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嘴里的老五是大伯家唯一的一个带把的小子,兄弟中排行老五,是罗稻葵嫡嫡亲的堂兄弟,今年才十一岁,大名唤作罗稻留。
大伯大伯娘对他期望颇高,早早的就送他进学,指望他出人头地。就连家里家外的农活都不曾沾过手。说不得连山道都不大会走,哪里会打猎的。
可大伯娘却不这样想,在她看来,罗稻葵这么一个跛子都能护住金鱼儿打死头野猪,他儿子能文能武,还不手到擒来。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看着金鱼儿提了一吊子二三十斤野猪肉回了家,大伯娘那叫一个眼馋心热。有了这么一吊子肉,过年走亲戚的大头就算解决了,当即就推了大伯去打枪。
可大伯却不愿意,“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我去做什么!”又给大伯娘出主意,“叫儿子去,总能分到些什么的。”
大伯娘恍然大悟,当即就去了三堂伯家,却不料被三伯娘婉拒了,自然心气不顺,连带着把金鱼儿和罗稻葵都怪罪上了。
金鱼儿听过就忘,亲戚们再好,也免不了家长里短吵吵闹闹的,说几句淡话又算什么。
到了正日,堪堪五更天罗稻葵和金鱼儿就兵分两路出了门,罗稻葵是被金鱼儿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的赶着从全堂叔家借来的牛车往顾家坝去,金鱼儿则是拢着衣袖借着月色往三堂伯家去。
三堂伯家今年要杀两头猪,因着要和赶活的杀猪佬凑时间,一家子四更天就起来,而金鱼儿更是最早过来帮忙的。
放下饭碗迎出来开门的三伯娘看到金鱼儿很是惊讶,忙问金鱼儿可吃早饭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杀猪佬要到天亮才过来呢!”
金鱼儿亦是四更天就起来给罗稻葵做干饭了,自然也吃过了。不想进门打搅三堂伯一家吃饭,推了三伯娘同罗瑞香的邀请,一径进了灶间帮忙烧水。
因着要杀两头猪,就是三眼灶上都坐上热水都是不够的。所以锅里的水一烧滚就要往木桶里舀,舀满后蒙上特地编的草盖头保温,然后再一锅一锅的接着烧。
灶间里热气腾腾的满是哈气,雾蒙蒙的一片,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互相看不大清楚,金鱼儿却是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直到肉吊子都砍的差不多了,才一门心思的出来翻大肠洗猪肚。
三伯娘和大堂嫂看了都暗自点头,只等吃完了剖膛,送走了三亲六友,把家里家外收拾干净后,一转身,却不见了金鱼儿的人影。
三伯娘心中有数,把特地留给金鱼儿的一吊子带皮猪五花递给了大堂嫂,叫她亲自送过来。罗瑞香忙屁颠屁颠的接过大堂嫂手里的猪肉,一径跟了出来。
只刚走到半道儿上,就见远远的,大伯娘同着一个穿着浅红色袄子的女子正拉着金鱼儿说话。
起先还以为是堂姐们回来了,细细一看,那女子还梳着大辫子。再一看身量,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第九十四章 白费
不提罗瑞香看清来人就是大伯娘的娘家侄女后就把五花肉往大堂嫂手里一塞,一阵风似的刮了过来,把大堂嫂唬了一大跳。
只说原本觉着大伯娘的长篇大套怎么听怎么别有居心的萧飒,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陌生女子的模样举止后,就完全提不起兴致来了。
撑着下巴朝手舞足蹈的大伯娘翻了翻眼睛,又瞪着眼睛戳了戳被大伯娘紧紧攥在手里的金鱼儿。见她面色如常仍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只时不时的点点头应付大伯娘,倒是乐了。
看了看略略有些西斜的日头,打了个哈欠,翘着二郎腿同益柔道:“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脱身的。”
话音刚落,就见益柔双手合十念了声佛。一抬眼,原来不远处罗瑞香已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了。
登时两眼放光,忙跳起来朝她招手。
丝毫没有意识到就算罗瑞香再长一只眼睛,也不一定就能看得到她的热情,只一心想着总算是不用看着大伯娘故作不经意的恶心人了。
又不禁手舞足蹈的给罗瑞香鼓劲,盼望她的战斗力能持久些。别金鱼儿没救出来,又把自己给搭进去。
而罗瑞香果真不负众望,虽还未跑到跟前,耳朵里就刮进了一句“葵哥儿和我们家霞丫头一起长大,就是嫡亲兄妹也没有这样要好的……”,就是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跑到近前,又见大伯娘握着金鱼儿的手就是不放,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咱们自己,算下来也是自家姊妹了,你们以后也多香亲香亲。”
嘴角虽止不住的抽搐,可还是扑过来唤人见礼,比手画脚连珠炮似的说着话,逼得大伯娘只能后退,她更是趁机生生把金鱼儿同大伯娘隔开并且飞快带走了。
气的正在兴头上的大伯娘当即变了脸,跟在后头的大堂嫂只会扶额苦笑,却还要帮自家小姑子打掩护做面子情,忙笑着赶了上来打招呼,“这是彭家妹妹吧,半年不见,出落的越发好了。”
罗瑞香不管不顾的拉着金鱼儿回了家,一关上院门才喘了口气,就一叠声的问着她,“三嫂,大伯娘都同你说什么啦!”
金鱼儿见她喘的不行,忙替她顺气,又想起大堂嫂也是一道过来的,担心她会被大伯娘缠上,三两句话把大伯娘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的那姑娘是同罗稻葵自小一起玩到大的话儿告诉罗瑞香后,就想出去,“我去瞧瞧大堂嫂。”
被罗瑞香一把拽住,“我的好嫂嫂,我好不容易把你捞出来,你这一去,不是送死么!”
“呸呸呸,大年下的,什么死啊活的,赶紧呸掉。”话音未落,大堂嫂已是快步进来了,说着还向西边拜了拜,“过路的神佛菩萨,她年纪小不懂事儿,千万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罗瑞香就吐了吐舌头,上前挽了大堂嫂求饶,金鱼儿却是松了一口气,请了姑嫂二人进屋去坐。
大堂嫂原本是想送到了就回家干活的,可这会子却是好奇了起来,状似无意的“咦”了一声问道:“这不年不节的,彭家三丫头怎么会过来的?彭家庄离咱们村可不近呢!”
若是旁的场合,这样没有直接问到她头上的话,金鱼儿肯定是不会接的。可在自己家里头,自然没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便实话实说道:“说是彭家染了好几匹家织布,让三姑娘送些过来孝敬姑丈姑妈。”
罗瑞香就翻了个白眼,“这样的话也就骗骗三嫂你这个初来乍到的吧!”说着告诉她,“大伯娘的娘家嫂子最怕她上门打秋风,还眼巴巴的送来孝敬她,这怕是梦里所想吧!”
大堂嫂听她说的促狭,简直哭笑不得。金鱼儿也抿了嘴笑,有罗栀子的话垫底,又有大伯娘的做派脾性摆在面前,她自是不会把大伯娘的话放在心上的。
罗瑞香见她一副并不当回事儿的模样,又同她强调道:“三嫂,大伯娘说的话她自己都不当真,你可万万不能当真的,否则只有吃亏的份的。”
又把大伯娘说的话告诉大堂嫂听,又向她抱怨道:“大嫂,你说大伯娘一直拉着三嫂说彭家那个霞丫头同三哥玩的多好算什么呀!”
饶是大堂嫂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听了这话也不禁鬓角流汗,生怕罗瑞香再说出些惊人之语来,忙朝她使眼色笑着岔开话题,“咱们出来的够久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只好改日再来喝茶了。”
罗瑞香是跟着大堂嫂长大的,虽不情愿,还是止了话头站了起来。
大堂嫂就松了一口气,走到半道儿上悄声嘱咐了金鱼儿一句“以后大伯娘再找你说话,你找事推了就行了”,说完朝金鱼儿点了点头,就牵着罗瑞香往家去。
走远了才捏了捏她的手疑惑道:“大伯娘怎么会同你三嫂说这样的话儿的?”
罗瑞香抿了抿嘴,就把当初大伯娘想把娘家侄女彭家三丫头许给罗稻葵的事儿悄悄告诉了大堂嫂知道。
听的大堂嫂瞠目结舌,半晌反应过来了更是点了点罗瑞香的额头,“你傻了,那样的话儿怎么能当着你三嫂的面说的。”
罗瑞香就呶了呶嘴,“三嫂早晚都会知道,与其从大伯娘那听些不三不四的话,还不如我们告诉她。”
大堂嫂想想这话也对,只是,“咱们到底差了一层呢,你说,还不如让你四姐去说。她们嫡亲的姑嫂,什么说不得。”
只劳烦这姑嫂俩费心,金鱼儿看着那彭家姑娘,对于大伯娘的举动却已是心中有数了。毕竟就算她想不明白,可有萧飒和益柔二个智囊在,想不知道都难。
萧飒瞧那姑娘从头到脚都及不上金鱼儿一星半点,再说罗稻葵又是个愣头青,到现在还把金鱼儿当妹妹似的宠。一个扔人堆里根本看不见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益柔却担心金鱼儿心里不舒坦,毕竟自己的相公不但曾经退过亲,还又差点和别的女子定了终身,就算嘴上不说,可再是心胸开阔的妻子也难免心存疙瘩的。
想要劝解她两句,哪知金鱼儿是真的不放在心上,含含糊糊了半晌,才喃喃道:“相公是个好人。”
萧飒益柔愣了半晌才明白金鱼儿的意思——罗稻葵是个好人,一家有女百家求,男子亦是如此,自然不会无人问津的。
第九十五章 童心
萧飒:“……”
益柔:“……”
两人头一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呵呵。
半晌,萧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捅了捅益柔,“怎么样,我总归是拍马不及的。倒是你,这回总是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吧!”
还是一样的没理都不饶人,只到底并不似往常那般幸灾乐祸,反而心里头酸酸的。
心胸开阔,那可真是抬举她了,这丫头分明就是个没心没肺没脑子的缺心眼好伐。
萧飒真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益柔看着金鱼儿一如往昔的清澈眼眸里因着自己二人的反应而流露出的茫然后,愣怔了片刻,思绪就又飘走了。
或许在很多事情上,是没有对错是非可分,也不必耿耿于怀翻旧账的?
或许吧!
听到萧飒似是而非的话儿回过神后,不禁嘴角牵起弧度,“可不是,用你的话说,我这是落伍了。”
萧飒就炸毛了,瞪着益柔,“话可不能乱说,我早八百年前就不说这种一点都不酷的话儿了。”又拿白眼去瞪金鱼儿,“再说了,就是落伍,又怎么能是我们落伍了呢,分明就是她从来没跟上过队伍好伐!”
见金鱼儿眼里的茫然迷惘更深了,话头一哽,语气瞬间就低落了下来,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深呼吸了好几回都没能遣散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只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金鱼儿,嘟囔道:“你这家伙可真是皮里阳秋,女生外向……”
益柔温婉一笑,总算是用对了成语典故了,金鱼儿却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明白萧飒益柔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她们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只既是想不明白,那自然无需浪费脑细胞的,转身就继续干活儿去了,徒留下看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的萧飒,和若有所思的益柔。
而此时隔壁的大伯娘家,让萧飒益柔有过警醒,被金鱼儿见过就忘的彭霞却是坐立不安。
她只是应了祖母的话送两只小狗过来罢了,却没料到会被姑妈拉着同罗家三堂嫂有的没的说上一大篇子的话。
她虽不明白姑母到底想怎么样,可光听着那些个似是而非的话儿,再看她那一副直叫人?的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到底鼓足了勇气,还是不敢说出告辞要走的话儿。
而这幅畏畏缩缩一看就上不了台面的模样看在大伯娘心里,就更是一肚子的气了。她想的好好的,兴兴头头的拿着说一半留一半的话儿去恶心金鱼儿,却没料到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软趴趴的没泄下半口气,还平白生了一肚子的气。再看看墙角那两只狗崽子和彭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缩头缩脑的胆小模样,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样的大冬天,巴巴的送两只刚满月的狗崽子过来,这不是找晦气么!
前脚遣了彭霞回家,后脚就想把这两只狗崽子拎到隔壁去扔给金鱼儿养。
只罗稻留抱着小狗说什么都不肯松手,连一贯有些畏惧母亲的罗卷耳也怯怯地跟在哥哥的身后,无声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气的大伯娘伸手在罗卷耳的手臂上拧了两把,心里才舒坦些。
……
大伯娘家杀年猪吃剖膛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九。
用罗瑞香的话说,凭着大伯娘的算盘,若有腊月三十一,她是肯定会把日子定在三十一的。毕竟那时候各家各户都已是杀了年猪了,剖膛也已是吃了少说二三十顿了,肚子里油水足了,到时候说不得就没有那样好的胃口了,可不就能省下酒肉了么!
若是平日里,金鱼儿肯定听过就忘了。可今儿腊月二十九,不管是罗家坝还是顾家沟的习俗,都是要蒸馍馍。
而且数量还不少,毕竟一来除了要在正月里自吃外,二来又要招待客人,三来还要招待回娘家的女儿女婿,并做为走亲戚的拜礼。
这是金鱼儿嫁来罗家沟的头一个新年,虽说心里都有成算,可也难免有些踌躇不安,不知道该蒸多少馍馍,也不知道该做多少品种。
三伯娘遣了大堂嫂过来指点她怎么做庚饭怎么送礼,实是叫她安心不少。可大伯娘从腊月二十八一大清早期,就一会儿跑过来一趟,一会儿一趟的。每回都是一样的话儿,就是叫他们两口子明儿一定要过去帮忙。
金鱼儿哭笑不得,心里头不免有了些许的不悦意。
罗稻葵心里头也不舒坦,却知道就算旁人都不去,他们两口子却是不能不去的。劈柴担水之余,又抢着帮金鱼儿揉面洗菜。
金鱼儿心里头暖融融的,原本就放下了的不悦意更是烟消云散了,大不了就赶个通宵,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只到了这日金鱼儿才知道为什么大伯娘要一趟一趟的叫他们了,原来除了他们两口子同大堂嫂两口子,还有个堂房的兄嫂外,竟是再无旁人过来帮忙了,连逮猪的人都凑不齐。
清洗着盆碗的大堂嫂就同金鱼儿说:“年年都是这样,家家户户都忙的团团转,灶火一天烧到夜,哪里有功夫过来帮忙的……起先还顾着些面子情,可后来见剖膛上的酒肉越来越不成样子,自然就不大情愿来了。”又不禁叹了口气,“只我们,再是推脱不过的。”
还有句话不大好交浅言深,大堂嫂心知肚明,就凭着这两口子这人品,平日里虽不显,可一到婚丧嫁娶要办事儿的时候,那可真是有的瞧了。
只她更明白的是,再是有的瞧,总归轮不到她们扬眉吐气就是了。毕竟占着这个名分,就是憋屈上一辈子也无话可说。
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又舒坦了些,毕竟她们只是堂房,金鱼儿罗稻葵可是嫡嫡亲的自家人。有他们事事挡在前头,自家也能安生些。
再看金鱼儿,心里不免越发亲近上了两分,手脚也更勤快了。
只饶是如此,到底翻肠洗肚、做饭生火、洗碗摆桌的就只她们几个,嘴上不说,可个个心里头都是叫苦不迭。
就是很有把子力气的金鱼儿,回家时不免也要扶着些腰了。却没想到,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灶间顶上有炊烟袅袅,竟是罗栀子两口子过来了。
妹纸们,祝大家六一快乐,童心不老童真永存o(n_n)o~~
第九十六章 解释
一听到动静,罗栀子就有些慌张的跑出了灶间,手上还粘着白面。
看着罗稻葵和金鱼儿前后脚进了门,面色如常,脸色虽缓了缓,可嘴角的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有些牵强。
罗稻葵就皱了皱眉,又去看陈俊,见他并无异常,心下更是疑惑。
金鱼儿却很是欢喜,忙迎上去说话,只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罗栀子两口子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的。
毕竟大年下的,谁不过节,谁家不是忙的团团转的。若是丢下自家的活计赶过来给娘家帮忙,金鱼儿自然不安心的。
罗栀子就解释道:“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处置的差不多了,我婆婆记挂着您和哥哥没个人帮衬,叫我们过来搭把手……”
这也是实情,罗栀子的婆婆亦是个阿弥陀佛的性子,自来就和罗母处的极好,亲姊妹般的走动,打心底也很是心疼罗稻葵兄妹俩没爹没娘可怜见的。虽说这会子都已各自成家,她能把罗栀子搂在身边照看着了,可到底还是挂心罗稻葵两口子没有正经长辈指点帮扶,所以家里头的过年事务稍稍有了眉目后,就遣了陈俊两口子过来帮衬帮衬,也是想叫罗父罗母地下有知能安心的缘故。
罗栀子自是情愿的,只她不想往西边去,刚让陈俊去同罗稻葵说一声,罗瑞香就急冲冲的找了过来,一口气把大伯娘的恶毒打算告诉她听。
一听之下,罗栀子火冒三丈之余更是心急火燎的,“我嫂嫂又怎么说的?不会和我哥闹脾气吧!”
这两口子之间的事儿,罗瑞香哪里知道,只好把金鱼儿当时的态度一五一十的转告给罗栀子听,又给她出主意。
罗栀子虽缓了缓,可到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送走了罗瑞香,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生生把好几个包子都包成了馒头。
这会子罗稻葵金鱼儿回来了,就更是静不下心了。胡乱洗了手,就悄悄拉了罗稻葵一旁说话。
兄妹俩相依为命长大,这兄妹情分本就不一般,说起话来自然也没那么多忌讳,当下就问有没有同金鱼儿口角闹不愉快,听得罗稻葵一头雾水,却也知道罗栀子不会空||||||岤来风,忙问出了什么事儿。
罗栀子就瞪了眼,把大伯娘领着彭霞拦下金鱼儿说话的事儿一股脑的告诉了罗稻葵知道,又一叠声的问着他,“怎么,嫂嫂没同你说吗?”
罗稻葵有些愣怔,“没,没说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前儿你去顾家的时候,嫂嫂从三堂伯家回来的路上就被拦住了,幸好香丫头和大堂嫂过来,否则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说到最后,罗栀子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这叫什么事儿,就这么看不得他们过得好么!
罗稻葵也皱了皱眉,可想到那天晚上一到家就吃上了热腾腾的茶饭,还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蹙着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
朝罗栀子笑道:“你别担心,你嫂嫂性子极好,不会为了这点子子虚乌有的事儿就同我置气的。”
对于这点,罗稻葵是信心十足的。
他在壮班两三年,虽是年纪最小的,可众人说话却也不避讳他。而且男人么,在一起不是说衙门里的事儿,就是说女人。
他虽还是个毛头小子,可夫妻间相处的那些个话儿也听过两耳朵。虽对赌钱吃酒打老婆的混账东西嗤之以鼻,可对河东狮吼的骂丈夫如骂儿子的妇道人家同样敬谢不敏。
两口子过日子本就图个自在,若在家里头还要金戈铁马的不得安宁,家不成家,还有什么意思。
幸好金鱼儿是个好性子的,体贴柔顺。甚至于,太过好性儿了……
可罗栀子就没有这么乐观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罗稻葵一眼,就算是她嫡亲的兄长,她也得说一句,在这种事情上,男人真是缺根弦,没一个靠谱的。
就算嫂嫂确实性子好,不会为了已经过去的糟心事儿同她置气。可将心比心,哪个妇道人家听到这样的事儿不会像吃了苍蝇般恶心的。就算真心不计较,可心里不舒坦总是肯定的。就算当时不计较,可日后一旦有个小摩擦的,说不得就会把这事儿翻出来戳心窝子的。
掏心掏肺的一席话,听的罗稻葵眼皮子直跳,“竟这样严重!”
罗栀子点了点头,心气倒是顺了些了,总算还不是无药可救,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他一篇子的话,直听得罗稻葵面色变换个不住。
金鱼儿就和娘家三个兄弟的感情极好,虽看到了罗稻葵和罗栀子窃窃私语,却并不放在心上。
罗稻葵却着实有些魂不守舍,送走了罗栀子两口子,回灶间看着正“笃笃笃”地剁着糊油包子的金鱼儿,欲言又止。
糊油包子是陶氏的拿手绝活,把生的猪板油和生的小麦粉拌在一起,用刀直接剁成茸。剁好后一半和上砂糖,一半和上切好的葱姜蒜等调料,捏成小丸作为馅心包成萧飒口中的“飞碟”状的小包子,最后在四周捏上小齿就可以下锅蒸了。出锅后趁热吃,非常可口。
金鱼儿一心一意的做着包子,自然不曾注意到罗稻葵纠结的表情。
倒是萧飒,滴着口水的同时就戳了戳金鱼儿,“鱼儿鱼儿,你看你家男人,想什么呢!”
金鱼儿顺着萧飒的话抬起头来,正好与罗稻葵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罗稻葵一噎,存在嗓子眼的话儿就都一个字不剩的漏了下去,金鱼儿眼里就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丝疑惑来。
罗稻葵挠了挠头,咧了咧嘴凑了过来,嗯嗯啊啊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鱼儿,大伯娘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金鱼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却是点了点头,“我理会的。”
“……”
生生把罗稻葵一肚子的话又憋了下去。
端午节快乐,妹纸们都吃粽子没
我吃粽子了,可我伐开心
昨天我拿出了在冰箱里冻了两个月的草莓,大干了一场——求我妈妈裹了草莓猪肉馅的粽子,因为我不会裹
我都馋了两年了,做梦都在想
结果眼巴巴的等了一天,出来却完全不是那个味,差点哭晕
我妈还要落井下石,说我毁了她一锅粽子,个个都有怪味,于是我这个月的早饭甚至晚饭估计就都是粽子惹
我估计以后我再也不会想吃粽子惹
第九十七章 微醺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一大清早,吃过一餐简单却耐饥的早饭后,罗稻葵就拿着旧笤帚同端着浆糊的金鱼儿在早已是打扫的一尘不染的房前屋后忙活了起来。
在屋檐下挂上成对的大红灯笼,仔细扯下成亲时才张贴的依旧鲜亮的旧春联和“?帧弊郑?诖竺派现匦绿?匣鸷斓拇毫??谇奖诿糯吧险盘?蟠笮⌒〉摹案!弊郑?谠呵缴咸?俺雒偶?病钡拇禾酰?谔梦萘荷咸?疤?芳?病保?谔梦萸缴咸?吧砦愿5亍保?谙涔裆咸?耙槐就蚶?被蚴恰盎平鹜蛄健保?诖4媪甘车奈魑萸缴咸?拔骞确岬恰保?谥砣p蚶傅那缴咸?傲?笮送?薄??p 放眼望去,满屋子的吉祥话,看的人心里都亮堂火热了起来。
等到收起了笤帚浆糊,罗稻葵净手准备上坟所用的水酒纸钱的时候,金鱼儿虽守在灶间准备着团年饭,却时不时的就要抽个空出来瞧瞧罗稻葵,拣几个不用上贡的菜色给他尝个先。
罗家虽是冠山镇上数一数二的大姓家族,人多势众,等闲没有人家敢跟罗家人争长短,可却不是根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是多年前从外地移民过来的,经过百来年的休养生息,才落地生根日益壮大的。
所以同顾家那样根生土长的老南乡人都在正午团年又不一样,罗家这样外地移民的所谓“下户人”都是在傍晚时分团年。
偌大的院落里,虽只有两口子进进出出,可算是金鱼儿长这么大以来过的最最清冷的一个春节了。可相对而言,又是极其有意义的一年。
光是琢磨团年桌上的菜色,就煞费苦心。只高了偏了的贴个春联,就叫她喜上眉梢。仅罗稻葵时不时的过来往灶膛里添两根木柴,同她说两句话,就能叫她心满意足。整个人好像泡在了热甜酒里似的,暖烘烘的,甜滋滋的,又带了些飘飘然的微醺之感。
罗稻葵站在场院中央,看着门窗墙壁上火红的吉祥话,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听着远处的鞭炮声欢笑声,近处灶间里呲啦呲啦的热油声;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酒香、米香、面香、甜香以及火硝的味道,再看着金鱼儿时不时端碗出来时的笑颜,以往过年时的凄凉、悲痛、苦闷以及强颜欢笑,真已是昨日种种,一去不复还了。
吁了一口气,将胸腹间的浊气吐尽,笑着迎上了又端了碗出来的金鱼儿,扬声道:“好香啊,叫我猜一猜。”说着边走边拿手在鼻子下面扇了扇,朝金鱼儿打了个响指,欢喜道:“我知道了,是甜酒。”又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这回再不会错了吧!”
金鱼儿就抿了嘴笑,甜酒的甜香味香飘四溢非常醒目,一闻就能知道。罗稻葵这样,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罢了。而她,也确实是很喜欢看到这样的罗稻葵。
再说话时,就有无限柔情胸中,“你趁热喝吧,我还打了个蛋花下去。”
罗稻葵看着金鱼儿的会说话似的眼睛,这还未喝甜酒呢,就有些微醺了。也不接手,就这么直接就着金鱼儿的手喝了两口,逗得金鱼儿红了脸,端着碗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才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笑着接过汤碗。
却还不足兴,看着金鱼儿脸上的连绵红晕,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把热气腾腾的甜酒送到她嘴边,压低了声音哄着她,“你也喝两口,正好暖暖身子。”
羞得金鱼儿逃都没来得及,罗稻葵放声大笑,惊飞了一房顶的麻雀。可到底还是跟进了灶间,亲手喂着金鱼儿喝完了半碗甜酒才罢休。
直到下半晌,全村人齐齐聚集于祠堂祭拜祖宗先辈的时候,金鱼儿的脸还是红如朝霞。甚至于到了年初二罗栀子同着陈俊回娘家的时候,金鱼儿都不曾涂脂抹粉,却依旧好颜色,看的罗栀子安心落意很是欢喜。
初一拜四邻,初二岳家行。按着习俗,年初二这日金鱼儿同罗稻葵是应该往顾家坝去拜年的。
不过罗稻葵去顾家吃剖膛的时候,金鱼儿已是请他向顾小三说明了,年初二要在家招待姑子姑爷,等到了年初三再回娘家。
顾三小自然没有异议,他虽想念女儿,可更希望女婿女儿能撑起门户好好过日子。这会子女儿能顾全大局善待姑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罗稻葵却有些踌躇,毕竟他们亦是新婚头一年,岂不委屈了金鱼儿。
只金鱼儿虽一如往常般轻言温语,态度却非常坚定。长兄长嫂,这都是应当应份的,又何谈“委屈”二字。
只金鱼儿越是这样说,罗稻葵就越是觉着委屈了她。去请罗栀子陈俊回娘家的时候,不免在罗栀子面前夸了又夸赞了又赞,直到罗栀子眼泛泪光,才唬的止住了话头。
可罗栀子已是记在心上了,她本就是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要十分还回去的人。尤其是听了罗稻葵的话儿后,知道金鱼儿真的不曾把大伯娘兴风作浪的小人行径当回事儿,虽有不解,可更多的还是敬佩。
毕竟这事儿若搁在她身上,她再是没有这样好说话,也没有这个胸襟会不念着过去的。
而洞察金鱼儿心事的萧飒益柔却更知道,其实金鱼儿何曾只是不念过去。不说旁的,只看她注视罗稻葵的眼神,就知道她亦是个不畏将来的主。
若只是在生活路上,金鱼儿的一往无前只有叫萧飒赞的。
可在感情上,担忧,真的很担忧。
不光萧飒,就是一直赞同顾金兰所灌输的那些个为妇之道的益柔,这些日子以来虽开怀了许多,却亦是对金鱼儿现如今的状态很是担忧。
倒不是担忧旁的,而是实在怕金鱼儿有朝一日后悔伤心罢了。
但除了二人早已决定的不对金鱼儿和罗稻葵的夫妻相处指手画脚外,虽才成亲一个多月不足两月,可不知为何,莫名的,二人就已是不大有底气了。
第九十八章 宴席
汤醇肉嫩的蒸碗鸡、滋元补体蹄子扣碗、醒酒开胃的木耳黄花肚丝汤、肥而不腻的清蒸肘子、不柴不腻的洋芋粉炒腊肉、脆香可口的炸洋芋粑粑、爽口鲜咸的豆腐箱子、甜蜜软糯的甜糟肉……
四荤、四素、四干果、四大碗、四大盘、两衬碗、两衬盘、一顶盘,一共二十五道菜,荤素俱全,而且道道别有洞天,穷尽了金鱼儿大半的手艺。
新女婿陈俊看着八仙桌上只有上等宴席中才会出现的拌猪肝、熏肠、卤猪心、小肠卷……盘子顶碗的一桌子上档次大菜,感动的嘴皮子都哆嗦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罗稻葵金鱼儿拿这样颇高的规格礼遇招待他,更感动的是,自己这个吃尽苦头遭了大罪的大舅兄总算时能过上像样的安生日子了。
虽说福气来的晚了些,可总算是个有福的。
大大的巴掌拍在罗稻葵背上,吸了口气,一高兴就有些喝高了。
被金鱼儿强压着坐下吃酒的罗栀子看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喜庆热闹的堂屋,自己都很高兴,自然理解陈俊的心情。况且又是在自己娘家,若是醉了只管住下就是了,因此也不拦着。
看着他们郎舅两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你来我往吆五喝六的开始猜拳行令,把桌上的盘子碗收拾了一遍,又烫了两壶酒摆在两人手边,就端了个空盘子去了灶间。
除了四荤四素四干果一顶盘是在开席前就要上齐的外,开席后的大碗大盘衬碗衬盘的出菜顺序都是间隔着的。所以此时的尺六锅里除了蒸的快到火候的肘子和刚刚下蒸笼的甜糟肉外,金鱼儿还在炸着红薯圆子,一旁的面缸里还醒着做为主食的苞谷面。
罗栀子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但并不冲突的香气,看着眼疾手快把两口锅子两灶柴火照料的妥妥当当的金鱼儿,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止不住的往外蔓延。
“嫂嫂,哥哥同相公就是大肚弥勒,也吃不了这许多菜的,您还是快歇歇吧!”又笑道:“咱们自己,吃的舒服就行了,哪里要理会什么八大件子十三花的。”
说着见尺四锅里的红薯圆子已经炸的金黄酥脆,忙递了碗与金鱼儿。
金鱼儿接过盛起了红薯圆子,又特地拿了个小碗拨了两个递给罗栀子,并没有应诺罗栀子的话,只是道:“蒸碗鸡和甜糟肉我都是头一遭做,也不知道味道如何的。”
罗栀子本就觉着好,夸奖起来自然不予余力,连连点头,“都好吃着呢,蒸碗鸡里头的板栗又糯又甜,鸡汤又清又鲜,我喝了一大碗呢!还有甜糟肉,看着肥却一点都不腻,苞谷米醪糟的味儿全都渗到肉里头去了,那糟味儿香的,我看相公根本就停不下筷子,那一大碗差不多都是他一人吃的。”
只虽说平日里自然是吃不到这样鸡蹄肚肘的菜色,可逢年过节或是婚丧嫁娶的,席面上却是少不了这样的大菜的。该是怎么个滋味,罗栀子自然清清楚楚。这会子见金鱼儿做的这些菜调味上虽及不上那些个上了年岁的厨子手,可道道菜都已入味,已是有了七八成的功力了,越想就越觉着不简单,想起她刚刚的话儿,不由瞪大了眼睛,“嫂嫂,这真是你头一遭做?”又想起刚入席就被吃了个一干二净的小肠卷和凉拌木耳洋芋片,不禁追问道:“这您经常做吗?”
只话音未落,就更觉着不可思议了。
论年纪,金鱼儿还要比自己小两个月。家里头父母俱全,又有长嫂长姐,哪里就需要她下厨上灶的,顶多择菜烧火打个下手罢了。就是用心习学过,也不可能有这样熟练的手艺的。
就像五丫头,若不是年岁渐长被三伯娘压着习学,怕是再不肯进夏天蒸笼、冬天受气、刮风熏人、下雨长霉的灶间的。
金鱼儿脸色不变,就着告诉她,“我喜欢做饭烧菜,常跟在我嫂子后头看。”
罗栀子不疑有它,就更欢喜了,“那哥哥可就有口福了。”
把红薯圆子送上桌后回来挽着金鱼儿的胳膊,心生羡慕道:“嫂嫂,等有机会了,你也教教我吧!我烧两个家常小菜还凑合,这样正经的席面就拿不出手了。”
金鱼儿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自己这个小姑子自幼失怙,只和罗稻葵相依为命,比自己还不如,也就顾不上那许多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只会做这么几道菜就好。”
罗栀子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我连这几道菜都拿不出手呢,还敢嫌弃!”
金鱼儿抿着嘴笑,又问起了罗栀子婆家人的口味喜好。妯娌两个说说笑笑的,各自吃了一碗苞谷糁子的漏鱼儿,刚要去堂屋收拾收拾桌面,九叔公拎着酒壶如水中行船般摇摇摆摆的晃了过来。
还未进门就唤起了罗稻葵和金鱼儿,郎舅姑嫂四人忙往屋里让。九叔公也不客气,老神在在的入了席。更不用人让,就一口酒一口菜的自吃了起来。又看不上罗稻葵陈俊划的大拳,要打通关。只没两把,又嫌只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