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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6部分阅读

    内外已然布置的一片喜气洋洋。宫中鸣鸾、东峰、庆丰三殿都用大红绸带搭起彩架,放眼望去到处是笑盈盈的大红双喜字、吉祥联语、好合如意图案,剪纸花卉更是处处可见。

    从宫门外开始,一直到皇后住的凤鸣宫,都铺满了红地毯,两侧彩灯无数,灯光流烁,宛若天上的街市。

    整个皇宫弥漫出浓烈的喜庆气氛来。

    大婚前的一个晚上,玉梳边为梁灼篦头发边俯在她耳边浅笑着说,“皇后之位是多少佳丽心心觊觎的,娘娘可真是个好福气之人!”

    一席话,明明暖如春风,可吹进梁灼的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一惊,觉得连后背都变得凉森森起来。

    是的,她还是忘了,墨泱不再是那个富贵闲散的九王爷,她也早不是原先那个趾高气昂的国辅王郡主。现在的墨泱是南国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只是安世候府的千金。

    皇后,宫中女人的最高权位,亦如她父王当年的国辅王一样。

    呵呵,愈是高处,愈是寒风刺骨。

    黄历八月十八,按约期正式迎娶的那一天,天色极好,明澈如水,风清气朗。

    院内金桂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落,空气中飘动着一股令人熏熏欲醉的甜香。

    吉时一到,总管太监禄德海就在殿外高声唱到,“奏请皇后娘娘梳妆打扮!”

    这时,玉梳嬷嬷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早就准备好的红苹果揣在她的手里,微笑着低声道,“愿娘娘此生富贵平安。”

    然后八王爷墨渊走上前来,替她盖起那大红绸盖头,又把墨泱御笔亲书的“凤”字和一柄金如意放进喜轿中,温言恭敬道,“恭送皇后上轿!”

    她起身在众人的扶衬下,抬步往外走去。

    皇后喜轿为16人抬轿,侍卫们手执藏香提炉在前,40位身着红衣的宫中护卫军把灯,160名宫中司卫队执杆灯40对,提灯40对,满朝文武大臣前引后扈,整个奉迎场面十分壮观。

    可是,即使是这样轰轰烈烈的迎娶场面,梁灼的面上终还是冷冷的的,看不出悲喜,满头珠翠凤冠霞裳下映着一张被脂粉涂抹得过于浓艳喜庆,却显得毫无生气的脸。

    踏着红地毯,喜轿停在了正南方位的殿。

    墨渊弯身扶着梁灼走下轿,同时接过梁灼手中的苹果,把另外装有珠宝、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的八宝紫如意瓶奉与梁灼。

    接下来,墨泱原来府邸中的侧妃傅修延,趋身前来从墨渊手里接过梁灼,笑意莹然的扶着她,迈过轿门前方的一个火盆,往殿内走去。

    进入殿中,又由墨渊的王妃将宝瓶放在殿内的龙凤喜上。此时,墨泱神色飞扬的走过来,轻轻地揭去梁灼头顶的盖头,紧紧捏住她的手往龙凤喜上坐去。

    殿外的女官连忙走上前,捧上子孙饽饽,喜笑妍妍道,“请皇后食用。”待梁灼轻咬了一口,又将子孙饽饽端出高声唱到,“吃了子孙饽饽,子孙岁岁绵延。”

    梁灼听见了,心里一刺,低下头去看着自己那一身血红的衣裙,突然觉得嘴里腥甜,唇角忍不住轻颤起来。

    墨渊的王妃又领着她到偏殿摘去凤冠环佩,换了一身霓裳红锦长袍,重新进入殿中。

    此刻,她忽然害怕了。脸上也不禁羞愤的滚烫。墨泱眼光熠熠的盯着她满面羞红皎若云霞的面庞,神色颇动,朝下边的人摆了摆手。

    女官端上酒宴,其他的人便陆陆续续都退了下去。这时,洞房之外,丝竹声起,隐隐唱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曲声婉约动听,和着殿内花烛摇曳满室红光,氤氲出一种温馨恬静的气氛。

    “娴儿,孤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墨泱激动得一把抱住梁灼,轻呼道,眼里隐隐含着泪光。

    他抱着她,不再吭声,紧紧的抱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怕她随时会离开似的。

    夜色渐深,但房间内却是愈来愈亮了些,那些明晃晃的花烛也越发嫣红夺目。房间静下来,静的连轻微的呼吸声也能听见。

    墨泱缓缓松开她,扳起她的肩膀逼她与他对视,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犀利,仿佛正在探寻什么。梁灼轻咬着下唇,心底猛地紧缩了一下,眼光有些闪躲。

    “你怕吗?”他低声问她,眼神玩味。

    她还是低垂着头,不发一声,手心的皮肤被紧紧攥在手掌心里的尖锐的指甲刺破,感觉凉丝丝的。

    他含笑望着她,微闭上双眼,十分轻柔的吻住她的唇,细细吸吮。她心一横,索性死死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得僵在那任由他吻,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墨池清凉微薄的侧脸,

    墨池,这就是你给我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你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吻过你的心心念念的婉姑娘?

    是不是也是这缱绻?

    墨泱被她娇软香甜的唇舌引诱,越吻越动情,忍不住用力得噬咬起来,越吻越深,双唇忘情的在她湿润的唇瓣上轻揉慢捻,他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所以在一碰触上她的柔软时芳唇时,便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芬芳和香甜。

    随着墨泱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墨池的样子一下子全部涌现在梁灼的脑海中,重重叠叠的模样,或笑或冷的眼神,一个、两个冲退了梁灼的心底防线,

    墨池!你好狠的心!

    她心中冰冷,一片凄惶,半是半是不舍与难过,半是愤恨与不甘!

    干脆仰着头十分热情的去迎合墨泱一发不可收拾的长吻,只是那吻有多激烈,那心就有多痛。终于,一滴眼泪忍不住顺着眼角轻轻滑落下来,

    墨池,

    你的唇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烫?

    ……

    之间,梁灼的一头青丝“哗”一下全部披落下来,绸缎一样光滑柔亮的乌发,在深红的烛光里媚红了墨泱的眼。突然,他猛地俯下身压向她,两人双双倒在了龙凤喜上,她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撞进了他幽深的眼眸,这双眼眸,此时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墨泱一边吻,一边轻轻褪去她那丝滑光薄的长袍,言软如水,“娴儿——”

    她心里一惊,突然如梦初醒,使劲全力推开他,满眼泪水的嘶喊道,“啊!不要——不要!”

    梁灼身下让人不易察觉的红光也随之倏然闭落……

    016 纪云烟

    “不要——墨泱!”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身体抖如筛糠,头发凌乱的堆在脸颊上,双手护胸,眼睛里满是惊惧,一声接着一声喊道,“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不要!”。

    墨泱愣了一下,犹疑的打量着梁灼,梁灼还是不住的发抖,双手死死地抓着墨泱的胳膊,哀求道,“不要、不要……”

    一张美丽动人的脸上布满斑驳的泪痕。

    墨泱松开手,看着她那种发自内心深处强烈的抵触,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清楚似的,耐下性子,默默隐去了无限的伤痛,轻拥着她慢慢躺下,眸色温柔,“那孤就这样陪在你身边可好?”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那种惊恐万状的苍白,深深刺痛了墨泱的眼睛,也刺痛了他做为男人的骄傲。

    他情深意长的看了看她,伸出手来理了理她纷乱的发丝,闭上双眼,心如刀绞。

    “娴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孤的女人!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你是我墨泱的女人,连你的血液里也是!”

    不清的烛火,隔着昏红的罗帐照进来,照在墨泱俊逸非常的脸上,却是真实清晰的模样。

    屋内安静极了,过了许久,梁灼心有余悸的看着一旁的墨泱,忽而从心底生出无限感激,双眸泪光闪闪,恻恻然道,

    “泱,对不起。”

    他翻过身去,像是不想听又像是睡着了,鼻间呼出的气息缓慢而有节奏,像是梁灼见过的,那片起伏不定的潮水,一波一波涌入梦中,带着微冷的凉意。

    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没有一颗臣服的心,就不会有一具心甘情愿的身体。当灯火熄灭,有谁知道,她百转千回承欢的身体中,一片一片、一寸一寸、每一片、每一寸都随着她的记忆流转着另一张脸,那是她心中所爱,不是你。

    娶一个爱上别人的女人,你只能是影子。连面孔连呼吸连背影连暗夜里的起伏不定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连,气味都是。

    女人的爱是迷执而痴妄的,也是这世间最善隐藏的!

    翌日,墨泱率梁灼举行朝见礼,朝见文武百官,接着以大婚礼成颁诏天下,臣民同庆。

    那天以后,墨泱一连几天都没有来过凤鸣宫,听说是宿在傅贵妃那的。

    如梦看着忍不住埋怨道,“陛下也真是的,大婚之后竟也没来过第二回!”

    梁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如意为自己梳着发髻,面上不置可否,心底反而觉得是好事,她现在真的需要时间好好的静一静,同时她心里盘算着也一定要找几个姿容出众的女子,分散墨泱的注意力。

    一切打扮停当,她换上正红色的大朵牡丹云霞烟纱罗裙,墨玉般的青丝绾了个朝仙髻,垂鬓斜插了青天碧水玉步摇,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眉间滴坠着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美眸在粉光盈盈中顾盼飞扬,当真是风华绝代,气度尊贵。

    梁灼看着镜中一张有点失真的脸,她怅然的想,

    她一早就不是她自己了。

    她坐在凤椅上,看着一色众妃。

    为首的傅修延傅贵妃面色谦和,弯腰半蹲下,朝她恭敬一拜道,“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然后其余众人照例朝她拜了一拜,她坐在凤座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从身旁如意那端过茶来细细品着,沉默不语,既不说让她们站起来,也不说其他的话。

    底下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半跪着蹲在那神色慌张,那兰嫔额上甚至渗出细细的一层香汗来。

    梁灼轻揭着茶碗,慢悠悠的朝碗面上吹了一口气,用余光打量了跪着的一干众人。

    前面一位着紫色衣衫的,就是墨泱原来的侧妃,如今的傅贵妃——傅修延。她长梁灼四岁,今年十八,方容脸儿,眉眼恬静,气度端庄娴雅,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比梁灼看起来更像一位皇后。

    兰嫔坐在傅贵妃旁边的椅子上,样子颇为清秀,年纪倒与梁灼相差无几,那皮肤更是嫩得像是从水里才捞出来似的。

    还有一位惜嫔,坐在后面一张椅子上,看着病怏怏的,静默无语,一副瘦弱玲玲的娇模样。

    梁灼正看着,

    “娴儿姐姐!娴儿姐姐!”纪云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远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梁灼依旧端着茶,看着下面的一众嫔妃没有说话,她知道第一次的威慑很重要,她虽不想争,但毕竟也不能被她们日后小瞧了去。

    纪云烟进了大厅,看了眼齐刷刷跪在地上的一众嫔妃,吓得没有再敢大声嚷嚷,颤巍巍的学着她们的样子也给她拜了一拜,“拜、拜见皇后娘娘!”

    “大家都起来吧。”梁灼对着大家一笑,众嫔妃方颤颤巍巍落座。搁下茶碗,对着纪云烟微微一笑,“云烟,怎么了,这样冒冒失失的?”

    纪云烟蹑手蹑脚的绕过来,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娴儿姐姐,听说夏大将军的女儿夏纸袢战??恕!?p  “是吗?看来宫中很快又要添一位新的妹妹了。”梁灼嘴里说着话,眼神并未抬起来,像是漫不经心说出来似的。

    下面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梁灼用余光瞧着,惟有傅贵妃倒是神色如常。

    “姐姐,你不去看看这未来的情敌吗?”云烟急切地附在梁灼的耳边说。

    “这种话可不能乱讲”梁灼笑着遮了遮她的嘴,朝一旁的如意使了使眼色,“送云烟回去。”

    “姐姐,你不去我自己去!”纪云烟不高兴的看了她一眼,扯了如意的手扭身就走。那不管不顾的神情倒是让梁灼眼波一震,如同看见了过往的自己。

    可是,大半年的光景,现在的自己与以往已经相差太多。

    梁灼看着她的背影,半是嘲弄半是苦笑的摇了摇头。想云烟年纪小自己整整三岁,今年才十一岁,要在以往的纪府正是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的年纪,可是她的父王却在这一次大规模的夺权政变中遭遇获罪,纪府家破人亡,纪云烟也被充入宫中浣衣院来做最下等的奴婢。

    他父王早年是梁子雄的故交,在政治上一直也都是站在梁家这一边的。这一次庞大若斯的国辅王府也变成了安世侯府,他们这些人自然更是无法保全。

    梁子雄得知纪云烟的遭遇,不甚唏嘘,内心也很是惭愧,托人给梁灼寄了信件,称要好好照顾好她。

    梁灼便将她留在了身边,说是做婢女,其实是当亲妹妹一样着的,她也很是喜欢梁灼,说梁灼长得好看,眼睛很像她的额娘,加上她年纪尚小,性子又很是活泼,平日里看起来倒也不大凄凉。

    “这云烟姑娘可是那大逆不道的纪府旧人?”兰嫔幽幽道。

    “参与朝政的那是她父亲,云烟年纪尚小,又是女儿家,何来大逆不道?兰嫔妹妹这话怕是严重了。”一旁的傅贵妃盈盈道。

    兰嫔轻哼了一下,不再做声。

    梁灼看了一眼傅贵妃,点头笑笑,便让大家各自散了。

    见了一大堆曾近被墨泱幸的女人,梁灼的心底很是疲累。那些女人眼底,或显或隐的谋算令她心惊。

    她本无心争,只愿能担个皇后的名衔安稳度日罢了,却不知以后是否能如愿。

    待回到凤鸣宫的时候,已近晌午。

    梁灼正准备叫人传午膳,突然门外禄德海高呼一声,“陛下驾到!”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他已至身前,盯着她,低声道,“这么些时日没见,有没有想孤?”

    她想不到当了皇帝的他还是这样淘气,低头笑了一下,看着他点点头。

    “那好,那孤今日就不走了。”他眼里欣喜若狂,一拂长袖,在饭桌旁的楠木椅子上坐下,摆手让人传膳。

    梁灼一听,杵在那,脸刷一下就白了。

    “怎么了,娴儿,来,坐过来。”他高兴的看着她,招手让她过去。梁灼心乱如麻,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不吭一声。

    “你知道吗?这几天孤吃不下睡不好,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他拉过她的手兴奋地说,“娴儿,只要你在身边,那些个女人孤一个都不碰!只要——”

    “泱,不,陛下——”

    “喊我泱!”

    “泱,我,我今日身体不太好,大概是昨天夜里着了凉,我怕,怕染给你就不好了。”梁灼屏着气,脑子里飞速的搜罗着理由。

    “呵呵”他促狭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腰,脸埋进她的颈项间,鼻端细细嗅着她身体散发出的那种清香,魅惑低语,

    “孤是真龙天子,什么病到了孤这都会痊愈的。”

    “啊,泱,那个,我”梁灼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又气又恼,红着脸怀有一丝希望的试探道,“听说,那个、那个郢城第一美人夏纸袢战??硕园桑俊?p  “放心,孤不会去的,你不用吃醋。”墨泱用牙齿轻轻啮咬她颈项间的肌肤,头也不抬满不在乎道。

    “你个该死的墨泱!”梁灼在心底把他狠狠的臭骂了一百遍,吸了吸气,大吼道“不,你必须要去!”说完一把推开越来越过分的墨泱,气呼呼道,“你不去的话,她们会说我,会说我是个霸道的皇后!”

    “谁敢说孤就杀了谁,如何?”他对着她,手十分慵懒的搭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嘴角上扬,眼里藏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墨九妹!”梁灼脸气得通红,站起身,伸出手来指着墨泱大喊。

    “娴儿,别这样公然的与孤,有失皇后凤仪!”他很是的拖长了语气说,说罢忍不住呵呵轻笑起来。

    梁灼一听,脸烧得更厉害,环顾四周瞧了瞧那些宫女太监,斥道,“都下去!”

    说完又讪讪地拂了拂发边,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急得在那走来走去。

    “不行不行不行!”梁灼急了,停下来,眼睛瞪着墨泱,怂了怂鼻子,咬唇道,“总之就是不行。”

    “好了,逗你玩呢。”他紧紧地抱着她,情深款款道,“孤不会勉强你的。只是入宫以来,很少见你像这样调皮了,真怕你要入定成佛了呢。”说着深情的吻了吻她的眉心。

    018 惹帝怒

    傅贵妃冷眼瞧着,款款起身,眉眼含笑举杯对着墨泱说道,“臣妾恭贺陛下喜得佳人。”

    墨泱亦是大笑着举起酒杯,朝众妃说道,“看来还是朕的贵妃识大体,深得朕意啊”,见他举杯,梁灼连着诸位妃嫔皆是随了墨泱抿了口酒水,嘴里喊着“恭祝陛下。”

    “陛下可是夸错人了,要说识大体,别说是臣妾怕是宫中诸位姐妹也抵不上皇后娘娘的,要知道娘娘从不是会为恩拈风吃醋的人,”冷不丁的一声,傅贵妃盈盈的笑起来对着墨泱说道,其余众妃听了也跟着连连附和。

    梁灼头也没抬,她厌倦亦是不屑这些宫中女子的小算盘。

    只是墨泱的眼神隔着人群冷冷看过来,仰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亲昵着淑妃的耳侧,道,“爱妃,满上。”

    一时间,杯盘叮咚,红烛摇曳,连同花枝招展的一色嫔妃都映照在那碧波湖水之中,恰如模糊不清的幻影。

    梁灼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恍然失神,全没了周遭的一切,只听得见水波缓缓流淌,一波一波,一波又一波哗哗的轻响。

    宴散。

    郢城的天气似乎比槐安要格外冷些。

    梁灼记得在槐安,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夜色微凉的晚间,父王母后他们就会叫下人准备了些防寒食用的糕点吃食,大多数时候都是春容嬷嬷和秋容嬷嬷帮衬着在厨房里打点着下人们做。那时候梁灼还小,又调皮又贪吃,带着静好如意吵嚷着秋容嬷嬷好坏先让自己先尝一尝,秋容嬷嬷向来谨慎小心,断不纵容她这个坏毛病。梁灼无奈,就要教唆着如意静好去支开嬷嬷们,自己偷偷溜进去吃上一下才满意。当然这样的结果总躲不过母后的那双法眼,事后也总要挨母后的惩罚的,不过所幸父王自小在诸位姐姐妹妹中就格外疼爱她,每次母后还未发火,他就佯装发怒当着姐姐妹妹的面很是凶狠的拎着她到书房去,末了又重重的把门狠狠一关,吓得外面的人都不敢言语,心下想梁灼这下子是逃不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揍了。其实,别说别人了,连梁灼自己也这么想,刚进去时就吓得不敢吱声了,不过到梁子雄从身后掏出一包别的姐妹都没有的新奇玩意,递给她时,她就明白了,父王是有意袒护她呢。所以后来无论做什么,梁灼都有恃无恐,也不管余氏怎样盛怒,她也总落不着罚。

    那个书房是她和梁子雄独有的秘密,书房里陈旧的书皮子的淡淡的冷香映着红木家具沉重的暗影独独构建了一片属于她童年温暖明快有恃无恐的记忆。她曾在那里待过很多个惹了祸的晚上,为了躲避母后的责罚。而梁子雄也次次都陪着她,不时带来一些吃食、新鲜玩意啊逗得她捂住嘴咯咯偷笑。

    有一年夏夜,蚊子特别多,她躲着又不敢出去,梁子雄就陪着她,夜里在沉沉困意下不知不觉睡着了,待天明起来一看,她和梁子雄俱是一头一脸的蚊子血,模样甚是狼狈,互相指着不分尊卑的大笑起来,又悄悄躲着底下的人去厨房掬水洗掉抹净……

    ……

    他的父王在她的记忆中,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就是个神。现在虽不至于那样想了,但父王在梁灼心里还是有很深的很深的位置,是这个男人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并且曾经给过她无上荣光和爱。她的血液里流动着他的血脉,她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她为了保全自己要被迫嫁入这皇宫之中,她不再是那个依靠在她父王怀抱中有恃无恐的郡主,她要有所顾忌。

    也许,墨泱还是爱她的,但是他爱的又不仅仅是她一个,他是南国万人之上的圣上,他随时会让自己连带着整个安世侯府连带着她那悄然衰老的父王什么样的灾难,她不得而知。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还是学不会那样紧巴巴的去逢迎他,摇尾乞怜的乞求他。她做不到,死也做不到!

    她只想着,那些墨泱的女人不要触碰她的底线,别人能忍的她都能忍过去,别人不能忍的她也能试着去忍。

    她的父王风雨无阻的护她、她爱了她十四个年头,整整十四年,她不能回报他老人家什么了,只求名利激流中也能护他周全,亦如他这么多年一直这样顶天立地的护着自己。

    纪云烟过了好长一些时间,才被如梦找了回来,一回来就倒进屋中呼呼大睡起来,让梁灼真是气也不得骂也不得,犹如当年她父王对她的心境一般吧,她捻着茶细细想着。

    郢城天子脚下,风也格外凛冽些,凤鸣宫院中的花红吹落了薄薄一层,如同残腿的胭脂。梁灼回了宫中,独自一人斜倚在雕龙漆凤的廊柱上,听着风声轻刮着落花的沙沙声响,幽怨凄清。

    凝神听得久了,神思恍惚,她疲倦的微闭上双眸,忽然脸上似是被谁轻呵了一口气,惊了一下,募然睁开眼睛,却见是墨泱眸色微迷意态慵懒地俯在她身后,钳住她的皓腕,冷声道,“一个人冰在秋风里想谁呢?”

    “陛下——”梁灼刚要开口,

    “喊孤泱,泱!”墨泱突然得就暴怒起来,伸出右捏着梁灼的下巴低吼道。

    “墨泱,——”梁灼抬着眼冷冷的看着他,慢慢的挤出两个字来。

    “我让你喊孤泱,听明白么”他低下头冷漠的看着她,一双眼晴盛满怒意,末尾那一句却问的极是温柔缱绻,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心底微微一凛,眼眸转向别处,冷冰冰道,“泱。”

    他这才松开手,深邃的眼眸十分锐利的盯着她,缓缓道,“你实话告诉孤,是不是在想那个野男人?”

    “够了”梁灼大声喊道,不知为什么,今天她格外的不能容忍墨泱这样说墨池,他有什么错呢,她自己已经琵琶别抱了,又有什么脸面去要求他呢,为什么他还要被别人无端的诋毁呢,梁灼忍不住恼怒起来。

    声音砸进皇宫漆黑冰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墨泱看着她,面沉如水,周围霎时间寂静的可怕,只剩下一遍又一遍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风过的声音。

    “孤不会勉强你。但是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孤的女人,孤不准你心里有别的野男人,”他冰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末了又凑在她耳边温情软语般低低道,“否则,孤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做出什么样令你痛心的事。”

    说完愤然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梁灼忽而松下口气来,怔怔地立在那尚未回神,突然,墨泱身前的禄德海又嗒嗒的跑过来,尖声细气道,“娘娘可别再惹怒陛下了,娘娘今晚下轿撵在醉清湖失神的时候,陛下已是大怒了!”说完又长叹了一声,迈着步子急急地朝墨泱追去。”

    (黑影中,有人鬼鬼祟祟。

    “姑姑,你说我是砍掉那个人的手好呢还是砍掉他半个身子?不行不行,他的眼睛也看了,要不连他眼睛一块挖了吧……”

    青衣女子轻蔑一笑,“好啊,如果你有手的话,那就去吧,我绝不拦着!”

    “额……”某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骨头渣,满脸怒容。)

    019 兰嫔遭难

    当天夜里,象征无限荣的承恩车就一路从花椒宫环佩叮当的向墨泱住的龙曜殿驶去。

    梁灼凝神听了一会,莞尔一笑,转身走进内室去了。

    那天之后,墨泱倒也真是对她冷淡了许多,整整一个多月都未曾踏足过凤鸣宫,再加上平日的宫中妃嫔即使乏了闷了,也多是去余庆宫中的多,毕竟傅贵妃对谁都是笑盈盈的一张脸,不似她平日郁郁寡欢的让人不愿亲近。

    故此,这偌大的凤鸣宫倒在这是非之地独成了一片净土,平日里梁灼也很是清闲自在,每每带着如意云烟她们想着法子钻研一些新的吃食来,日子倒也欢庆丰足。

    只是偶尔云烟那个丫头还是会愤愤不平的冒几句,“娘娘气跑了陛下,倒让淑妃捡去了便宜,现在陛下独独她一个,可是风光的紧呢。”

    梁灼听了,也只是抿唇一笑,从不往心里去。

    过几天就要冬至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白天还好,夜里风寒,呼呼地打在窗户上,听着让人心惊。

    梁灼捧着本旧书躺在上细细的看着,书里的词句和着外面凄厉的风声一下一下击打着梁灼的心,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问秋屏移泪烛。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泪烛摇摇?k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人,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这样的词句碾转在心里,碾着、碾着,就好像心底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倒灌进来许多的凉风那样凉。看着看着,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陷入了梦里。梦中自己穿着一身浅绯色的长裙,和墨池一前一后的在湖面上走着,彼此沉默不语。梦中瞧不出是什么光景,只约摸着觉得四周天色昏沉,烟雾弥漫。她看得不真切,墨池就站在她身前,穿着素常的青色长衫,只留个背影。她伸出手去抓他,手刚伸出去,他就如同雾一般消失了,她再次伸出手去,结果还是一样。心下一痛,睁开眼来,隔着昏红的烛光伸手去摸脸,脸上竟还挂着冷冰冰的眼泪。

    外面到底还是下起了雨,雨珠子噼噼啪啪打着窗,听着让人心底生出一种怅然的哀伤。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梁灼躺在绵软的锦绣刺凤百合棉被里,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起这样一句话来,这一句墨池最后和她在一起时说过的话。

    如意瞧她醒了,拿过清水香来细细的点上,嗫喏的问,“娘娘可是口渴了?”

    “没有,做梦醒了而已,不要紧。”她淡淡道。

    如意点头“哦”了一声,将那灯花又剪得格外亮了一些,翻身睡下。不过多时,那清水香的味道弥漫出来,屋子里便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湖水的气息。

    梁灼轻嗅着,鼻尖微酸,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她现在的处境不正像在一片湖水之中,以往十四年的爱和繁华统统化为云烟,眼前的人与事又都不是自己喜欢的,还真是前顾茫茫,后顾萧条。

    好在,还有这一段清水香,墨池走后,她去找过阿碧,是阿比给她的,只说着是墨池喜欢的,没有其他。她本来一气之下想全扔了的,却还是硬不下心来。

    梁灼合上双眸,沉浸在那令人安然的气息中,渐渐入睡。

    天明的时候,她的脑袋依旧沉沉的,酸涩的紧,想来夜里仍是没有睡的踏实。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哗不停地下着,洗漱完毕后她轻披着一件芙蓉色的晨衣走了出来,望着银白色的雨帘发愣,

    “娴儿,有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命运就像这场大雨,没有谁可以阻挡命运。”

    她的心一紧,再次想起这句话。

    纪云烟看着梁灼立在纜|乳|芟掠行┱模阄剩骸版刀憬隳阏馐窃趺戳耍苟宰耪馄死饫獾挠晁2鹄憷矗俊?br />

    梁灼缓过神,失笑道,“都是这皇宫中太闷气了,看着雨水发呆呢。”

    纪云烟听了,凑过来笑嘻嘻道,“可不是?这皇宫中也太闷了些,听说娴儿姐姐以前还是和云烟一样爱玩爱闹的性子呢。如今啊困在这宫里头,可不是闷坏了。”

    梁灼听了,眼色黯淡下来,低头沉默了片刻,方抬起头语重心长道,“对了,云烟,以后说话做事可都要仔细着点,万不能同那次晚宴上一般莽撞了。你要是犯了什么大错,我可没有什么能耐都替你兜着的。”

    纪云烟笑了一下,痴痴道,“知道知道了,云烟记下就是了。”

    梁灼佯怒着瞪了她一眼,“你明白就好,那夏窒衷诳墒鞘?正浓的淑妃了,你以后尤其不要招惹她。”

    纪云烟听了,扑哧一笑,轻哼一声,“她算什么盛正浓的淑妃!不过为了姐姐,我自是不去惹她就是。”

    梁灼轻轻瞥了她一眼,叹道,“你这个丫头,非得要狠狠吃一次教训才能学乖。”

    “嘿嘿”纪云烟看如梦走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云烟很乖的。姐姐最疼我了不是。”

    梁灼听了这话突地怔在那,心狠狠的刺痛起来。

    “娴儿很乖的,父王最疼娴儿了对不对?”

    “娴儿很乖的,父王最疼娴儿了对不对?”

    “是啊,云烟姑娘可是娘娘最疼的人啦。”如梦抿着唇朝云烟一笑,走到梁灼身前低语道,“娘娘,早膳已经备下了。”

    梁灼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老雨,徒然一叹,无声的笑了笑,那笑容就如同淋尽了一场秋雨的花朵,倦倦的,意兴阑珊。

    “今天早膳,如意可是又出新了?”梁灼转过身扶着如梦的肘弯朝里走,低头轻语道。

    “娘娘,我家主子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正说着话,外头兰嫔身边的良辰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声音还带着哭腔。

    梁灼微微一愣,淡淡说道,“怎么了?”

    良辰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奴婢求娘娘快去救救我家主子吧,淑妃娘娘说我家主子偷拿了陛下御赐的意海福水簪子以下犯上,正要上私刑呢。”

    “真是好狠心的淑妃!”一旁的纪云烟听了,气愤的抢说道。

    梁灼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云烟,你可忘了先才才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纪云烟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那良辰跪在那赶忙抹了抹眼泪,接着道,“我家主子是脾气骄纵了些,可万不会做这种拿别人簪子的下作事,况且主子还有喜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梁灼大吃一惊,“有喜?你家主子有喜了?”

    “正是,我家主子怀中胎儿已有两个月了,可现在淑妃娘娘却闹着要给主子上私刑啊,娘娘——”良辰说着,哽咽着痛哭起来。

    “什么?”梁灼失声道,定了定神,扭过头喊道,“快,如意去传轿,如梦你来替我更衣。”

    020 插手

    天还是暗沉沉的,似是跌进了这一场如思如慕的秋雨中,硬生生地烙下了一股子黏黏湿湿的沉闷味儿。

    太监们赶得很急,可是梁灼的心里还是突突地跳,时不时地掀起帘子,仰脸朝外张望。

    帘外的雨水仿佛下得轻些了,只听见细细的淅淅沥沥的声响。

    前往花椒宫的路上铺着潮湿的红砖,泡在水里渍着一团猩红色,瞧着格外刺眼。

    梁灼怅然的放下帘子,指甲轻轻剥着那一团簇喜的羊毛褥子,神情恍惚,只一会,轿子便停在了花椒宫外。

    银灰色的雨如同蛛丝一般绵绵密密的下着,天色沉闷黯哑。花椒宫内倒是灯火通明,如意撑开伞扶着梁灼下了轿子,快步朝院中走去。一边的太监立在那,尖着嗓子通报道,“皇后娘娘到——”

    顿时,花椒宫鎏金砌玉般瑰丽堂皇的大门缓缓打开,淑妃着一身兰茜色芍花绣纹织锦长衣,肩上披着件银狐大氅,花枝招展的走过来,俯身一拜,笑吟吟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梁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怎么,自是淑妃的宫里本宫就进不得了?”

    淑妃一听,含笑看了梁灼一眼,说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淑妃可不敢有这样的胆子。只是现下臣妾正在惩治一个下作东西,恐污了娘娘慧眼罢了。”

    “哦,是吗?”梁灼上前一步,坐在正殿堂上的攥花如意百合檀木椅子上,盯着淑妃慢悠悠道,“本宫身为六宫之首,宫中大小事务自然免不了要操心一番。况且淑妃又是陛下最爱的一位,本宫就愈发不能粗心大意了。可?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