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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庆有鱼第2部分阅读

    兄嫂的不孝女的。他们这房更不能开这个头给祖宗抹黑,否则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这样的话儿,金鱼儿从小听到大,也一直都是按着陶氏的训斥在做的。

    倒不是为了好嫁人,她虽比同龄的孩子要来的早熟,可到底也不过才十三岁,哪里就能想到嫁人上去的。

    只是因为吧,这成日介的不干活,她又能做什么。能做点事儿,起码还能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好在的是,顾家坝的这座碓房是座水磨碓房,碓、磨都是在筑坝拦水后,引了水道进来,靠水流来带动运转的。自打这碓房建起后,顾家坝东坝西坝两百户人家的妇孺们就再也不用靠人工畜力来打杵臼舂米、推磨磨粉面了。

    只是即便有了砻脱谷壳的水砻,有了糙米舂白的水碓,有了粉碎米面的水磨,这挨砻挨磨的活计虽然谈不上繁重了,可辛苦还是必然的。

    毕竟,碓窝里的粮食需要不停的翻动才能碾磨的更加精细并且不至于碎裂,旋转着的砻磨也需要不停地搅拌,这些都是指望不上碓磨,是要靠人力的。

    但是和旁人不一样,虽然辛苦,可金鱼儿还是顶顶喜欢这项活计的。

    因为在金鱼儿看来,这磨坊外水流冲击的漱玉鸣弦声,磨坊里“咔噔咔噔”的舂米声,节奏韵律齐整而悦耳,足以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更何况,硬山顶、穿斗式的石木结构结构的水磨碓坊前还树着一块石碑,上头还铁画银钩的刻着一百一十九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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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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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鱼儿家的日子还是这年上才渐渐好起来的,之前虽不至于佃田卖地典儿卖女,可吃喝都顾不上,哪里还能有旁的想头。

    不过顾三小是个有正经主意的,也是个颇有能耐的。

    没本事做旁的,就靠着祖辈的传习,再加上自己的深耕钻研,硬是把庄稼地里的那些个名堂全都烂熟于胸,成了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庄稼把式。

    尤其是这两年,南乡县的九佬十八匠聚会的时候,更是坐稳了“堂匠”的第一把交椅。

    虽则辛苦异常,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免不了风吹雨淋日头晒,可到底这个家算是撑起来了。而且自打生计有着,更是一鼓作气的攒起了束?银子。

    有手艺傍身,顾三小也不完全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户,倒是常有机会能在人群中走动了。因着不识字,连书契都看不懂,很是吃过亏,虽然当时只能鼻子一捏只能自认倒霉,可心里却是发了愿的。就是束紧了裤腰带,也要叫孩子们念书识字。

    因此金鱼儿的三个弟兄,甚至三姐顾锦鲤都是念过书的。

    虽然金鱼儿一直都知道这不是她所能想的事儿,可到底还是羡慕的。

    自打能过来碓房,她就会趁着无人的时候洗净擦干布着薄茧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踮着脚沿着碑上的笔画描了又描。虽然知道这都是字,并不知道都是什么字,却也足够叫她欢喜雀跃的了。

    萧飒早就想把识字当做突破口了,怎奈她自己到了这儿就成了半文盲,碑文上的字只认得几个,哪里还教的起金鱼儿。

    倒是益柔也想教金鱼儿识字,不识字又如何明理!

    虽说她也曾见过有些人没念过书不认识字也锻造出了大智慧,可这样的人世上又能有几个的。更何况金鱼儿情况特殊,是更需要明理明礼的。

    奈何金鱼儿多年来一直油盐不进充耳不闻,还是到了去年春上,才渐渐能听进一句半句的。

    算算到如今恰好一年半的光景,金鱼儿已是认得将近百来个字儿了,而且都已是能一笔不错的写出来了。

    只是这是金鱼儿的秘密,就算睡着了都咬着牙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满家里头,别说一屋住着的三姐顾锦鲤了,就是同她最亲近的三弟顾金宝、大侄子顾文远都不晓得。

    ……

    深秋时节,天亮的已是晚了。再加上顾家坝坐落在浅山丘陵地带,黎明的空气中总是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

    若是心情好,还会觉着云山雾绕的很是好看,像传说中的仙境似的。可若是心情不佳,那心里头也就越发的不敞亮了。

    所以等到金鱼儿的大侄子顾文远提着漆桶背着背笼投资,披着一层薄雾,连蹦带跳的送了早饭过来时,蒋氏已是等的心焦了。

    老远听到顾文远雀崽子似的声音儿,忙直起了身子,又推了推金鱼儿,叫她趁热先吃早饭。

    金鱼儿下意识的就要推让,蒋氏已经唤过顾文远说话了。

    蒋氏的人虽在这,可一颗心早就飞回家去了。好容易盼来了顾文远,忙问他堂弟文学有没有起床,奶奶做什么好吃的了,三姑有没有穿红绿衣裳。

    顾文远早就对散落在碓房周遭的核桃树板栗树心心念念了,知道要过来送饭的时候甚至还未雨绸缪悄悄拖了个背笼出来,免得到时候满地的核桃栗子带不回去。

    顾家坝三面环山,而且这连绵的群山都是富山,山上物产极为丰厚,飞禽走兽、水果干果、卖的上价的药材遍地都是,板栗核桃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什。

    只是他年岁尚小,自来还未进过山,所以碓房外的这一片果树在她心里已是不得了的所在了。

    不过小家伙一向都还挺乐意亲戚这个二婶的,毕竟年纪虽小,可在大家庭里长大的孩子,都是精怪乖觉的,最会的就是鉴貌辨色。旁的或许还领会不到,可但凡二婶给堂弟买了什么好吃的,自己和妹妹顾文静也会有一份,他却是知道的。还有和堂弟打架了,二婶也从来不会打他,比小扁头家那个总是打的他哭爹喊娘的婶子不知要好多少的。所以即便再眼馋树上的板栗核桃,也乖巧的走过来问什么说什么。

    什么鸡还未打鸣祖父爹爹就下地啦,文学正在吃早饭啦,早上起来还未见过三姑啦,祖母正在灶间忙活啦,娘去地里送饭啦……但凡知道的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虽然早就知道陶氏肯定不会怠慢了胡媒婆去,可听说他这会子已是在家揉面炖肉点豆腐了,蒋氏面上还是不大好看。又问发了多少面炖了多少肉,大约弄明白后拍了拍顾文远的屁股,嘱咐他仔细些,别被栗苞扎了满头包后,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蒋氏问话的功夫,金鱼儿已是三口两口吃的差不多了,等收了碗盛了碗苞谷糊汤递给她时,她更已是在心里头盘算的差不离了。

    就算都是公里的用度开销,没有她指手画脚眼馋心热的道理,可铜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她还是要做到心中有数的。

    不是因为他们还未分家,只因,公公还罢了,她家这位婆婆可是个偏心偏到肋条痛的主儿呢!

    想家去看看,可又找不到像样的借口,况且她也实在不放心把金鱼儿一人留在碓房里。

    就这么纠结到日上三竿,心里正痒痒,紧跟在金鱼儿家后头舂米的初一婶子赶了过来。

    顾家坝自老辈里传下来的规矩,平日里舂个米磨个面的,都是各家各户用草碗盛上一小撮稻麦摆在窗台上排队。轮到哪家了,就全家妇孺一齐上阵,一起挑着担子推着车过来碓房。

    一旦轮上了,就算白日里有千百桩活计要干也得腾出时间来,刚巧遇到晚上的也不会多言,没有人会拖赖偷懒。

    而夏收秋收后的两次舂米磨面,却不是排队,而是按着族谱一家一户按着长幼次序来的。

    顾家坝两百户人家,除了十几户零单的外姓人和在宗祠旁搭着草棚子的堕民外,全是清一色的顾姓人家,都是一条根上的枝枝蔓蔓。按照辈分排行来,让有了春秋的长辈们先吃上新粮,也算是顾家坝值得说道的一桩事儿了。

    金鱼家还未分家,顾三小在村子里的辈分不低,上头除了上一辈的几位堂叔族叔,就只有几家堂兄族弟,自是排在前头的。

    能尽早舂米磨面就意味着能尽早吃上新粮,不用打饥荒也不用自己舂米搓米自是好的。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毕竟刚巧是农忙时节,也不是谁家都能像金鱼儿家一样,女人们只用打下手的。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盘来算去,风风火火地挤出点子空闲来舂米磨面的。

    各家都不容易,算起来都是一家人,大多数时候也能互相体谅,可也不是就没有家长里短吵吵闹闹的时候的。

    就像陶氏和初一婶子,原本见面三分笑的妯娌二人就因为常年一前一后的挨砻挨磨,所以摩擦不断。

    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可但凡进了碓房,初一婶子再忙都会撵在后头紧赶慢催,而陶氏也习惯了在临走时把碓窝、石磨里的粮食扫的干干净净一粒不剩,就怕让初一婶子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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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人来

    日上三竿,初一婶子心里盘算了一回,就放下镰刀回家抹了把脸,整了整衣裳赶来了碓房。

    一进院子就见只金鱼儿蒋氏姑嫂二人在四连碓旁坐着,原本就不短的脸自然就拉的更长了。

    不待蒋氏问好,就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你娘怎的不在,往常顶顶勤快一人儿,今儿也学人躲懒儿哩!”

    同这世上大多数的村庄屯社一样,碓房也是顾家坝除了祠堂外顶顶重要的所在,是全村人的生活倚仗。

    不是过年过节的,祠堂轻易是不开的。相比而言,除了自家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碓房就是大家伙去得最多的地儿了。

    就是男人们不用挨砻挨磨的,可每到饭点,但凡离得近的,都习惯端了大海碗,蹲在碓房前大侃特侃。不用特意说些什么逗闷子,再卡喉咙的菜粥也能吃的稀里哗啦的。

    也正因为如此,村里头每一家人口碑的好坏,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这碓房里传出来的。人品怎么样,干活时是手脚麻利还是松松垮垮,一打眼就能知道个二四六了。

    这么一来,不管什么样的人家,但凡过来碓房,即便再邋遢的也要换上两件板正衣裳,干活再粗拉嘴上再没把门的也都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一点不敢松懈,比过年时开祠堂上香磕头也不差什么的。

    陶氏和初一婶子在这碓房里虽一直都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可到底还不曾大小声过。所以这会子哪怕初一婶子再不高兴,也要耐住性子不好发作。

    蒋氏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再加上心里头还有那么点子的心虚,毕竟若是往年的话,这时候就该推着车家去了,亦是好言好语。又看了眼箩筐,笑着让初一婶子午后就过来。

    毕竟需要脱壳的稻谷也不多了,打扇车并不需要占用这碓房,把扇车搬到外头院子里还便宜些。

    初一婶子却不乐意,带了三分硬气的催了两声,就脚下踩着风火轮似的一径跑了。

    若是平时,眼见一贯风风火火的陶氏如此反常,初一婶子说什么都是要好好打听打听的,可这会子旁人家都在种麦了,她家地里的苞谷秸秆还未收割呢,哪里还有闲功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的。

    初一婶子这么一催,金鱼儿咬了咬牙,手下的动作就更加快了两分,蒋氏却只当做没听见。

    给脸不要脸,她才不伺候。

    等到好容易舂完了米,蒋氏腰酸背痛腿也发软,揉着肿胀的伸不直的双手,窝在小竹凳上已经不想起来了。

    从昨儿天亮到现在,整整一天一夜再加一个半天,陶氏和金鱼儿还各自睡了一个时辰,可她却完全没有睡着,只略歇了歇。

    到了这会子,虽然嘴上不说,可身上已是没有多少力气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手心更是肿胀不堪,也就勉力支撑着做活罢了,即便想要争口气也没这个能耐了。

    只到底还是不忍心金鱼儿抖着手装粮,咬咬牙推着金鱼儿坐下来赶紧缓口气,自己拿起簸箕抄起了米粮。

    毕竟待会的打扇车可是正正经经的体力活,而且还带着五分危险,可不是玩的。就说顾家坝,因为不仔细被扇车曲柄碰伤了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她是嫂子,既然带着金鱼儿肩膀上就得担起这份责任来,否则以后可怎么在这家里头立足。

    打扇车是必须由两个人配合才能干的活计,歇息了会儿,蒋氏要推了金鱼儿坐在曲柄前头。金鱼儿却不肯,按着蒋氏坐下,自己站在了扇车的侧面。

    坐着打扇车时间长了虽也吃力的紧,胳臂举的发麻。可到底金鱼儿自己这会子都已是脚里无力,想来不比自己有力气的蒋氏更是如此的。

    再加上金鱼儿嘴上虽不大会说,心里却知道其实打从昨儿起蒋氏心里就已经不痛快了,自然不肯坐的。

    蒋氏也确实没有什么力气死撑了,见金鱼儿是真心的,心里一热,也不再推让,姑嫂两个一递一把的打起风车来。

    半晌,又停下装粮吃茶缓缓劲儿换个位置,眼看日头又斜斜的了。蒋氏往外探了探,仍旧没有看到陶氏的影踪,这心里头的怨气便又往上冒了冒。

    不过一个媒婆子,难不成还要当成老娘舅一样招待?

    可巧,眼睛刚收回来,初一婶子又已是到了跟前了。

    眼见还只有这姑嫂俩,忙探头看箩筐,一看当地泾渭分明的几筐粮食,当即就沉了脸。

    看了眼蒋氏又转向另一边,发难道:“金鱼儿,你这又惹了什么祸,把你娘气的都不舂米了?”

    金鱼儿低了低头,没有说话,继续做活。

    安静了半晌的萧飒如虾子般瞬间弹了起来,柿子捡软的捏,什么玩意儿!

    蒋氏也不高兴了,上前两步,“我刚刚还和我家四妹妹说呢,初一婶子真是好精神,家头田尾忙的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还有这样开怀喜乐爱开玩笑,今儿还打趣到小辈儿身上来了。不说西坝,总归咱们东坝再是找不出像您这么一能耐人儿了。”

    语气倒是小辈儿和长辈说话儿时该有的恭顺,也没有开粗口,却是直接打脸了。

    满顾家坝谁不知道顾初一的诨名叫烧酒鬼,日日酒壶不离身,走路都晃荡,更别说下地干活了。所以里里外外的活计都是靠初一婶子操持,平日里没少咒骂干架,闹得族长一见到这两口子就避之不及。

    都是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棒槌抱着走,根本由不得自身,蒋氏原本还颇为怜惜这堂婶的。可心里头有气却拿孩子出,还是冲着老实木讷的金鱼儿,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还当着她的面!

    难不成,还以为人人个个都是陶氏锦鲤了?

    初一婶子为了割苞谷秸秆,三更天就起来了,在苞谷地里钻了五六个时辰,浑身上下又累又痒,早已是一肚子的火气了。这会子眼见金鱼儿家磨磨蹭蹭没有个干活的模样,又被蒋氏隐晦的一指摘,登时火冒三丈,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这是碓房了,当即就蹦了起来。

    蒋氏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嫁过来后头胎就是儿子,再加上丈夫顾金彪在城里的生药铺子当账房,在整个顾家坝都是数一数二的出息,腰杆子真不是一般的硬,连陶氏和锦鲤都要让她三分。再加上同初一婶子一样,这会子亦是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呢,哪能退让。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旁的金鱼儿已是懵了。

    怎么就吵起来了?

    又见蒋氏和初一婶子越吵越凶,初一婶子因为激动,布满了茧子的巴掌上下飞舞着,生怕蒋氏被打,忙张开双手挡在了前头。

    正比手画脚为蒋氏叫好的萧飒急了,连声叫着“傻丫头”。

    益柔也吓坏了,念佛不止。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老远听到小子们连声咋呼,“彪婶,我彪叔和我兰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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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姐弟

    顾家坝位于南乡县西北四十多里处,在并不算大的南乡县来说,已经算的上偏僻了。

    而且还有一半都是山路,虽还算平整,可一路上下坡上坡,还得随着山岭绕来绕去的。不管是步行还是赶车,都不好走。

    说起来,还真是有不少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踏足过县城的。

    只不过这些年来但凡没有什么事儿绊住脚,金鱼儿的大姐顾金兰每年都是要回来个一两趟的,即便一来一去就得整两日的功夫。

    探望爹娘,照拂弟妹。

    别说顾家坝的乡里乡亲了,就是下头粟坪、蒋巷里几个村上说起老顾家的大兰子,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虽也有人说话不中听,可到底还是打心眼里羡慕顾三小陶氏俩口子好福气生了个好女儿。也不知道积了什么德了,不是赔钱货不说,竟比儿子都中用。

    又艳羡顾金兰嫁了个好人家。初时不显,可哪里知道竟是个有后福的。从村社到集镇再到城里,仅仅十年的功夫就来了个三级跳。

    更敬羡顾金兰在婆家不但说得上话站得稳脚跟,冷眼看着更是能当家做主的模样……否则谁家出了门子的女儿嫁了这么远,还能年年回娘家的。

    可被羡慕着的主角顾金兰自打去年过年时和陶氏狠狠吵了一架当即返城后,已是将近两年未曾踏足顾家坝了。

    就是今年年初二回娘家,也只女婿赵云松带着孩子们走了一遭。

    可以说自打进了腊月,陶氏就在盼星星盼月亮了。到了年初二,就是二女儿顾金桂一家子来了也没心思招呼,坐立不安的等到了日头落山,好容易盼来了人却没见到大女儿,真是又气又担心。

    知道自己是犯了大女儿的忌讳了,可这世上只有娘老子教训儿女的,哪有儿女给脸色娘老子看的,一口气死活咽不下去。

    其实顾金兰早就不恼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儿,她和陶氏也有二十多年的缘分了,自然知道陶氏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份心这么一张嘴,再恼也是白恼!

    可到底还是指望叫陶氏好好长长记性,别到头来寒了儿女们的心,好好的母女就这样生分了。

    到这会子过了近两年,也不是不想娘家人,更何况心里头还惦记着一桩事儿,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路过来,自打进了沙河镇就遇上了不少乡里乡亲。

    一见顾金兰顾金彪姐弟回来了,都是又惊又喜。

    顾金彪还罢了,虽在城里赚大钱,可家却在这里,每逢年节总是要回来的,都是能见的。

    可顾金兰却已是近两年没见了,而且她是姑奶奶,又是生着气走的,原以为不会再来了,遗憾的嘲讽的说什么的都有。可没想到这不年不节的竟又来了,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不过还是忙迎上来打招呼,眼睛更是不住的往顾金兰坐着的骡子车上扫。

    簇新的骡子车走走停停了半晌,自打上了进村的岔道儿,遇上的乡亲基本上就都是自家人了,好几个以往玩的好的从兄弟、再从兄弟,甚至三从兄弟都索性丢下田里的活计跟了上来。

    更有胆大手快的一把夺了顾金彪手里的鞭子,洋洋得意的舞起了响鞭驾起了骡子车。没能抢到的只好看着膘肥体壮的骡子和簇新的清油轿车眼馋心热,心里盘算着等干完活能不能借了骡子车在村里走一遭过过瘾,也威风威风。

    碓房里本就动静不小,再加上蒋氏和初一婶子的嗓门也不小,又都在气头上,待到反应过来出来看时,骡子车已是停在院子里了。

    顾金兰被大儿子赵春江扶着下了车,还没来得及招呼刚刚走到门口的蒋氏,村口住着的几家妇道人家已是得信赶了过来了。

    还未进院子,一个婶子就“哎呦”了一声,上前搂了赵春江,“这才大半年不见,咱们大哥儿都已是大小伙子了!你们瞧瞧,只看这形容,就知道必是个读大本书念大本字的读书人,和咱们乡下孩子真真两样的。”又去瞅顾金兰,语气里满是艳羡,“大兰子,你可真是有造化的,以后只待享福就是了。”

    话音一落,又一个嫂子“啧啧”两声咯咯笑道:“婶子这话可差了,咱们兰姐早就享福啦!您瞅瞅这一身,穿的鲜亮戴的金贵,我竟认不出来,不过只瞧着就知道比下头蒋巷里蒋大财主家的当家娘子还要体面尊贵哩!”

    话音一落,迎来一片附和,又探着脑袋问衣裳是什么料子的,簪子是不是赤金的,这车是不是新买的,骡子又得几两银子?

    咂过舌后又连声夸了起来,夸骡子牙口好、蹄跨棒、毛色亮,又夸轿车用料精、龙骨结实。

    好话儿一车一车的,简直连骡子车都快盛不下了。

    顾金彪身边也围拢了四五个兄弟,一声叠着一声的追问着县城里的人和事儿,关切的不得了。

    还有几个小子颇为艳羡的看着顾金彪身上穿着的青布直身长衫,想象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穿上。

    碓房里刚刚还只有金鱼儿三人在场,而且正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十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是乌泱泱的站了一院子人了,而且欢声笑语个个喜笑颜开,热闹的就跟赶大集似的。

    蒋氏起先还不敢置信,直到看到顾金兰才知道不是哄人的话,又忙踮脚去寻顾金彪,见他穿着自己亲手做的长衫谈笑风生的,当即就红了脸。

    不过到底还是欢喜占了上风的,也就瞬间,浑身都是力气,心气儿也顺了,哪里还顾得上初一婶子。

    拽着眼睛晶亮的金鱼儿三步两步的就赶了上来,高声唤了声“大姐”,又偷偷地斜眼去瞄顾金彪,想看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

    初一婶子刚刚已经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好好掰扯掰扯,要把陶氏揪来,让她看看她家好儿媳的牙口有多利,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也要把族长请来,让大家伙瞅瞅陶氏良心有多坏胆子有多大,竟敢明堂正道儿的破坏白纸黑字的乡约村规,欺负她们家没人倚仗。

    可一见到顾金兰顾金彪,一肚子的雄心壮志登时就泄了个一干二净。虽心有不忿,还是走进了人群里。

    她敢挤兑金鱼儿,也敢和蒋氏陶氏拌嘴,却不敢和顾金兰大小声,哪怕顾金兰只是晚辈。

    顾金彪最擅交际,顾金兰更是长袖善舞,言笑晏晏的几句话就把大家伙哄得欢欢喜喜的干活的干活,家去的家去了。

    初一婶子也趁机溜了,蒋氏只当没瞧见。

    暗自啐了一口,这种小人小事儿她一手一脚就料理了,哪里至于劳动大姑姐的。

    金鱼儿已近两年不曾见过顾金兰了,就是顾金彪,也大半年不见了。

    可一见之下,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木讷寡言。待得人群一散,就上前唤了声“大姐”、“二哥”。

    声音不是顶响,可也不像往常那般只喊在喉咙口,语气更是无限欢喜。

    二人忙齐齐应了一声,顾金兰更是赶忙握了金鱼儿的手。

    只是还不待说话,眼底的笑意就浅了浅。

    手也是顿了顿,才轻轻的摩挲起了金鱼儿布满了薄茧并且发红发烫的双手,心里一酸,更是一错不错的上下打量起这个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小妹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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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做主

    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金鱼儿。

    身量倒比去年见时长了好些,已是齐到自己耳朵了。

    只是却穿了一身翠蓝小袖衫、紫布裤。

    都是一钱四分银子一匹的梭布,正好一身,看起来也有五六成新,家常穿着也算过的去了。可这样暗沉颜色,就是出了门子的媳妇也不作兴穿的这样老气的,没得衬得人又黑又暮气。

    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揽着金鱼儿笑道:“咱们家四丫头都是大姑娘了。”

    金鱼儿一愣,随后就红了脸。

    毕竟这些年来这样的话她真是没少听人对顾锦鲤说,而说这样话的人差不多也就那么一个意思,她就是再木讷,可经不住还有萧飒呢!

    蒋氏多有眼色啊,忙笑嘻嘻的应声附和,有的没的,把金鱼儿夸成了一朵花,听的顾金兰顾金彪皆是满脸笑意,金鱼儿却是小脸涨红。

    金鱼儿出生时顾家的日子也就勉强糊口活命,陶氏日日下地干活尤不及,更别说什么营养保养了。

    可金鱼儿却生的玉雪可爱,大眼睛黑头发,十指尖尖,非常讨人喜欢。

    从顾三小陶氏到底下的几个兄姐就没有不喜欢的,就是顾金兰这个看到孩子就头疼的抱着也很悦意。

    顾三小上头有两个哥哥,下头还有弟妹,老祖母光带老来子和大房二房的孩子就已是忙的团团转了。陶氏又要下地干活,也不得空。没法子,只能把孩子们往地里拖。干活的时候就把孩子们扔在稻草窠里。时不时的瞅上两眼,爬远了就抱回来,饿了就喂两口。

    顾金兰和大弟顾金琥都是这样被拉扯大的。

    后来顾金兰渐渐长大,屋里头的活计,还有下头的几个弟妹,就慢慢的托给她照料了。

    可是顾金兰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又哪里十分会照料孩子的。再加上灶头锅尾的已是忙得不可开交了,再有个或是调皮或是打架或是哭闹或是肮脏了衣裳的添乱,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发火骂人,恨不得全都拴在八仙桌上。

    可金鱼儿却自小就和旁的兄姐们不一样,伶俐乖巧,极少添乱。

    打小饿了尿了都会哼哼,刚会走路就会跌跌撞撞的帮着拿东拿西,小嘴还跟抹了蜜似的,和那几个熊孩子一比较,顾金兰怎么会不喜欢不偏疼的。

    再加上那时候顾金兰已是十多岁了,都快出门子了,家里家外的活计都已上手,弟妹们也都慢慢懂事儿了,空闲的时候多了,和金鱼儿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甚至是比陶氏还要来的多的。

    说是姐妹,可这情分却实比母女。就是出了门子,也还惦记着这个小妹妹。

    那年金鱼儿发热害病时,顾金兰正好做完了月子在歇娘家。刚做了母亲,正是心软的一塌糊涂的时候,眼看金鱼儿遭罪,心里真是针扎似的疼。

    事后更是后悔的要命,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坚持,竟眼看着陶氏用土法给金鱼儿治病。知道陶氏想把疯疯傻傻的金鱼儿丢掉时,更是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地赶了回来,和顾三小、弟弟们一起劝回了陶氏。

    这些年来自打她的日子越过越好,金鱼儿就更是成了她的一桩心病了。

    她过的好,自然也盼望弟妹们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些年来眼看着金鱼儿渐渐好转,怎么能不开怀的,更是一心想替金鱼儿好好筹谋筹谋。

    顾金彪也是一样的心思。

    其实说起来,顾金彪疼金鱼儿的心思并不比顾金兰少。只不过这疼爱中,还深藏着一份愧疚。

    金鱼儿害病那年顾金彪已经十二岁了,正在蒋巷里的私塾念书。事前并不清楚,可事后却慢慢知道原来家里并不是一个大钱都没有。只是陶氏一心想着要给他攒束?,所以在金鱼儿烧糊涂了的时候死活不肯请大夫,只是用土法把金鱼儿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的揉上了一遍又一遍……

    不过到底是男子,虽然愧疚,有些话却是很难说出口的,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小妹妹。

    打量了金鱼儿一番,看来看去都觉着金鱼儿好像比过年见时瘦了,微皱着眉头刚想说话,赵春江见顾金兰顾金彪都不说话,已是欢欢喜喜的唤了声“四姨”。

    赵春江时年十岁,虽已是半大小子,也念了三年书,可性子还是跳脱的很。再加上刚刚已是被众人上下打量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极了,这会子见着终于轮到自家人说话了,还不得赶紧窜出来。

    又雀跃着问金鱼儿,“天还早呢,四姨还进山不?”

    顾金兰没好气的拍了他一记,嗔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就知道玩儿。”又问蒋氏,“怎么就你们两人在,娘和锦鲤呢?”

    顾金兰虽已是近两年未曾回来过了,可到底也不是就对娘家的事儿不管不顾的。像是这趟过来,就特地给坐了胎的杜氏带了几尺细棉布,自然知道杜氏是不便进碓房的。

    可陶氏什么样个性子,她是清清楚楚的,怎么会不在?

    还有锦鲤……皱了皱眉,看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顾金彪也发觉不对了,毕竟他已是在城里的生药铺子里当了三年多的账房了,坐堂大夫、药工药徒的很是见过两个,那些个略略浅薄一些的药理医理也都听过两句。

    鉴貌辨色,自然就看出来这二人面色气血俱是比上回见时坏了不少的。

    蒋氏却欢喜极了,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面上更是欢喜不已,双手一拍,“大姐和相公回来的可巧,娘今儿请了蒋巷里的胡媒婆,要给三妹说人家呢,说不得开了春咱们家就能来个双喜临门了!”

    说着也不顾那姐弟二人的脸色,就活灵活现的细细论来,言罢又连声夸着两个小子,说顾文远顾文学这几天都在外头扯猪草,可能干了。最后还揽了金鱼儿再三的夸,“咱们四丫头真真实心眼,生怕我累着,什么都抢在前头……”

    蒋氏嫁进来整五年,自然知道能当半个家的大姑姐在这个家里最最在意的人除了公爹就是这个四丫头了,连婆婆都要退一射之地的。

    再加上刚刚和初一婶子吵架的时候,金鱼儿不由分说就挡在了她前头,怎么能不动容的。

    这丫头,说她傻,可却是个有良心的。比那些个看起来活泛可自私自利的要好的多。

    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这傻丫头不会说,她就帮她一把。

    好容易有人做主了,自然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

    扔在稻草堆里,绑在八仙桌腿上,都是我爸我叔他们小时候经历过的,现在想想真挺心酸的~

    第十章 晕倒

    听说姑嫂二人已是两天一夜没怎么合过眼,而且光在这碓房就已是挨了一天一夜了,姐弟俩瞬间面沉如水。

    顾金兰是又气又无力,可有些话却不好在这里多说,索性捋了捋衣袖问蒋氏,“还有多少活计?咱们一起,早做完了早收工回家。”

    有地儿伸冤蒋氏已经很高兴了,忙拦道:“不用不用,大姐你赶了一天路肯定累坏了,快家去歇歇。”又看了眼顾金兰身上的云素纱衣裳,不舍道:“可别惹了灰,怪可惜了的。”

    金鱼儿也连连点头,她坐过车,腰酸背疼还颠的慌,可不得劲儿了,还不如走路呢!

    告诉赵春江,“坐车骨头疼,你先歇歇,待会我带你上山找八月炸和山葡萄去。”

    赵春江脸一红,早知道金鱼儿已经忙了两天一夜没有歇息过,他再是不会开这个口的,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想了想又道:“我们要在这住两晚呢,明儿再进山好了。”

    一听这话,金鱼儿就露出个笑来。重重的点了点头,旋身就和蒋氏一道打起了扇车来。

    顾金彪长这么大,因着被陶氏寄予厚望,还是小时候在碓房里拣过稻谷里的稻草杂物,旁的活计都不曾干过,更别提很有技术含量的打扇车了,只能干瞪眼。不过到底眼力见还是有的,看了会子,就知道帮着递粮装粮了。

    顾金兰嫁人前嫁人后倒都打过扇车,可自打几年前搬去了城里,就再也没做过这等活计了,一时间也不能上手。不过到底也是干惯了活的,见顾金彪在打下手了,转身就拿了扫帚打扫碓房去了。

    虽说主劳力还是只有姑嫂二人,可或许是有人帮忙打下手的缘故,也或许是见到了想见的人有了干劲,竟比之前快了不少。

    日头渐渐西沉,蒋氏抽空远眺,却还是不曾看到陶氏的影踪,心里又纳闷了起来。

    这婆婆虽然偏心眼,却不是个好吃懒做的,否则也生不出这么几个能干的儿女了。

    那么,难不成又掰了?

    不禁撇了撇嘴,这是第几个来着了?好像已经第九个了吧!

    再想想,又觉着不大可能。

    顾文远领着顾文学来送中饭的时候,她是拉着细细问过的。

    说是顾锦鲤害羞的不成,一上午都不曾见着人。陶氏则是高兴坏了,在场院里磨豆腐的时候还哼上了什么子孙什么寿禄的歌诀。等到吃饭时,桌上更是红红绿绿的上了五六个菜,还开了坛酒。

    若是掰了,还害羞的起来高兴的起来,舍得吃酒吃菜?

    怕是活嚼了那胡媒婆的心都有的。

    只是蒋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虽然没掰也没成,可陶氏却被胡媒婆几句话刺激到了。又因着两天一夜的没怎么合过眼,再加上一时高兴多喝了两口酒。强撑着送走了胡媒婆,刚转身走到门口,眼前一黑腿脚一软,人就栽了下来。

    陶氏一倒,错后一步跟着的杜氏唬了一大跳,当即就白了脸。

    陶氏素来身子骨强健,又一贯泼辣肯干,在媳妇面前更是得端着,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样子?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