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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有鱼第5部分阅读

    恶大善、大快人心的剧情痴迷的不得了。

    这世上虽有陈世美那般薄情寡义丧尽天良的负心汉,可到底还是有韩琦这样的忠义之人,有如包文正这般为民做主的清官好官,可见这老天爷还是长眼的!

    可庄户人家看戏的机会不多,就算现如今大家伙的日子都渐渐好过起来了,可好容易有两场庙会戏、祠堂戏、喜庆戏,基本上都是些讨口彩的吉祥喜庆戏文,鲜少会唱这出戏的。

    所以一旦听说哪个村屯哪户人家请了戏班子来唱《铡美案》,但凡能抽出空来,就是几十里的山路,陶氏都会跑着去的。而且不管人扮相怎么样,唱腔地不地道,都是听得津津有味热血的。回了家,还要回味个叁月半年的,趁着没人的时候还要哼上两嗓子。

    所以之前顾金兰优哉游哉的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也是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睛地拍了桌子,“他敢!”

    又咬牙切齿道:“若那钱家小子真敢这么忘恩负义丧尽天良,我们就去告官!咱们可不像那秦香莲,父母兄弟一应俱无。人证物证,什么找不出来。敢对不起我们锦鲤,先把钱银匠两口子扣下再说!”

    顾金兰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可却不欲和陶氏在这问题上多做攀扯。

    而是道:“您说的轻巧,那您可知道,我朝律例白纸黑字,民告官,就如子杀父,只要上告那就得先吃上五十杀威棒。而且就算是胜了,那也得流放两千里!”

    别说是念过两天书认得几个字的所谓读书人了,就是考了秀才中了举人的文人士子也不一定就知道律法,更别说陶氏了。顾金兰也是因为赵云松一直都在衙门里当差,听的看的多了,才有机会知道点子罢了,没想到这还真派上了大用场了。

    果然正如顾金兰所料,陶氏一听这话就懵了。

    五十杀威棒!这一打下去,说不得冤屈还未诉出口,就得死在这五十棒下了。还有就算赢了也还得流放两千里,这不明摆着要人偿命么!

    这是什么狗屁律例王法!

    可这样的话再是不敢宣之于口的,一口气漏了下去,瞬间就焉了。

    看着陶氏萎靡不振的样子,顾金兰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当然了,发达了就休弃糟糠之妻的也不只读书人,但凡有些出息了就丧良心的人好多着呢!况且三年才出一状元,陈世美那般的渣滓更是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

    眼见陶氏瞬间就亮了眼,眉眼不动的继续道:“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念书有多费钱,咱们家大老虎小老虎也都念过两年书,您应当知道些个的。何况真正个想要考科举,那可不是随便找个私塾寻个先生就行的。像我们衙门里的大老爷,就特地送了孙子去有名望的书院念书,哪年不要花个千儿八百的。而且这可不是一年两载的事儿,说不得就得念上半辈子呢!别说那钱银匠只是个走村串户的手艺人,就是开了一片铺子是个财主,也不一定就能供出个举人进士来。况且,那钱家可不只这么一个儿子,总不能为着这个儿子出息,就断了其他儿子的出路吧!天底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可陶氏却不这样想,顾金琥顾金彪只是不能念书罢了,若是能念书,就是举全族之力那也得供出来。到时候别说兄弟了,就是叔伯、叔公,那也得出力出银子。

    这可是他们老顾家的子孙,他们不出力,谁出力!

    顾金兰只一眼,就知道陶氏在想什么了,只好加把火,“……更何况娘老子也总有老了的一天的吧,做不动了,还能指望谁去!您是熟知戏文的,自然知道那陈世美能中状元,那秦香莲可是吃了大苦头的。可秦香莲能十来年穷耕苦织的奉养公婆抚育儿女,咱家三丫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吃得了这个苦?您千金小姐似的把她养到这样大,就舍得让她遭这份罪?……”

    果然一听这话,陶氏就有些踌躇了。

    旁的还罢了,这句话确是越嚼越有道理的。

    若是二三十岁就能出头那还罢了,可若是等到四五十岁才得以中举,爹娘都说不得都熬死了,那时候又能指望谁!兄弟、叔伯?娘老子都没了,也就隔了一层了,怕是指望不上了吧!

    又想起他们顾家坝虽没出过童生秀才的,可下头栗坪却是出过秀才的。可满栗坪谁不说这份功名等于是那秀才娘子割肉卖血换来的!而且好容易四十岁上才中秀才,儿子都成亲了,竟还学人纳妾,真是丢尽了脸面。

    这样想来,虽然觉着顾金兰的那番话实在是不好听,可总算是真心替顾锦鲤着想的。即便之后和顾锦鲤嘀咕了好一阵后已是有了点子犹豫,但还是觉着顾金兰是一片好心,只是不大知道顾锦鲤有多能干罢了。

    可这会子听到顾金兰要给金鱼儿说亲,登时就觉着顾金兰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当初自己让顾金兰给顾锦鲤说人家的时候,左推右拒的满心不情愿,实在别不过情面拎出来一个,还是个不上台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拿的出手的。

    现在更好了,顾锦鲤有了好亲事,不但不替她欢喜不替她做脸,还下死劲儿的泼冷水,想尽办法搅局。这还罢了,可金鱼儿才多大,竟一门心思的要给她说亲!

    怎么,四丫头是妹子,三丫头就不是妹子了?

    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到底有没有想着顾锦鲤是她的亲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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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败坏

    顾金兰就没想过陶氏会一口应允。

    毕竟她一向都知道旁的还罢了,但凡涉及到金鱼儿,陶氏一贯是没什么头脑的。再说句大不敬的话,根本就没个当娘的样子。

    所以在过来之前就和顾金彪言明了,这事儿没有个回合铁定是拿不下来的。让顾金彪多请了一天假,既然来了,自然要一次性料理清爽了再回城的。免得两头不着落。

    不过话说回头,这事儿同不同意的,也不在陶氏,最后拿主意的肯定是顾三小。就是她和顾金琥顾金彪,也只说得上话却做不得主。

    因此也浑不在意陶氏的恶声恶气,笑着上前扶起了圈椅,又扶陶氏坐下,“娘,您先听着,若是觉着不好,咱们再议就是了。”

    可这会子陶氏已经把顾金兰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怎奈是亲骨肉,又是顾金兰。若是旁的人敢这么两面三刀的败坏顾锦鲤的前程,又不把她放在眼里,陶氏活嚼了她的心都有的。

    但即便是顾金兰,这口气依旧咽不下,“啪”的一声打掉她伸过来的手,又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顾金兰垂了手,笑了笑又要说话,顾三小却是看不下去的。

    就是亲闺女,也没有这样张口就骂起手就打的道理的。况且既是出了门子了,那就是亲戚了,好容易上门,好茶好饭的客气都来不及,哪有这样吹胡子瞪眼睛的道理的。

    更何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在金鱼儿的事儿上大喊大叫的!

    可顾三小素来好声好气惯了,虽然心里恼火,可还是清了清喉咙,压着怒气向陶氏道:“你先坐下。”

    可陶氏这会子已是气红了眼了,虽听到了顾三小的话,可心神却并不在顾三小身上,仍旧死死的瞪着顾金兰,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的。

    喘着粗气,“坐什么坐!我告诉你们,我就是不同意!姐姐还没有定亲呢,妹妹倒要说人家了,就这么想男人?”

    这话一出,刚刚坐下的顾金兰“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直视着陶氏,满脸怒容,这也是当娘的能说的话?顾金彪皱了眉,看向陶氏的目光满是失望。一直低着头的顾金琥也抬起了头来,也看向了陶氏,眼里满是不解。

    只是姐弟三人还未及开口说些什么,顾三小已是指了东屋向陶氏道:“回屋去,等我死了,你再这么拍着桌子讲这样的话!”

    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一句话从头到尾都和顾三小的表情动作一样,俱是是淡淡的,可威力却是实打实的,听的人如坠冰窟一身冷汗。

    顾金琥顾金彪兄弟两个赶忙站了起来,收回目光垂了头。顾金兰更是上前两步,站到了顾小三身边,颇为担忧的唤了声“爹”。

    陶氏话音刚落,就被三个儿女的眼神看的一个激灵。可到底还是觉着自己没说错,站得直挺挺的瞪了回去。

    可等到顾三小轻飘飘的一句话一落地,陶氏就有些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顾三小究竟说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顾三小,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顾三小竟会破天荒的当着都成了家的儿女们的面向自己发这样大的脾气,说这样诛心的话。

    毕竟旁的先不说,可顾三小在整个顾家坝,整个沙河镇那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而且是表里如一的好脾气。

    在外头与人为善,从没与人红过脸。在家里头亦是好声好气的,鲜少有高声的时候。顾金琥兄弟几个长大这么大,基本上就没怎么挨过骂,更别说挨打了。

    这些年来,两口子虽也因为金鱼儿的事儿吵过架,有过冷战,可到底自来都没有和陶氏说过这样的话,这样下过她的面子的。

    也就瞬间,陶氏的脸就紫涨了起来。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真是又气又难堪,觉着自己还不如一头碰死了一了百了算了。

    他们可是患难夫妻,是从两人同吃一碗稀的都看的见人影的米粥的苦难日子里熬出来的患难夫妻啊!

    为了那么一个养不熟的孩子,竟这样的呵斥她,她又何苦挣命似的生孩子的。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忿,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涌。

    顾三小并不知道陶氏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陶氏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心底也酸涩了起来了。

    到底是同甘共苦了二三十年的夫妻啊!

    可一想到当年陶氏冷心冷肺的根本没有犹豫就要扔掉金鱼儿的事儿,还是咬了咬牙,收回了目光看向顾金兰,“扶你娘回屋去!”

    他到现在都记得陶氏其实是不大喜欢闺女的,何况又是在连生了两个闺女的情况下,日盼夜盼,就是盼着是个小子的。没想到生下来又是闺女,更没想到的是陶氏竟出人意料的对这个小闺女喜爱非常,就是前头三个闺女摞一块都及不上的。吃的穿的都是家里顶顶好的,甚至把出嫁时的嫁衣都给拆了好做小衣裳。还一心想给这个小闺女取个好名儿,只是还没等定下名儿来,就出了事儿。

    原先这样那样百般疼爱的小闺女,都养到这样大了,还是说扔掉就扔掉,这是顾三小都一遭知道什么叫做心寒。

    又是轻飘飘的几个字,陶氏这回却听明白了,满心里的勇气怒气怨气一股脑的泄了个一干二净,任凭顾金兰搀扶着进了东屋,没有任何动作。

    看着失魂落魄的坐在炕沿上无声的垂着泪的陶氏,顾金兰心里也不好受。

    她是女儿,也是母亲,更是一向都是在家里颇为说得上话受到尊重的女人,自然知道陶氏有多难堪的。

    可正因为她是母亲,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能理解陶氏怎么就能这样冷硬无情的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更何况,金鱼儿有什么不好的!

    说到底,还是她们亏欠了她的!

    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实在没有这份心情,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知道这会子不管说什么,陶氏都是听不进去的。

    想留下陪陪陶氏,却又记挂着外头。

    想叫人进来看顾着陶氏,起码端个茶倒个水,可一时间竟找不出这么个人来。

    金鱼儿自是不算的。杜氏太过老实了,当媳妇不错,可在这种事儿上就不大经用了。蒋氏虽能说会笑八面玲珑的,可未免口齿心思都伶俐过头了。至于顾锦鲤,那就是个乱家的种子,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想了想,扶了陶氏上炕靠坐好,又倒了碗茶与她,看着她一碗热茶下肚,脸上有了两分血色,又勉强说了两句话,才出了屋。

    外头顾三小正在和顾金彪说话,顾金彪说的很是琐碎细致,顾金琥支着耳朵更是听得认真,连顾金兰出来都没有察觉。

    顾三小却是看到了,招手问道:“这事儿你觉的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合适

    刚刚在路上听到顾金彪言明来意,顾三小的脚步就有些乱了。

    可经过陶氏这样一闹,不知怎的,倒是静下心来了。

    顾金兰扶着陶氏回了东屋后,这里顾三小就示意顾金彪坐下,细细问了起来,也慢慢回忆了起来。

    说来也巧,顾三小是认得罗稻葵的。

    虽已是去年年初的事儿了,也只不过一面之缘,说过两句话。可瞧着这样年纪轻轻的一小子,担着满满的两桶水,却一滴未泼,当时就觉着这个孩子真是稳健,所以记忆也算深刻。这会子扒拉扒拉,还真是回想起了不少,起码把这个孩子的形容已是想起来了。

    只是顾三小平日里虽是个有主意,更是个能拿主意的,可到了这会子也不免踌躇起来了。

    听得顾三小发问,顾金兰笑着端坐了下来,“自然是瞧着合适,我才起了这个想头的。”

    听到合适二字,顾三小微微皱眉,但还是示意顾金兰继续说下去。

    顾金兰就吁了一口气,然后轻快道:“前儿我还和我婆婆说呢,这些年世道越发坏了,但凡谈到男婚女嫁,就是女重聘礼男重妆奁。更有的还要把聘礼嫁妆都写进婚契里,就怕受人蒙骗,生儿育女好像就为了那几个铜钱似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谈不上富裕,却还真是不求这些个的。既是结亲,除了门当户对以外,自然是要求人家家里有体统,孩子品性好的。”

    “就说我们家四丫头这样忠厚,找个机灵的吧,可又怕是个心眼子太过活泛的,更怕是个只会抖机灵的。找个老实的吧,可又怕老实过了头是个木讷的,更怕是个内里糊涂的。可罗兄弟这人,也算是我们眼看着长到这样大的,老实本分不说,心里还有成算,而且难得的是有良心待人实心……”

    顾金兰成亲十年了,说句良心话,这时候再看男人,就和做姑娘时不大一样了。

    虽则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品性要好。可也真是直到亲身过了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品性好的。

    因此自打起了这个念头后,就越看罗稻葵越好。虽然硬伤很明显,还是不可更改的,可好处也很明显呀!

    有情有义,又不狂嫖滥赌的不成|人,性格也好,还会疼人,怎么看怎么是能过日子的人。

    不得不说,顾金兰这话还真是说到顾三小的心坎里去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有的吃有的穿,这辈子还图什么,不就是指望儿女们都能过上好日子,都能茶饭调顺平安顺遂么!

    只是旁的几个孩子还罢了,只要不往邪门歪道上走,这日子断然差不到哪里去。唯有金鱼儿,真真是叫他放心不下。

    虽说他不喜欢听人说金鱼儿疯疯傻傻之类的话儿,却也不可否认,金鱼儿确实曾病过一段日子。

    这会子虽已是大好了,可当年的那桩事儿早就跟个胎记似的,注定是要跟着金鱼儿一辈子的。

    女孩子大了,总归是要出门子的,再没有留她一辈子的道理。

    可自家人不介意,旁人能不介意吗?即便不介意,又能真心好好待她吗?

    随着金鱼儿一天天的长大,这桩事儿就在顾三小的心头生根发芽了,只要一想起这个来,就只剩下叹气。

    一心催着尽快把顾锦鲤的亲事定下来,其实也是存了好早日给金鱼儿相看起来的心思在里头。毕竟他心里是清楚的很的,顾锦鲤的亲事一日悬而未决,陶氏就一日不会有心思去替金鱼儿操持的。

    正如顾金兰所料,在金鱼儿的事儿上,顾三小是不预备让陶氏插手的,只需她帮着操持些事务也就罢了。

    他自己更是早早的就拿定了主意了,不比顾锦鲤要求多多,金鱼儿只要找个品性好有担当,能善待她的人也就行了。

    其他的,只要大面上能过的去,就都是不拘的,也是可以商量的。

    可这样的人,又何尝好找的。

    反正他冷眼看了这么几年,对周边几个村屯年纪合适的小子都已是心中有数了,可若说合适,那真是一个都没有的。

    只是让顾三小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并不知情的时候,顾金兰和顾金彪已是替金鱼儿筹划上了。

    而且在他还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就已经择定了人选了。

    自然是老怀安慰的。

    毕竟顾金兰顾金彪能这样把金鱼儿放在心上,正是他喜闻乐见的。

    他总有老的做不动的一天,也肯定是要先走一步的。到时候金鱼儿能有兄姐们稍稍看顾些,他即便走了也能安心了。

    只是到底,顾三小并不觉着罗稻葵有多合适。

    旁的先放放,只说他年纪不大却已是失了父母,这就值得商榷了。

    这命格是否过硬的再说,可孩子没有父母,不管这孩子多大年纪,是二十还是五十,那都是像风雨中的茅草棚子似的飘摇不定,心里没着没落的。

    而且先不说这孩子以前到底吃过多少苦,遭过什么罪,经历过怎样的磨难,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只说今后若真是结了亲,这日子又该怎么过!

    没有老人在身边提点着,说不得直到看着人家插秧撒种了,自己才知道到日子了。说不得金鱼儿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连个煮鸡蛋都吃不上,说不得小两口拌嘴了连个说和的人都没有……

    无亲可孝,无亲可依,没经历过的人再是想象不出那种苦楚的。

    再则,顾三小叹了口气,这孩子可是伤了腿脚的。

    虽说不妨碍家常过日子,可是能爬高,还是能上低?

    家里头顶门立户的男人,若是使不上劲儿,这一家子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可心里头思来想去的,还是想起了顾金兰说的“合适”二字,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更是懊悔不已。

    好半晌,才略有迟疑的问着顾金兰,“可这孩子到底是做过两年民壮,见过世面的。”

    第二十三章 苦笑

    听话听音,顾金兰自然明白顾三小的意思。

    衙门是什么地界,说是龙潭虎||||||岤刀山火海那都是轻的!

    别说本来就是个心里头有些成算的了,就是个傻子进去了也能学的精乖伶俐的出来。

    再老实,又能老实到哪里去!

    可到底这世上百样米养百样人,内里藏j的不是没有,可也不能就这么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不是。

    就像这个罗稻葵,自打十五岁上充了民壮投了壮班,就跟了当时还在壮班任着小头目的赵云松。

    赵云松感慨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苦出身,走到这一步是花了大力气的,并不容易。再加上又冷眼看他年纪虽不很大,可办起事儿来却似模似样的,也不像旁的那些个活猴没几天就丧了良心不成|人,便肯时常提点他一二。

    好心加好心,就是搅人心。一来二去的,还真是处出了感情来了,赵云松慢慢的便真心实意的把罗稻葵当做兄弟子侄一样的对待了。即便后来活动关系改任了斗级,还是颇为照顾他。怕他跟着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活猴学坏了,还把自家的南房赁了一间与他住,好照看他一二。

    而这罗稻葵也是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还没有搬过来的时候,就时常跑出跑进的搭把手。后来住进来了,像是劈柴担水跑腿这样的吃力活计,更是风雨无阻,一日都不曾耽误过。

    虽都是些琐碎小事儿,可正是这些小事儿才最见功夫。

    这般进进出出的两三年,是个什么样的品性,顾金兰虽不敢说一清二楚,总归是不离十的。

    一五一十的告诉给顾三小和顾金琥听,“……虽说这孩子上头失了父母,下头无兄弟帮扶,只有一幼妹,实在是个命苦的。可到底充了民壮,前程也就有了。再说他又和旁人不一样,念过两年书识字明理不说,到底是遭过罪的人,所以和同年纪的孩子相比,更懂得人情世故,也更知道惜福,更知道什么叫做取之有道……不说旁的,这都两年多快三年了,我们是自来没有听说过他在外头仗势欺人两处做鬼的……你们也都知道,身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的。所以我和云松在家时就常说,这么个妥帖孩子,出头是迟早的。”

    不光深知罗稻葵秉性能力的顾金兰夫妻这样想,就是好些衙门里的同事,还有同出同进的街坊邻居,但凡提起罗稻葵,都只有赞的。

    所以好些个女眷也不管认不认识顾金兰,都借着由头走马灯似的往赵家来,这家借把盐那家瞧瞧花样子的,可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就是为了打听罗稻葵的家事。

    顾金兰一壁不厌其烦地应酬着,一壁又听说罗稻葵的伯娘婶子早就在娘家扒拉侄女外甥女了,只因着他孝期未过不好张罗,怎么可能没有点子想头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没在自家人里头扒拉过,自然也想过年龄相仿的顾锦鲤。

    只是一来知道陶氏顾锦鲤的眼孔不是一般的高,是一心想要找个家道殷实的读书人,以后好凤冠霞帔诰命加身的。而罗稻葵再出息也不过是个吃公门饭的,虽然不同于那些个贱民身份的皂班、快班、门子、禁卒,身份依旧是良民,可到底没本事科举出仕,顾锦鲤自是看不上的。

    二来,说句良心话,她虽已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了,可顾锦鲤是个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她不是不清楚。罗稻葵再能耐,也养不活拢着手要人服侍的少奶奶。更何况,她们夫妻真是把罗稻葵当做兄弟子侄来看待的,明知道顾锦鲤眼高手低不是过日子的人,虽然打心里过了不只一遍了,到底还是张不开这个口的。

    而实际上,更让顾金兰张不开口的,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的,还另有人在。

    而且不比顾金兰是扒拉了一遍才有意的,顾金兰最早想到的其实是金鱼儿。

    可到底刚有了个影儿,就想起了别说外人了,就是自家从姐妹,甚至亲姊妹都对金鱼儿讳莫如深敬而远之的模样,就再也提不起这个劲头了。

    所谓夜里想了千条路,醒来还是走原路,再有想头也只能埋在心里头,半句不敢往外透。

    又想着不知哪家的女孩子这样福气,却没想到老天爷竟如此的不开眼,人好容易整理家业过了两天正经日子,竟又横剌里飞来这么一场事故,想想都要心酸落泪的。

    不过也是经了此事儿,她才知道原来之前见到的那些好处不过一零头罢了。

    眼见顾三小不自觉的往前探了探身,更是斟词酌句了起来,“……别说旁人了,就说我们,这个岁数了,也算经过事儿了。可若是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出了这么一场事故坏了前程,也肯定是怎么着都过不去这个坎的。”

    “可不是我说,罗兄弟真真是个心宽的。既没有怨天尤人的抱怨老天爷不长眼,或是把过错都归结到旁人身上去,觉着人人个个都对他不起。也没有自怨自艾的觉着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或是怪罪自己不该出这个头。反倒是很快就恢复了精气神,等着伤势略略好转了,更就盘算起今后的日子来了……连我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着这日子有奔头。不过才十七岁,就有这份心性这份条理。就算腿脚不灵便,可在我看来,罗兄弟比那些个身健心残的好了百倍不止!”

    听的顾金兰这样一说,顾三小心里瞬间就松快了不只一星半点。

    原本想着罗稻葵父母双亡,现如今又落下残疾,旁的再好,可多少总会有些牛心左性,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

    却没想到竟是个有心胸的。

    这倒真是难得。

    只是到底沉吟了半晌,这胸口还是闷闷的不自在。

    顾金琥抬眼看了看垂着头不说话的顾三小,转头看向顾金兰,问起了罗稻葵的生活琐事来。像是说话怎么样、走路怎么样、酒量怎么样、与人相处怎么样,问了一大筐的话。

    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什么叫做人无完人。有了这样好处,就算还有那样好处,可势必在旁的地方总要弱一点或是欠缺些的。

    顾金兰没想到顾金琥竟会问出这些话来,倒是有些诧异,更不敢掉以轻心,细细的说与他听,不过也没忘了打量顾三小的神色。

    见他眉头虽是松了松,可到底还是蹙在一起,不由苦笑。

    这世上又哪有四角周全十全十美的事儿。

    清代衙役并不全是贱民,其中的民壮(壮丁,守护仓库监狱,护送押解过境银饷人犯等)、库子(看银库的)、斗级(看粮库的)、铺兵(递送公文的)地位上“同凡”,就是说具有普通民户的地位,所以选充的时候是比较严格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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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喋喋

    就像金鱼儿,小时候那样伶俐标致。若不是好端端的坐在家里都飞来横祸,现如今不知道该出落的多灵秀,提亲的人或许早就踏烂了门槛了。

    可当时一家子只想着治好她,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也不管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大夫、药师、神婆、仙姑……只要听人说好,砸锅卖铁都要请来摸脉做法的。

    万万没有料到,病还没有治的十分好,倒已是闹了个满镇风雨了。

    原本顾家坝出名的也就村口的那座水磨碓房罢了,可现在好了,就连镇上三岁的小孩都知道顾家坝有个小丫头烧坏了脑子撞上了脏东西了。

    村里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别说让自家的孩子同金鱼儿一处玩了,就连鸡鸭鹅都不敢放出来了,生怕被金鱼儿给祸害了没处儿说理。

    而且就算现如今金鱼儿已是好几年都没再犯过病,眼看着就已是大好了,可到底之前害病的形容早已是牢牢的刻在众人心里了。

    否则的话,一般人家的姑娘十二三岁就有人登门求亲了,可金鱼儿翻了年就十四了,别说正么正经的提亲了,就是平日里几个大娘婶子凑在一起说个玩笑话都要特特避开了金鱼儿,不就是忌讳金鱼儿有暗毛病,生怕殃及子嗣么!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挨家挨户的告诉,说金鱼儿没病,不会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外头气氛颇为沉重,屋里头金鱼儿的嘴唇亦是抿的紧紧的。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累了两天一夜,浑身上下就好像被拆了一遍似的,哪里还撑得住的,一沾上枕头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可这些年来但凡顾金兰回娘家就是歇在金鱼儿屋里的,虽说刚刚去堂屋的时候还再三的嘱咐了金鱼儿不必等她,困了就先睡。

    可到底顾金兰难得回来一趟,姐妹俩相处的时光更是少的可怜,金鱼儿再是舍不得浪费在睡觉上头的。

    所以即便瞌睡的厉害,还是强撑着眼皮不敢真正睡着。

    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就又得忍受着萧飒的喋喋不休了。

    其实金鱼儿现如今已是很少觉着需要忍受了,毕竟她已是习惯了这样的现实这样的生活。若是听不到二人的声音,说不得还会浑身不自在的。

    可今儿萧飒说的这些话,除了那篇子关于花露的,就再没靠谱的了。尤其是顾金兰去了堂屋后,就更是叽叽喳喳的蹦?的凶了。

    不说字字句句都让金鱼儿面红耳赤,可十句里头总有九句都能让金鱼儿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

    好在还有益柔。

    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萧飒的那些个话在她自己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在金鱼儿而言,杀伤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也顾不得每日例行的诵经了,只和金鱼儿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顺着刚刚的话题告诉金鱼儿,“《养小录》中记载,花露‘入汤代茶,种种益人。入酒增味,调汁制饵,无所不宜’”……又信手拈来,把《铁围山丛谈》一书中记载的关于花露的制作方法细细论来。还把她做姑娘时同着姊妹们做花露的趣事儿说给金鱼儿听,“……到了辰光就在花园子里转,玫瑰、茉莉、桂花、,刚打上花苞就叫我们给掐了。闹到后来不管什么季节,花园子里除了兰花,竟再没旁的了。”又告诉金鱼儿,“旁的花都好使,可唯有兰花、橄榄两种因为质嫩所以蒸露不上,一入甑中就酥了……”

    别说金鱼儿了,就是上蹿下跳的萧飒都偏着头听住了。

    因着就快要到桂子花开,十里飘香的时节了,便数着指头张罗起了蒸锅、木甑等物什来,哄着金鱼儿到时候做些木樨花露来拌饭吃,也风雅一回。

    只是这头还想着最好再做两个竹筒蒸馏时好用,那头就又撺掇起了金鱼儿,哄着她假装有事儿路过堂屋。

    不说是自己想听壁角,还一本正经的美其名曰,“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虽说萧飒喜欢热闹,更喜欢凑热闹。可今儿却不同往日,萧飒满心觉着顾金兰顾金彪姐弟俩这趟回来很有可能真的是为了金鱼儿。

    虽说之前打过主意,觉着金鱼儿这样被陶氏顾锦鲤磋磨着,还不如早早嫁了的好。当着金鱼儿的面虽也会说上两句玩笑话,可事到临头还是忧心忡忡的。

    可金鱼儿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再加上在萧飒的喋喋不休下已经知道了说不得就和自己相关的,自然死活不肯的。只捂着耳朵,当做没听见。

    萧飒看着掩耳盗铃的金鱼儿嘴角直抽抽,却还得苦口婆心的哄着金鱼儿往这移一移,往那挪一挪的。不为旁的,就是听个声儿也是好的呀!

    又上蹿下跳的直报怨,“真是奇了怪了,顾锦鲤那丫头但凡听壁角,就是一听一个准,我怎么就怂了呢!”

    可不管萧飒怎么连哄带戳的威逼利诱金鱼儿,她就是保持着标准睡姿一动不动,连眼珠儿都不带转的,气的萧飒更是使劲儿地戳她。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也不想想我这心急火燎的都是为了谁!感情我都成太监了!”

    金鱼儿的眼睫就颤了颤,萧飒咋呼的更凶了。

    “我说小鱼儿,你就真的不关心?你可知道,你大姐二哥说不得都已是给你瞧好了婆家了!而且你们这不都喜欢在春天办喜事么,说不得明年一开春你就得嫁人了!”

    看着金鱼儿八风不动只好又下了剂猛药,“我们那还有个说法呢,叫有钱没钱,娶个老婆回家过年。平时结婚办喜事的时候,也和你们这一样,讲究个黄道吉日的。而且我们还比你们多了一条,得挑个节假日大家休息的时候才成。可一到了年前啊,就再是顾不得这许多了,都说什么腊月里天天都是好日子,那结婚的人真是乌泱乌泱,说不得一不留神就走错了厅房……”

    可话还未说完,就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点着金鱼儿看向益柔的方向,“这,这是睡着了?”

    半晌,听见益柔肯定的“嗯”了一声。

    萧飒简直就要抓狂了,真是服了这丫头了,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这可是婚姻大事儿,而且还不作兴离婚,她到底知不知道有多严重!

    都不好意思说了,可还是得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嘤嘤嘤~

    第二十五章 百态

    金鱼儿呼噜呼噜的睡着了,萧飒气的一蹦三尺高,一整夜都迷迷糊糊的没睡安稳,梦里都在记挂着这事儿,好几次都被自己惊醒。

    不过这一晚也算是个不眠之夜了,没睡好的不单她一个。一大早起来,家里头一多半都是顶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

    不过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罢了。

    金鱼儿倒是黑甜一觉睡得十分舒服,只是一睁眼就后悔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身旁昨晚亲手拢了几次才拢好的被窝已是齐齐整整的叠放在床头了。要不是枕头上还留着浅浅的印记,说不得还以为顾金兰不曾睡过来的。

    没想到自己竟睡的这样沉。

    不禁咬了咬唇,可再是顾不上懊恼的,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刚穿上衣裳,帘子一动,穿戴整齐的顾锦鲤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金鱼儿系着襻扣的手微微一顿,习惯性的往里缩了缩想把自己隐在空气中,然后继续穿衣裳。却没想到顾锦鲤不是要出去,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

    又是这副表情,金鱼儿心里就有了片刻的迟疑。

    顾锦鲤看在眼里,原本愤愤然的脸上就添了两分鄙夷。

    却是走到了床边才弯下腰来压低声音嘲讽道:“怪到娘说你想男人了,果然是屁股大了,吊了心了呢!”

    金鱼儿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