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而且顾锦鲤住着的半间屋子一向都是拾掇的纤尘不染的,除了她自己,根本就没人能迈进脚去。堂屋是待客的地方,一家子的门面,自然也不会太过埋汰。
可灶间就不一样了,虽是几年前新砌的,可到底是泥巴墙、茅草棚的土墙草舍。
土墙上因着常年累月的烟熏火燎,已是留下了整片整片的乌漆墨黑的印记。泥土地上虽然吸潮快,可毕竟正是做饭烧猪食的时候,免不了水滴汤溅。汤汤水水的一落地,就是一块深色印记。再加上当地搁着盛猪食的木桶,灶膛边堆着一摞柴草,墙边拢了好些烂菜叶子,看起来自然是有两分脏乱的。
起码是顾锦鲤完全不能接受的,甚至觉着这种地方做出来的饭,那还能吃吗?
瞬间倒尽了胃口。
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绣着牡丹花儿的绣鞋,咬咬牙才勉强跨进了门里。
蒋氏见了就又是一肚子的气,正好切完了肉,三两下拢在一起就开始“剁剁剁”的剁了起来。
顾锦鲤微微侧首,只见案板上血红一片,心里一突行动间就带了出来,迟疑了片刻才拿了帕子轻点着嘴角,问杜氏,“大嫂,用我做什么吗?”
蒋氏冷哼了一声,力道更大了。若不是可惜这肉是铜钱买来的,说不得就得肉沫横飞,径直贴顾锦鲤脸上去了。
这会子嫌恶心了,吃的时候怎么不见少吃?
真真会作!
顾锦鲤见了就皱了皱眉,赶紧拣着勉强能落脚的地儿往旁边挪了两碎步,不过到底还是翘着脚趾,瞪了蒋氏一眼又去看杜氏,面上不免流露出两分不耐来。
就是给杜氏十个胆子浑身挂满了,杜氏也不敢指派她干活呀!况且还有陶氏的话在前头摆着呢,忙摆手,“不用不用,就这么点子活计,有我同你二嫂就尽够了。”想了想,又端了张竹凳给顾锦鲤,“坐着歇歇吧!”
可惜顾锦鲤并不领情,虽然她根本就不想沾手,也很反感顾金兰总是喜欢指派她做这做那的。
凭着她的才貌,何须围着灶台转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念两句书多练习练习扎花的。
可这话是顾金兰交代的,连顾锦鲤自己都要承认,顾金兰是目前满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嫁得好自己又有本事,连顾金彪的行当都是她找的,是在娘家都能当半个家的主。更何况还有今儿这么一桩事儿,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耐住恶心过来。
哪知杜氏也是个不安好心的,竟明堂正道的敷衍她。
想要自己动手让顾金兰高看她一眼吧,可她这些年根本就没踏足过灶间,连碗筷放哪都不知道,哪里知道干什么又怎么干的。
只好耐住性子又问了一遍,可这语气不免就生硬起来了。
眼看顾锦鲤沉了脸,杜氏越发不知该怎么办好了,支支吾吾的,赶忙去看蒋氏。
蒋氏收到了目光,剁着肉的手不停,眼睛都没瞥顾锦鲤一眼就指派她道:“三妹,你去鸡窝里摸两个蛋,待会好炒韭菜,大姐最爱吃那个了。”
顾锦鲤瞪大了眼。
……
自打顾锦鲤去了灶间,陶氏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心知肚明,杜氏是个木头还罢了,可蒋氏却不是好招惹的。一进门就敢和自己打码头,若是真的指派锦鲤干活怎么办?
想到顾锦鲤纤细白嫩的双手,陶氏觉着自己很有必要去灶间招呼一声,可想到顾金兰,又生生的忍住了。
她再是不想和顾金兰硬碰硬的。
毕竟虽然已是近两年过去了,可对于那次吵架,陶氏还是记忆犹新的。
虽是因为三丫头的亲事引起的,可论到根源上,还是因为大丫头觉着她偏心太过了。都是女儿,没有这样区别对待的。更何况,在大丫头看来,这样娇惯三丫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时陶氏气的要命,觉着大丫头和四丫头一模样,生来就是气她的。
即便到了这会子,陶氏但凡想起也觉着自己委屈的很。
一个百拙无能还要带累爹娘,一个百伶百俐又能惠及娘家。这样两个女儿摆在面前,谁会不偏心的。
蒋氏听了陶氏的那一番嘱托心气不顺,顾金兰也不舒坦。
原本不想和陶氏辩白些什么的,免得又要拌嘴。
可看着陶氏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就这样区别对待,现在又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了,“三丫头已经十五了,不是五岁,还是这样嘴拨不动,还怎么出门子?难不成到时候把您带出去当老妈子,伺候婆家人?”
陶氏正想着心事,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嘱咐两句就能引来顾金兰这样的话,皱了皱眉。
三丫头是鸡鸭鱼肉享福享受的命,能识字会扎花会算账就成了,怎么不能出门子了?
可这样的话却是不好当着顾金兰的面说的,又怕顾金兰对顾锦鲤有看法,只好急急辩解道:“这可不能冤枉了三丫头,自打那年你我和说过后,我就在教三丫头干活了。”又极力夸赞了一通,“……还别说,你这么多弟妹里头,还就锦鲤像你,一点就会一会就通,伶俐着呢!哪里像四丫头,光生个火就学了大半拉月。”
说完也没瞧见顾金兰皱起的眉头,火急火燎的起身掩上了门,走过来坐在了顾金兰的条凳上,凑近了拽着顾金兰的手亲热道:“我告诉你听,今儿蒋巷里的胡媒婆来了,她为了给咱们锦鲤说亲连地里的活计都没顾上。而且一来啊,就给锦鲤说了门天造一对地造一双的好亲事!”
说着又带了两分神秘的推了推顾金兰,抿嘴笑道:“你猜猜是谁家!”
可顾金兰早就从蒋氏那知道这桩事儿了,也没心思和陶氏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游戏,更不关心这个,“所以你就让四丫头和二弟妹整宿整宿的舂米?”
“这是什么话,是不是又在你面前告状了?”陶氏跳了起来,“昨晚我也没睡呢,也不是在碓房里挨了一夜。咱们庄稼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哪有这么金贵的!”
“那锦鲤怎么就这么金贵上了?我家里买了个老妈子都照样上灶,也从不留指甲,她一个庄户丫头,倒是留着十指雪葱似的指甲,桌上端碗桌上放碗,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又没好气道:“要不是我看着你生的四丫头,指不定还以为是你打哪抱来的养小媳妇!”
第一十六章 反驳
陶氏登时紫涨了脸,只觉着心里一阵绞痛,简直又要晕过去了。
这叫什么话!
养小媳妇!感情自己还是个恶婆婆了?
就是两个外人媳妇都夸自己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婆婆,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巴心巴肝的亲骨肉竟说这样的话!
生儿育女劳心劳力一辈子,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早的溺死了来的干净!
当即就想发作,可看着顾金兰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口气都提到嗓子眼了,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转眼,就再也鼓不起勇气来了。
毕竟有着记忆深刻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再加上这会子还有大事儿要指望顾金兰拿主意的。所以再是咽不下这口气,再是委屈,也得合着唾沫咽下去。
好一会才顺了气,见顾金兰抿着茶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好鼻子一捏,又接着之前的话头自问自答的继续下去,“我告诉你听,就是下头粟坪东头钱银匠家的二小子。”说着又怕顾金兰出去的早,不大知道,还强调道:“就是念书最好长的也最好的那个。”
“……今年十六岁,听说五六岁上就进了学,风雨无阻霜雪不变,用功的不得了。还长的一表人才,一点都不像是庄户人家出生的小子,形容举止竟和城里人一模样。而且写诗做文章、琴棋书画什么的真是没有拿不出手的。明年就要考秀才了,都说以后肯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整个粟坪,谁不羡慕,谁不赞一声年少有为的。”
若是早上两年,陶氏再是瞧不上钱家这小子的。
尤其是自打顾金兰的丈夫赵云松谋了斗级,阖家搬进了城里,顾金桂两口子分了家后日子越过越滋润,陶氏对顾锦鲤的期盼就越来越高了。
不但一心一意的要找读书人,而且还觉着即便不是城里人,可也起码得是集镇上的才能般配的上。村屯里的,哪怕念书再好,那都是连眼风都不扫一下的。
想当她家的女婿,还是先把脚上的泥洗洗干净再说吧!
只是一来二去的倒是相了个,可大多数都是村屯里的。所以不管会不会念书,陶氏已经否决了。
唯有的两三个倒还真是集镇上的,只是孩子能念书的家底太薄,家底殷实的孩子又不识字。难得孩子念书家底殷实的,婆婆又是出了名的刻薄。
别说顾锦鲤了,就是陶氏都不中意,起了个头就再没下文了。
三番两次的,十里八乡的媒婆都知道了一向还算好说话的陶氏竟是个眼孔高的,等闲也就不登门了。甚至有的一听说男方看中了顾锦鲤,还要劝上两句,免得臊了脸孔。
眼看着顾锦鲤一天大似一天,顾三小下了最后通牒,陶氏急的嘴上一溜水泡。正想着怎么和顾锦鲤开口让她放低些要求,胡媒婆就带信上了门,陶氏欢喜的简直就跟见了真佛似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么些个要求就更好了。
只不过陶氏这会子也顾不上这些就是了。
继续道:“而且钱银匠手艺顶好,家里头有田又有牛,很是殷实。镇上孙大财主羡慕钱家小子以后是要做官的,一心想把女儿许给他。不但说三个女儿任凭钱家挑,还许了好重一副陪嫁。可钱家娘子觉着他们商户人家不免粗鄙,不喜欢。就是看中了我们家锦鲤读书识字,又出落得这般好模样。别说镇上了,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攀比不上……”
越说越得意,越说越觉着好。却见顾金兰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只好把到嘴的话通通咽了下去,又试探着问,“你说说看,这桩亲事怎么样?”
顾金兰已是觉察出陶氏的反常了,毕竟之前那么多个,都是娘俩一通嘀咕就敲定了,何曾与他们商量过。
冷笑一声,“不怎么样!我家小姑子,陪嫁的清单上光中田就五十亩,压箱银也有八十两,不还是嫁了商户人家么!商户人家怎么了?难不成您以为一心读书的就真个好的?”
陶氏撇了撇嘴,顾金兰看在眼里,喝了口茶,气定神闲道:“我知道,您心里肯定在想,‘我们家锦鲤读书识字明事理,盘靓条顺会来事儿,你家那个笨嘴拙舌的小姑子怎么比得上!’我说的可有错?”
被道破了心思,陶氏有些讪讪,不过也没有否认,赶紧接口道:“不是我说,这十里八村的,甭管论才还是论貌,哪家的姑娘及得上我们锦鲤一零头!”又觉着到底是顾金兰,自己还是软和点说话比较好,“再说了,咱们家这日子越过越红火,你兄弟们都是念书识字的,也算是那什么耕读人家了。锦鲤若是委委屈屈的嫁个斗大的字都不识两个的手艺人庄稼汉,这岂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么!不但不像样,这日子也没法过啊!”
“那您的意思是,嫁了读书人就有好日子过喽?”
不待陶氏说话,顾金兰已是搁下了茶碗,正色道:“大老虎小老虎也都念过两天书,当年也不是没有过两分想头。所以您更应当知道,科举这条道儿千难万险,不是能认两个字会写两篇文章就能出头的。如若不知道,到了日子我接了您去贡院门口儿瞧瞧。且看看到底有几个年轻人走进去,再瞧瞧有多少白发齐眉的老人家抬出来!”
“白发的童生,寿星的举人,您以为是玩笑话?”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旁的不说,就说我们衙门里的县令老爷,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那真真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年少有为的。可还不是近三十岁才中的举人,过了十年才中了进士,又过了五年才得以入选做官,今年已是近五十岁了。读了一辈子书考了一辈子的科举,就算做了官,又能做几年的!”
“这还罢了,到底也总算是出头了。可还有那些个年年落第的呢!若是不能中第再会念书那都是虚名,都是一文不值!可你以为个个都是咱们家大老虎小老虎,读书不成了,愿意继续种地愿意学门手艺养家糊口不成?我告诉您吧,好些个落魄的都能讨饭的童生秀才都还觉着自己清贵的很呢!毕竟么,老话摆在那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种地?学手艺?找差事?那是什么人干的,不是辱没了他们辱没了斯文么!”
说着又下了剂猛药,“我再告诉您一桩真真个辱没了斯文的事儿!冠山镇唐家湾出了一秀才,那倒是也能赞一句年少有为的,二十岁上就中了秀才。都说秀才娘子只待享福就是了,可谁知那唐秀才之后竟是屡试不第。”
“只是就算年年落第,可读书人的脾气已是养成了。不肯种地不肯找差事不说,还是和念书时一样,吃要吃好的,穿要穿好的,出去应酬随份子眼睛都不带眨的。秀才娘子虽是财主家的小姐,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么敞着嘴的往外折腾的。嫁妆用完了,亲戚朋友不肯借了,老丈人大舅兄又见一次打一次,唐秀才就动起了歪脑筋了……”
顾金兰手指头点着桌子,“您绝对想不到,还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真真是念到肠子里去了。那唐秀才竟背着人把秀才娘子典给邻县一无子的地主换了几两银子使。好容易到了日子,可秀才娘子前脚刚到家,唐秀才后脚竟又想把她典去娼户好多赚几两。秀才娘子灰了心,一头碰死了,这事儿才发了。”
陶氏听的心里一跳,咽了口唾沫,看向顾金兰就带了两分急切,“不能吧,钱家那小子真真好学问!”
“那好,就算真个中了举人中了进士。可您不是爱看两出戏么,就没看过《铡美案》?”顾金兰挑了挑眉头,闲闲道。
第一十七章 坐立
金鱼儿三人好容易在天黑前赶了回来,刚卸下背篓,萧飒就神神叨叨的嘀咕家里气氛不大对头,而且还逐条逐条的向金鱼儿分析了起来。
可金鱼儿却是无暇顾及。
倒不是因为萧飒之前的话儿,而是因为回来后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洗了手开了饭。
坐在条凳上,金鱼儿只觉着屁股底下好像长了毛刺儿似的,根本坐不住。手里捧着的老瓷碗好像有千斤重,就是她这个做惯了活计很有一把力气的都端不稳。还有手上的筷子,怎么使怎么别捏,那饭根本拨不到嘴里去。
可一抬眼,上首就是陶氏,一条条凳上还坐着顾锦鲤。只再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金鱼儿也不敢动,只好这么硬僵僵的强撑着。
可这样一来,不免就掉了胃口了。
萧飒见了便长吁短叹个不行,直说金鱼儿简直就是不上台面的狗肉。
平日里就着冷饭剩菜都能吃上两大碗,今儿好容易能上回桌,正正经经的吃顿像样点的饭菜了,竟食不下咽,这未免也太不会享福了。
萧飒在来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女人不能上桌吃饭这个问题。
所以头一遭看到陶氏伺候着家里头大小几个男丁都吃完了,才带着几个女儿收拾了桌子,站在灶头旁扒拉剩饭剩菜的时候,下巴都险些掉下来。
想她当年在家的时候,不但是桌上端碗桌上放碗,而且可还都是老爹给她剥虾子剔鱼刺,老娘给她盛汤盛饭的。
想着想着不免就伤心了起来,可到底也存上了一丝丝的小庆幸,庆幸自己没能抢过金鱼儿。
瞧这日子过的,未免也太辛酸了。
不过别说金鱼儿了,就是益柔都对这样的男女之别习以为常。毕竟二人打小都是这样过来的,反而对萧飒所说的那个男女同桌吃饭,而且女人优先的乱套了的未来世界非常之好奇,更是非常之不解。
不过后来听多了未来后,也就一般了,不过是当个故事来听罢了,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金鱼儿长到这么大,上桌吃饭的次数绝对是一只手能数的过来的。
其实别说金鱼儿了,就是活了半辈子的陶氏,也是自打做了婆婆,才能上桌吃饭的。
而且一旦家里来了客人就再没位置,又只能在灶间里忙活了。
而蒋氏杜氏这两个做人媳妇的,就更别提了。
就算今儿因着顾小三父子三人不在家,顾金兰又回来了,连金鱼儿都被顾金兰拉上了桌,可二人还是只能在灶间和饭桌旁伺候着添饭添菜。
不过二人也都是习以为常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
而且杜氏还罢了,蒋氏眼见陶氏和顾锦鲤都吃了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那心气真不是一般的顺的。
心里痛快,行动间就带了出来了。见金鱼儿只夹了筷面前碗里的韭菜炒蛋就只顾着埋头扒饭,便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同时也照顾着顾金宝和赵春江,不停的劝菜,热心的不得了,三人的饭碗根本就没有空过。
顾金宝赵春江还罢了,都是半大的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可金鱼儿却更不自在了。
明明饿的很,碗里还都是难得一见的大菜,热气腾腾不说,而且都还是平常吃不到的好菜,却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顾金兰眼见金鱼儿不自在,筷子在动,可碗里的饭却并不见少,便有些心疼了。
想着金鱼儿是不是伤着肩膀了,又感慨若是没有当初的那场病,这丫头不知道该有多伶俐多出挑的,哪里至于如此的。
被顾金兰刺激的没什么胃口的陶氏原本一点心情都没有,连金鱼儿这么晚回来,都没顾得上说什么。
可这会子眼见原本堆尖的菜碗越来越空,不免也有些心疼了。
顾锦鲤虽是她的心肝宝贝,可也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不过陶氏如何舍得顾锦鲤窝在灶间里吃冷饭剩菜的,所以这些年来都是把饭菜盛好,送进屋去给她自吃。
虽会紧着丈夫儿子,可到底也会捡些好菜给顾锦鲤。像是夹块鱼中段,拣块通脊肉、多拨两筷鱼鳞状的炒鸡蛋什么的。
可这会子眼看着蒋氏筷子上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把摆在赵春江同顾金兰面前的顾锦鲤爱吃的炸丸子、砧板肉一股脑的往金鱼儿三人碗里堆,即便小儿子大外孙都有份,还是后悔上了。
晌午已是没能好好吃顿饭了,这会子再吃不好可怎么处?
早知道就该让她在屋里吃的。
若是平日里顾锦鲤受到这般不公正的待遇是肯定要撒娇撒泼的,可这会子她也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已是吃了一肚子的气了,哪里还有胃口吃饭吃菜,就是看一眼都嫌眼睛疼的。
顾锦鲤再是没有料到,蒋氏竟敢这么公然的拿着鸡毛当令箭指派她干活,而且还是让她去鸡窝里摸鸡蛋。
虽然到底也不是她摸来的,可光看着杜氏手里的粘着鸡屎的鸡蛋就够让她恶心的了。
只是还没恶心完,蒋氏竟又指派她摔丸子。
虽然到底也没动手,可光看着杜氏满手黏黏答答的碎肉沫子就已是胃口倒尽了。
随便扒了两口饭,好容易等到大家伙都吃完了就搁了碗。
再三告诉自己,蒋氏不过是倚仗着大姐在,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折腾她罢了。只是别忘了,大姐只是姑子,而她却是媳妇。
婆婆指派儿媳妇,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这样想来,心里便舒坦些了,也能耐下性子和赵春江说上两句话了,却没有看到顾金兰的眼神。
蒋氏却看到了。
她知道顾锦鲤今儿是气狠了,不过她却半点不在意。又见陶氏好像有话要说的模样,便更是笑意盈盈的和顾金兰没话找话说,全然不顾陶氏在一旁杀鸡抹脖子。
不过顾金兰也没心思和蒋氏多说,她虽然不喜陶氏这般待金鱼儿,可更不愿意蒋氏拿自己做筏子挑衅陶氏。说了几句话,就拉着金鱼儿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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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章 对症
金鱼儿和顾锦鲤住的西屋被里外一分为二,中间用厚厚的布帘子挡着。顾锦鲤住在里间,金鱼儿住在外间。
这是顾锦鲤借着对金鱼儿梦魇说胡话有阴影这个由头向陶氏撒娇求来的。
为了这,陶氏还和顾三小冷战了好几天。
全家人也跟着胆战心惊了好几天,可顾锦鲤却是觉着值得的。
以前是没法子,再不甘愿也只能咬牙忍了。可现如今扩建了房子有条件了,顾锦鲤是说什么都不想和金鱼儿睡一床的。
毕她打小就不喜欢金鱼儿,能忍到现在,也实在是因着金鱼儿好揉搓,想打就打骂想就骂,从来没有一句多话的缘故。
进了屋关了门,顾金兰就押着金鱼儿在床板上坐了要看她的肩膀。
金鱼儿握着顾金兰的手连连摇头,含糊着不给看,可顾金兰却十分坚持。
柔声哄着金鱼儿,“听话,叫大姐看看有没有伤着,明儿我还要叫你同我进山走走呢!”
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紧要的,可这个小丫头有多倔强,顾金兰是再清楚不过的,说不得就是死撑着的,如何能放心的。
强制着解开两粒襻扣,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看,果见肩膀上已是碗口大的一片红肿了。
顾金兰倒吸了口凉气。
虽说她小时候也时常遭这样的罪,可到底多少年过去了,现如今还有多少小姑娘用这般吃苦的,何况还是她们这样的家境。
金鱼儿却并不在意,她知道这只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其实过个两天就好了。而且除了有些发烫外,也并不怎么疼,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对上顾金兰满是心疼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却有些心虚了,呐呐道:“大姐,我这有药,敷上一夜就好了,明儿一早我们就上山。”
说着三两下系上了襻扣,狠狠心自横梁上放下个大竹篮,拿了两株晒干了的雷公根出来,颇为讨好的看着顾金兰。
顾金兰看着金鱼儿难得露出了这么一丝娇憨模样,心下一热,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揽着金鱼儿在膝盖上坐了,又借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雷公根。
虽说知道顾金彪曾花了半年的功夫手绘了一卷《全草图》送与了金鱼儿,上头绘的全是本地山林间的常见药草。这会子横梁上也一溜挂了三四个大竹篮,看起来就是沉甸甸的,而且拿出来的这两株雷公根不但是常见的,也是她当闺女的时候见顾小三用过的。
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又嘱咐金鱼儿,“药这东西可不是玩的,我们若不在的话,你可不敢自己胡乱用药。有什么拿不准的,就多问问爹爹大哥,或者等你二哥回来了问你二哥。”
金鱼儿一面自床底下掏着石臼,一面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瞥过顾金兰手里的雷公根,眼里还忍不住流露出了两分不舍来。
今年雨水少,这雷公根又是个吃水的,所以竟不多,一整个夏天走了不少地儿拢共也没找到多少,洗净晒干后,就更是只有一把了。
她原本并没有打算用这药的,想着碰碰运气能不能找点旁的,可刚刚在山里头却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会子又有顾金兰在旁看着,就只能狠狠心了。
顾金兰见了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真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骂她。
可到底还是舍不得骂的,只捏了捏金鱼儿的脸颊道:“你就别上手了,我去舀水。”
说着出去舀了半盆热水进来放在一旁晾凉,刚想捣药,陶氏掀帘走了进来。
看到陶氏,金鱼儿挂在脸上的笑意就慢慢隐了下去,垂着头垂着手站了起来。
顾金兰手里不停,只偏着头问陶氏,“我给四丫头敷敷肩膀,娘您有事儿?”
其他的也不多说,毕竟说了也是白说,只是不知道陶氏过来又是想说什么。
陶氏不答,只问顾金兰,“这捣的是什么药?看着倒是不坏。”又捂了自己人中处的创伤,“我这疼的火烧火燎的竟是受不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用的。”
顾金兰出去舀水的时候,陶氏正丧着气跟顾锦鲤躲在东屋咬着耳朵,把顾金兰说的那些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顾锦鲤。出来倒茶时知道顾金兰要给金鱼儿冷敷肩膀的时候,立马就动心了。
她知道金鱼儿认识好些草药,一年到头的尤其是夏秋两季还每天都能采回些药草来。又是洗又是晒又是炮又是炙的,费了不少功夫。也知道顾金彪逢年过节回来时,还会帮着把那些个药草收拾好带去城里卖掉。只不过并不值几个钱,而且铜钱又是顾三小在收着的。
她虽想发火,可到底这事儿有顾三小和顾金彪拦在前头。除了能朝金鱼儿撒撒气外,也没有旁的办法。可金鱼儿又是个木头人,朝她撒气还不如打水漂。打水漂好歹还能听见声响,可金鱼儿除了有口气在还有什么!所以也只能鼻子一捏,只当自己不知道,也自来不关心。
可这会子人中处火辣辣的疼,又不想费那个钱瞧大夫,想着金鱼儿这有药草,自然就心动了。毕竟金鱼儿也时常有些小伤小痛的,想来应该是对症的。
“是药三分毒,药岂是能随随便便用的?四丫头也是因为时常要拉个车背个背篓的,肩膀上老容易受伤才知道这味药好使的。至于旁的伤,这可不好说。您还是去镇上找个大夫瞧瞧吧!”
顾金兰还真是实话实说,药这个东西,就是那些个老大夫都不敢有分毫错失,推板一点点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往身上招呼的。
只一想到连蒋氏杜氏都一问再问金鱼儿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可陶氏这个当娘的却一心只顾着自己,看见了都当没看见。又见金鱼儿一见了陶氏就变了个人似的,不免就又生硬起来了。
而这样的话听在陶氏耳朵里,不免就又有了隐隐是在替金鱼儿打抱不平的感觉了,自然气了个倒仰。
“唰”的扔下门帘就走了出去。
这哪是丫头,分明就是冤家。
妹子不过拉了拉车就又是舀水又是捣药的伺候着,亲娘这么大的伤在脸上,竟不闻不问。原本对于顾锦鲤的话还有些犹豫,现在却笃定起来了。
旁的不说,以后她能指望的,也就三丫头罢了。
第一十九章 来意
陶氏摔门走了,顾金兰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捣药。
直到轻手轻脚的给金鱼儿敷好药,又泼了水进来,才有心思和金鱼儿说些旁的。
可饶是顾金兰这么个长袖善舞,在一干吏胥家眷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大能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开这个口了。
毕竟金鱼儿还小呢!
再想想,其实也不算小了。
顾锦鲤自打过了十二岁就在开始相看人家了,而金鱼儿今年已经十三了。
一手摩挲着金鱼儿的脖颈,一手抚了抚床上挂着的素布帐子,刚要说话,眼风不经意地扫过一向雪洞似的屋子,却惊讶的发现墙边的衣箱上竟摆了一瓶花。
登时就止了话头,快步走过来看时才发现原来花瓶是用毛竹根截的,虽然小小巧巧的一个,却是下宽上窄,根瘤上的瘤疤自然漂亮,不但不俗气,反而还非常别致。花瓶里头插的虽也只是野菊花、罐罐花、金佛花、缕红草、闹红草这般山间常见的小野花,而且有些都已经要凋败了,可姹紫嫣红的,仍旧十分热闹。看在顾金兰眼里,更是夺目。
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忙小心翼翼地擎着花瓶细细的看。
金鱼儿见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凑过去,“我就是觉着好看。”
“是好看着呢!”顾金兰呵呵的笑,又问金鱼儿,“这竹根花瓶是你自己做的?”
金鱼儿红着脸点了点头,顾金兰瞧着就更高兴了,连声夸道:“真是好看,比那些个花瓶花觚的有趣儿多了。”
放下花瓶,又放眼打量起了屋子来。虽只多了这么一瓶花,可再看上去,原本雪洞似的屋子已是平添了两分雅致,不禁感叹道:“咱们四丫头真是长大了。”
顾金兰夸花瓶插花好看,金鱼儿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还是欢喜。
只是后一句话话音刚落,金鱼儿还顾不上害羞,萧飒已是咯咯打趣道:“小鱼儿,你长大了哦,可以说亲了哦!”
萧飒自打金鱼儿开了口后,这一晚上几乎就没怎么停过口,更是没少引诱金鱼儿同她说话。
说着说着又一个劲儿的让金鱼儿叫她“阿姨”,不过想想又不对。
“还是叫我姐姐吧,我现在青春永驻,永远二六,叫阿姨就太老了。”说着又“咦”了一声,“我倒是正好和你大姐同年,只是你大姐几月的生日来着?”
益柔听的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们的年纪能这样算吗?可还别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算。
也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没想到顾金兰竟又重提了话头,又说金鱼儿长大了,萧飒看着顾金兰的模样就觉着说不得还真被她猜中了是真有什么说道在里头的,自然就更乐的没边儿了。
金鱼儿这半晌的一直都在努力屏蔽着萧飒的话,可到底又不是真的听不见,于是也就瞬间的功夫,心里头的那点子高兴瞬间就化成了羞怯,化成了脸上的红晕。
顾金兰见了不由心中一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两分,还真是长大了呢!
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只是慢慢的和金鱼儿说着闲话,问她可喜欢米兰茉莉。
金鱼儿还没开口,萧飒又已是乐颠颠地戳起了金鱼儿,“小鱼儿小鱼儿,赶紧告诉你大姐,你那三姐嫌米兰茉莉什么的香的俗气,不肯你摆在屋里。”
只是金鱼儿又何曾会告状的,再说她也不在乎这些。
不过是些花儿朵儿的,虽然味儿好闻,可哪天不见的,摆不摆在屋里又有什么要紧。
要不是萧飒和益柔一直喋喋不休地嫌弃她的屋子太过素净,不像女孩子住的地儿,吵得她脑壳疼,她也不会听她们的话锯段竹根做花瓶,采些野花做装饰的。
可顾金兰却是极有兴致,听说金鱼儿也觉着米兰茉莉的花香好闻,就把前几天刚刚听来的做花露的法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金鱼儿知道。
金鱼儿虽从来没听过什么花露,可萧飒和益柔却俱是知道点子的,也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了起来。
正说得热闹,顾三小父子三人回来了。顾金兰就是再有兴头,也说不下去了,当即就止了话头。
其实顾三小早就想回来了,毕竟儿子女儿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要说说体己话的。何况这不年不节的,两人呼喇巴啦的一起回来,怎么可能没事儿。
一面吃着酒,就暗自嘀咕,是不是三丫头的婚事有着落了?
不怪顾三小这么想,实在是现如今满家里,这都算是头一桩揪心的事儿。
又想着若是真的,就再是不能由着陶氏和顾锦鲤的心意了。
顾三小虽对金鱼儿掏心掏肺的,一向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可也不是就不心疼顾锦鲤的。到底是自己的姑娘,若是不心疼,也不会舍得让顾锦鲤念书识字了。眼见她这么大还没说人家,怎么会不着急的。
更何况酒过三巡,老族长就在话里话外的问着顾金彪城里的行当好不好找,什么行当吃香,什么行当吃力,工钱如何之类的话。而且渐渐酒足饭饱,问的也就越来越细,一日三餐吃什么,四季衣裳发几套,坏了事要不要赔银子,东家是否厚道……顾三小也是常在外头走动的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好容易撤了酒饭,喝了会子茶,就趁人不备递了个眼色给顾金彪。
顾金彪一心记挂着来意,早就坐不住了。可到底是晚辈,不好说话。这会子一见顾三小的眼色,忙趁机截了话头,父子俩三两句话一说,起身告辞。
老族长早就看出这父子三人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了,知道自己再是留不住了,只好好声好气的送了三人出门。
只是到底又回来叮嘱老婆子,让她留心些,看看顾三小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族长娘子忙不迭的点了头。
这边厢父子三人一出门就蒙头赶路,顾金彪更是趁着路上没人,把这回的来意和顾三小顾金琥三两句说了说。
顾金琥还罢了,只有些意外,顾三小却是当即就皱了眉。
第二十章 气急
只顾三小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陶氏已经气急败坏的拍了桌子,“嚯”的站了起来,圈椅都被掀倒了,死死地瞪着顾金兰和顾金彪,“我不同意!”
再想起顾金兰之前说的那些个话,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连眼睛都红了。
那模样,要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铡美案》她自然看过,而且不只是看过,还对这出戏中跌宕起伏、大恶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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