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绝壁之下,对狼孩道:“狼儿,为师取柄剑来赠你。”言罢轻一耸身,跃身凌空丈余,接而伸手附在壁上,使“壁虎游墙”的功夫向上爬行数丈,只见一个如蛇洞般的小洞,刘镇川停在小洞旁,喃喃地道:“乌龙啊乌龙,当是你重见天日之时了。”
他手如钢爪,以大力鹰爪的指力抓破洞周石壁,用两指夹住剑柄“嗤!”的一声,一柄黑油油寒光逼人的龙状剑破石而出,他轻轻跃到狼孩身旁,道:“狼儿,此剑名曰‘乌龙剑’乃我刘家传家之宝。我乃三国蜀主的子嗣,相传当年,关羽身首异处,张飞惨死,吾主伤心之余,将他自己的宝剑,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张飞的丈八蛇矛及他偶得的一块千内玄铁熔于一炉,命巧匠打造此剑,吾祖誓欲执此剑手刃血仇孰料大业未成身先没……”
“吾祖仙逝后,诸葛丞相供着此剑,以期擒曹贼,让此剑饮其血,可恨后主不堪扶持,中原难复。尚喜诸葛丞相学天究人,又常见武将舞刀弄棒,是以他虽不习武,亦能从诸将武艺中汲取菁华,创出这套‘太虚剑法’代代相传……此剑法共一十八招,每招各有多般变化,现下我便将第一招授你,看仔细了!”
只见刘镇川长须飘飘,气定神闲,他将手中长剑缓缓往半空斜刺,忽地一转剑锋,平平划过,道:“这招叫‘横空出世’乃武侯纪念吾祖英雄盖世而创,虽平淡无奇,却可衍出多般变化,教敌人防不胜防,这数日,你便将这基本招式练得娴熟,再授你变化之道。”刘镇川讲完将乌龙剑抛过来道:“接住!”
狼孩觉得一道黑影罩过来,便施展鹰爪功单手接住,岂知那剑甚沉,竟有下落之势,只得双手合抱方才阻住那剑的下落之势。刘镇川笑道:“你这小子,搂了我的宝贝孙女飞行便似毫不用力一般,怎地连柄剑都接不住?”
狼孩嗫嚅道:“这……这……”脸儿不禁胀得通红,刘镇川才道:“这原怪不得你。此剑八十斤重,以单手之力,又不使巧劲,本不易抓住。我方才所所使之招,使一遍我瞧瞧!”狼孩单手吃力地举起剑,依样斜斜刺出,横劈时,手却不住颤抖,本是平如直线的招式,却成了波浪之状。
刘镇川哈哈笑道:“这招‘孟德丧胆’我还不曾教你,你怎会了?”原来这剑颤抖的剑诀乃是武侯当年见一将军使长矛时的‘抖’字诀,悟出此诀飘忽不定,引入剑法,剑抖动之时,敌眼花缭乱。便可乘其不备取其要害。此时狼孩气力不济,手中之剑把握不定是以颤抖,却被师傅嘲笑了去,狼孩道:“弟子愚驽,请师傅明示。”
刘镇川道:“你将真气贯于手太阳经,不就成了。”狼孩依言运气,果觉轻了许多,刘镇川见狼孩重复使了几次后便悄然离去。
狼孩全神贯注反复习练‘横空出世’却见娟儿捧着个盘子,盘中躺着几块精美的糕点,她吃吃笑道:“我当爷爷的压箱底招式有何过人之处,原来却似小孩的把戏一般。”狼孩此刻已将这招‘横空出世’练得颇熟,他笑嘻嘻地将剑锋往她纤腰‘横空’劈去,娟儿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跃开。狼孩已收了剑,笑吟吟地望着娟儿的狼狈模样。
娟儿嘟起小嘴,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对本姑娘下毒手?”狼孩笑道:“你堂堂刘大小姐,怎地连小孩的把戏都接不下?”娟儿自知理亏,但又岂肯向他示弱,于是俏脸一板道:“本小姐十日之内再不理你,你也休来找我!”狼孩笑道:“只恐明日有人送糕点给我!”
娟儿啐道:“我宁可将那些糕点送给猴儿,也不送给你这块木头!你只会唬我,就不懂得讲些好话哄哄我吗?”狼孩道:“我若哄了你,只怕晚上你便要我给你洗脚,还肯做糕点给我吗?”
娟儿啐道:“你这懒虫还敢说我。你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呢!”狼孩见她开始揭自己的短,说句“女孩自然要勤劳些。”便不再说下去,伸手想拿盘中糕点,娟儿将盘儿护到身后道:“你怎又不洗手?”狼孩闻得糕点散发出的桂花香味,知道这是最喜欢的桂花糕,正欲吃个痛快,却照例因没洗手被娟儿阻住,他急道:“我不用手还不成。”
于是将整个脑袋伸向盘子,张嘴便咬,娟儿一移盘子,狼孩又扑了个空,他索性搂住她腰道:“食色,性也。你再不让我‘食’,我就既要‘食’又要‘色’了。”言罢便要来吻娟儿,娟儿轻轻巧巧夹起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脸儿微红道:“整天没个正经……”他吃完便又伸嘴过来娟儿只好再塞给他一块糕点,两人从小这般玩到大,亦是乐在其中。
娟儿笑他道:“也不知羞!长了这么大还要人喂!”狼孩道:“我本要自己拿了吃,你却执意要拿了喂我,我实是不忍逆佳人美意。”娟儿道:“油嘴滑舌,倒似我真的喜欢喂你一般,你再诬我,当心日后没糕儿吃!”
狼孩笑道:“你不怕我再用‘横空出世’逼你做糕儿吗?”娟儿银铃般笑道:“我这就让爷爷废了你武功,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姑娘卖弄。”狼孩道:“无怪乎古圣人云‘最毒妇人心!”娟儿道:“竟敢为几块糕儿骂我,看本姑娘撕烂你的嘴!”
言罢,一双纤纤玉掌如蝴蝶翩翩而至,直取狼孩双颊,这招名曰‘粉蝶探花’,娟儿一介女流,招式亦属阴柔一道,见她似毫无力道一般,其实若被她擒住,立时点了|岤,纵是你有全身蛮力,又如何使得出?狼孩出招却是阳刚一道,他双手皆聚拢四指成龟背之状,一招“勺蛇起身”两掌分别击向娟儿皓腕,他出招如风,虎虎有声,娟儿玉掌一分,点向他臂|岤位,狼孩双臂一沉,‘蛇钩’变为立掌,往娟儿小腹推去……两人出招拆招,练习至日薄西山时分方才携手谈笑着回洞。
光阴荏苒,又过年余,这日傍晚,狼孩练完剑法,回到洞中。却见娟儿一手拿着艳雪赠他的香囊,另一手支着下额,手中执着玉梳,呆呆思索着,他轻声地道:“娟妹,我才离开这么一会,你又在想我啦?”娟儿正色道:“少来逗我!你老实交待,这梳儿究竟从何而来?”
狼孩一脸委屈道:“我不是讲过了吗?是那个少女赠的!”娟儿将香囊翻过来,却见囊内绣着两个秀丽的小字‘艳雪’狼孩愕道:“艳雪?”娟儿嘟起嘴露出小酒窝,酸酸地道:“不就是你‘那个少女’的闺名吗?”狼孩道:“你怎地吃起她的干醋来了?我当时只是只野狼,她不过是个少女,孩童之间送些东西都不成吗?”
娟儿听他直剌剌说自己与别的姑娘争风吃醋,虽被说中心事,但姑娘家毕竟面皮薄,俏脸一红,道:“我哪有心思吃你的闲醋,我只恐……只恐你栽在毒妇手中,爷爷说过,江湖上的坏女人以色迷坏了多少英雄!”娟儿一时找不到别的借口,随便拉句话来打圆场。
狼孩哈哈笑道:“只怕第一个以色诱我的便是你!”娟儿道:“自己好色,却来诬我!打现在起再不许你碰我!”狼孩搔她腋下道:“碰了又怎地?”娟儿格格笑着躲开道:“碰我一下,便剁你一根指头!”狼孩道:“那我这双手便不要了……”说罢双手又抓向娟儿,娟儿娇躯一闪,夺门而逃,狼孩展开身法,急追而至,眼见便要抓住,她玉掌轻动,那香囊迎面打来,他伸一捞,继续追去,娟儿左手一扬,玉梳又疾飞而来,他只得再接了,停下来将玉梳装入香囊,挂在腰际,再追上时,见娟儿俏立风中,夕阳余辉在她娇躯的玲珑曲线上镶了一道金边,望之宛若天人,她望着天边,红霞染红了半个天空,朵朵云儿似火舌燎空,颇为壮观。
狼孩轻轻搂住娟儿,娟儿将脑瓜儿倚在他胸前,良久才道:“狼哥哥,你携了我出谷,如何?”她自幼未曾出过谷半步,只听得爷爷说外面有许多人,许多她未曾见过的事物,她早便期望能离开此谷,只是央求爷爷,他不肯复出,近日见狼孩《太虚剑法》大成,便旧事重提。
狼孩自己又何尝不想出谷,他怅然道:“只怕师傅不应。”娟儿道:“咱们一起央求爷爷一同出谷,岂不更妙?”狼孩道:“此事容我考虑……”忽闻一声苍老的叹息。
娟儿惊道:“爷爷……”与此同时,狼孩亦道:“师傅!”刘镇川从树后显身出来,微摇头道:“哎!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老夫心如槁木死灰,绝不再踏血腥江湖,我早知这深谷是捆不住你们年轻人的……当年我授你俩功夫便知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它来得这么快……”
狼孩见师傅一下苍老了许多,心中愧疚,道:“师傅,徒儿再不敢言出谷……”刘镇川道:“狼儿,你迟早是要出谷的,我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明日你带着娟丫头出谷去吧……”
他说到这,哽咽了一下,强作欢颜道“我被这丫头吵了十余年,耳根该清净一下了……你们闲时回来看看我老头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娟儿本急于出谷,此刻听说爷爷不肯走且说了这么些似洒脱实凄凉的言语,不禁眼角滴下泪来道:“爷爷……”
刘镇川道:“什么都别说了……狼儿,到江湖上总得有个名号,为师姓刘,‘刘’者‘文’‘刀’(小说杜撰,不考虑繁体)也,你乃是使剑,便改刀为剑,最后取‘狼’去犬旁,你的名字便叫文剑良,如何?”狼孩拜谢道:“多谢师傅赐我名号。”刘镇川道:“剑良我徒,为师希望你执着乌龙剑为江湖除污去垢,莫折辱了此剑与为师一生清名。”文剑良道:“徒儿定不辱恩师之命!”刘镇川道:“娟儿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她……”刘镇川说完此话人已在数丈之外,这份轻功实臻化境,远远又传来六字“切记:江湖险恶……”刘镇川为避免分离时之别情难舍,竟就此遁去。
皓月高悬,虫吟如笙,烟笼碧水,文剑良搂着娟儿坐在草地上,他们经常如此,坐怀不乱对文剑良来说已算不得什么美德。娟儿幽幽地道:“良哥,咱们竟这样离开算不算无情无义?”文剑良道:“咱们离开,师傅他老人家就能独自静养,未尝不是件好事。”文剑良搂着娟儿,背倚大树,便如此过了一夜。
翌日晨,清脆的鸟啼唤醒了娟儿,她脱得文剑良怀抱,采些野果,再捕了两尾肥胖鱼儿,正待回去烤鱼,却见一白兔从路中窜出,她微一娇笑,玉臂轻扬,一支袖箭疾射而出,兔儿被钉在地上,她过来捡起,用尖刃将它剖腹,剜却内脏,洗净再回到文剑良身旁生火烤兔子。
兔儿烤得快熟时,文剑良被香味熏醒,他依旧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道:“娟妹,你烤的食物要我吃一辈子都不厌!”娟儿娇笑道:“只恐你出谷后对每个女子都这么说。”文剑良狡笑道:“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连我的打算都知道。”娟儿道:“你敢!”“我自然不敢对每个女子都怎么说”文剑良顿了顿道:“但若有比你漂亮的姑娘,那就难说得紧了。”
娟儿笑道:“出谷后你若敢拈花惹草,本姑娘便将你擒回来像这兔子一般烤了吃!”文剑良哈哈一笑道:“你不怕我在你肚里哪吒闹海吗?”娟儿道:“我便用内家真气烧你!”文剑良道:“我一口要断你的心脉……”二人只顾斗嘴,却闻得一阵浓烈的焦味!
娟儿呼道:“都怪你……焦的该你吃!”她边说边将兔肉取下,心中想道:总是你占我便宜,这回看本姑娘如何收拾你!她脸上露着娇笑,撕下一块焦肉,玉掌一反,将兔肉弹出,兔肉直朝文剑良嘴巴飞去,文剑良挥掌将它打落道:“像你这样即不温柔又不体贴人的蛮横丫头,我怎么喜欢上的,怪哉怪哉!”
他看见娟儿正从瓦盆捞出一尾肥鱼,刚要剖腹烧烤,笑道“这鱼儿肚子那么大,说不定是只快产卵的母鱼,亏你是姑娘家,怎没半点母爱之情?”娟儿忍俊不住道:“我看它和你一样肥,说不定是只专门欺负母鱼的公鱼,死有余辜呢!”文剑良的身材实在说不得胖,但若与娟儿的苗条身材相比,实是自取其辱。
第三章 初涉江湖 第一节 恶仆为主谋美
文剑良与娟儿离开谷崖,漫无目的地拣路而行,他们不知何去何从,只是信步所至。
烈日当空,大路干得冒烟。好容易才见到远处有一木竿上挂了幌子,上书‘茶’,文剑良道:“娟妹,咱们去饮些茶水,如何?”娟儿点点头随他向茶铺走去。
到得茶铺,却见一座不甚宽阔的茅屋,屋前搭了个凉棚,棚下有三四张桌子,两张桌上有数人在饮茶,一个老者提了茶壶正殷勤招呼着。文剑良见屋内已被数十个壮汉占了去,只好携了娟儿在棚子下一空桌上入座,老者笑容可掬地走到文剑良身旁,习惯地用肩上的毛巾掸掸桌面道:“客官想喝哪种茶?小店备有碧螺春,龙井,铁观音,乌龙……”
文剑良截住他的话道:“乌龙?上一壶来瞧瞧。”老者道:“小老儿这就备来。”文剑良对娟儿道:“这倒奇了,怎地我的剑名‘乌龙’,他的茶也称‘乌龙’?”
娟儿道:“爷爷曾对我提过这茶之名源自一个人名,据说有一个采茶的汉子,浑身乌黑,人们叫他‘乌龙’,这乌龙有一日上山采茶叶,见一只野兔窜过去,便穷追不舍,翻过了许多山头,还是让兔子逃了,但他背上箩筐里的茶叶却被蹭破了皮,茶汁流出,因而他这些茶叶制成的茶芬芳无比,人们为了纪念他,将这种茶称为‘乌龙茶’。”
老者已上了茶,赞道:“姑娘真渊博,小老儿卖了一辈子茶水,尚不知有此一说。”娟儿头一回听外人赞她,娇脸微红道:“大爷谬赞了。”
忽从房中爆发一阵笑声,继而听房中一名大汉道:“张兄,咱们若当真掠了……不对是请了若柳姑娘,大少爷会赏给咱们什么?”
另一大汉道:“陈兄,大少爷早就知你对他的丫鬟小红有意思,不定将小红赏给你呢!”那姓陈的道:“彼此彼此,你还不是对翠儿垂涎已久。”一个老者道:“两位兄弟莫只顾奖赏之事,商讨如何请若柳姑娘是正经!”两个大汉应道:“是,管家。”
姓陈的道:“上次我随大少爷去过‘盈春楼’那若柳姑娘果不愧是咱苏州第一美人,实是千娇百媚,叫人看了就心跳。可惜她却不识好歹咱少爷的表亲徐尚书权倾朝野,谁人不想攀附,她却坚持什么‘卖艺不卖身’教咱少爷害相思病……”姓张的接口道:“此番咱们这万两黄金好歹将她赎了来,她若不肯便强人。”
管家道:“她若自寻短见,却怎么办?”一大汉答道:“咱们用熏香将她熏倒,让她与少爷成就好事,那时木已成舟,她怎会寻死?”众人附和道:“妙计妙计!”其实这熏香乃江湖下三滥的手段,又算哪门子的妙计了,只是众人只管掠了人,少爷便有重赏,那时节要赏得多,此刻便要巴结献策之人。
众大汉七嘴八舌谈起来,不是某某赌场便是某某妓院,文剑良再没心思听了,见他们要去欺负一弱质女流顿时义愤满怀,便要离座教训那帮小人。娟儿按住他道:“良哥,咱们在暗处相助便是,何必陷身其中。”
文剑良暗骂自己糊涂,事情闹大只怕反害了那姑娘。他耐了性子与娟儿饮茶,只待那群人出来便跟于其后。
不多时见那伙人出来,为首的一个老者精神矍铄,白须飘飘服饰华丽,宛然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财主,这便是那管家了,其后追随数十名汉子皆作武官装束,一行人走到门口,见得坐在一旁的娟儿皆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娟儿,丢了魂似的——世间竟有此等美人。
一大汉回了回神道:“这娘儿比起那柳姑娘可是不遑多让,咱们将她一并擒了,少爷可要乐死了……”文剑良听他亵渎娟儿又要发作,娟儿踩踩他脚示意他忍一时之怒,文剑良只好举了杯饮茶,便似周围无人一般。一个大汉哈哈笑道:“小娘子,你跟了我吧,大爷我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眼罢已走到娟儿面前,伸手便要摸娟儿脸蛋,手刚要碰到娟儿脸上,她似不经意地举起茶杯放在唇边,小指却点了他掌沿|岤道,那大汉的手在空中想进不得想退亦不得,他大退一步道:“这娘儿有点邪门。”
其他大汉皆围上来,一大汉对正在饮茶的文剑良道:“臭穷酸,躲开,老子的刀可不长眼!”文剑良自不睬他,那大汉恼羞成怒,举起大刀朝文剑良当头劈下,文剑良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刀背,左手捧了杯只管喝茶,那大汉使尽气力竟丝毫无法抽动这柄刀,众大汉相顾愕然。文剑良饮完茶放下杯冷笑道:“你等如敢碰一下若柳姑娘,当心项上人头,滚!”一行人如获大赦,狼狈退去。
娟儿笑道:“良哥,你刚才可真是八面威风啊!”文剑良道:“你休笑我,只恐他们会去找柳姑娘麻烦。咱们需知会她一声。”娟儿粉脸一板道:“一听说有漂亮小姐就动心,你只管去找她,何必找甚借口。”文剑良道:“我怎带了这么个醋坛?罢了,便由你独去如何?”娟儿脸红道:“那种地方岂是本姑娘去得的?”
文剑良轻啜一口茶,寻思道:若请人捎话恐那姑娘不肯轻信,却如何是好?正在此刻,却见一花花公子摇扇走入,在一旁的桌子寻座坐下道:“伙计,来壶上好的碧螺春。”文剑良望他一眼,心下顿时有了计较,他附耳对娟儿道:“咱们扮成公子哥儿听她弹奏一曲可好?”娟儿只得应了。
文剑良与娟儿即刻起程,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苏州闹市之中,这儿人声喧杂,物资丰阜,人们熙来攘往,端的好不热闹!行走一阵,见一铺前横匾上书“莫愁绸庄”文剑良道:“这铺号倒也新鲜,咱们来见识见识。”娟儿笑道:“只怕他见了咱文大爷,便成了多愁了。”
文剑良亦笑道:“要找一套给姑娘穿的男装本就不易!”娟儿嗔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着两人已入得庄中,小二道:“两位客官请随便看,本绸庄有各色名贵丝绸,也有成套衣裳。”
文剑良道:“烦你找一套与这姑娘相适的男装。”小二初时一愕,继而想道:当是买给与这姑娘身材一般的公子的吧?他答道:“客官稍等,小人这就取来。”他撩起一门帘入内去取衣物,不多时便抱了十数套衣物出来,娟儿随意挑了一套青衫,问道:“贵庄可有更衣之室?”
小二奇了,一个女子怎来穿男子衣裳,却不便问她,指着左侧一个门道:“请姑娘入内试衣。”在这当儿,文剑良问那小二道:“小二哥,可否指示‘盈春楼’所在?”小二心下窃笑道:原来是要去逛窑子不便带女眷,却来换装。只是那姑娘宛若天人他何须去那种地方?哎!有钱家的公子,有哪个不好色!
他会心地笑道:“公子直穿过这条巷子左转可见一‘聚财’赌馆,沿那条街再行百步便是了。”片刻娟儿已换装出来,柳眉杏目俏生生的一个书童模样,他们依小二之言,果见一座颇华丽的阁院,院门前数个大灯笼之下的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道“盈春楼”。
第三章 初涉江湖 第二节 青楼有美如斯
文剑良让龟奴去唤了若柳姑娘的丫鬟来,他对丫鬟道:“晚生文剑良久仰若柳姑娘芳名,今日能听她歌一曲,此生无憾矣!”丫鬟道:“公子请回,姑娘正在休息,恕不见客。”
其时若柳姑娘正在睡午觉,树上两个黄鹂唧唧喳喳的将她吵醒,这妓院晚上的生意自然红火,白天却不免冷清,若有些浪荡子弟在白天欲听姑娘弹奏,也各在自己房中,是以大厅中颇为清静,只有几个公子哥搂着妓女喝酒。
若柳姑娘正待补妆,忽闻有人要听她弹奏,听那声音倒不似放荡子弟,于是款款走到窗帘前,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往厅中望去,不由芳心大震:但见那公子面若润玉,目似真珠,熠熠发光之中透着狡黠,显示着他非凡的智慧,初观之如一介儒流,却又不似儒生那般弱不禁风之状,再观之觉他那风流倜傥的神韵,当非滛邪之辈,见见何妨?
平日慕她美色来访者不计其数,但那些个登徒浪子个个目中流出一亲芳泽之欲,见了也觉得恶心,而今遇到此等人物怎可不见?她谴了丫鬟道:“你去把那位相公请上来。”那丫鬟出了若柳闺房在廊上对着大厅道:“姑娘有请来访的公子。”一个正在饮酒的道:“柳姑娘平日千金难买一笑,此刻竟主动邀公子,你艳福着实不浅。”
文剑良只好冲他笑了笑,偷眼一望娟儿,见她正瞪圆杏目盯着自己,倒似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文剑良只当没看见,登登登到了楼上,丫鬟引他到若柳房前,推开虚掩的门,一股幽幽的蕙兰花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爽。
这间房子颇宽敞,房中四面挂了许多白纱帐,让人有身在仙境之感,若柳已略敷脂粉,坐在白纱帐之后,闻得文剑良进来,如莺啭般的声音娇滴滴从帐里传出:“公子请坐。”
闻此声,文剑良竟觉得整个身子便要软了下去,他只得顺势跌坐椅上,娟儿却堵起气来:“哼!只请他坐,却不请我!”她却不知来听若柳姑娘弹奏的那些公子哥哪个身边没有书童,若柳姑娘当然只请主子坐,总不成请主仆共坐。她当然不知娟儿并非剑良书童,若柳又柔柔地道:“喜儿,给公子斟茶。”
她的声音教人听了如吃了参果一般舒适,文剑良仍自陶醉其中,若柳微启樱唇道:“奴家看公子并非浪迹风月之人,却怎的也来这是非之地?”文剑良正待说明来意,娟儿却没好气地道:“苏州大大小小数百妓院,我家公子哪没去过,他的确不是放荡之人。若柳听娟儿讽刺文剑良,就奇怪岂有书童嘲讽主子之理?又听‘书童’竟作女儿声更奇了,问道:“扮书童的妹子,你到贱居来听我弹奏,何需换男儿装?”
娟儿扭着文剑良耳朵道:“还不是为了方便他寻花问柳!”揪得愈发用力,文剑良险些惊呼出来,低声求道:“你不能轻点,当真要我出丑?”娟儿笑道:“谁让你要我女扮男装,在柳姑娘面前出丑?”文剑良被她拧歪了半个脑袋,却笑嘻嘻地道:“大不了下次我换了女装,同你去寻小白脸。”娟儿粉脸红道:“哪用寻,随便扔块石头砸到的都强你百倍!”
若柳听他俩调笑,自己却孤零零一人,心下甚不是滋味,幽幽地道:“请公子道明来意。”她见文剑良与娟儿如此亲密,必是爱侣,然则文剑良不是慕自己芳名而来,定有他事。
娟儿这才松手,文剑良轻抚耳朵道:“在下多有失礼姑娘见谅,在下与敝师妹在途中听闻有人欲对姑娘不利,请姑娘当心了。”说罢将儿人途中如何遇到那伙人,如何将他们打发走,及他们谈话内容细述一遍,若柳谢道:“多谢公子援手之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胡乱歌一曲,公子莫笑。”
言罢抚着古筝,清亮纯朴的筝鸣袅袅传出,继而若柳亦歌出口道:“绿树荫浓,遍池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稪浊匙玫透琛g阴嗡铰秩赵拢赐缢蟆r磺寻眨袅鹑艨展容哼炙评ヂ赜袼椋甓胛慕a冀猿磷砥渲校敉>镁茫慕a级抢锶栽谒妓鳎喝松屑福盍汲矫谰埃莘判楣凳巧趺睿u袅溃骸罢馐资窃梦氏壬摹吨栌甏蛐潞伞罚尤舨幌悠铝司以俑枰磺!?br />
文剑良道:“姑娘技拟天人,得聆一曲已受益匪浅,再奏一曲恐累了姑娘。”若柳道:“不妨。”便又抚铮歌道:“屈指数春来,弹指掠春去,蛛丝网落花,也要留春住。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题满春句。春若有情应解语,问着无凭据。江东日暮云,渭北春天树,不知哪答儿是春住处?”
歌罢又一阵沉寂,文剑良心潮两度为若柳歌声激荡得汹涌澎湃,他双目呆视若柳所坐位置的白纱,竟是痴了。这本是无心之举,娟儿却瞧在眼里,她捏着嗓子,咳两声,文剑良这才摄回心神,起身告辞道:“幸聆姑娘妙曲,顿涤心中尘虑,在下告辞了。”
若柳怔了怔道:“公子这就走了?公子若不嫌小女低贱,闲时可驾临听小女子弹奏。”文剑良微微笑道:“只恐我囊中银子不允。”若柳娇笑道:“公子在奴家闲时来叙叙旧,与银子何干?”文剑良道:“倘每个公子都来与姑娘叙旧,‘盈春楼’岂不关门?”文剑良信口胡诌,只因他从前只与师傅与娟儿谈话,口无遮拦,随性胡说,若柳却以为他蔑视自己招蜂引蝶,竟啜泣道;“贱妾自知福薄,只能与那些个浪子虚度一生。”
文剑良大窘道:“小可绝无轻贱姑娘之意,若有此心,人神共诛!”若柳以绸巾拭干眶中之泪道:“是妾身多心了。”文剑良心中隐隐觉得江湖果不如谷中单纯,一不小心连说话都会伤人。他不知若柳自小被卖入青楼,她却出淤泥不染,洁身自爱,只是很敏感别人有意无意的轻蔑。他诚恳地道:“在下若得空闲,定来聆听姑娘佳音。”
斜目见娟儿正瞪着他,忙补充道:“我师妹亦会来与姑娘谈心。”若柳道:“公子莫要食言才好。”文剑良对着纱帐作揖道:“小可告辞!”若柳道:“小女子身在闺阁,不便出来相送,相公好走。”文剑良与娟儿下了‘盈春楼’在‘盈春楼’附近客栈住下了,他们恐那伙人再来寻若柳麻烦,不敢离去。
待到第二日傍晚,文剑良正在房中与娟儿闲谈,却忽闻远处马嘶之声,接而便有驰马之声,文剑良凭窗而眺,见一大群人骑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精瘦老者,白发满头,满面红光,背后背一柄单刀,他右侧是那昨日见到的管家,身后数十余骑,人人携各自兵器显是有备而来,文剑良飞身挡在路中,娟儿随即跃到。
为首老者猛地勒住缰绳,马儿仰头一嘶,前腿腾空,方才住了下来,老者大怒,正欲出口破骂,却见文剑良手中‘乌龙剑’他愕道:“乌龙宝剑?‘乌龙白凤,剑尊刀圣’少侠与‘巫山一剑’刘大侠怎么称呼?”
文剑良见他虽然老迈,却精神抖擞,双目爆she精光,显是内家高手,对武林前辈,他也不敢怠慢,恭敬地作个揖道:“武林末学文剑良卤莽了,巫山一剑正是家师。”那老者见他身法如电,赞道:“果然明师出高徒,当年刘大侠名震天下,老夫亦是佩服得紧,惊闻刘大侠退隐,叹江湖上少了个领袖人物,老夫嵩山‘断魂刀’李德昭,少侠替我问候尊师……但不知少侠为何挡住老夫去路?”
他身旁的管家道:“李统领,他就是昨日炫技的小子。”李统领道:“住口!谁让你等得罪少侠在先。文少侠,老夫在此陪个不是,望少侠给老夫一个薄面,莫插手此事,可好?”李德昭虽赞文剑良只不过是说他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已属不错,但一个黄口小儿,能有多大道行?他自不放在眼里,对他如此客气主要是给刘镇川面子。
文剑良曾听师傅讲过这李德昭乃嵩山派掌门“开山掌”宋麒的师兄,一套三十八式“断魂追命刀法驰骋江湖数十载,他本是嵩山派掌门继承人,但他热衷官场,投靠官府因而被逐出师门,他本是侠义之士,但为官后为巴结上司,变得不辨是非,因而声名狼藉。
文剑良仍恭敬地道:“前辈,在下虽是黄口小儿,却也知咱习武之人当以扶弱锄强为旨。柳姑娘一介女流,我辈岂可欺凌弱小?”李德昭想刘镇川已然退隐,不必忌他,于是老脸一横道:“这么说少侠是不肯给老夫这点薄面罗?”他索性来个倚老卖老。恐吓起文剑良来,虽知他是刘镇川徒弟,但以其年龄,内力修为与江湖经验皆不如自己,怕他何来?他这句带有恐吓之语激起文剑良的傲性,他昂然道:“晚辈虽只有几招三脚猫的把式,却从不受人威胁。”
李德昭眼睛徒然一亮,道:“好!”缓缓抽出背上大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文剑良天灵盖,这招本来平淡无奇,但他出手奇快,愈是简易的招式,愈是出其不意,不只多少好汉丧命于此招。文剑良见刀光闪至,一招‘灵蛇转向’旋风般转到一边,口里边道:“你是前辈,让你三招。”
李德昭冷笑一声道:“好自大的小子!”顺手将刀斜砍向文剑良腰部,文剑良身子后倾,身体弯成一座拱桥,李德昭哈哈一笑,刀锋徒转,正向往文剑良胸膛砍下,文剑良使招‘怪蟒翻身’侧立一旁,拔剑格住迎面而来的大刀,刀剑一碰即离,李德昭抽回刀,猛地刺向文剑良‘檀中’,这一刀虎虎生风,他用上了八成功力,文剑良任剑自由下垂,紧握住迅速转身,“当”剑将刀荡开,两人心下皆惊,文剑良已用上五成内力,再借这转身之力,已相当己身七成功力,虽将大刀荡开,他亦被震得虎口发麻。
李德昭心下更惊,自己数十年功力,这一刀直可摧石断铁,他这么一转身,随便一格便格开了,刀口上似还多了个小小缺口,这刀跟了自己数十年,丝毫未损。乃是千里挑一的宝刀,岂知一个回合挂彩,这场比斗,倘只靠自己恐讨不了好去,他对身旁的人道:“你们愣着做什么?”
当下有两人绕到文剑良身后,一个使长枪,另一个使三节棍,文剑良应战经验不足,展开“太虚剑法”护住全身要害,察看对方的招数破绽,侧眼见四个持械大汉围住娟儿,她虽赤手空拳,但轻盈地躲闪,一双纤手将点|岤手法使开,也不落下风。文剑良摄回心神,见那使长枪的不住乱点,全往他死|岤上招呼,他心下道:“好,就从你下手!”
他故意卖个破绽,那长枪果然‘长枪’直入,文剑良反手一剑,削断他长枪,右脚一招‘野驴弹蹄’踢向他小腹,那使长枪的满以为必能得手,怎知长枪反莫名其妙地被削断,更无法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他身同败草,飞到一丈开外,摔得晕去。
李德昭恐他向另一名助手下手,抢先一阵快攻,文剑良一时奈何他不得,忽闻娟儿娇呼道:“良哥哥,当心冷箭。”娟儿这一分神,却见一张网扑头盖脸罩将下来,却是那立在一旁毫不起眼的老头儿撒的,文剑良回身挡住那支箭,见娟儿被罩住,微一怔,另一张网亦罩下来,李德昭抽身退开,文剑良与那使三节棍的大汉则罩在网中,文剑良见那撒网爪娟儿的老头儿一晃身便到自己身侧,且出手如风,从身后拉出网一挥便将自己擒住,他向那老头儿作揖道:“前辈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那老头儿哈哈笑道:“区区老儿‘铁网’余奇的便是。”
文剑良亦听师傅说过这余奇之事,他本是个渔夫,却不知从何学来一身轻功,善能凌波而行,许多英豪落入他的铁网,文剑良道:“久仰久仰!”他边说边扯住铁网,使出内力欲将之撕开,余奇笑道:“少侠省些气力吧,此乃精钢打制,坚愈铁石,非人力所能毁,除非你有……”
李德昭喝道:“余老癫,住嘴!”文剑良听李德昭急急喝止,心想他所说的东西自己身上必然备有,否则他何必急急喝止,他垂下目光思索忽见手中宝剑,心中恍然,挥剑一砍,网便破了一个缺口,正待飞身而出,冷不防同在网中的大汉从靴中抽出一柄匕首,在文剑良后肩插了一刀,文剑良一个趔趄,复又站稳,若非心焦娟儿被捕,他这一刀焉能刺中,待要出网,那大汉死命搂住他双腿,竟是动弹不得。
李德昭点了娟儿的|岤道,扶她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文剑良挣了数次欲出网救人,怎奈那大汉拼了命搂着,又不好劈了他手,直至众人走开,他才对大汉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大汉自知这般抱着也是徒劳,众人既走,便放开他,闭目待死,文剑良并不睬他。径自走出网来,忽地心念一闪,暗道不妙:他们会不会对若柳下毒手?他展开轻功朝‘盈春楼’而去,只是他这一提真气一路狂奔,背上伤口之血汩汩而出,到得“百花楼”若柳芳居之前,他闻得从若柳房中传出的美妙铮鸣,知她安然无恙,不禁松了一口气,岂知他这口真气一松,立时觉得头晕目眩,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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