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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18部分阅读

    ?”

    “是啊,不就是和你一样,一样这样子讨人厌。”那个少年笑了起来,伸手在梁灼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梁灼只能感觉到他的指腹很温暖,像棉花糖,像棉花糖那样软软的。

    槐安是个美丽的水乡小镇,四周都是河流和湖泊。夏季的夜深,天黑如墨,繁星点点。

    梁灼和青菱和这个陌生的哥哥一起挤在一条小船上,看满江的水色,听一夜的清波。

    “曼珠沙华……曼珠沙华……那种花一定很漂亮。”梁灼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少年,不得不感叹年纪带来的差距啊,那个少年竟然坐下来也比自己高,真是不可理喻。

    “对了,你有什么愿望?”辽阔寂清的江面上,船隐隐晃动,那个少年朝梁灼看过来,不咸不淡道。

    “我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就是三餐一宿寿终正寝!”梁灼很是豪迈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声道。

    “挺好的,思无邪。”他嘴角含笑,撇过头看着梁灼,眸色映在盈盈水光中,柔软得如同一汪水。梁灼后来想,其实哥哥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温柔,只是那晚又格外温柔了些吧,也许也许,也许也许吧,她这样想。

    而事实上,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也讲不明白。

    “哥哥,你到底是谁啊?”

    “小傻瓜,你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哥哥啊。”

    “不是不是啊,我是说,你除了是我哥哥还是谁?”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

    “哥哥,你认识夜千华么?”

    “谁?”

    “你难道不认识他吗?”

    “我难道要认识他吗?”

    “那你怎么知道紫玉灵镯?”

    “我本来就知道。”

    “可是”……

    ……

    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了后来,那一天晚上,梁灼和那个少年断断续续说了太多太多的话,太多太多无关紧要的话,有些梁灼会永远记得,有些早就忘了。

    不过那天晚上的天色却真是极好的,黑得黑丝绒一样平滑的天幕上,一闪一闪,竟然挂满那么多星星,如同挂满了一盏一盏的灯。

    哥哥后来又和她说起了曼珠沙华,说起了冥界,说起了幽冥谷。梁灼渐渐地困意渐渐涌上来,她迷迷糊糊问他,那我们会不会死?

    他说我们当然会死,这世间就从来没有一样东西是永恒的。

    可是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我能不能不死,我学好了灵术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梁灼躺在他的脚下,狠狠地抱住他的小腿一边流口水一边喃喃求道。

    好啊,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江面对过是万家灯火,几千年了,几千年过去了,他从未似如今这般害怕,这般孤寂。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江上风浪起,青菱在船舱中静睡,梁灼头发轻轻松松斜挽着,抱着他的小腿正睡得香甜,呼吸均匀,嘴角还挂着口水。

    (今晚有事,只能欠字数了,抱歉抱歉啊)

    027 途径溪镇

    万事如流水,风过无痕亦无踪。不知怎么,他坐在那,突然想起了先前师父曾经说过的这样一句话,心里微微发痛,但一切都被掩饰得很好。他甚至自嘲地想,他的前生应该是个戏子,所以才能把情绪隐藏得如此好,才可以如此会做戏。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他,他的师父一早就死了,他在这个世上一早就没有了亲人,甚至连他自己也未必真正晓得他到底为什么而活,非要刨根问底的话,也许只是习惯了吧。

    江上的风浪很轻,像情人耳边的叮咛,浅浅的江水在他的眼底缓缓流动,照出他落寞的神情来,还夹杂着点冰凉的月色,还带着夜深人静时淡淡的鼾声,连同这“吱呀”“吱呀”的桨声连汇成一片,一片一片击打着他暗藏汹涌的思潮。

    他要带她去溪镇,那个美丽的地方,她应该会喜欢那,她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了。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他弯腰走到船里面扛起青菱,接着又走出来轻轻踢了梁灼两下,笑语道,“小孩,还不快起来。”

    “是,起来了。”梁灼慢慢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一双小粉拳左一边右一边咕噜噜的揉着眼睛,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咯咯笑道,“对了,我们这要是去哪儿?”

    “溪镇啊。”他格外好脾气的看着眼前的小鬼,眸色一闪,扬起唇角淡淡笑着,“还不快走,再不走就别打算上岸后还可以吃到早点了。”

    “哦,太好了太好了,还可以吃东西。我要吃最最好吃的豆腐花!。”梁灼欢天喜地的转了一圈,突然笑容凝固了下来,眼睛直盯着少年肩上的大布袋,鼻头一酸,眼里不禁窜起晶莹的泪花来,呜呜咽咽道,“可是青菱再也吃不到了……”

    说完鼻子怂了怂,站在那,迅速地用袖子一抹,就急匆匆地跳上岸去了。

    夏季的风微醺浅醉,溪镇上开满了一种紫色的花,花朵很小,味道也很清淡,漫天卷地的紫色仿若翻滚的紫色海潮。

    少年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紧步跟了上去,言软如水,款款道,“哭并不能改变什么,伤心也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养足力气,去找一个适宜的地方来安置青菱。”

    “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将青菱送回到她父皇身边么?”梁灼反应过来,不再疾步向前,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问。她记得她昨晚已经和他说过了啊,青菱和她不一样,青菱是云都的公主。那现在青菱变成这样一个活死人了,难道不应该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嘛。

    “当然不是,”少年走到梁灼身侧,微低下头,轻声道,“青菱她现在是个特殊的人,甚至已经是个将死之人,等你浇灌好曼珠沙华又至少要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会发生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够预料到的,个中风险自然也是如此。青菱的父母再富贵显赫也终究是凡俗之人,交给他们又怎能保全青菱?”

    “嗯。”梁灼立在那,点了点头,半天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听到这个少年说话,就让梁灼有一种被灌汤的感觉,从而觉得他所说的都是对的,都不会错。梁灼傻傻地怔了一会,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清醒道,“那我们去哪?”

    少年撇头看了梁灼一眼,又扭过头来,目色突然变得凝重,立在原地不动,向前看了看,过了一会,很是郑重地斟酌道,“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梁灼见少年这样一副高深莫测苦大仇深的模样,心一下子提留上来,一把抓过他的衣角,吃力地仰起头,瞪着星星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疾呼道。心想,到底是什么地方,该不会他要带自己去冥界吧,还是要去一个能安置下青菱的地方。

    “吃豆腐花的地方。”少年看了看梁灼,淡淡道。说完举步往前走去。

    “你,你骗我。”梁灼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跑着追上去,咯咯咯笑着指着那少年娇腻道。

    “你不乖,应该喊哥哥。”少年笑了笑,扭头盯住梁灼,眼如墨染。

    梁灼看了看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忽然心底一热,踮起脚尖,伸着头冲他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乖。”少年嘴角的笑意溢了出来,香飘十里。梁灼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忍不住想也许自己曾经还真有这么一个哥哥,一个这样好脾气令人如沐春风的哥哥。

    不然为什么自己在他身边会觉得这样熟悉,这样安然呢?

    在连吃了三大碗豆腐花之后,梁灼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咧开小嘴对少年道,“这下我有力气了,嚯嚯!”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举起自己的两条鸡骨头似的小胳膊,鼓着腮帮子卯足了劲,闷声闷气道,“现在我的力气大的可以杀死一头牛!”

    “你只要能对付一个女人就好了。”少年低下头,藏起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如果你做得到,那么不管你一年之后能不能让曼珠沙华盛开,青菱的身体都会永远不腐。”

    “什么样的女人?”梁灼放下了她的那两条鸡骨头,跑到少年面前,好奇道。

    “你去不去?”少年并不答话,而是静静地看着碗中浅褐色的浓茶,语气极淡的反问道,却又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威慑感。

    “我去。”果然,梁灼想都没想,急忙应道。

    “嗯,乖。”少年端起骨瓷大碗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很是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梁灼,淡声道,“那么去吧,记住,酉时之前回来。”

    “你不去吗?”梁灼站在那,双手捏着衣服边角,硬着头皮问道。

    “我不和女人打交道。”少年头也没抬,云淡风轻道,“去吧,带上这串铃铛。”说着伸开手掌,手掌上放着三个小小的铃铛,挤在一起,晶莹透明,用一条玉色丝绳连着,看上去很是可爱。

    “咦,很好玩的,很漂亮嘛!”梁灼轻轻地拈起那串铃铛,放在自己手中,很是欣喜地用手指摸了摸,乐不可支道,“谢谢哥哥。”说完无师自通很是自觉地将那串铃铛往手腕上一抹,高兴道,“你看,带上了,好看吧?”

    “嗯,好看。”少年坐在那,又兀自仰着脖子喝了一碗浓茶,淡笑道。有时候梁灼真是不明白,什么英雄豪杰之类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个酒水桶或者喝着酒的人嘛,怎么就只有他偏偏爱喝这样苦涩的浓茶?

    不过转念一想,梁灼很快又想通了,因为他还不是英雄豪杰,就这么简单。

    梁灼手上带着那串玲珑剔透的水晶似的铃铛,一路上叮叮当当美得不行,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她要对付的女人。她住在溪镇最繁华的的一条街,最奢华的一间屋子里。她的屋子却有百层楼那样高,高高的矗立在人们的头顶之上,像一弯紫色的月亮。

    她叫相思。

    028 古怪婆婆

    梁灼在那个华丽而奢侈的空中楼阁下面僵着脖子仰望着,她在想究竟少年让自己对付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呢,她美不美,可不可爱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婆婆一屁股歪在地上,正张着嘴对着她嚎啕大哭,梁灼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婆婆,见她穿着一件蜜合色长襟大褂,脚上着一双绿鞋子,明明脸上皱纹深得都快成小沟了,偏又满头插着横七竖八的珠钗,嘴上涂抹着朱红色的艳丽口脂,叫人哭笑不得。周围的人也渐渐聚拢过来,像海浪一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服也是五花八门色彩不一,个个脸上和打了鸡血似的。

    那个老婆婆还是坐在地上哭,梁灼想她大概是不小心摔倒了,就跑过去弯下腰准备扶她,又望了望她身后汹涌而来的海浪笑道,“溪镇的人还真是热情啊,你看你摔了一下,多少人过来帮忙。”

    “你是白痴还是傻子,你好好看看啊,那些人哪一个是像来帮我这老太婆的!”梁灼刚说完话,那个老婆婆突然哼了一声,白了梁灼一眼,推开她的手自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些人,又看了看梁灼,猛地伸出手来在梁灼额头上使劲地戳了一下气势汹汹道,“你呀,真是的,傻子!”

    “你!”梁灼撅起嘴,狠狠地瞪着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婆,心想自己好心去扶她,她非但不感激还恶言相向,真是可恶。

    “你什么你呀,死丫头!”那个老太婆上前一步低下头看了一眼梁灼,眼睛小而细长,嵌在那张核桃脸上,显得很是老谋深算。梁灼被她看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个老婆婆年纪一大把了,没想到眼神还这么贼亮贼亮的,看着很是渗人。那老婆婆颇具深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来又狠狠地在她额头上连戳了两下,蛮横道,“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啊,骂我这个老太婆真是忘恩负义,你明明来扶我我却还要骂你啊?”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梁灼望着这个长着一张核桃面一点也不慈善的老婆婆,气呼呼道。

    “真没礼貌!”梁灼话还未说完,那个老婆婆面色一沉又伸出手来狠狠地敲了梁灼光亮亮的额头几下,敲得咯嘣咯嘣响,边敲还边叨叨着,“没爱心!”“没礼貌!”“没爱心!”

    “哼!”梁灼被她打得疼了,双手护住额头,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你干嘛老打我,讨人厌,讨人厌!”说完后退一步,狠狠地瞪向那个老婆婆,扮了个鬼脸,一溜烟闪进那层海浪之中。

    “真是没教养的丫头!”那个老太婆伸了伸懒腰,嘴角一扬,邪邪的笑了一声,也往人海走去。

    梁灼挤在刚才涌上来的那层人浪之中,扭头听得一个人十分猥亵的大笑道,“也不知道大爷我今年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啊……”

    “六叔,有传言说往年那些上去的男丁个个都被相思挖了肝掏了肺的,你小心无福消受啊”旁边一个毛头小子出言讥讽道。

    “呸,你也知道是传言啦,传言怎么能信?”

    “可是——”

    “可是什么,传言还说你是我儿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啊?”

    “呵呵,不过要是我的话,我就要一座城池。”

    “呸,还一座城池,给你一座城池给你当皇帝老儿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当一年,要是我,还是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周围的人摩肩擦踵,个个脸上都充满着不可抑制的兴奋,大家在那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也有一些女子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边哭还便被她们的夫君踹。

    梁灼在那些彪头大汉之间挤来挤去,挤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眼看着就要晕倒了,却突然被一人狠狠地拧了一下,“啊——”一声大叫起来。

    “你这个没教养的丫头,还不快来扶着我这个老太婆?”梁灼转身去看,见又是刚才那个又凶又狠地老太婆,正想破口大骂,却又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手捂着头半弯着腰挤在那群大汉身边,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心中微有不忍,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乖乖地扶着她。

    “那谢谢了。”那个老婆婆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梁灼身上,面上一舒,瞬间神清气爽起来。

    “婆婆,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腰直起来一点啊?”梁灼被她庞大的身体压得有点喘不过气,紧咬住下唇,皱着眉头吃力道。

    “不能。”那个老婆婆眼睛一瞥,斩钉截铁道。

    “你,你明明就是好好的!”梁灼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

    “哎呀,我当然好好的啦,你这个恶毒的小丫头,还盼着我这个苦命的老太婆死了不成?”老婆婆一听,气得浑身发抖,一张核桃脸愈发褶皱连绵,伸出手使劲地猛拍了几下梁灼的后脑勺,怒气冲冲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梁灼被拍得脑袋一片空白,听了老婆婆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理亏,连连道歉道。

    “好了好了,婆婆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了。”那个婆婆嘴一咧,呵呵笑起来,露出一两颗黄油油的大牙来。

    “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梁灼边力压千斤顶的驮着这个老婆婆,边往人群深处走去。

    就在梁灼挥汗如雨,快要死在身上的重量和人群中恶劣的气味下时,突然人群轰的一下,爆发出一声惊世骇俗的惊叹声。大家都又忍不住朝前挤了挤,梁灼力气小实在跟不上去,只能站在原地远远地看那个飘然而下的女子,原来她就是相思。

    “呵呵呵呵”那个女子墨发紫裳,身上上下环绕的紫色飘带缠绕在楼阁之上,人却在半空中悬着,媚眼如丝,弱柳扶风,人未语,便先俯身掩着口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虽然和梁灼平时一样也是大笑,却是极悦耳动听,令人骨酥麻麻,意旌神摇。

    她兀自笑了半刻,下面的人也跟着流着口水馋着目光追随了半刻,她才扫视了一下众人缓缓道,“若是在座的各位能过得了我设下的这三个难关,我就满足你们一个要求。”

    “姑娘且说是什么难关?”

    “是啊是啊,姑娘快说吧?”

    人群中激起一阵热浪,大家看上去都像是一头头饿狼,而相思就好像是一只洁白可爱的小绵羊。

    “喏,就在你们眼前。”相思朱唇轻启,娇声颤颤道,接着众人眼前就忽地跳出一团紫色的迷雾,迷迷蒙蒙,香气缭绕,“你们谁若能从这迷雾之中走出去,我便兑现承诺。”相思说着便飞身上去,退回了那间令人只能仰望的空中楼阁,“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啊,婆婆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梁灼被那老婆婆反手拽着,抽身不得,连忙大叫道,“老婆婆,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要进去,你快放了我!”

    “哎呀,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不如去婆婆家慢慢说给婆婆听啊……”那个老婆婆看了看梁灼,核桃面上漾起了一阵涟漪,可是不管梁灼怎么看都看不到一丝慈祥的痕迹。

    “那就不要了吧,婆婆,我真的有事情,求求你,你快放开我。”梁灼拼了命地用力往后扯,想从这个力壮如牛的老婆婆手中逃出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挣扎,却是不能动一丝一毫,急得满头大汗上蹿下跳道,“你这个婆婆,干嘛偏偏就赖上我了,快放开我啊,我要急着去救人,你再不放我,我就,我就咬你了!”

    “你这个混账丫头,好没有教养!好没有爱心!好没有礼貌!我这样一个年纪一大把的孤寡老人你也狠得下心咬!”那个老婆婆嘴角一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忽地恼了起来,弯下腰一手抓过梁灼的手腕,另一只手抡起来就朝梁灼的小屁股上“噼噼啪啪”开打了起来,气冲冲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哎呀呀,我错了我错了,婆婆你手下留情啊。”梁灼屁股火辣辣的疼,只好开口求饶道。

    “这才乖嘛,这样,婆婆我陪你一起进去吧。”老婆婆直起腰乐呵呵的笑了一声,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梁灼手上的紫玉灵镯,另一只手拉起梁灼就要往那紫色迷雾中走去。

    “啊……”梁灼极是痛苦地哀嚎了一声,耷拉着头撅着嘴不满道,“婆婆你好闲哦……”

    “一般一般啦。”老婆婆核桃脸上发出一声很是奇怪的j笑,梁灼听了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这个老婆婆真是古怪,简直是一个狼外婆。

    029 一雾情未了(上)

    那雾起的飘飘飘渺渺,恍若梦境。

    梁灼和婆婆抬脚走进去,只觉得四周寂静一片,起先涌进去的那些人梁灼也一个不见,只余下紫莹莹的雾气,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看不实。

    婆婆紧紧抓住梁灼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梁灼左右看了看,觉得鼻尖香气萦绕,脚底生暖,整个人如至仙境,心里觉得开心。她朝前面看去,看那一团紫色的雾渐渐凝聚,渐渐清晰,竟仿佛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哥哥……”梁灼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仰着身子就要朝前走去,却立时被身后的一双大手抓住,那个老婆婆冷喝一声,斥责道,“好生愚蠢!那是小贱人造出的幻像,你若是去了,就别想再活着了!”

    “啊……”梁灼低着头,吃惊的吸了吸气,复抬眼去看那团雾,越看越觉得是那个少年,但是转念一想少年断不会出现在这,于是连忙移开眼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梁灼和婆婆在梦里走了半日,始终找不到出口,四周皆是无边无际看得见摸不着的雾,即使她们现在想退回去也是骑虎难下没有办法了。梁灼开始担心根本没有办法走得出去,这时突然见老婆婆死死抓住自己的手,一字一句道,“丫头,小心。”

    婆婆刚说完,梁灼抬起头去看,只见前面紫色的雾里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光脑门儿,额前梳着一髻刘海,眼如墨点,唇似施丹,两腮更是红扑扑的如一个红苹果,尤其逗人喜爱的是那玫瑰花瓣一般娇嫩美好的小嘴,嘟嘟囔囔着,分外童稚。那孩子连路也不肯好好走,胳膊微微张着,走起来也还是一副蹒跚的样子,娇憨可爱极了,一边向梁灼她们这边一歪一歪走来,一边伸出粉嘟嘟的小手朝她们招手,奶声奶气的喊着,“姐姐……抱抱……抱抱……”

    那孩子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你非得去抱她不可,尤其是她一笑,连双手沾满血腥的大魔头都要忍不住心头一软,再一软。

    梁灼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如此纯洁无暇的孩子,忍不住想跑上去抱抱她,不料此刻手腕上的劲道猛地一大,似乎要将自己的手腕生生掐断一般,梁灼吃痛嘶了一声,十分不解地扭头去看身旁的婆婆,只见一向凶神恶煞的婆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已经走过来的小孩,眼里充满恐惧,干瘪的唇不停地颤抖着。

    “姐姐……抱抱……抱抱”

    那个小孩还在一声一声的叫着,五根小小的手指头在那划来划去,眼里微微闪着泪花,很是无辜柔弱的模样,就像一个不小心迷了路的小孩子。可是现在梁灼却是有些犹疑了,连婆婆都那么害怕可见这个小孩一定不是善类,最起码也不像看起来这般无害。

    “姐姐抱——”突然那个小孩似乎走不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不禁张开嘴哇哇哇的哭起来,牙还没有长齐整,露出嘴里嫩粉色的牙床,皱着小鼻子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还不停地伸出手在空中抓着,似乎想自己爬起来,可是刚动了一下,又嘭地一下重新倒下去,愈发哭得厉害起来,玉雪粉嫩的小脸如同夏日美丽的芙蓉花。

    梁灼站在那看着,鼻尖一酸,微有不忍,心里想着也许只是婆婆想多了也不一定,这样的一个孩子坏又能坏到哪去,于是转过来看了看婆婆,认真道,“婆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和她娘亲走散了,刚才进来这么多人,带进来一个孩子也不奇怪,要不我们——”

    “不要碰她!”婆婆手箍得梁灼愈发紧了些,核桃似的脸不停颤抖,大声喝道,“你以为先前进来的那些人还活着吗?他们早被这些怨灵吃干抹尽了!”说完手朝那趴着的孩童一指,梁灼忍着手腕上的疼,随着老婆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直直地盯着眼前那个突然停止了哭泣的小孩。

    那个小孩瞅了瞅老婆婆,嘻嘻笑了,笑得很好看,只是声音过于恐怖了一些,紧接着又嘻嘻笑了一声,忽地手里拿出一样球似的东西,整个人如同小猫般不停地用手挠着那个球,使球滚来滚去,梁灼起先没有看仔细,等到那个小孩爬到自己脚边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孩手里玩着的却是一个小男孩的头颅,已经是血肉模糊,面容难辨。

    梁灼心一惊,背后全是冷汗,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那个小孩还在看着梁灼笑,唇角似月牙一般,绽放出温馨的光芒,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澄澈透明如山间的泉水,如初冬的暖阳,如此明媚美好,她一笑,纤尘不染,天地明亮。那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就好像她玩的只不过是个小球而已。梁灼看着很是惊骇,浑身僵硬起来,就在这时,老婆婆凑过来在梁灼耳边低声道,“我突然使不出来劲了,你快一掌毙了她,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我的忌日。”

    梁灼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张纯洁无辜的脸,还有那双纯洁无暇的眼睛,小嘴还在长着,咿咿呀呀道,“姐姐……抱抱……姐姐”

    梁灼看着看着,突然眼眶一湿,想到即使是怨灵,也大多是死于非命之人,也许眼前这个人也和自己当日一样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对待,也许她本该是一个美好健康的孩子,如果自己给了她性命,是不是她就可以不用再做怨灵……

    “姐姐……抱抱……姐姐”

    于是梁灼冲动之下一把推开了老婆婆,俯下身去双手抱住那个小孩。

    “姐姐,你真好。”那个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把头搭在梁灼的肩上,笑得愈发喜庆,将玫瑰花般可爱的小嘴凑到梁灼脖颈处,甜腻腻道,“姐姐,你死了以后,我会好好葬你的。”

    “不要!”婆婆大骇,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她心下很是奇怪,自己的灵力怎么说也比那个愚蠢丫头高,怎么她倒是可以动。

    梁灼已是安然的闭上眼睛。

    却只见得一道光散开,那小孩一下子被扔出梁灼身上数丈远,梁灼惊讶地睁开眼,只见自己手上的那串玲珑水晶铃铛正散发着一大圈||乳|白色的光芒,铃声叮叮咚咚想起来。

    “你这个骗子,不得好死。”被掷出去的那个小孩忽然面目狰狞起来,十分怨毒的盯着梁灼看。

    “我不知道,我不想的……”梁灼惊讶地看着那个性情大变的小孩,万分愧疚道,“要不我去下这串铃铛再把这性命给你就是。”梁灼说着就用手使劲去褪手腕上的玲珑水晶铃铛,结果被一层炫白的光亮挡着,怎么去也去不掉。

    “你手上的那是灵界圣物,岂是你能去掉的……”那个孩子俯身“哇呜”一下,吐出一滩鲜红的血来,忽然心灰意冷道,“被那圣物所伤,我反正是活不了了,你若真是好心,能否帮我了一个心愿?”那个小孩浑身一抖,脸一瞬间老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妇人的模样,一腔哀怨,满心含泪的望向梁灼。

    梁灼看着她的眼神,怔在那,心里恍惚,只觉得熟悉,大概都是绝望的眼神,亦如自己在被熔炉融掉时的那种绝望。

    “丫头,他们这些个可都是白衣锦豢养的亡灵,阴狠毒辣诡计多端,你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老婆婆忽然能动了,站到梁灼身边,抓住她的手,郑重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夜叉竟然会害怕我们这样的怨灵……”那个妇人忽地仰头一笑,嘴里还沾着血迹,显得异常恐怖,尖声道,“不帮就不帮……”

    “当然不会帮你,你们这些南界过来的孽障,从来不做好事,刚才还使诈封住了我的灵力,好生可耻!”老婆婆皱着嘴,气得簌簌发抖道。

    “你自己没本事切莫冤枉人,这小儿都能动你却不能,该不会是昔日的夜叉老得已经成腐朽了吧!”那妇人轻蔑一笑,反唇相讥道。

    老婆婆脚猛地一跺,忽地一下闪到那妇人身前,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大吼道,“孽障,快说相思来这可是为了……”

    “你干脆一掌毙了我,死鬼婆,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同你讲的!”那妇人同样恶狠狠地看向她。

    “不,我帮你。”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梁灼,突然开口道。

    “我要你的一滴血。”那个妇人这才转眸一笑,眼盯着梁灼一字一句毫不客气道。

    “好,我给你。”梁灼说完就朝自己的手指头上咬了一口,眉头微皱,指头上沁出血珠来,接着举着手走到那个妇人身边说,“够吗?”

    “你个蠢货!真是蠢得不可救药,算了,老太婆我管不了你了,你要是死了就死干净一点,永远不要让我看到。”老婆婆一看梁灼这样,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憾恨长铁不成钢,说完就弓着腰背着手无可奈何朝前走去。

    梁灼没有抬头,她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怨灵,她不是不知道会死,可是她还是愿意帮她。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多么的善良,而是人的一种心理在作祟,一种感觉。梁灼认为自己生无可恋,虽不是想死,却也可有可无,既然有人这么想要自己不想要的东西,那给她何乐而不为呢。

    “夜叉,你不会以为你能拿到玲幻无量吧?”那个妇人扭头轻瞟了一眼那个老婆婆,夸张地笑起来,“真是蠢,蠢不可及!”

    “孽障,你什么意思?”老婆婆停了下来,伸长了下巴,微眯着眼,核桃脸也揉成了一团。

    “我的意思是你的如意算盘要泡汤了,哈哈哈哈。”那妇人用舌尖舔了一下梁灼指尖上的血珠子,咯咯娇笑道,“我就要看着整个灵界都通通给他陪葬,哈哈哈哈。”

    “孽障,你这话哄你身边那黄毛小儿还差不多,想骗我这老太婆,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些。”老婆婆瞪了一眼大笑不已的妇人,冷哼了一声,道,“有些事情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知道,如今不管那玲幻无量在不在,灵界灭不灭,反正与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魔不魔的孽障是无半毫关系!你还是多想着点待会怎么上路吧!”

    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我在这等了几百年了,终于看到你了……”待那老婆婆走了,那个妇人眸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扭过头捧起梁灼的脸来,充满爱怜细细地看了一遍,眸光一闪,泪花在眼里打圈,颤着声音道。

    “呃……”梁灼被她灼灼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想是啊,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一个愿意自己送死的蠢货。

    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自己的不幸。

    “能不能让我再多看你一会,我以后再也不会看到你了……”那个妇人流下泪,伤怀道。

    “嗯。”梁灼点了点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想着要看就看吧,能被人当食物一样垂涎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会,梁灼发现这个妇人已经躺在那了,眼睛半张半阖,气息很是微弱,不觉惊慌起来,想着她还未说出想要自己帮她了结什么心愿呢,可不能就这样死去,于是扳起她的肩膀缓声道,“你不是还要托我帮你了一个心愿吗?”

    030 一雾情未了(下)

    “是的,我要你帮我了结一个心愿。你去槐安一个破旧的老宅子,在那间宅子的正堂下面,我埋着一副画,你帮我找到那副画之后,就将它烧毁。”

    那妇人说完,面上回光返照的笑了一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梁灼抓住她道,“什么宅子,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你会知道的,我在你的指尖都写下了,只要你去,一定会找到的。”

    那个妇人的身体忽然缓缓飞上天,化作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最终化作一团紫色烟雾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梁灼心底有点难过,眼圈也红了起来。

    梁灼的指尖还是冰冰凉凉的,刚才被那妇人舔过的地方有些麻,有些疼,紧接着梁灼的头疼起来,渐渐地有些眩晕,意识也微微不清晰了,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零零散散的,犹若这片紫色的梦。

    那一年,她十六岁,是一个少女最娇俏可人的年纪,她的爹爹是一位清廉的县老爷,虽然官不大,却是极疼爱她和她的娘。

    她的名字叫余晚晴,她的爹爹四十岁得此女,大喜过望,感慨尚得人间有晚晴,故取名。她长得虽不是十分美艳,却也清秀可人,十里乡街的少年郎也多是她的裙下之臣。虽是如此,也仅仅如此,连她自己也从未奢求过什么,大概一生也就这样吧,平安到老,幸福却庸碌着,漫漫长长。

    可是那一天,她如往常一样在清泉如玉的溪涧边上沐浴,溪水叮咚作响,她的肌肤在微微迷醉的阳光下如花朵的芬芳。

    那时候,她大概也预料不到她的人生将由此而改变。那天,那个男子,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她沐浴的溪水中,那样快的速度,她什么也看不清,只模糊记得他脸色的纯白,美好的如同稚子的呼唤,美好的如同六月初悄然盛放的栀子花,洁白、无暇。

    她痴愣在那,直到水花四溅,冰冰凉凉的砸在脸上,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后一退,尖叫着护住身体,看着那个男子,一个她此生此世都无法移开眼的男子。

    她虽然也是被父母宝贝着的女儿,但是她的爹爹毕竟和梁灼的父王不同,她的爹爹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做着小小的县老爷,老实本分了一辈子。连她的娘亲也是,脸色蜡黄的普通妇人。这样的家境,这样的父母,给的爱是不可能把她宠溺到梁灼那样无法无天的,也不可能让她变得张扬。

    不仅如此,连一点点的勇气也未必有,她只是一朵开得卑微的花儿,自闭、自封。等待命运的宰割,绝不反抗。

    她自小循规蹈矩,虽然爱慕者甚多,但是男女之事上却一直避如猛虎。因为她的娘亲曾经在一个夜晚,在她葵水如期来临的那个夜晚,长坐在她的床头抱着瑟瑟发抖的她,苦口婆心道,“晚晴,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大姑娘了,你要切记,女儿家最最要紧的便是名声,你要爱护你的清誉如同爱惜你的性命。”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一直害怕这句话。她明白,一个不清白的女子,这辈子也不会有人要,将注定烂如草芥,终身凄零。

    从那天起,除了她的爹爹,她余晚晴便再也未见过这世上除了她爹爹以外的第二个男子。

    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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