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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共欢歌第2部分阅读

    一动不动的阿飞,“陪我过招去。”

    “哦。”阿飞淡淡地应了一声。

    曲欢瞪圆了眼睛,很是嚣张地揉起阿飞的头发来,“要叫欢姐!”

    阿飞咬咬牙,看起来有点惊讶,“不是欢姨?”

    “……”总觉得被叫老了——曲欢虫笛一挥,把阿青阿白叫了出来,然后板起脸故作严肃,“之前不是互换名字交了朋友吗?阿青阿白可以作证!”

    “你要把我娘当长辈吗?”阿飞才不怕曲欢这样装出来的严肃样子呢,实际上,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把这个死皮赖脸留下来的人当朋友的

    门帘被轻轻拂了开来,两个人都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扭头就瞧见白飞飞倚在门前,双颊泛着些玫瑰色的娇红,鼻尖上沁出汗珠,比以往看着精神了不少,更是显得国色无双了,“你们各喊各的便是,阿飞,你让一让阿欢。”

    “对呀,你就让……什么叫阿飞让我!”曲欢跺了跺脚,却也清楚自己好像是有点欺负人了,于是一拂袖,扭头扶着白飞飞就往屋里走,“我再给飞飞看看,开个新方子,阿飞你自己练剑,记得打些兔子回来,不要狼,老虎豹子什么的倒可以考虑。”

    阿飞最担心的到底是自家娘亲,一听曲欢这么说,立刻就拎着剑出了门,又扬声问道,“还差什么药草?”

    “我让阿青阿白在老地方等你,你顺手采点药草就够了。”曲欢随口敷衍了两句,白飞飞今日的情况实在不很好,她拿手探了探,果然是发了热。心病还须心药医,一个人自己走不出心里的囚笼,那注定要被困在方寸之地,慢慢枯萎。

    曲欢直直地盯着白飞飞,明媚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她的迷惑不解,“你有阿飞这么好的孩子,你的家那么安宁舒适,你……你还有我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还不开心呢?”

    “这么夸自己?”白飞飞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想伸手搭在曲欢头上,看了那满是银饰还尖得扎手的帽子之后却望而却步,往下一滑放在了曲欢肩上,“阿飞是个好孩子。”

    阿飞是个好孩子,阿飞是她强求来的孩子……曲欢从来就不知道那些江湖旧闻,便是听了白飞飞这个名字,也没有想到什么,否则她就该猜到,阿飞,到底是怎么来的。白飞飞自嘲地牵起嘴角,曲欢一直活在日光之下,可是白飞飞却是活在幽冥之中,复完了仇,学会了爱,可是不过是陷入了更可悲的境地而已。

    “我答应了阿飞治好你,可是你心病那么重……飞飞,我真想不出你在烦恼什么?”曲欢叹了口气,她的家都找不到了,她也还是活得好好的呀,有什么事,会让人烦恼成这样?

    白飞飞半阖着眼,如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回忆里的那些东西,对她的影响比预想中的还大。黑暗的,阴森的,像是牢狱一样的地窟,鞭子打在背上的疼痛,地下古楼兰的两日欢愉,沙漠里的绝望,诞下孩子时的痛和满足,她的笑容变得勉强又悲哀,她到底是没有把仇恨交给阿飞,而是由着阿飞遗传了来自父亲一脉的仁爱。

    若是那一回沈浪死了,她还会不会有这些执念,若是她的计划完满地被执行了……那阿飞定也就长不成这般让人欣喜的模样了。白飞飞想着,到底还是沈浪赢了这一局。

    “阿欢,有件事我从没同你说过。你知道阿飞的爹是谁么?”白飞飞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心里的那些沉疴旧疾,不是自己知道就能治好的,她如今只想试着自己把伤口剜开,试一试能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这些日子以来,她越来越想自己看着阿飞长大。

    曲欢正襟危坐,心里猛地一动,是了,除了情之一字,哪里还有这么伤人的东西?她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阿飞也不知道,这就够了。”

    阿飞是白飞飞的孩子,这难道还不够吗?阿飞有一个温柔的母亲,飞飞有一个懂事的孩子,这就够了。

    到底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吗?曲欢容貌昳丽,一身异族服饰夸张大胆得很,便更衬出了十分的妖娆,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白飞飞一时又怅然了,当年的她难道就不美了?不,白飞飞自然也是个美人,否则如何勾得动快活王办那一场婚礼,否则沈浪怎会次次心软,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

    “阿欢,莫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什么爱不爱的,我们苗疆女子,看上了就去追,要是那人也应下了就一辈子在一起。”曲欢拨弄了两下染成黑色的指甲,懒懒地开口,“敢背叛的,便丢去和那百蛊千虫谈情说爱去吧。”

    她没有真正爱上过什么人,也就不懂为了爱情而疯魔的那些人,也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无论如何,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找一个相爱的人,不就是为了开心吗,如果不开心了,为什么还要执着?

    就像是白飞飞讲的故事里,那个为了复仇而生的幽灵宫主,一开始喜欢上沈浪不就是喜欢他的正直侠义和智慧,贪恋那么一点点的温暖,可是后来,暖意没有了,温柔不是对着自己的,那还喜欢那个人干什么?

    “我原想着,得不到的东西就毁掉,可偏偏是棋差一招,而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又对我有恩。”白飞飞叹了口气,她一辈子冷静理智,只一次让情感占了上风,冲动了那么一回,就输得一败涂地。

    曲欢不认识沈浪也不认识朱七七,甚至连这两个名字都是从白飞飞嘴里听来的,所以她不知道沈浪是多本事的人,不知道朱七七是不是善良,是不是任性,是不是漂亮,但是她是白飞飞的朋友,这个时候就只要帮着白飞飞抱怨几句就好了,就算说错了,也不过博得白飞飞一笑而已。

    听着曲欢气鼓鼓地说沈浪没眼光之类的话,白飞飞到底是暂时抛开了其他的情绪,抿着唇笑了起来,在曲欢面前,她总是会不经意地就笑了。骂也骂完了,笑也笑过了,白飞飞的心结依旧没有解开,她略微带了些自嘲,“就算是没有朱七七,沈浪沈大侠,估计也不会和我这么一个毒女子在一起的。”

    这话却戳了曲欢的雷区,她像是被揪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来,“那就是他没眼光!混蛋!光计较点这样的小事,才不算是伟丈夫!就算他再找回来也不要见他了,飞飞你该去找个更好的人!”

    曲欢是被曲云捡回去的小孤女,虽然曲云带着她离开七秀的时候她不过三四岁不记事的年纪,但是那些故事,她却是听说过的。据说当年,曲云和藏剑叶晖可是人人欣羡的一对,不过就是因为艾黎长老说出了曲云的身世,叶晖就犹豫了,最后曲云伤了心,远走苗疆……这种暗地里传的消息,曲欢听一次爆一次,即使知道叶晖担着打理藏剑的重任会一时犹豫不是大错,也不妨碍她的迁怒。

    “找什么?”白飞飞是世上最邪恶,最毒辣,最聪慧的女人,除了沈浪,她再去哪里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如果有人真的很爱很爱你呢?”曲欢犹豫了一下,心里也发闷了,她怏怏地趴回床上,语气里是不容错认的认真,“偶尔也回头看一看,如果有人很爱很爱你的话,至少,至少让他有机会告诉你。人呐,要往前看。”

    曲欢眼珠转了转,双手猛地一拍,她想到了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你看你都有阿飞了,以后就算我们俩在一起都不用担心子嗣问题了啊哈哈哈!”

    “……”白飞飞对着被打乱的节奏,完全找不到该说的话了。

    “……”阿飞愣在房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野猪,他就知道,就知道有人不怀好意!

    “……”曲欢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想要混过去,“只是举个例子,开个玩笑而已,我的意思是——你们看,我是一个苗疆人,我是一个涉足中原不久的苗疆人!”

    不要每次调戏完别人就拿地域不同来开脱啊,一定不是每个苗疆人都这么豪(dou)放(bi)的是吧。白飞飞叹了口气,果然面前这个人,还是和阿飞一个年纪的吧?使了个眼色让阿飞不要和一个幼稚的家伙计较,白飞飞不出意料地又看见曲欢想要蹦起来抱怨,却没想到曲欢会那么冷静地说了那样一句话。

    “过着这样的日子,难道还不值得开心吗?”

    连以往那些黑暗的记忆她都走过去了,没道理如今过得这样好还要烦恼啊,白飞飞对着曲欢微微一笑,“谢谢。”

    “为了报答恩情的话,飞飞你可以以身……”

    曲欢的话都没说完,阿飞冷不丁接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苗疆人。”

    突然觉得好对不起教主大人的教导,曲欢很无辜地看了回去,她明明是个文武双全才貌双绝霸气侧漏的……御姐啊!是御姐不是萝莉!身材为证!

    曲欢默默地挺了挺胸~

    第5章 黑历史的故事

    拯救一个沉浸于自己黑历史的人要怎么办?——找一个比她更倒霉的人来吧!

    曲欢摸着下巴,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屋子里阿飞和阿青阿白,这里似乎没有谁可以拿来开解白飞飞呀,所以她需要自我牺牲一次么?

    论如何说出自己的不开心让别人开心开心

    两肋插刀和为朋友插自己两刀

    美人和脸皮哪个更重要

    内心稍稍挣扎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很久,曲欢才迟疑地张了张嘴,“飞飞啊,你别看我现在这么开心,其实我以前也特别惨的!特别特别惨!”

    “我……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娘之类的,还有……小时候很怕蛇啊虫子啊什么的,但是不想变成没有用的累赘所以很努力地去适应了。哦,或许还有,抢男人永远抢不过师兄!”

    “……”所以说啊,沈浪喜欢的是朱七七,总比他喜欢的是熊猫儿让人来得欣慰?白飞飞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搅得一团乱了,然而,也前所未有地轻松了起来。

    “而且我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曲欢快速地接了下去,不给其他人一点反应的时间,用一种欢快的语气说道:“我没见过父母,但是云姐姐对我很好,师兄师姐也一直很照顾我;我以前怕蛇和虫子,但是现在觉得,能有阿青阿白它们陪着实在是太好了;我……总之师兄和师兄他男人也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是就算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都可以遇见像飞飞和阿飞这么可爱的人~”

    曲欢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得像是她那支笛子吹出来的小调,尾音带着一点飘,像是有个小钩子在挠人。秉持着一个故事换一个故事的念头,又或许是希望在陌生的地方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美好的大唐,曲欢把自己出现在荒漠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那是一个和史书记载完全不一样的大唐,有着歌舞升平,有着江湖逍遥,也有不灭的风骨与脊梁。

    白飞飞叹了口气,“你似乎从来没有哭过,从来不会烦恼。”

    曲欢的手碰触到腰间的梨绒落绢包,里面放着很多杂碎的东西,还有一件披风,不精致甚至还不合身,但是反正不占多少位置,也就一直搁在那里了。曲欢恨不得把曾经放声大哭的事情丢到角落去,这回也就不会主动提起来,她只是笑得越发灿烂,“哭是没有用的!说得好像飞飞你会软弱地哭起来一样。”

    哭那样软弱的事情,白飞飞想了想,除了需要骗人的时候,她似乎真的无法想象自己掉眼泪的模样,于是她也笑了,自己明明应该是个坚韧的人,为什么始终软弱地困在自己的心结里?

    “讲讲大唐的故事吧。”

    “心剑,是怎么样的?”阿飞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小孩子呢,何况曲欢的故事里,有那么多侠士剑客——好想去比一比,谁的剑更快啊。

    曲欢用力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她也察觉到了阿飞身上的战意,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养出这种气势,真是不容易,然而,“虽然不喜欢藏剑那群家伙,但是叶庄主的心剑……阿飞,你现在还小呢。”

    “不要随便敷衍我!”阿飞哼了一声,握着自己的剑就要出门,只有不断的磨砺,他的剑才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么,我就直白一点说吧。”曲欢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眼角微微上挑,格外的妩媚风流,“阿飞你还差得远啊。除却藏剑,还有七秀剑舞双绝,纯阳万法自然。剑圣拓拔思南,只在他十二岁那年以半招惜败于公孙二娘,此后,再无败绩。”

    眼瞧着阿飞被拍了头之后闷不作声地跑出去继续练剑,白飞飞伸出过分白皙的手臂,在曲欢的错愕之中,飞快地拍了一下她的脑门,“阿欢,你的帽子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所以就拍了她的脑门替儿子报仇么?曲欢默默地吐槽,任由阿青阿白缠上她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人忍不住觉得发痒,于是懒洋洋地躺倒在白飞飞身边,还不满足地蹭了蹭,“飞飞你这衣服料子摸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改天给你做套新的吧,还有阿飞也有份,顺便配个包裹,每次都把猎物血淋淋地拖回来很讨厌。”

    既然连来自大唐的事都说了,那别的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何况她才不信飞飞和阿飞没有注意到她层出不穷的衣物饰品呢,不过是心照不宣。

    不知道是不是曲欢自揭伤疤的豪气触动了白飞飞,总之这之后,白飞飞的脸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就连阿飞,对上曲欢也没有时不时噎人了,毕竟是承了情的,平日里就让一让也没什么的。

    “我才不要你让着我呢,有本事打赢我再说这话啊。”曲欢反手就是一笛子架住阿飞的剑,虽然她确实是个远程,但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近身功夫也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比拟的,哪怕是一个极具天资的小孩也一样。再说了,曲欢是一点没有放水,什么蛊毒都往阿飞身上丢,还放了呱太出来拉仇恨,难为了阿飞能在她手下撑过这么多招了。

    阿飞并不是很喜欢和曲欢切磋,哪怕是和山林里那些猛兽打一架都比和曲欢打要来得痛快,打赢了还能有彩头——其实除了狼肉味道不怎么好,其他的还是味道不错的。他哪怕是体力耗尽了,也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反而是一手拄剑,努力地站直了,“帮我解毒。”

    “好了好了。”曲欢惋惜地看了眼阿飞脸上青青紫紫的伤口,话音落时她已凭空而起,持着虫笛转了一圈,就看见阿飞身上的伤口迅速收拢合口,也恢复了应有的颜色。

    “不论看几次,还是觉得阿欢你的功夫很漂亮。”白飞飞帮着阿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见着曲欢翩然落地,随口感叹了一句,“翩若游鸿。”

    “有眼光!”曲欢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就这么傻兮兮的样子,都有种勾人的味道。

    扭个身坐在门槛上,曲欢也不顾地上多脏,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白飞飞也跟着坐下,然后把柔软的唇慢慢挨上手中||乳|白色的长笛,没有任何驭蛊的意思,而是单纯地吹起了笛子。

    笛音清越活泼,好似鸟鸣溪涧,空山新雨,又仿佛依稀让人听见那苗疆的阿哥阿妹唱着山歌,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那里,一定是个美好又静谧的地方,苗族人住在一起,安乐无忧,没有人敢打扰,再之后,欢快的小调就猛地变得热烈又激昂,风云变换,战歌惊魂。

    曲欢已经吹完了笛子,死死地抱着太上忘情,又想起自己离教时师兄师姐的唠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小小声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史书上说,安史之乱被镇压了,可是史书上没说,她的大五仙教怎么样了,也更加不会一一去记载死在战乱里的那些人的名字,曲欢有点儿担心。现如今,白飞飞的病也治得差不多了,连心结都去了七七八八,阿飞一向独立,曲欢过了几日,就说了要辞行的事。

    “阿欢要走?去找回家的路吗?”白飞飞清楚,自己没有立场让曲欢留下来,曲欢在大唐长大,似乎也只有那样繁盛的大唐,才养得出曲欢这般气度品性的人。

    曲欢骑在马上,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看不出一点彷徨,“总要再去看一看试一试,一想到大唐风雨飘摇,就我一个这么幸运的躲了清闲,心里还是挺发虚的嘛。多我一个,可以杀不少狼牙狗,救不少的人呢。”

    阿飞原是站在树后面,不想让曲欢看见,却还是在曲欢这样说时走了出来,仰起头盯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女人,“你要是还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呢?”

    “那就去江湖上逛一逛啊。和你们讲了那么多大唐的江湖故事,我也突然觉得心痒,想再去趟趟江湖这滩浑水,找找乐子。”曲欢半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江山代有才人出,是这么说的吧,之前光顾着赶路去了,一个少侠大侠女侠都没见过。”

    “以后阿飞也会成为有名的大侠。”白飞飞难得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连阿飞都诧异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可实际上,白飞飞没有一点玩笑的神色。

    即使是放下了大半心结又如何,白飞飞依旧想让某些人知道,她的阿飞这么出色,这已经成了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执着。当然,阿飞本身对剑术的痴迷和他的天赋,就注定了他会是一个很本事的人。

    “如果我可以回去的话,那一定就是有办法往返两个世界啦,我会记得过来看你们的。”曲欢哈哈大笑,笑得一双桃花眼里都蒙上了一层水雾,“要是回不去,我就更会记得时不时过来看你们啦,不过那个时候我肯定已经很有名气了,阿飞要赶上我还差得远呢!”

    阿飞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他握着的还是那把简陋至极的剑,那简直只能称得上铁片,曲欢几次拿了自己的收藏去换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他身上穿的稍嫌单薄,就是普通的棉布料子,不柔软,甚至也不怎么暖和,冷风吹过去了,阿飞只是抿了抿唇,背脊依旧笔直。

    上好的铁坯,也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铸成寒光凛冽的利剑,阿飞就是一把磨砺中的剑,宁折不弯,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屈服。光是凭借外物,是不能成长的。曲欢同样懂得这个道理,否则绝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孩子当作平辈来对待,只是她依旧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提供上好的武器和衣服,比如让阿青阿白看着,别让阿飞真的死在外面了,至于阿飞接不接受,她就不考虑了。

    “阿欢给你做了好几套衣服,从来没见你穿过,这回来送个别,你怎么也不穿上新衣裳让她看看?阿飞这样的话,阿欢一定很难过呢。”白飞飞温柔地看着阿飞,又垂下眼眸,显出几分怅然。

    阿飞心中一动,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扒拉了一下腰间的百纳包,里面是崭新的精致的服饰,有的像是贵公子穿的,有的看起来仙风渺渺,还有一套是铠甲一样的,另加上一件紧身衣,都是很好看的衣服,他从来没有碰过。想想那个家伙可能不一定会回来了,又听了娘亲说这样的话,他的手慢慢地探了进去。

    然后阿飞看见自家娘亲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虽然看见娘亲的笑让阿飞心里欢喜,但是,那个混蛋带坏了他的娘亲!

    第6章 关于猎物的故事

    白飞飞很久没有这样耍弄人了,眉眼间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她弯着唇角,告诉阿飞,“她会回来的。”

    阿飞一向信任自家娘亲,即使只得了这么一句话,他还是莫明地安了心。想要变强,和想要有人在身后等着并不冲突不是吗,狼也是有狼群的,有一个小小的可以停留的家。

    “要是她回了大唐呢?”

    “那她也还是开心的。”白飞飞不是什么好人,她并不想唯一一个能和她做朋友,能让她悠闲轻松下来的人离开。她想得出千百种方法绊住曲欢的脚步,她能以千百般的手段阻止曲欢找到想找的地方,然而……然而白飞飞也只有曲欢这么一个朋友,阿飞也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如果说白飞飞是幽暗里的花,曲欢就仿佛永远朝着太阳一样,明媚动人,只要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都让人心里熨帖。白飞飞想着,她有什么理由,去让曲欢不开心呢?

    “……她还记得来看我的话,就叫她一句姐姐。”阿飞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来,等到白飞飞看过去时,就只见到阿飞依旧板着的脸,还有染上红晕的耳朵。在这荒山野岭的,阿飞总共也才遇见过那么几个人,能够相处的也就更少了。除开白飞飞以外,曲欢于他而言,的确是无可替代的重要。

    千百年的距离,甚至,比时间更远的距离,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曲欢在自己最早出现的那片荒漠里策马狂奔,站在已经不叫枫华谷的山谷里,枫叶红得像是血,像极了往昔的模样,她却还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不过早早地有了心理准备,曲欢并没有做出失态的事情来,她牵着马,慢悠悠地走着,一步步地迈入了一个新的、陌生的江湖。

    曲欢原就是个随性而行的人,这回江湖里没有五仙教,没有七秀坊,没有人约束她,她也就更加依着心情做事了。所幸的是,她的心情一向是很好的,只要别人不招惹上门,她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蛊虫。

    一年的时间跟流水似的,转眼的春夏秋冬,又是除夕新岁。曲欢在江湖中也认识了一些人,可是这些人和白飞飞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除夕守岁,她还是比较想和白飞飞还有阿飞一起。

    冒着漫天的风雪,曲欢徒步走来,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天阴暗得吓人,才停了不久的雪又继续飘散着,不多时,曲欢的披风上就差点被雪水浸了个透,而披风之下,曲欢穿的仍是苗族的服饰。露着双肩,柔韧纤细的腰上也有细腻的肌肤露出了那么一点,裙子才堪堪到了膝盖,很漂亮,可是……这么说吧,曲欢的凶残再少那么一点点,她就该被一群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内力深厚的人都是不畏冷热的,曲欢自然也是这样,所以除了不喜欢雪水浸湿衣服之外,她行走在雪地里,简直就像是在再平坦不过的官道上。先前她兴起去踩雪时,还听得见细微的声响,等到曲欢想要赶路的时候,那走过的雪地上,就留不下一点人走过的痕迹,倒是她身边那群碧蝶,发出一阵扑扇着翅膀的声音。

    蝶翼轻扇的声音有多大?至少内力不够深厚五感不够灵敏的人,是怎么都听不见的,就算是在这么寂静的荒野里,这么一点声音也被风声给遮掩了过去。反倒是远远传来的熊吼声,被风送出了很远,曲欢眼睛一亮,这个时候明明该去冬眠的熊都出现了,那么……某位“野兽杀手”还会离得远么?

    在江湖上晃了一圈,曲欢才知道自己的功夫到底是有多么的不正常,比如说,她现在就轻轻一跳,整个人都消失在半空中,只余下蝶舞翩翩逐云踪,而才听见什么响动,差点分了神的阿飞,就只看见一群诡异蝴蝶从他面前飞了过去。

    阿飞和面前这头熊已经对峙了将近一天了,在这凛冽的割人的寒风中对峙着,等着对方露出破绽。野兽打斗起来,没有花俏的技巧,没有太过机变的招数,但是野兽的直觉与战斗天赋也是人类无法比拟的,上天到底是公平的。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曲欢就听见了那头暴躁的熊发出惨烈的嘶吼声,阿飞的铁剑直直地划断了熊的喉管,汩汩的鲜血流淌在雪地上,染红了一大片。阿飞这才松了口气,这一次捕猎对他的精气神损耗都很大,但他还是强撑着走过去,开始把死去的熊开膛破肚,“阿欢姐,这回你把熊带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的?”曲欢撇撇嘴,从藏身的地方闪身出来,狠狠地抖了抖披风上积下的雪,“胆子倒是越来越大,都招惹上熊瞎子了,正好,团圆饭就吃红焖熊掌。”

    阿飞直接伸手指向曲欢身边绕着的碧蝶,很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哪里来的蝴蝶?”

    这种天气出来溜蝴蝶,真是太丧心病狂了好吗!

    色泽亮丽的一群碧蓝蝴蝶,在漫天的白色里,显得格外显眼。阿飞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一只蝴蝶触碰了一下,然后自己的伤势竟然迅速地恢复了大半,等他快步走出差不多十尺之外,那伤口的恢复又猛地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是那种吃了没事喜欢炫耀的大小姐吗?”曲欢轻哼一声,得瑟地走近阿飞,猛地一手搭在他肩上,又随手把一整只熊塞到了阿飞腰间的百纳包里,“有好东西不知道用,傻不傻?”

    “……里面还有衣服。”阿飞的动作只是慢了半拍,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熊消失在眼前,于是他别过头不看曲欢了。

    曲欢随意判断了一下方向,立刻叫出了自己的里飞沙,一把牵住阿飞的手把人拉上了马,然后就只见周围的景色就开始飞快地往后退,她再一夹马腹,阿飞差点没栽倒在她怀里。

    “今天可是除夕啦,阿飞你还出来捕猎?明明就该陪着飞飞在家里吃饭了呀。”

    阿飞抿了抿唇,正是因着除夕,他才想着去捕个大家伙,说不准某个人就也回来了。比起他自己和娘亲,某个人可是挑食得很,那么……熊掌应该也够丰盛了,果然,这个人不就回来了,团圆饭也算是吃得了。

    “对了,阿飞该不会是特意去打猎的?怎么能这么可爱呢!刚刚阿飞还叫了我阿欢姐,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曲欢往前一蹭,就要用披风把阿飞也一起裹住——有的享受,为什么不享受呢?

    阿飞一把撩开曲欢盖在他身上的披风,任凭刀子似的冷风灌到自己衣服里,他仰头瞪了曲欢一眼,刚张嘴就灌了一嘴的风。里飞沙跑得实在太快,荒野里的风也实在太冷,阿飞坐在马上,完全说不出一个字,他只好狠狠地拿手肘捅了曲欢一下。

    曲欢只当阿飞害羞了,继续乐呵呵地赶路,跑了大约十几里出去,阿飞还锲而不舍地在捅她,曲欢便心虚了。扯着缰绳拉住了撒欢的里飞沙,曲欢很严肃地对上阿飞一双黑亮的眸子,“阿飞想说什么,说吧~”

    “你走错方向了!”阿飞抢过缰绳,用力一抖换了个相反的方向。

    “……”说话委婉一点不好吗?荒野里光秃秃一片,谁认得出路啊?曲欢撅起嘴,干脆把里飞沙的控制权让给了阿飞,也只有阿飞这样待在原野里比待在家里还多的人,才能闭着眼都能找着路吧。

    宝马利剑,大概每个男人都不能免俗地会想去抢夺,阿飞不稀罕曲欢拿出来的宝剑,但却不能不承认,策马奔腾的感觉实在是不错。他半眯起眼,仍有雪粒子黏在他的睫毛上,不多时又被呵出的热气给融化了。

    里飞沙跑起来就像是一阵风,如果不是曲欢之前跑错了路,说不准现在他们就已经坐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旁边溢满食物的香气了。阿飞不在意这个,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在远远瞧见那个一片白茫茫中的小黑点时,他的嘴角更是压都压不下去了。

    白飞飞站在门口等着阿飞的归来,她对着阿飞一向是采取放养的方式,事实证明,阿飞成长得比谁都快。而作为一个母亲,白飞飞当然是放心不下自己孩子的,让他受磨砺是一回事,自己心疼又是另一回事,见着阿飞平安回来了,她才笑吟吟地问道,“今儿个抓了什么回来?”

    早在离小屋还有一段距离时,阿飞就翻身下了马,顺带示意曲欢也不要走得太快,他就这么空着手,一步步走到了自家娘亲面前,“我今日抓的猎物,娘一定会很满意。”

    “对啊,熊在阿飞的包里。熊掌的话,无论是红烧还是清炖,味道都很好!”曲欢吸溜了一下口水,手里已经拿出了庖丁小刀,瞄着阿飞腰间的包准备开工了,“都是猛兽,去杀熊就比杀狼要划算多了。”

    白飞飞的目光落在许久不见的曲欢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确实是很让人满意的猎物啊。”

    “看吧,飞飞也爱吃这个。”曲欢显然很得意,她可是受够了又酸又硬的狼肉了,为了寻回方才丢的面子,她背着手,绕着阿飞转了几圈,“选择猎物也是很要费心的,磨砺技巧重要……味道也很重要啊!”

    一向喜欢和曲欢对着干的阿飞居然很听话地点了点头,他充满了野性的眸子里,竟浮现出一丝温暖的笑意,他还说了一句让曲欢更加满意的话,“我只希望以后还能抓到这么好的猎物。”

    然后每一年的除夕夜,阿飞出去捕猎都会顺带把某个总在江湖上晃荡的人拎回家,真的是每年除夕,都有很不错的猎物啊……

    曲欢并没有意识到某种森森的恶意,她满意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埋着头开始处理熊掌,阿飞则帮着劈了好些柴火在旁边。即使是鸡同鸭讲了,也不妨碍他们融洽地相处啊。

    阿飞和自家娘亲对视一眼,同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阿飞看来,他在这一天的确抓回了最好的猎物,哦,不对,上回掉进坑里的两条蛇,也是很不错的——他抓到了一束光。

    第7章 林下楼的故事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曲欢每一年的除夕都是和白飞飞他们一起过的,这比她预想中的只能和自家灵兽一起要好多了。关于大唐的那些事情,她也只告诉了白飞飞和阿飞,虽然行事嚣张,曲欢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该瞒着的东西她都捂得好好的,行走江湖时也知道背个包裹装装样子了。

    “飞飞真的不和我一起出门?”春暖花开之后,曲欢就觉得再在屋子里躺下去她就要发霉了,而要她像阿飞那样把山林子当窝的话,她也也完全做不到,果然她还是喜欢比较热闹一点。

    白飞飞用力按下曲欢仰着的脑袋,喃喃道:“总之,是有点厌倦了呢。”

    其实,她在江湖中现在也可以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吧?尤其是在当年共同对付快活王的人大多都退隐了之后,明明没有多少年,就成了说书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人一样。游侠沈浪,丐帮熊猫儿,千面公子王怜花,还有一个朱七七都出海远游了,而幽灵宫主白飞飞的下落,压根没有人敢去追寻。

    “说说吧,江湖上是不是已经传开了什么妖女之类的话了?”白飞飞慵懒地靠在床榻上,和幼稚的人相处久了,也就免不了心态年轻起来,“我们家的阿欢,定然是武林第一的美人儿呢。”

    曲欢把随意捡了几样东西的包袱丢在一边,撑着下巴坐在白飞飞身边,皱着眉抱怨,“才没有啊,第一美人好像另有其人呀。”

    如若一个人的某样东西给人的印象过于深刻,那么大家往往就会忽略了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曲欢的美貌出众,比起她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来,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毕竟美色再怎么惑人,都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

    所以曲欢在江湖上混出来的名头是毒医,虽然,曲欢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称呼,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医者。

    说实话,曲欢总穿着苗疆服饰晃来晃去,但也是清楚入乡随俗的道理,不过是她仍旧更喜欢自己穿惯了的衣裙而已。不过偶尔,曲欢也会拿易容的工具往自己脸上拍,又或者干脆裹了胸换个男装,嘛,必要的伪装不是吗?谁都不会喜欢在放松着身体,躺在美人身边喝酒的时候被一群人闹哄哄地打扰呀,曲欢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宽容了,比起三不治梅二先生,她只有一个不治的限制而已——心情不好,谁也不治!

    “不管怎么说,你的医术确实是神乎其神。”白飞飞感叹了一句,又颇有兴趣地撑起身子,“你那蝴蝶,能再养一群出来吗?”

    “我也想给阿飞点救命的东西,但是碧蝶是我召唤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养啊。”曲欢无奈地耸耸肩,迈步走出了房门,“除夕之前我会回来的,还有,阿飞要去闯荡江湖前,也和我说一句吧……麻烦死了,死小孩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借助外力吗,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多好。”

    “那样的话,就不是阿飞了。”白飞飞浅浅地打了个呵欠,长袖一甩,门就在曲欢身后缓缓阖上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她到底没了那样的活力,这辈子的疯狂都在快活王死的时候耗光了,不过……

    “阿飞,想要和阿欢一起走吗?”

    阿飞推开门,身上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着就触目惊心,他随手往脸上抹了一把,直接坐在了门口大口喘着气。不久前曲欢刚从他旁边走过去,还很是得瑟地进行了又一番的挑衅,身边的阿青阿白居然还勾了勾尾巴,也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重重地叹了口气,阿飞顺手拿衣摆擦拭起沾染了血渍的铁剑,“我讨厌麻烦。”和曲欢不同,阿飞很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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