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躺在乾和宫,被太医秦仪勒令不准行动,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诸位大臣都已经风风火火地去筹备太学院的考试去了,甄侦故意落后他们几步,此时走到那锦绣袍服的年轻帝王身边,道:“爷,属下已经将玉佩拓印出来了。”
阜怀尧目光一动,回身,接过甄侦手中的玉佩,仔细端详。
这是一块小巧玲珑的玉佩,通体呈碧色,形状是团龙戏珠状,纹路精致,而在玉佩背面,雕刻着一株柳树,枝条婀娜,柔软又强韧。
这赫然是阜怀尧初见苏日暮时让阜远舟在后者身上拿到的玉佩——不,不像是同一块,认真看去图案虽然一样,只是玉质还是有差别的。
“属下叫人查过了,先帝历年赏赐下去的贡品里确实没记录,不过却查出此玉佩确实曾是先帝的贴身之物,后来不知去向,如果不是公开赏赐的话,想来是私下赠送给了他人。”甄侦瞥了瞥天仪帝无表情的脸色,道。
玉佩是贴身物品,相赠之人,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人了,先帝凉薄,和阜怀尧一样不解风情,能让他这么做的,除了真心钟情之人还能是谁?
“他有没有说过玉佩的来历?”阜怀尧并没什么反应,摩挲着玉佩的纹路,问。
“不曾。”甄侦道。
就像是他之前和苏日暮说的那样,苏日暮不会和他说他背负着怎么样的血海深仇,甄侦也能面不改色地照着他的宝贝玉佩再雕一块来调查,他们都不是年少冲动之人,不会意乱情迷也不会儿女情长。
这样的相处谁说一定不好?反正他和苏日暮不会觉得无趣。
阜怀尧注视着玉佩,“柳左相……”顿了顿,才道:“还是没有消息么?”
甄侦摇头,“有名字的墓碑还好办,只是天下无名墓碑太多,需要很长时间。”
阜怀尧将玉佩还给他,“找个时间带苏日暮来见见朕吧。”毕竟是父皇遗愿,为之几乎不肯瞑目,说丝毫不急那是假的。
甄侦略微迟疑,“属下记得柳左相并没有亲眷。”
二十年前的事情很混乱,他不想苏日暮牵扯进去。
阜怀尧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甄侦心里一咯噔,“属下的意思是……”
阜怀尧抬手打断他的话,看了他一会儿。
甄侦有些不安,即使他再肆无忌惮,眼前这个主子依旧是他敬重的人,如果他反对他和苏日暮的事情……
天仪帝也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甄侦和苏日暮之间的暧昧,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意料之中。
子规和苏日暮这般性格的人,相生相克,确实很容易被对方吸引。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开口,淡淡问道:“子规,若是让你离开京城,你肯不肯?”
甄侦愣住,“这……”
天仪帝不是早已决定把他放在翰林院这个不高调也不低调的地方吗?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不过他还是道:“爷怎么安排,属下听命便是。”
大概是又有什么特殊的任务吧……其实因为子规的身份,他大部分清闲的时候常常不在京城,只是今年新帝登基,事务繁重,才没离开过而已。
不过若是重心转移到外地,那么他和苏日暮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
甄侦微微有些失落。
阜怀尧把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道:“若有一件事你能做到,朕就让苏日暮进巨门,跟你一起走。”
闻言,饶是甄侦也忍不住微喜。
虽然他有足够的能力无视那些男子相恋的困难,只是身为影卫想找个人相伴往往要慎之又慎,毕竟影卫是秘密行事,加之有的时候危险不小,朝夕相处之下难免有不便之处,这点在掌管情报的巨门中更显得突出,所以影卫多数选择单身或者与同僚成亲,若是苏日暮能够进入巨门做事,那么于两人而言都方便多了。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躬身道:“但凭爷吩咐。”
阜怀尧望着他,忽然觉得一阵苦意上涌。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世人皆想求之。
可是堂堂玉衡共主,竟是还及不上一个普通人。
……
考完了文试,又因为手受伤了暂时做不了阜远舟想要的那批微型弓弩,苏日暮便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爬起来,喝了几杯酒醒醒神,他抱着林伯温着的小笼包一边吃一边在府里顺着竹影小道溜达。
摸了摸略长了些肉的腰,他心想甄侦还真的有把他当猪养的架势。
一想甄侦就难免想起昨晚的事情,苏日暮的脸热了热,于是默默感慨今天的太阳真大啊……
=_=|||不过太阳表示好无辜。
溜达到了前院,却发现府里衣着暗红的侍卫们聚集了十几个在一起,个个摩拳擦掌,不是磨刀就是检查自己的衣装,大有整装待发的架势,苏日暮纳闷了。
他虽然嘴巴毒,但是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加上府里的侍卫在几次追杀里都很尽心尽力地保护他,所以他和一众人相处得还不错。
不过这批直属子规的人都是常驻甄府守护府里机密的,平时不怎么出去执行任务,苏日暮虽然不知道甄侦的另一重身份,但多少也知晓其中凶险,于是有些担心地走过去。
“苏公子。”鹧鸪眼尖地看到他,高兴地喊了一声。
众人也都打了招呼——好吧,忽略招手时的刀光闪闪。
“你们这是打算去杀猪?好凶残哦~”苏日暮嘴角抽cu,表示被锋利的刀剑闪瞎了眼。
领略过酒才毒舌的众人明智地忽略了不和谐字眼。
白腰雪雀把手里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充作热身,笑得很是ji诈,对苏日暮道:“没错,就是打算去杀猪。”
说话间,把旁边的石桌削成了八角形。
“……”强大的女人,他总算明白为什么甄府的石桌老是形状会变而且越来越小了……苏日暮抹了一把虚汗,“怎么?有人欺负你们家大人了?”
不是他乱猜,实在是这帮侍卫在对待甄侦的事情上常常有些……激动(……?),嗯,激动。
还是鸣鹤比较厚道,回答道:“我们是去帮府尹府抄个家。”
“嗯?府尹府已经穷到没钱请捕快所以要到同僚家里借侍卫来充门面了?”苏日暮扬了扬眉毛。
众人:“……”府尹府在民众间的印象就是这么落魄么么么?
鹧鸪解释:“不是,是我们自愿去帮忙的。”
旁边一个叫北椋鸟的青年咕哝:“谁让他敢调戏我们大人……”
“咳、咳咳咳……”苏日暮一口小笼包呛在了喉咙里。
众侍卫瞬间鸡飞狗跳,又是顺气又是找水的。
没办法,谁让这位是他们家子规大人难得看上的人呢——你说什么?男的?不好意思,还真的木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等喘过那口气,苏日暮还是一头黑线,“你们说什么来着?有人调戏甄侦?”你们确定不是那个混蛋去调戏别人?!
白腰雪雀赶紧给他扇风,“我们知道苏公子你很气愤,不用怕,待会儿我们就去替你报仇!”
“没错,我们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苏日暮:“……”我为什么要气愤?按理说你们不是该给甄侦报仇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还有,连本带利什么的,是指调戏够回来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地图
苏大酒才的满头黑线并不影响一众巨门影卫如狼似虎气势汹汹地出门。
等出了门苏日暮才想起来,白腰雪雀他们……似乎穿的是禁卫军的衣服?
想必其中幽幽内幕……啧啧,朝廷的事真是复杂。
被林伯絮絮叨叨地盯着喝完每天必备的药之后,苏日暮百无聊赖地拿起一幅吴道子的画看了看,觉得很是欣赏,于是临摹起来。
甄侦怕他无聊之下跑去祸害众生,就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给他,倒是消遣的好玩意儿。
等收笔的时候,鹧鸪他们也回来了。
听到动静,苏日暮抱着宝贝酒坛子把脑袋从窗户伸出来,正想问问他们抄家抄痛快没有,却看见甄侦和兴奋的众人一块儿回来了。
恰巧甄侦也抬起头来看向听朝小阁,两人的视线碰个正着。
平时不是没有试过这种情况,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表明了心迹的原因,这个对视……给人相当微妙的感觉。
似乎一不小心就和这个人定下终身啊……真是满是槽点但是不知道怎么吐的私定终身——by只觉得世间真奇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的甄侦and苏日暮。
“气氛有些古怪啊……”跟在后面的鹧鸪拄着下巴做若有所思状,和白腰雪雀小小声咬耳朵。
“这不叫古怪,叫ji、情!”白腰雪雀斩钉截铁。
“这么说,大人和苏公子果然有ji、情么?”北椋鸟凑过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白腰雪雀嘿嘿一笑。
一脸正直的鸣鹤:“……”
被属下的窃窃私语弄得回神的甄侦眉头一挑,回头,冲那围做一堆的人嫣然一笑,春风化雨,“鹧鸪,雪雀,北椋鸟,鸣鹤,府里的石桌又要换了,林伯已经挑好了,你们去店家那里搬回来吧,哦,对了,听说你们最近挺悠闲的,那就不要用牛车,直接抗着当锻炼吧。”
鹧鸪、白腰雪雀、北椋鸟:“……”几百公斤的石桌……抗……
鸣鹤:“……”大人,我是无辜的……
四个人瞬间泪奔。
甄侦嘴角一抽,“白痴。”
其他人迅速做鸟兽散。
这年头,boss太强大,围观需谨慎。
苏日暮看得直乐,待甄侦上了小阁进门了还收不住笑意。
“这么高兴?”甄侦问道,眼里不自觉地也带上一丝笑。
“还好。”苏日暮这般道,不过脸上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
没办法,谁叫白腰雪雀他们那种五雷轰顶一样的神情实在太有喜感。
甄侦也任他乐呵去,眼角一扫看见了桌上的画,一幅年代久远一幅墨迹新干,只是笔触宛如出自一人之手,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拿起画看了看,眼中难得的激赏,“想来如果你沦落街头,有这门手艺也能转眼变成巨富。”
苏日暮睨他一眼,傲气十足,“拿赝品去买?小爷还不缺这点钱。”
知道他心高气傲,甄侦但笑不语,端详着手中的画,若有所思。
苏日暮转过身来,唇边一抹狡黠,“怎么?教训完调戏你的那位大人了?”
甄侦手里一滑,差点把画撕了:“……”
苏日暮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瞪大了眼,“哟,原来那人真的调戏你啊?”他还以为是鹧鸪他们弄错了呢!
甄侦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是……咳,权宜之计。”
“美人计?”苏日暮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甄侦望天,默认。
“噗……”苏日暮顿时笑得打滚。
他总算明白甄侦为什么对自己的相貌那么有自信了,这不,美人计都能用上,可不是艳压群芳了么?
“有这么好笑么?”甄侦无奈地看着他。
苏日暮点头,等笑够了,靠着窗棱懒洋洋打量他,“皇帝手下没人了么?怎么要让你去施展美人计?”
他的话让甄侦有些意外,旋即眉目弯弯地靠过去,“你这么问,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滚!”苏日暮笑骂一句。
甄侦的目光又在那幅画上流连了一会儿,然后拖过一张凳子坐到他身边,想了想,问:“你会不会叛国?”
“……”苏日暮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说呢?”
他虽然算不上大仁大义,但是最起码以玉衡为荣的心情当然还是有的。
甄侦不以为意地笑笑,“鹧鸪他们帮忙去抄家的那位龚大人龚资振是枢密院的官员,阿舞表面参他的名目是勾结叛党,在玉衡这样的罪名刑罚很严重,不过这位龚大人真实的罪名更严重,他是叛国。”
“叛国?”苏日暮挑了眉角,“枢密院管理军国要政,他莫不是和别国有勾结?”
“没错。”甄侦点头。
“所以你当初用美人计,是想在他身上套话?”
“嗯,不过事有意外,功亏一篑。”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苏日暮有不详的预感。
“请你帮个忙。”甄侦笑得一脸纯良。
“不要!”苏日暮龇牙,他最怕麻烦了。
甄侦按住要溜走的某人,正儿八经道:“你现在有功名在身,算是半个官员了,为朝廷分忧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这明明是皇帝给你的任务吧!”苏日暮坚决不受蛊惑。
“我弄不来,而且此事事关重大,我信不过别人。”
“那你那么信任我干嘛?”
甄侦说得轻巧:“你是别人么?”
苏日暮浑身一抖鸡皮疙瘩,“别这么肉麻行不行?”
“说真的,帮个忙吧。”甄侦看着他,难得认真。
若不是此事实在重要,朝廷也不会这么着急抓了龚资振这条大鱼而放弃继续放长线,让苏日暮帮忙,他相信天仪帝对此也不会反对的。
苏大才子发现自己还真的顶不住他这种眼神,只好无奈道:“说来听听。”
甄侦一喜,道:“池尤国新帝登基的事情你知道么?”
苏日暮点头,“略有耳闻。”之前武举初赛在擂台区主监考官高台上闲聊时他听阜远舟稍微提过。
“虽然这池尤的新皇帝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玉衡还是要派人去道喜的,这龚资振就是这次派去的使者,预定是明天出发。”甄侦道,“不过,他身上有一样东西和玉衡存亡息息相关,准备带去池尤,我们之前一直拿不到手,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直接抄了他的家。”
“是什么东西?”苏日暮问。
“地图,”甄侦小心地从袖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一张玉衡的地图。”
……
皇宫,御书房。
“地图已经找到了?”阜怀尧抬起眸来,看向下面大红官服的年轻男子。
楚故点头道:“在甄侦手里了,不会走漏风声的。”不过当时甄侦的表情有些古怪,让他微微不安。
“现在有心人的注意力都在府尹府,”阜怀尧微微皱了一下眉,“朕会暗地里派些影卫过去,这几ri你小心一点。”
“微臣明白。”
龚资振太狡猾了,阜怀尧派人用了各种手段都没能拿到地图,虽然他后面又有什么势力撑腰,但是一旦地图被他带出了国境就糟糕了,只能先行截断龚资振这条线,打他个措手不及才强行搜出东西来。
而此事干系重大,对外要绝对保持沉默,天仪帝不能明目张胆保护楚故,只能如此行事。
“新帝登基就把主意打到玉衡来,臣总觉得这点不是很合理。”楚故想了想,道。
“你是说池尤国只是一个幌子?”阜怀尧问。
“难说,毕竟从玉衡到池尤需要经过多个国家,难保他和哪一个有联系。”楚故也有些难以琢磨。
龚资振这条大鱼是他们几年前就在盯着的,一开始是因为他在秘密绘制玉衡地图,甄侦那时候用美人计就是希望弄到那地图,但是只是惊鸿一瞥得知其中严重性,没能成功拿到手,后来进入枢密院之后龚资振便和外国来使多次秘密接触,被严密监视,等龚资振接了去池尤贺喜的任务后,便探得他和神秘人士商量将地图带出玉衡,影卫和楚故一边忙科举的事一边想方设法,但也没能将东西弄来,唯恐夜长梦多,阜怀尧只好借阜崇临一事做文章先行把他扣押,也给幕后人一个玉衡不知此事的假象。
“看能不能从龚资振嘴里撬出什么来吧,”阜怀尧道,“不要再出现上次的事情了。”
楚故知道他说的是之前阜崇临派人劫狱的事情,想起来就脸色不太好看,他正色保证下不为例。
龚资振这人……确实得防他被人劫狱或者灭口。
……
甄府,听朝小阁。
甄侦拿在手里的,不过是一方不大的素棉手帕,白色为底,用黑线密密麻麻地绣着一幅山水图,除了绣工图画精致了些,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等苏日暮看清楚了这方帕子的模样,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看出来了么?”甄侦问。
苏日暮点头,顺手抄过旁边的一面铜镜,放在帕子面前。
而在铜镜里的山水图瞬间呈现出不同的画面,那是整个玉衡的地形地势以及城镇分布,甚至还标出了各个边防重地,其地图之详细,若是传了出去,对玉衡来说肯定是一场灭顶之灾!
甄侦看得出来是因为他在对龚资振用美人计时旁边正好有一面铜镜,而苏日暮画技精湛,一眼就看出不妥。
“你要我做什么?”这事不是开玩笑的,苏日暮也难得认真起来。
“把图画下来。”甄侦道,这图之鬼斧神工为玉衡仅有,自然是要好好保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苏日暮有些疑惑,直接保存下来不就好了么,画成这样还能防止被人一眼看出呢!
看出苏日暮的疑问,甄侦解释:“帕子上面有追魂香,我用另一味毒暂时压制住了,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你用最短的时间把图画好,然后毁了帕子。”
追魂香,千里追魂,永不落空,沾上这味香,洗都洗不掉,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踪到,可见其珍贵,甄侦拿到手的时候才发现,着实吃了一惊,也没和楚故商量就直接把东西收起来了,不然依楚故的性格肯定不会让他独自冒险。
苏日暮也是惊讶,“追魂香?!糟了,你碰过帕子,岂不是……”帕子可以用毒压制,但是人不能随便乱下毒啊!
“所以我现在得逃跑了。”甄侦笑了笑,没有半点如临大敌的意思,将帕子摊平在桌上以便临摹,“记住,两个时辰后那味毒就会失效,你不管有没有画完,都必须将帕子烧掉。”
苏日暮险些没把他咬死——这么紧急的事情临头,他居然还有空和他耍嘴皮子?!
“本来还怕找不到画技足够好的人,不过现在我相信两个时辰对于苏大酒才来说绰绰有余的~”甄侦似乎想揉揉他气得鼓起来的脸,不过想到身上的追魂香就罢了手,站起身,“拜托了啊,我现在就逃命去了。”怎么也不可能把甄府暴露出去的,他必须离开京城,顺便引开敌人留在府尹府的视线,看看能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苏日暮噌的站起来,“你一个人去?直接去找死么?!”
这东西这么重要,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得出敌人会有多凶猛地来抢回去了,难怪甄侦回府前后府里突然增加了不少护卫。
甄侦失笑,“会有人跟着的,再说,依我的武功,也不会被人占了便宜去。”他好歹也是巨门的首领,手下大把能调动的人——虽然这次不能太过声张。
“哦。”苏日暮自然知道甄侦的厉害,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只好道:“早去早回,不然小爷罢工的啊!”
“好。”甄侦不可自抑地冲他笑了笑,转身出了听朝小阁。
虽然苏日暮知道自己和甄侦都过了儿女情长的年岁,不过还是忍不住从窗户目送甄侦点了一批人低调变装离开甄府。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自己微微蹙起的眉头,叹了一口气。
感情的事,想没想清楚自己动心前感觉完全不一样……他再也不嘲笑阜远舟那家伙痴情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局势
想要化解追魂香的法子实在太复杂,不如趁机反利用回去,龚府一被抄家恐怕敌人就急了,甄侦打了个时间差,早朝龚资振被燕舞参了一本之后就直接扣押下来,而在府尹府的捕快抄家时,甄侦找到地图就立刻离开,将帕子交给苏日暮后龚府才被抄空封锁,其四周早已被布置下人手不让敌人探子靠近,他们消息再快也是在府尹府捕快抄家完了回去路上时才发现不对的。
而这时甄侦已经离开甄府了,不会有人知道那地图在苏日暮手上,包括鸣鹤鹧鸪他们。
时间紧急,所以这事子规大人完全是先斩后奏,阜怀尧收到他递上来的消息时他已经带人出了京城追不回来了。
阜怀尧无奈,只能吩咐影卫随时接应,全力保护甄侦别出什么差错。
其实阜怀尧摄政多年,朝廷内外的诸事多年前就掌握得七七八八,地图一事他早两年就在留意了,只是龚资振除了私生活比较不检点之外没什么大缺点,而且是个人才,这点从他能画出那幅玉衡地图就看得出来了,他和外来使者交往过密不过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阜怀尧之前当这人是兴趣所致才会钻研地图一事,甄侦试探失败后也没强硬收缴了东西,他却在阜崇临闹事前后和神秘人士接触,要将东西带出国境,这其中……和阜崇临背后的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没错,阜崇临和其残党的确全部被铲除了,只是留下的疑团更多,毒死考生的海蛇毒,神出鬼没的江亭幽,虎人的来历,古怪凶猛的小孩,刹魂魔教的一枯荣、塞上胭脂和杀死华妃的回声蛊,神秘失踪的税银,孙家的三仙向南图……种种迹象表明参与此事的还有一批甚至更多的人马,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随着这批人的潜隐而无从探究了。
池尤国……
难道阜崇临还和他国有联系不成?
……
乾和宫。
阜远舟坐在床沿上,屏退宫人后让秦仪帮他诊脉换药。
经过此次一事之后,他家皇兄肯定知道秦仪是他的人,阜远舟也就大大方方指定让他来往乾和宫。
毕竟刚被下过了残红之毒,他可不信任顾郸那家伙,况且秦仪是刹魂魔教左使,对阜远舟的情况更为了解,加之放弃武功改为钻研医术毒术几十年,不会比太医院的任何人差上多少。
诊完脉后,秦仪道:“外伤倒是好办,不过蛇毒霸道,伤及心脉,近段时间尊主还是不要用内力的好。”恢复时日延长伤逝小事,毁了武功进展不再进步才是大事。
“我自是省得的。”阜远舟颔首。
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伤个筋骨划破皮肉不算是大事——尽管阜远舟的骨头断的多了点伤口深了点——起码他还耐得住一撒上去就麻辣辣疼起来的药性和秦仪说话:“朝廷里局势如何了?”
虽然阜怀尧叫他安心养伤,不过他会安心就不是永宁王了。
“肃王已死,其党羽全被歼灭,皇帝也趁机打压了不少顽固派份子,安插亲信,新帝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秦仪道,脸色不乏微妙。
每逢帝位交替,光是看新帝驾驭老派和新派的能力就能观其帝王心志,这点古往今来皆非虚言。
年前先帝遇害,肃王反叛,阜怀尧镇压叛党到加冠登基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匆匆忙忙,加上先帝多年不理朝政,身为皇太子的他再怎么力揽狂澜,接手的终究还是一个烂摊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里较劲,不少人在等着看笑话。
也因此阜怀尧才会靠着多年摄政的铁血手腕和亲信暗棋压下诸多异议推行新政,免得玉衡继续势弱下去,那些顽固分子也忌讳于他的杀人不见血而选择沉默。
只不过他再有手段再有威信,在某些人眼里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弱冠青年罢了,忌惮有之,但缺敬畏,迟早会下绊子。
可是天仪帝登基不过两个月时间,就借春耕之事在民间建立威信如日中天,又不费吹灰之力让阜远舟臣服,收服宁王党派为己所用,拉拢了不少中立官员,重要位置皆由亲信掌控,又借开放太学院和科举招揽人才,最后用阜崇临一事斩了顽固派多个中坚分子,将这一派打压得再无兴壮之力。
此等手段,当真可怕,虽不是人人得知,但只要观其冰山一角,如今朝廷中还有谁敢不服新帝?!
听秦仪说了说朝中局势,阜远舟摇了摇头,想起那人冷漠的眉寒凉的眼,便笑了笑,“不愧是皇兄。”
不是不知道他厉害,只是他每次都有后招叫人惊奇。
阜远舟自负才智惊人,但在阜怀尧面前从来不敢夸下海口。
有些人,天生就是帝王之才,或者说,天生便是阴谋家。
这些东西想多了头疼,阜远舟不再深究,换了话题,“关于那批人,有什么新进展吗?”
给包好的绷带打了个结,秦仪道:“尊主还记得袭击苏公子的那个含着吹箭的小孩吗?”
阜远舟点头,“他死了之后我叫右使挖出尸体带回了大宅,你去看了?”
那个小孩含的吹箭上带有一枯荣,差点要了苏日暮的小命。
“是的,”秦仪拿起一个药瓶,“属下发现,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七八岁,不过实际上已经超过四十岁了。”
阜远舟眸色一暗,难怪花寒说这些小孩的武功高明完全不似是这个年纪的人。
容颜常驻……
“果然是他们……”阜远舟喃喃。
秦仪点头,脸色微微凝重,“听舟在其他各国做的手脚维持不了长久,他们迟早会找回来的。”
“我却是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肯定我教会隐匿在京城。”就算是大隐隐于市这个道理古今适用,对方猜的也太准了。
自他接手魔教之后。便将残存的所有弟子化整为零,建起雪朔山庄,以山庄的名义低调行事,左右使本就神秘少有人见过真面目,名气大的六指琴魔黑面饕餮等人出门都会易容,他这个十四年前新任的教主更是鲜为人知,应该不会泄露了行踪才是。
秦仪皱了眉,“也许是……误打误撞?毕竟老尊主心性大变之前曾经将我教总坛驻扎在京城。”
提起前任教主,阜远舟脸色一沉。
血手婴心慕容桀,二十年前整个武林的噩梦——也是阜远舟的师父。
虽然刹魂魔教恶名远扬,不过最开始教主慕容桀并没有后人传说中那么可怕,只是武功高绝喜怒无常罢了,因为功力高深,明明是七八十岁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而且他常年不在教中,还不如喜欢杀人的六指女魔蜚语的名号那么吓人,只是二十一年前他不知为何突然心性大变,竟然开始用婴儿心脏来修炼邪功,血洗武林,其后魔教因“那批人”而元气大伤,不得已淡出武林,十七年前慕容桀无缘无故进了皇城冷宫,在德妃的默许下收了阜远舟为徒,十五年前慕容桀走火入魔,被阜远舟和苏日暮联手击杀。
不知是不是邪功的原因,从此之后慕容桀残暴无比,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是慕容桀对待阜远舟的态度简直像是对待仇人,一边传授他武功一边用尽各种手段折磨他,对待其他人也是毫不留情,连追随他的教众都对他恨之入骨,所以击杀慕容桀后阜远舟接掌刹魂魔教才会异常顺利。
当时恨意在胸未曾察觉,后来年岁渐长,阜远舟却觉得那时的慕容桀就像是在一心求死——培养一个人,杀了他。
慕容桀被他一剑穿心时,那种表情……何尝不是解脱呢?
阜远舟不知道慕容桀究竟有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