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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51章

    智冷静都好,长期处在幽闭黑暗而且紧张的环境里,谁多多少少都会不适应的,如果能够出去,自然就是最好的了。

    “范卿家觉得你的地道不会被发现?”阜怀尧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范行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应该不会,说实话,这条地道是老朽的保命后路,自然修建得隐秘,而且除了那里,其他地方的岩石都相对硬很多,这个宿天门的地宫是往深了挖的,他们不可能挖到一半又往上挖。”

    这是一种人的惯性思维,就像是他们在第一个石室那边探明了没法往上走,如果不是苏日暮及时发现,他们这会儿也不会往上看。

    “觉得怎么样?”阜远舟问的是苏日暮。

    苏日暮问了范行知一些关于他的秘密地道的事情,琢磨了一会儿,道:“走走看看再说。”

    于是乎众人又继续往前走了,不过这回速度放慢了不少,包括那几个熟悉机关的刹魂魔教弟子也跟着苏日暮一起对沿路的地形勘测起来。

    走的路程越远,连阜怀尧都能感觉得到地面的弧度在缓慢地上升了。

    “这里……”苏日暮又一次当壁虎往地道顶上挂的时候,有了新的收获,他耳朵贴着顶壁,听着那细微的回声,摩挲着画了个记号,道:“这里往上走差不多两米左右。”

    他跳了下来,“挖不挖?”

    范行知盯着那处地方,眼里表达着赞同之意。

    阜远舟看着他,然后拉着自家兄长后退几步,点头,“挖。”

    他们身上自然是有雷火弹之类的东西的,不过在这种地方,一炸下去,和给自己挖坟没什么区别。

    所以刹魂魔教的弟子和范行知的人一起合作在顶壁上开起洞来,苏日暮在旁边做指挥。

    阜远舟带着兄长大人又走开了几步,找了个手帕给他遮挡一下灰尘,不过阜怀尧摇头拒绝了。

    他也不强求,只是再度拉着人退远了一些,白鹤和谢步御很自然地在前面挡着,将他们和人群隔绝了开来。

    “皇兄。”阜远舟忽然唤了他一声。

    正在看着苏日暮那边忙活的阜怀尧转过头去,略带疑惑望着旁边同样注视着那边的蓝衣男子。

    “等一下,若是真的能找到范行知的地道,你跟着白鹤和右使先带着一半人走。”阜远舟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定,顿默了好片刻,才轻描淡写地道。

    阜怀尧没有立刻给予回应,只是问:“为什么?”

    阜远舟终于转过头来,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他,“李大兆、蜚语都在外面,你去和他们会合,先回大院,我拿了解药就回去。”

    阜怀尧也回视了他一段时间,然后平静地道:“不。”

    阜远舟也没想到他会拒绝,在他看来,自家兄长一向以大局为重,留下来就意味着生死难料,堂堂天仪帝陛下岂会做这等吃亏的买卖?!

    似乎能够猜到对方心里转着的是什么样的念头,阜怀尧淡然地道:“朕自有朕的盘算。”

    阜远舟心里一动,但是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铭萝庄这件事,皇兄你搀和了多少?”

    这几天朝廷和刹魂魔教都是各忙各的,除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交流之外其他什么都保密,倒不是不信任,只是没有必要合作罢了。

    自家三弟问的这个问题似乎砸在了天仪帝那边就像是泥牛入海一样沉得无声无息,阜怀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波澜不惊道:“想要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凭宿天门门主的性格,范行知的秘密地道还在不在……这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阜远舟闻言,眉头轻微打了半个结,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的大哥想要搀和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拦。

    ……

    先是跟着自家教主的大部队进来、而后就趁机溜了的蜚语一身红衣,很轻易就和铭萝庄内的侍女打混了,兜兜转转了一圈,刚和与紫危楼同行的李大兆汇合上,他们一行人就被一队宿天门的人袭击了。

    对方实力很强,和他们打的时候大都有逗猫的心态,等发现这群人的能力远比那些武林人高绝的时候才起了兴致,摆正了态度打了起来。

    李大兆拉住了兴奋的六指女魔蜚语,劝道:“蜚语前辈,教主说了,你们尽量不要和‘肉糜’者正面冲突。”

    所谓的“你们”,自然就是刹魂魔教中的“血承”者了,要知道,“血承”者可是“肉糜”者的拿来延年益寿保持青春的“美食”啊!

    所以这次来的人才是夙建帮的人,因为他们都是后来加入刹魂魔教的,身上没有“血承”之毒,即使功力略差,但是也不会被轻易克制。

    曾经的杀人女狂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左使给了我掩蔽气息的药囊,没事的!”

    话音未落,就已经甩开李大兆的手兴冲冲地跑上去和那群“肉糜”者打起来了,即使身上的功力有被“肉糜”之毒影响,但是可没消减她半点杀人的兴趣。

    李大兆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加入战圈,,力求速战速决。

    紫危楼的人自然也不能幸免地被卷入了混战,不过他们似乎有备而来,个个都是精锐之辈。

    詹无伤似乎特别能吸引人的注意力,他已经被两个宿天门门人缠上了,旁边的人一时帮不上忙,他且战且退,退到离众人都远上一些的地方。

    三人混战了不久,詹无伤就被一掌打在了左肩上,那两个“肉糜”者见有机可乘,就立刻一拥而上。

    詹无伤被那一掌拍得后退了两步,此时却忽然停了下来,捂着肩膀,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发顺着苍白的轮廓垂坠而下,华美的紫色常服仓促地打了个旋儿。

    两个“肉糜”者的动作顿了一下,因为他们看见詹无伤对他们笑了笑。

    其实笑是没什么的,谁都会笑,哪怕是阜怀尧那个大冰山也有解冻的时候,但是问题不在笑,而是在这个人的笑容上面。

    詹无伤的眉目说不出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就是特别的有气质,眉眼之间总是氤氲着终年不散的忧悒雾气,当他勾起嘴角的时候,明明是在笑,你却很难去猜测这个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留下一股万古悠远、长夜凄清的气息徐徐铺展开来,迷惑了人的心神。

    至少那两个宿天门门人就被迷惑了一下。

    然后他们就露出了一脸的惊惧之色,拼了命地想要让自己退回去。

    但是他们冲得太急了,急到詹无伤嘴角的弧度刚刚完成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然后掌赢一闪,他们绝望地发现他们的脖子已经在这个紫衣男子的手里了,巨大的力度让两个人怀疑自己的脖颈上的骨头都会瞬间粉碎。

    但也许只是心理作用,可惜他们此时完全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詹无伤就这么禁锢着两个人的脖子,忧悒的眼神停留在他们脸上,黯哑的声音滑出双唇,音调平淡,语速并不快:“玩的开心吗?”

    两个人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其中一个涨红了脸,他大着胆子去握住对方带着手套的手,企图能够掰开来,“门……饶……饶命……”

    但是下一秒,“喀拉”的一声,他的脖颈已经断在了詹无伤手里。

    詹无伤放开了那只手,微微侧头看着他倒在地上,似乎有些疑惑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剩下的另一个“肉糜”者已经抖得手脚皆是发软了。

    詹无伤仍然掐着他的脖子,不过把他放了下来,再度开口:“告诉我一件事情。”

    ……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两个人

    最后一层岩石被打碎,拳头大的石块啪嗒啪嗒往下掉。

    近处的人都纷纷闪避开来。

    等到尘埃落定,范行知那边的一个属下攀上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举着火把看了看,声音传了回来:“是一条地道,没有人,也没有机关启动的征兆,灰尘很大,暂时看不出人为的痕迹。”

    范行知一喜,“地道的墙壁是不是陶土的?”

    那个属下闻言,举高了火把看了看,道:“是的,大人。”

    范行知松了一口气,“那就没错了,这就是老朽当年所建的密道。”

    阜怀尧重新走回人群中,阜远舟跟在他身边。

    “范卿家这是准备离开了?”天仪帝淡淡问道。

    范行知转头看向他,微微有些犹疑,“那么陛下和殿下呢?”他也说不清该不该让对方跟上来,这好处就是这群人实力不凡,他想离开宿天门的搜查大可仰仗一下对方,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过坏处是他和朝廷现在也是撕破脸皮,作为一个忤逆犯上的谋逆之人,实在是应该离他们越远越好。

    阜远舟还没说话,阜怀尧已经抢先道来:“范卿家先走吧,”他仰头看了看那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什么事,大家出去再算。”

    他身边的蓝衣王侯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没有打断他的话。

    范行知一时有些惊疑不定,“你们不走?”他本来还担心对方趁机发难,暗暗叫属下们一起戒备了起来。

    “看在皇后的份上,仅此一次,”阜怀尧随意道来,一般人说这种话难免给人一种施舍的感觉,但是他一脸淡漠,倒是叫人觉得他不屑于这种不入流的把戏,话锋里也带着冰冷的气息,“而且,能不能走,那就看范卿家自己的本事了。”

    被宿天门认定的死人,是不是真的能够顺利逃脱呢?

    谁也不知道。

    范行知岂会不知这个道理,阴郁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很难捕捉到有真正快活的笑意,“总要拼一把的,老朽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拿到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指不定陛下看不惯老朽的作为,不过这些都是老朽自己手把手拼回来的。”

    如果问他后悔不后悔,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准,这人世有多少人是真正活得清醒的呢?连高位之巅的天仪帝也抵不过七情六欲,众生皆苦,不过如此、

    阜怀尧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颔首,“白鹤,送范将军一程。”

    白鹤出列,默声应下。

    范行知狐疑地看了看这个从未在朝中见过的似乎是护卫的男子,“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阜怀尧淡淡地扫视了他的手下一圈,完全不带情绪的眼神,“只是想要确认一番卿家是不是真的能离开而已,另外,你的人……也不多了。”

    范行知顿了顿,“那就谢过陛下了。”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明明他才是心心念念犯上谋逆的人,被惦记着的玉衡天子却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一把——即使这个帮忙的理由总是那么的耐人寻味。

    阜远舟却在此时道:“白鹤留下,闻离,你带两个人跟着范将军,我们在这里等你,”他带着温润君子的笑意望向范行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范将军,闻离只跟你一刻钟时间,你大可放心。”

    范行知看了看浪荡不羁的苏日暮一眼,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白鹤的武功他没看出来,但是苏日暮破解机关阵法的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在保命的时候,对方是不是魔教中人这点根本无足轻重,他自然是看得出来永宁王不会违背天仪帝的意思的。

    苏日暮也懒洋洋地答应了,在范行知的人全部爬上那个洞口之后,才带着人悠悠然跟上。

    阜远舟递过去一个“自己小心”的眼神。

    苏日暮摆摆手,跳上了头顶的大洞。

    这里的土层很厚,阜远舟拉着阜怀尧当旁边休息,一边仔细地捕捉着上面的脚步声。

    范行知一走上去就知道这个地方就是自己亲自主持修建的地道了,这里的种种布置他都了然于胸,他没有看到有旁人经过的痕迹,于是放心地疾走向前奔去。

    苏日暮正纳闷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赶着去投胎了,但是借着习武之人的好眼力环视了一圈,又露出了似乎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心里有些不解,但是还没抓住这个念头,就发现前面的状况变了。

    不过走了百来步,前面就已经没路了。

    范行知的属下们都微微吃惊,有些慌了。

    不过范行知却直接走上前去,在陶土墙壁上摩挲了一下,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这面墙壁立刻裂开两半,露出一扇几人大小的巨大的青铜门,上面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精密机关,上面的机关是由一定顺序来破解的,不然就会有暗器飞出,而机关的主人可以设置一个只有他知道的顺序。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日暮没靠近,隔着不远的距离瞧着那青铜门,暗道这个老家伙真是舍得本钱。

    那个机关及其繁琐复杂,在不知道顺序的情况下,饶是他也需要大半天才能巧力破解。

    不过弄着弄着,范行知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古怪,他为什么觉得……

    心里转着不祥念头的同时,他已经熟练地按下了九颗弹珠中左下角的那一颗。

    然后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一把长矛从青铜门中伸出,直接洞穿了他的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挂在了长矛上。

    而靠近他的全部属下都瞪大了眼睛,僵挺挺地倒了下去,脸色发青,七窍流血。

    苏日暮早在发现不妥的时候就拎着两个刹魂魔教弟子猛地后退,松开他们之后伸出手一看,两指之间夹着的是一根淬毒的牛毛针,不过幸好不是触即封侯的毒药。

    而密道下面的地宫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阜远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略显疑惑地望着头顶——怎么动静这么大?

    阜怀尧看向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有变,“苏日暮那里……?”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阜远舟站直了身子,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顶上的那个大洞探出一个人脑袋。

    “子诤,陛下,你们上来一趟。”苏日暮这般道,然后缩回了头。

    阜远舟点头,朝后面的弟子摆摆手,然后揽着阜怀尧就跳了上去。

    过密道的时候,苏日暮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始末:“老家伙被宿天门阴了,江亭幽改了他的机关,现在他成了串葫芦,有点遗言跟老东家交代。”

    所谓的老东家,自然说的就是阜怀尧了。

    想来宿天门行事狂妄但是谨慎,这里肯定被他们发现了,但是他们恐怕早就算计好了把范行知丢进来,然后在下面地宫做点手脚,让范行知记起这个密道来逃生。

    这般叫范行知自己挖坑埋自己死不瞑目的手段,不用说都是那位宿天门门主的手笔了。

    走到那扇青铜门前,遍地尸体中,果然看到范行知挂在长矛上硬是不肯拔出利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因为范行知已经不可能有威胁性了,苏日暮就把阜远舟拉过去打下手帮忙拆一下这里的机关,里面有几个零件他用得上。

    阜远舟虽然不太放心,但还是过去了。

    阜怀尧在自家三弟虎视眈眈的保护下靠近了范行知,认真地问:“范卿家有话要说?”

    范行知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楚了,听到他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便动了动唇。

    阜怀尧微微凑近去才能听清他的声音。

    “宿天门……门主……”范行知断断续续地道,每一个字都耗尽心神咬的很清晰,似乎已经怨怼化进了骨子里,唯恨不能生嚼那人的血肉,“你不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身份吗?”

    “你知道?”阜怀尧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提及这个,简短地反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人查……过……”他的呼吸慢慢弱了下去,“宿天门门人……见到的……的门主都有差别……宿天门门主……其实是……其实是两个人……”

    阜怀尧一下子愕住了——什么?

    “他们……他们是怪物……真的……可以不死……要杀他们……”

    范行知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了,阜怀尧顾不得形象,直接贴近了他耳边。

    “去别有洞天……在那里…………用宁王的命……换……杀……杀……”

    阜怀尧的动作顿住。

    范行知一连说了两个“杀”字,瞳孔蓦然放大,然后整个人已经萎靡了下来,直愣愣挂在了长矛上,像是一缕怨魂,满身怨恨和不甘。

    他的呼吸,已经停了。

    阜怀尧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已经失了神。

    给苏日暮打完下手的阜远舟皱着眉头把他拉了回来,“皇兄?”

    阜怀尧一下子反应过来,但是眼里仍然残留着某种不可琢磨的情绪。

    “他说了什么?”阜远舟问,那几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饶是他耳力再好,也没有听清楚,只依稀捕捉到几个字眼而已。

    阜怀尧似乎自己的思绪也很乱,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皇兄?”阜远舟不太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对方的体温让阜怀尧打了一个轻微的激灵,在惹得对方注意之前,用一种惯常的平静的语气道:“宿天门门主是两个人。”

    阜远舟也愣住了,“皇兄你说什么?”

    ……

    第三百七十五章 水龙

    重新回到地宫里,一行人的气氛有些怪异。

    不用再提防范行知,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是谢步御听阜远舟转述了范行知说的事情,木板脸上也满是震惊之情。

    为什么宿天门门主会有两个人?

    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像是宿天门门主那种高傲蔑视一切的人,怎么会容忍有另一个人和他平起平坐?

    阜远舟也因这个原因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反复在考虑自己的计划应该做什么样的改变。

    终于还算顺利地过了第九个石室,眼见着就能到最后一个石室了,苏日暮回头看了看,见不仅仅是阜远舟,连那位陛下大人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哦,顺带加个谢步御。

    于是苏大酒才恼了,顺脚就踢了两颗石头过去——好吧,他还是没有胆子拿东西砸阜怀尧。

    被他砸的两个人即使注意力不太集中,但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微一侧身都避开了那颗堪称凶器的石子,不解地看了过去。

    其他刹魂魔教弟子自然是当做没看见的。

    苏日暮直接送他们两个白眼:“能不能有点危机意识!好歹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范行知的密道的青铜门那边是确定机关被破坏了不能走了,他们到底记不记得自己是被困在了这个地宫里?

    两人都打起了精神,阜远舟抱歉地对他笑笑,“晓得了,只是有点走神。”

    苏日暮冷哼。

    阜远舟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然后侧头去看旁边无论是走神还是不走神都一脸面瘫样子的兄长,“皇兄?”

    阜怀尧早在石子落地的时候就集中了精神,闻言,询问一般地看向他。

    “除了那件事之外,范行知还说了什么?”阜远舟低声问道,他总觉得他家大哥的状态不是很自然,虽然今天他的状况一直和平时有些差异,不过在范行知死了之后这种差异就更明显了。

    “没有,”阜怀尧淡然地摇头,完全没有一丝掩饰的痕迹,“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如果宿天门门主是两个人,那么为什么他们没有内斗?”

    宿天门这种组织,一旦有两个话事人,那么他们发布的命令定会有冲突之处,尤其是和各国朝廷游转的事情上,这等兜弯子的事情是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不同的想法,宿天门门主为什么会忍得下来别人对他指手画脚?

    但是事实上宿天门这些事情都干的很漂亮,而且他完全找不到有两个人同时指挥的痕迹。

    难道说两个宿天门门主已经友好共处到办事风格都一样?亦或者是只有一个人在管事?

    总觉得说不太通。

    阜远舟也能明白他的疑问,道:“对范行知的话,我持保留态度。”

    关于宿天门门主,他有过无数的猜测,但是关于宿天门门主的数量,他是从来没有怀疑的,范行知骤然这么一说,加上他的身份,让阜远舟心中存疑,考虑这事范行知的误导的可能性

    不过这么说对范行知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而且范行知说宿天门门主可以不死,这又是什么说法?隐喻么?明明宿天门门主并没真正得到永生……

    如果他真的可以不死,岂不是意味着他的能力已经超越了闻人折傲?那么刹魂魔教费尽心思和他对抗的意义不就不存在了么?

    搞定了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机关陷阱,半个时辰左右,众人已经走到了第十个石室里,十扇石门陈列在巨大的石室的三方墙壁上,黑色岩石折射着沉凝郁重之气。

    阜远舟迅速地环视四周一圈,皱眉,“还要继续走?”他以为已经走到最后了。

    苏日暮也是有些纳闷,在石室里转了几圈,估计了一下大概距离,再去折腾那些石门,居然把其中九扇门都折腾开了,他盯着那些过道好一会儿之后才道:“十扇门都能开,不过九扇门都能出去,只有一条路是继续走的,后面应该有一个房间。”

    言下之意很明显,剩下那扇门就能到达整个地宫的中心处,凶险之名不言而喻,不得不说宿天门门主真是太阴险了,前面折腾了那么多,在有几个生机的选择的时候,很多人就会对于那一个危险的来源望而却步,即使在场的人都有着坚强的意志,但是毕竟还是正常人,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阜远舟盯着唯一一扇石门,然后随手指了旁边的另一扇门,道:“右使,你和我皇兄带着一半人在那边接应,剩下的人跟着我进去。”

    “不必了,”其他人还没说话,阜怀尧就已经淡然拒绝了,“我和你一起。”

    若是换了别个场合,听到这句话阜远舟不知道多开心,可惜放在这里,就不怎么叫人舒心得起来了,他眉头一下子打了个死结,“皇兄,你……”

    他开了口,但是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难道实话实话告诉他皇兄,有他在身边,自己会分心么?

    阜怀尧何等七窍玲珑心,怎么会不明白这样子的后果,可惜今天他就像是七窍少了六窍似的,愣是装傻充愣,“别想太多了,莫要耽误时间。”

    阜远舟还是不肯妥协,和他僵持了起来。

    就在这时,正在开最后一扇门的苏日暮忽然道了一句:“都别出声!”

    所有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却见苏日暮直接走到石室门口,趴了下来,将耳朵贴近了地面仔细听着动静。

    而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沿着那个被开凿了的大洞往上走,走到那扇青铜门前……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惊讶,这扇范行知耗费重金打造的巨大的牢固的门,居然在隐隐颤动着,不时地有水渗了进来。

    在达到某个压力的顶点的时候,青铜门轰然离开原来所处的石壁,砸落在地上,将那些靠近的尸体砸成碎块,然后被汹涌怒涨的大水淹没。

    大水就像是一条被长久禁锢的水龙,嘶吼着朝前扑去,从那个洞口向下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冗长的过道!

    第十个石室里,苏日暮听着听着,脸色猛地就变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宿天门的人放水了!”

    、

    他差点骂娘——靠,这群龟孙子真的敢玩水攻!!!

    水流太猛,苏日暮的话音刚落,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到水龙的咆哮声了,地面也被冲击得不稳起来。

    不仅是这里,整个铭萝庄连地上都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屋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

    不管是哪一方势力的人都不约而同住了手,面面相觑着相互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人已经飘然出了山庄想找个地方避难,担心是发生了地震。

    第十个石室内,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深浅不一地变了,阜远舟用力攥紧阜怀尧的手,然后一咬牙将他推给了白鹤,大声道:“全部人退出去接应,闻离,我们进去!”

    最后一扇石门已经因为大地的震动而挪开了缝隙,阜远舟冲到那扇石门前把门的缝隙移开得更大的时候,阜怀尧已经被白鹤道了一声“冒犯了”而和谢步御一起簇拥着把他硬是往生门的地方推去。

    苏日暮也急忙朝阜远舟那边走去。

    水龙已经在他身后咆哮了,眼看着已经冲过了拐角,就要冲进来了。

    刹魂魔教的弟子一向服从教主的命令,快速有序地退了出去。

    可是异变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谁也没有想到天仪帝会有什么发难之举。

    可是就是在白鹤和谢步御带着他准备穿过石门的时候,他冷不丁的一下子挣开了两个人的牵制,直接撞向阜远舟。

    谢步御和白鹤紧张地留意着后面的水声,完全没有提防到威胁竟然会来自内部,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居然真的被阜怀尧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范围。

    阜远舟那头也在等着苏日暮跟上来,虽然眼角的余光一直担心着自家皇兄的状况,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准备,对方这么撞过来,猝不及防地就把他撞进了石门内部。

    他吓得猛然用力抱紧了这个做出惊人之举的男子。

    水龙已经钻进了石室,苏日暮晚了一步,竟是被水流带着冲到了另一个石门里!

    而阜怀尧和阜远舟也是遽然被水龙打进了石门更深处,就更不用提其他的刹魂魔教弟子了。

    波涛汹涌的水声震耳欲聋,眼前的世界一下子从光亮变成了黑暗,水流澎湃,身体一下子就悬空了起来,随着水波漾动旋转。、

    在巨大的自然之力面前人类的力量总是有限,阜远舟几度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但是水流的压力太大,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掌握自己的平衡,只能更加全力地将怀里的人抱紧,裹住,挡住那些顺着水砸到身上的碎石器物。

    即使身体的感觉已经变得迟钝,但是他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阜怀尧一直用力抱紧自己护住后心的手臂。

    时间似乎被放大拉慢了无数倍,阜远舟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已经有了隐隐的压迫感,他更是担心不是习武之人的阜怀尧,可是他微微睁开眼睛,却看到眼前骤然多了一块更深的暗影,正在他面前迅速放大。

    是拐弯的墙壁?!

    阜远舟打了个激灵,腰部用力,一个旋身将自己的位置和阜怀尧对调,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推向那个地方,撞得浑身剧痛。

    神思恍惚间,他也没有看到阜怀尧微微侧身挡在了他左边的身体。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水声

    铭萝庄地面上,明显的震动感惊动了整个山庄。

    李大兆立刻远离了旁边的柱子警惕地望着四周,夙建帮的帮众迅速地围成一个防守的圈子。

    六指女魔蜚语瞪了瞪眼,“搞什么!老梁那个混蛋又坑了谁的霹雳弹?!”

    “好像不是炸弹……”震动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李大兆环视了远处片刻,都没有看到爆炸的烟火。

    有帮众将手贴住了地面,片刻后道:“是从地下传来的。”

    李大兆皱了皱眉头,眼睛里有一抹担忧,“看来是尊主那边出了问题了。”

    蜚语摆摆手,“别胡思乱想,尊主本事大着呢,我们干我们的活儿,别让刚才那个妖怪抢先一步了。”

    李大兆只能压下心头不安,招呼众人继续前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