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进过灶间,也自来不曾对饭菜嫌好道坏过,可今儿这样反常,就差问她们放几勺油焯不焯水了。即便知道顾三小是担心金鱼儿,可心底依旧没着没落的,急需有个人帮着定定心神,才不至于出错。
顾金兰听了顾三小这半日忙忙碌碌的行程后,简直哭笑不得。
只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好好的安慰了蒋氏杜氏一番后,又特地看了看给罗稻葵包的怪味饺子,才去找陶氏说话。
任谁都没想到,那天金鱼儿上了花轿后,陶氏竟会哭的差点闭过气去。
虽然蒋氏背地里和杜氏耳语说陶氏假惺惺,真伤心怎么不真的闭过气去。可她毕竟是媳妇,婆媳之间的关系又一向算不得好,而且陶氏的前科也真的让人记忆深刻,想忘都忘不掉,会这样想也属正常。
但顾金兰作为女儿,自是看着伤心的。
虽感叹陶氏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可心里头还是颇为欣慰的,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总比这辈子都回不了头来的强的。
也有心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金鱼儿知道,叫她高兴高兴。只小两口一进门就是认亲,完了又由顾家姑父和顾金琥领着挨家挨户的拜见各家长辈,并认认平辈。各家各户又要请新女婿吃新饭,因着家家都要回请,族里有多少户,就要吃多少顿,金鱼儿一时后悔不已。
因着并不知道罗稻葵是多早晚睡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再加上路途颇远。这一路上,不仅煨了茶与罗稻葵喝,给他提神,半路上还煮了一把面条。毕竟天刚蒙蒙亮他们就上路了,早上虽吃的干饭,可谁知道半道儿顶不顶饿的。虽也可以吃干粮,可不知怎么的,金鱼儿想想那干巴巴的煎饼馒头,还是拿了把面条,又装了些调料。
有金鱼儿汤汤水水手炉汤婆子的服侍着,这一路上罗稻葵自然自在惬意的很,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实在是至理名言,到了这会子可算是遭罪了。
第七十八章 苦甜
顾三小在顾家坝的人缘极好,今儿新女婿提了水礼上门,各家各户自是要卯足了劲儿热情招待的。
于是伯娘婶子们都说自己天不亮就起来磨豆腐打粑粑了,有的还特地杀了过年的老母鸡端上了四大碗,不停的劝菜,硬把罗稻葵面前的饭碗凑成了大杂烩。叔伯兄弟们又说这陈年的老酒是特地留着,就为请新女婿的,手里的酒壶根本放不下来,罗稻葵的酒盅更不见浅的时候。
顾金琥这个插科打诨专替罗稻葵兜底的大舅子都招架不住了,更别说新女婿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把金鱼儿的几个嫡亲叔伯喜的见牙不见眼的,直夸罗稻葵上道。
没几轮下来,堂房的叔伯还没开始拜见的,罗稻葵就已是打嗝打的停不下来了。
只这还没完呢,按着规矩,蒋氏杜氏两位嫡亲嫂子领头的这些姊妹嫂子们趁着今儿还要好生戏耍罗稻葵一番的,而端上来的就是顾金兰特地瞧过的怪味饺子。
罗家沟也有这样戏耍新女婿的习俗,只不过是把饺子换成了面条罢了,罗稻葵自然知道这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饺子里头其实都藏了些什么的。
登时就有些头皮发麻,觉着自己还是出去吐一吐,清清肠胃后再来吃这饺子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可哪有这样的机会的,心思刚动人还未动,看起来并无差别的两碗饺子已是摆在了面前了。
两碗饺子,光看外表,不说一模一样,可却是绝对参详不出具体的区别来的,可偏偏只有一碗正常的还有一碗却是怪味儿的。新女婿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挑一碗来吃,只是端了碗后就再不能换,也不能不吃就是了。
虽也有五成的好运道,不一定就点背,可蒋氏素来就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进了顾家门这么多年了,除了怀孕生孩子,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己来,自然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叫罗稻葵好看的。
因此顾金兰成亲她虽没赶上,可之后包括罗稻葵在内的三个新女婿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前两个那都是个顶个的吃到了怪味饺子的。
而且金鱼儿算起来是她最喜欢的小姑子,自然更得给她仗腰子,更不想放水了。
领着一众难得能出面玩笑的妯娌姑子们一阵好笑,直闹得罗稻葵不知所措。
最后咬咬牙瞄中了一碗,半是假意半是真踌躇的刚想伸手,半晌没有说过话儿的顾金宝就蹦了出来。
急急道:“四姐夫四姐夫,不能端这碗。”说着指了指蒋氏的表情,“上回三姐夫端碗的时候二嫂子也摆出了这么一副懊恼的样子,结果我们就都让她骗了,三姐夫一张口就咬了个酿苦瓜的,差点没哭出来。”
众人一愣,随后皆是大笑了起来,指了顾金宝,“丈母娘还没心疼,小舅子倒舍不得了。”
蒋氏脸上的懊悔之色更是就这么僵住了,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落了下去,不好跟顾金宝这个小叔子生气,只好朝陶氏抱怨,“娘,你看小叔,也不知道他是哪边的!”
顾金宝就得意了起来,一壁躲闪着没热闹可看要找他出气的兄弟姊妹们的围剿,一壁大义凛然的朝罗稻葵使眼色。
罗稻葵自然承情,面露感激的朝他作了个揖,毫不犹豫地就伸手端了另一碗。结果一口下去,竟是个以辣子疙瘩填馅的怪味饺子,登时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瞬间就涨红了脸。
剧情反转,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愣怔。唯有忍了半晌的蒋氏看着头顶都快冒火的罗稻葵再也忍不住了,掩袖大笑。众人这才知道竟又中了蒋氏的计谋了,看着舌头直在嘴里打转的罗稻葵,也纷纷大笑了起来。
已被兄弟们扭住了准备慷慨赴义的顾金宝大呼“不可能”,挣脱束缚后一径扑了过来,随后拿筷子戳开了被他否认的那一碗饺子,个顶个的白菜猪肉馅,哀嚎不已。
“二嫂,你又骗人!”
蒋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要故意逗弄顾金宝,“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真的很懊恼的。”
说着又给罗稻葵赔不是,罗稻葵虽连糖馅的都吃的面红耳赤心里直泛恶心,但却并不以为忤。
在今后的生活中,虽然花椒的麻、辣椒的辣、咸盐的咸、白糖的甜、醋豆的酸、苦瓜的苦,他们都会遇到,但他已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一定不会叫金鱼儿跟着他吃苦受罪的。
只不过,今后的事儿先放放,这会子不叫罗稻葵继续遭罪的却是金鱼儿。
送走了吃也吃过乐也乐过,已是心满意足的一众亲房后,一直站在西屋门口的金鱼儿赶紧端了盘冻山楂过来给罗稻葵消食。
其实罗稻葵这会子已是一滴水都咽不下去了,可因着是金鱼儿端来的,再加上也知道这会子吃这个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忙拿了一颗含在嘴里。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果觉好了许多。
顾三小自打看到金鱼儿和罗稻葵俱是红润的面色后,心里瞬间就敞亮了。眼见罗稻葵被各种刁难依旧好声好气的,又见小两口时不时相互追随着的目光,再看罗稻葵也不像迎娶那天那般不舒服了。
坐在上首微带着笑意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罗稻葵赶紧把山楂咽了下去,又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有一点,不过挺高兴的。”
顾三小听了很高兴,他也是过来人,被灌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若还不难受,那不是饭桶就是没说实话了,又嘱咐陶氏包一包冻山楂给金鱼儿带回去。
金鱼儿的心就提了起来,没想到陶氏应了一声就自去了,眼里就有了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
顾金兰就走过来悄悄拉了拉金鱼儿的衣角,姊妹俩一同去了西屋。一坐定后,就把那日陶氏哭的声嘶力竭的话儿告诉金鱼儿听。
只出乎意料的是,金鱼儿听了这话反倒镇很是镇定,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或喜或悲的情绪来。
第七十九章 补救
看了一天热闹,正因罗稻葵的怂相乐得肚子疼的萧飒就揉着肚子撇了撇嘴,金鱼儿都嫁人了才做出这种腔调来,谁稀罕!
再是嫡嫡亲的母女,不管当娘的还是做女儿的,也断然没有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的。
益柔听了这话,同金鱼儿一样,也同罗稻葵吃的那碗怪味饺子一样,心里头亦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虽说之前她一心想要金鱼儿缓和与陶氏之间的母女关系。可这会子真正有所缓和了,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的。
金鱼儿说不出自己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滋味,看着顾金兰略带期盼的眼神,打心眼里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金兰就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鱼儿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是她们想象不到的。就算是没有隔夜仇的嫡亲母女,一旦伤了心,也没有那么容易痊愈的。
吁了一口气,另起话题,悄声问着金鱼儿习不习惯,罗稻葵待她好不好,小姑子好不好说话,族人们好不好相处,考媳妇都考了什么之类的话儿。
金鱼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红着脸一一答了。
顾金兰听着很是欢喜,忽见金鱼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一紧,忙推了推她,“怎么了,我们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金鱼儿连连摇头,抿了抿嘴唇告诉顾金兰,“前天他就把家里头的钱箱钥匙交给我了,说是以后叫我管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是声如蚊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管。”
顾金兰就松了一口气,心里欢喜,不过却是先嗔怪道:“什么是他,他又是谁?既是成亲了,就该尊称一声‘相公’才是!”
金鱼儿满面娇羞的呐呐无言,顾金兰见了心里头大怀安慰。
她最怕的就是好心办坏事,可现在看来,她还是很有做媒的天赋的。
拉着金鱼儿的手低低笑道:“管家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端看你怎么想,不过一时半会儿总是说不清的。左右咱们两家离着并不远,等你闲了,就过来坐坐,咱们细说。”又告诉金鱼儿,“还有我们家老奶奶和嫂子,都挂念着你呢!”
金鱼儿点了点头,又想同顾金兰说说罗栀子的好处。帘子撩起,顾金桂走了进来,忙止住了话头站起来打招呼
顾金桂眼睛一扫就猜出了两分来,心里虽恼,面上却不显。也没有打算理会金鱼儿,只问顾金兰,“三丫头出门子都整半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顾金兰本就不大喜欢顾金桂,又见她目中无人看都不看金鱼儿,便闲闲道:“你不也是过了门快一年才怀上的么!”
原本是想堵了她的话头的,哪知顾金桂并不在意,只撇了撇嘴道:“我能同她比么!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夫弟兄五个,上头三个嫂子个顶个的能生,三年抱俩不说,还都是小子,最大的都能说媳妇了,我就是再生十个八个带把的也显不出来。哪像三丫头这样好命,他们家那个妯娌连生了两胎都是丫头,她若能抢在前头生个小子,那钱家还不得把她供起来的。”
话音刚落,陶氏又走了进来,瞪着顾金桂,“小子怎么了,丫头又怎么了!我生了四女三男,谁不说我好福气。”又指着顾金桂道:“依我看,你还是赶紧生个丫头吧!小儿子大孙子,你们两口子什么都沾不上边儿,若是能生个独一份的丫头,说不得倒能讨了公婆的欢喜,还能替你省副嫁妆。”
顾金兰听着陶氏前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刚想附和,谁知道还没两句话狐狸尾巴就又露出来了。
丫头怎么了,除了不能顶门立户,哪点比儿子差!
她就顶顶不爱听这样的话!
又见顾金桂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没好气道:“生孩子这种事儿都是命中注定的,观音菩萨给了什么就生个什么,哪有你们这样嫌好道坏挑挑拣拣的道理的。”
“这你可说错啦!”谁知这话刚巧撞到了陶氏的心坎上了,忙挤过来一本正经的告诉三人知道:“就前几天,咱村里来了个瞎子,都不要小孩领路,算的前事可准啦!他说了,人的命其实是能改的,只要多做好事儿多做善事儿,自然能求什么得什么的。所以我同你们大伯娘三婶子她们都说好了,等过两天冬至节就去放生,积积福报。”
世人多信阴司报应,顾金桂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挽了陶氏,“真的假的,那您到时候可得带上我。”
陶氏应了一声,又去看顾金兰和金鱼儿。
金鱼儿是新媳妇,还是头一遭参与这种女人们无所顾忌的座谈会,正听得面红耳赤,自然顾不上陶氏的眼神的。
顾金兰却是道:“我们家老奶奶和嫂子都吃斋念佛,年年都是要放生的。只是您要记得,不管放生什么,以后可不能再吃这样东西了,否则非但不灵验,还要招祸呢!”
顾金桂一听这话就有些踌躇了,陶氏却是摆了摆手,“我原本就不爱吃那些个鱼啊虾的,若是能求得三丫头四丫头早日怀上孩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顾金兰还罢了,顾金桂一听这话就张大了嘴,看的陶氏心生不悦,而原本就垂头不语的金鱼儿听到陶氏提起自己更是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顾金桂就翻了个白眼,可心里总算是舒坦些了。陶氏又皱了皱眉,想着是不是再同金鱼儿说些什么,只到底已是没什么辰光叫她补叙母女情了。
因着新婚一月内是不可以空房的,否则不吉利,所以回门一般都是必须当天来当天回,不能在娘家过夜的。罗稻葵和金鱼儿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为了赶路,只略坐一坐,就该动身回家了。
顾三小虽伤心,比起迎娶那天却是安心了不少的。只到底还是拉着金鱼儿和罗稻葵说了好些话儿,无非是好好过日子,互相体谅之类的。
毕竟公婆都不在了,两口子之间一旦有了口角连个缓冲的机会说和的人都没有,这也是正是顾三小一直以来颇为担心的。
一径把两口子送到了村口,直到牛车被古树山石遮挡住了身影再是看不见了,才佝偻着身子往回走。
坐在牛车上的金鱼儿就这么看着熟悉的村落在自己的眼里一点一点的远去,这同她那日坐在大红花轿中仅凭感觉感受着离别的心情又不一样。
忽然之间,透过树杈看到一抹顾三小的落寞背影,瞬间红了眼眶。
第八十章 无事
回城的路比来时更不好走。
倒不是说同一条路一早一晚的就有了什么样的变化,而是这一整天下来两人都已是身心俱疲了,自然就没了来时的好心情。
总觉着这路好像到不了头的样子,走了这么久,竟还有这样远。
再加上日头已经西斜,心里头不免也有了两分急切。
只罗稻葵生怕金鱼儿睡着了着了风,所以尽管已是累的连挥鞭的力气都不大有了,可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金鱼儿大声说着话儿。
又见她有些恹恹的,知道她心里怕是不大好受,便更是寻了她感兴趣的话儿来逗她开心,好叫她有个盼头不再钻牛角尖。
“我瞧你向岳父要了一大包菜种子,不会是想把咱们家房前屋后全种上吧!”
金鱼儿听着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夸张,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就算不高兴也要挤出两分笑意来的,别说她还是打心眼里欢喜的,抿着嘴笑着应了一声。
自打存了主意要把家里头的前后院都好好?意?意粒?鹩愣?偷爰瞧鸸巳?∈掷锿返母魃?酥肿恿恕=穸??吹氖焙颍?掷卫蔚募窃诹诵纳稀?p 只没想到顾三小竟比她还要上心,趁着他们往各家各户认亲吃新饭的时候,把家里头但凡有的种子都一样一样的包了起来,甚至还给了金鱼儿两张蚕种,叫金鱼儿好好过日子。又告诉她,人勤地不懒,只要肯下功夫,日子只有好的。金鱼儿点头应了,都当宝贝似的收在了随身的包袱里。
罗稻葵就笑了,“那我可就有口福了。”
又告诉金鱼儿,“我记得从前我们家一年到头的屋檐下都挂着干辣椒、干豇豆、干萝卜、干蘑菇、干竹笋,灶头上还挂着熏腊肉、熏腊肠、熏鱼、熏豆腐,后间的盆盆罐罐里都装着豆酱、豆腐|||||||乳|,窗下的大坛小瓮里还装着腌好的野油菜、莲花白、萝卜缨、雪里红……家里头但凡来了客人,我娘都不用出门,一时半刻就能端上七个盘子八个碗来,平日里常吃的不常吃的什么都有,红红绿绿的,别提多馋人了。”
罗稻葵说的兴致盎然,金鱼儿听着却有些心疼了。
她自然知道罗稻葵说的“从前”肯定是公婆都还在世的时候,一想到罗稻葵包括罗栀子小小年纪就过了好些年没着没落的日子,这心里头就不是滋味。
嘴上不说,心里却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叫他高兴一回。把罗稻葵刚刚说的那些个吃食都一五一十的记了下来——能记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的,想必应是他爱吃的。
更是趁机问着各种吃食的腌渍熏腊方法,毕竟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或是手艺,就算是同样的料也不一定就能做出同样的吃食来的。她没有福气等到婆婆的教导,只好自己琢磨了。只是这样想着金鱼儿不免又担心上了,生怕自己不能复原出罗稻葵心心念念的味道来,又想着该抽个空请教请教罗栀子才是。
却不知道,其实罗稻葵已经很高兴了,起码自打罗父罗母过世后,他已是很久很久没有像这几天这么高兴过了。
……
一路说说笑笑的到家时,已是点灯时分了。
两口子刚把顾家的回礼搬进堂屋,就听外头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抬头看时,竟是隔壁住着的大伯娘走了过来,二人忙上前行礼。
只大伯娘的注意力并不在二人身上,而是探着脑袋看了看牛车,见上头除了稻草什么都没有,才回过神来同二人打招呼。
罗稻葵太知道大伯娘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了,也知道她是个白天等不到夜里黑的,这会子一见他们回来了就匆匆过来,肯定是有事儿的。而且不管是大事儿还是小事儿,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壁请了大伯娘进屋说话,一壁支了金鱼儿去烧水沏茶。
金鱼儿受过罗栀子的教导,知道这个大伯娘就是那几个但凡说话就要在心里头过上几遍的人之一,也不怎么敢同她打交道,点了点头就转身去了灶间。
大伯娘想找的只有罗稻葵,自然不在意金鱼儿在不在场的。假意客气了两句就跟着罗稻葵进了屋,只还未坐下,就看到了门口放着的几个箩筐。
七八吊大肉,总有二三十斤的样子。一箩筐的牛皮纸包,包的似乎都是糖茶点心。还有一篮子鸡蛋,几只看起来就沉甸甸的布袋子,大伯娘眼睛就直了。
顾家竟回了这么多东西!
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了这个侄媳妇,没想到竟是个财主!
只一个哈欠的功夫,大伯娘就已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结交金鱼儿了,只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把她心心念念了一天的事儿先解决了是正经。
就装腔作势叹了口气,道:“我今儿还同你大伯说呢,咱们老罗家这一辈的小子里头也就你最有出息了。虽断了公门里的这碗饭,可好歹还有一门手艺傍身。”说着指了指这明三暗六的大瓦房,“你看你爹爹,不就是凭着一手木匠活盖起了这房子么,想当年在我们村里可是头一份的。”
可罗稻葵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是疙瘩了一下,已是大致明白大伯娘的来意了。只纳闷的是,若说七叔婆想要叫自己帮着说话还情有可原,毕竟三堂伯七堂叔家的几个堂兄弟都已是老大不小了。可大伯家的的五弟罗稻留翻了年也才十二岁。别说自己了,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也进不了壮班的。
只大伯娘是个直肠子,都不用罗稻葵多思虑,已是和盘托出了,“哪里像你两个姐夫,成天介的就知道在地里刨食儿。可不过几亩荒地,又没埋着金子银子,刨死刨活的也不过是打个百来斤粮食罢了,有什么可刨的,你说是不是!”
罗稻葵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两个堂姐夫,自然不会顺着大伯娘往下说的,只笑道:“咱们庄稼人,祖祖辈辈的不就是种地种菜么!我若不是腿脚不便,也是宁可守着这几亩地的。”
大伯娘一噎,眼看罗稻葵不上钩,心下气恼,却不好放在脸上,还要敷衍道:“他们怎么能和同你比,你清水坝头的那饷地可是水田,你七堂叔家种了这么多年,哪年不打个十来石粮食的。”
说着也不想同罗稻葵弯弯绕了,“我们自家人,我也不同你客气了。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大伯娘也不会来难为你。”
听的罗稻葵嘴角直抽抽,他可真是不知道大伯娘什么时候同他客气过的,只大伯娘却已是不管不顾的直接把来意撂出来了。
今天下午我就要去另一个城市准备明天的考试了,我其实已经等不到明天了,好想赶紧全都考完拉倒啊,我已经一个多月十点睡三点起了,我想睡觉~
第八十一章 流言
大伯娘三两句话一说完,罗稻葵就沉默了。
大伯娘不是为了痴人说梦的民壮而来,这让罗稻葵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伯娘竟想让二姐夫或是三姐夫跟着全堂叔学个眉高眼低,以后也能像全堂叔似的,做个风风光光的——闲人。
可旁的不说,闲人又岂是好做的。
况且,这样的事儿来找他这么一个小辈儿又管什么用!
大伯娘见罗稻葵半晌不说话,也不管罗稻葵听没听进去的,就急不可耐道:“我虽没念过两句书,却也知道街头一席地,强似百亩田的话。由此可见,种地可算是最没出息的事儿了。你二姐夫三姐夫虽没本事买铺面做买卖,可跟着你全堂叔跑些生意我想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我们脸皮薄,你全堂叔又是个冷心冷肺的,在你这么多堂兄弟再从兄弟里最疼的就是你。我在家思来想去的,也只有请你帮着说说好话儿了。”
罗稻葵听的嘴角直抽抽,却还是微微笑道:“大伯娘可真是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个小辈儿,哪里有这个能耐的。”
别的话,却是只字不提。
大伯娘见自己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罗稻葵还是不肯应,心里已是把罗稻葵恨出了一个洞了。可话已说到这份上了,自然就不能这么不了了之的,否则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眼珠子一转,又另起话头,推心置腹道:“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来,可你想想,你大哥二哥同你关系再好,再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可你爹娘过世的时候他们能穿的也只是熟麻布的孝衣罢了。可你二姐三姐五弟呢,那可是穿的本色粗麻布的孝衣。我们两家才是嫡嫡亲的自己,同那几家不过是堂房,其实早就疏了,等你儿子成家了更就出了五服啦!”
说着明明并没有外人在,却还是习惯性的东张西望了一番才又同罗稻葵道:“所以啊,我才同你说句良心话。”
而罗稻葵一听这话就真是想把耳朵捂上了,只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儿的。
果听大伯娘道:“你九叔公是个不管事儿的,除了老酒,旁的什么都不在乎。他这样年纪了,我也不好意思去扰他清静。可你七叔公七叔婆……”说着又习惯性的往罗稻葵这边挪了挪,“你年纪轻不知事儿,看着人面善就以为心慈,其实才不是呢!不是我非议长辈,你七叔公七叔婆的良心恶着呢!当年要不是你大伯和我拦在里头,你以为你家的这十二亩耕地还保的住?早被他们换掉啦!”又趁热打铁,“况且我看着那两个老的也惦记着你全堂叔,想叫几个孙子出头呢!你全堂叔虽精明,可那两个一眨眼就是个阴毒主意,你全堂叔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罗稻葵就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当年七叔婆动过自家耕地的心思这是不假,可你们家两口子也不是就没有想过的。这会子五十步笑百步,只会叫他心里更加警惕罢了。
因此不管大伯娘再说些什么,罗稻葵就是顾左右而言他的不松口。
等到金鱼儿沏了茶刚走出灶间,就见大伯娘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把院门摔的震天响。
正诧异,罗稻葵已是笑着走了过来,“不妨事,等有事儿的时候她自然还会再过来的。”
金鱼儿默然。
果然第二天罗稻葵进了工房,金鱼儿正在把昨儿带回来的几吊子大肉切成两三斤左右的长条肉准备腌渍时,大伯娘带着小女儿,姊妹中行七的罗卷耳走了过来。
金鱼儿想起了昨晚她摔门而去的样子,又想起罗稻葵的话儿来,张了张嘴,就很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大伯娘却已是恢复如常了,没事儿人似的唤了声“稻葵媳妇”,就过来同她拉起了家常。
问着她家里头兄弟姊妹几个,都说了人家没有,地里收成怎么样,又养了多少鸡鸭猪羊之类的话儿。
金鱼儿想着既是听她说话要在心里头过几遍,那同她说话想来也不能太直接的,便慢慢吞吞的说一半留一半,听的一向快人快语的大伯娘烦躁的不行。
只心里头又有些了然了,怪到明明能陪得起那么一副嫁妆还嫁了个跛子,一句话哼哼唧唧的偏要做个三截说,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啊!
金鱼儿自是不知道大伯娘怎么想的,眼见她说了两句话就家去了,只觉着松了一口气。
萧飒看着脚步匆匆的大伯娘却是乐得不行,连说金鱼儿有慧根,不动一兵一卒一刀一枪,就把敌人逼出了内伤来。
只没想到大伯娘战斗力这样强,还不到晚上,半个罗家沟都知道罗稻葵的新媳妇顾氏不会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不少之前就眼热罗稻葵的聘礼金鱼儿的嫁妆的女人们连连颌首,“就说呢,若不是少了哪样好处,怎么肯许给一个跛子的!”
也有人觉着是这个道理,只刚想附和,一听这话虽传了十八道,可源头却是大伯娘彭氏,当即就反水了,“我看却是未必,若不会过日子,考媳妇那天咱们吃的面条子又是什么!”
而且这样想的人还不在少数,更有人高声明嘲暗讽道:“她眼光高,看不上稻葵媳妇也不错,只我倒要好好瞧瞧他们家稻留说亲的时候能讨到什么样的好媳妇。”
罗瑞香是在挑了两捆柴回家的路上听到两个婶子叽叽咕咕才知道的,听完后就暗地里啐了一口。一回家就匆匆告诉了她母亲,又抱怨道:“三堂嫂才过门,自然不会像她似的成日介炮仗似的梆梆梆,满村子只听得到她的大嗓门的,怎么就能叫不会过日子呢!”
正在打草鞋的三伯娘就瞪了她一眼,“规矩学哪去了,长辈也是你能说嘴的!”
罗瑞香做了个鬼脸,刚想往外跑,就被三伯娘喝住了。
“旁人家的事儿,要你竖上竖下的添什么乱,给你二嫂看孩子去!”
一连好几天,罗瑞香都被三伯娘看住了,竟是不准她往东边去一步,罗瑞香暗自发脾气。
二嫂刚进门才两年,虽已是生了儿子了,却还在观察期,并不敢多说多动。大嫂进门五六年了,资格老些,同小姑子罗瑞香关系不坏,也知道些罗家的过往,就劝她,“娘心里头还未缓过来呢,你若想去你三哥家,悄悄去才是正经。”
罗瑞香就嘟了嘴,“又不是三哥的错,爹同大哥都不气,娘的气性怎么这样大!”
可到底又过了两天,趁着三伯娘没那么上心了,一溜烟就去了东边。
只还未跨进院子,就发现罗稻葵家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是准时准点的存稿君,我很孤单寂寞冷,因为凤梨拔光了头发也没办到两孩证,明天的更新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第八十二章 变样
也不着急进门了,罗瑞香就这么直接站在院子外头端详了起来。
在脑子里对照着找了半晌的茬后,总算发觉除了正房檐下多了七八刀已是腌渍过的长条肉,院子里追着日头晒了好些白菜萝卜,还有几只腌菜缸正倒扣在窗下外,最大的变化就是正屋东边的空地上多了两块菜地了。
习惯性地朝西边翻了个白眼后,一径唤着“三堂哥”、“三堂嫂”的推开了院门。
金鱼儿和罗稻葵正在后院里开荒松土,虽然各干各的,可这些天来养成的习惯让二人时不时的就会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心里自然就甜滋滋了起来,手里的板锄自然也就更有准头了。
冷不丁听到罗瑞香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罗瑞香已是窜到正房门口了。
看到两口子齐齐从后院出来,罗瑞香就嘻嘻笑着上前挽了金鱼儿的胳膊,“三堂嫂,你们在家忙什么呢!”
金鱼儿长这么大很少和人这般亲近过,尤其是还没见过几面的人,登时半条胳膊都硬僵僵了起来,浑身不自在。
只她知道罗栀子和罗瑞香关系极好,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实话实说道:“我看后院里头土色不错,便想收拾几块菜地出来。”
罗瑞香亦是在田间地头长大的,听了更有兴趣了,挽着金鱼儿抬脚就往后院去,“走,领我瞧瞧去。”
又笑着告诉金鱼儿,“你们可真是姑嫂,以前三姐在家的时候就从不闲着,后院里一到三伏天就爬满了西瓜甜瓜水菜瓜,引得村里的小子们口水流一路……”
只话音未落,就着实惊了一把。
三伯娘是个明事理的,就算一直对原本应是自家老二的民壮名额落在了罗稻葵头上对罗稻葵兄妹俩心存芥蒂,可到底也不曾拦着他们小兄弟姊妹们往来。而这回若不是因为她素来不喜大伯娘彭氏的为人不想同她打交道,而偏偏彭氏又言三语四的闹出了好些龌龊来,她生怕罗瑞香大大咧咧的嘴上没有把门被卷进是非里,也不会拦着她往罗稻葵家来的。所以自小到大罗瑞香对罗稻葵家也算是熟门熟路的了,自然知道这后院里都是哪副光景的。
半晌,才朝着罗稻葵金鱼儿两口子竖起了大拇指来,道:“你们可真厉害!”
这才几天功夫,后院东边一路和西边猪圈羊栏前后的差不多总有五亩多的地界上,已是依着山势开了十几块菜地出来了。而且虽说大小不等,可却横平竖直的很是规整,看起来不要太壮观的。
金鱼儿还不习惯这样直接了当的称赞,微微有些脸红。罗稻葵却是笑道:“可别把我算进去,这可都是你堂嫂的功劳,我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
语气里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罗瑞香不是头一天认识罗稻葵了,自然知道他从不打妄语的。更是瞪圆了眼睛,毫不避讳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金鱼儿。
看的金鱼儿就像那熟透了的向日葵似的垂下了头,罗瑞香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心里痛快极了,她倒要看看,西边的以后还怎么说嘴!
瞥了瞥眼,视线却不曾落在西边大伯娘家,而是被罗稻葵看向金鱼儿时的温柔目光再次给惊住了。
罗稻葵看着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的罗瑞香,脸上微红,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当初顾金兰在给他做媒的时候就曾强调过金鱼儿很能干,家里家外不论什么活计都拿的起来。他想着顾金兰在他们衙门中的一众女眷里就是出了名的能干,等闲男子都及不上她,想来嫡亲的妹子也断然差不到哪里去的,自然欢喜的。
只没想到即便已是心里有数了,却还是小看了金鱼儿。
开荒松土自不必说了,只怕他腿脚灵便健步如飞的时候也不一定就能及得上她。毕竟虽比力气,就是现如今的他也比金鱼儿强些,可金鱼儿人的耐力和毅力,却是不管什么时候的他都比不上的。
而且不光能干活,那细致程度更是叫他汗颜。不说旁的,只说开荒的时候已经不是用脚步来丈量了,而是像盖房子的时候似的涌麻线拉线,势必要叫每一块菜地包括田垄都要等距,甚至还要横平竖直的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才肯罢休,叫他不服都不行。
而实际上不光是罗稻葵对金鱼儿刮目相看,金鱼儿对罗稻葵亦是如此。
毕竟早在出门子前她就已是想好了,家里家外的活计罗稻葵不能干的,有她能干就行了。
却没想到等她把计划一一告诉罗稻葵后,他不禁欣然接受,还要一起动手。不仅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能干,还事事都要抢在前头。若不是她坚持不肯松开板锄,说不得就要被罗稻葵支到一旁干看着的。
说句实在话,看着罗稻葵深一脚浅一脚的拿着板锄一干就是这么多天,非但没有半点怨,还成天到晚都乐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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