和连府找东西?!

    “朕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

    “不管他们想要什么,”甄侦微笑的面孔下泛起一丝冷意,“敢打玉衡的主意,就得付出些代价。”

    ……

    一天后,沙番帝王寝宫骤起火灾,国主于火场驾崩,众多皇子各显神通争夺皇位,最终在半月后以沙番太子略胜一筹宣告了新任国主的诞生。

    众国之中在几月之内一连有三位新帝登基,个个不是好惹的主儿,明眼人看在心里,叹道诸国恐怕不出几年又会再起祸端。

    阜怀尧接到线报,将宿天门三个字牢牢在脑海里记住。

    他不知为何就是有这个感觉,沙番内乱,必定与这个组织有关。

    ……

    暂且放下那复杂的诸国政事,请各位看官们把视线转回皇宫里。

    阜远舟被面对病人时气势如虹的秦仪禁了足,几天下来,伤是好了很多,可是心情已经扑腾扑腾跌到了谷底。

    且不说天仪帝每天除了吃喝睡的时间都呆在金銮殿御书房议事殿等等地方处理政事,就连每天晚上回来看过阜远舟伤势之后都去坤宁宫皇后那里留宿,他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却又不能多说什么。

    因为他坚持要兄长同吃同住致使阜怀尧久久不踏足后宫的事,百官明面上不说,私下里总有人会嘀嘀咕咕,想起至爱的人会被人在背后非议,他所有挽留对方脚步的话语就都尽数打落牙齿和着血吞进肚子里。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皇兄喜欢他,可是……皇兄爱他吗?

    皇兄对他的喜欢,足够他为了他放弃皇家血脉的传承吗?

    阜远舟不知道。

    他只知道,若非阜怀尧真的足够爱他,他根本没有资格阻止阜怀尧和哪个女子在一起生儿育女。

    晚风徐徐,烛火融融。

    阜远舟忽然在铜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比平时要苍白,火光映进了那双眼……

    像是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