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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23章

    美人榜之上的陛下大人~~~”

    众人的反应是:“……”你居然敢盯着皇帝陛下仔细观察入木三分还满脸花痴,是嫌自己的脖颈太硬还是觉得永宁王殿下的琅琊太软?!

    周度顿时浑身僵化:“……”乃们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顺便让这件事永久封存变成浮云啊浮云捏?

    倒是纪霏孝没察觉出不妥,老老实实点头同意这个说法,“爷的脸色是好了很多,刚才议事拖延了时间,寿临送药过来的时候爷也很爽快地喝了。”

    “所以?”庄若虚不解地挑眉。

    其余人立刻围拢了身为代任左相最早抵达议事殿的楚故。

    商洛程也忍不住问了:“楚故,陛下今天怎么了?”

    楚故笑得满眼暧昧,“能让尊贵的天仪帝陛下动容,除了那位主子还能有谁?”

    燕舞眨巴眨巴眼睛,“难道三爷终于决定抗旨掉头回来了?”

    众人表示期待之!

    楚故嘴角一抽,“爷没直说,不过阿舞你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为零。”

    众人失望地“切”了一声。

    楚故:“……”

    除了阜远舟带的几个人和阜怀尧身边负责联络的影卫,没有人知道听舟的狸猫换太子和阜远舟的目的地。

    周度不明白了。“既然不是三爷要回来,爷高兴什么?”

    诸臣听罢,面面相觑。

    对啊,明明相思成灾,既然不是人要回来了,天仪帝在高兴什么呢?

    好吧,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因为在榆次山脉失去消息二十多天的某位殿下终于传出平安的讯息的缘故。

    “唉,”方云飞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盼着三爷回来,你们看这段时间……爷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当初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夸张。”

    商洛程摇头,“圣命难为。”

    燕舞咕哝:“三爷可不是那种肯乖乖听话的人……”阜怀尧叫他永远在宿州不回来就不回来,可能么?

    楚故撇嘴,“我都怀疑三爷是不是肯真的听话去宿州。”

    “嗯?”庄若虚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现在被连晋的七千大军护送着慢吞吞行路的不就是阜远舟吗?前两天还有沿路百姓见过他从马车上下来呢!

    “三爷也就看着老实温厚罢了,”顶着一个仁德君子的名号,实际上皇家里走出来的人哪有满心善良不沾血腥的主儿?——周度耸耸肩道:“年初那会儿的事情你们别忘了,半痴不颠什么的,你们谁能确定他就不是装疯卖傻?”

    事到如今,其实他们还是不太相信阜远舟纯粹的目的就是为了阜怀尧——遑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借势,这个男子的不凡注定了他背负得比别人更多,就像是背负着整个玉衡皇朝的阜怀尧一样——他们不是不相信阜远舟的真心,他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兄长,真心实意的,但是在尘世的格局里,纯粹的感情掺杂上过多的阴谋纷争,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已经站在了阜远舟这样子的高度上,却轻言爱情不顾一切,抛掉所有来山盟海誓空口说白话,才是最愚蠢的做法,没有足够的地位、智谋和名利权势,怎么配得上和天之骄子的玉衡皇帝并肩而行?

    门当户对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它只是期望着有情人不因各自不同甚至矛盾抑或是冲突的观念而背道而驰。

    燕舞微微迟疑:“可是三爷那时候……”

    那时候的假痴不癫……

    若是永宁王能隐忍至此,那就委实太过可怕了。

    “阿舞你别天真了,”楚故敲了敲他的脑袋,但是没怎么用力,“他可是永宁王。”

    名誉天下镇杀四方的神才永宁王。

    一个九岁就能凭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走出冷宫逐步扬名天下的人,即使再重感情,又怎么可能真的被阜崇临算计得毫无还手之力?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被阜崇临谋算到了,但是其中他自己将计就计的手段又有多少,谁会知道呢?——例如,他身上能抵抗百毒的蛊王。

    “不管那时候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痴不癫,总之都不可能是个巧合。”

    爱上阜怀尧,恐怕才是其中最大的变数。

    周度往四周不经意一般扫视一圈,大臣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宫人侍卫也不会随意靠近,于是他微微压低一些嗓音道:“说实话,我觉得阜家人都有一个弱点,就是情关难过。”

    无论是上一代的阜仲、阜徵还是现在的阜怀尧、阜远舟,抑或是追溯到更早以前,阜家人总是维持着古老严谨的育人之道,阜家的人不是太过出色就是韬光养晦,几乎没有平庸之辈,但是他们都有一颗理智得叫人害怕的心,即使心口千疮百孔,都能傲然站在人前或是隐藏在阴影里一往无畏。

    与此同时,他们对心爱之人的深情和狠绝也叫人瞠目结舌。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以阜家人总是在青史留名永载史册的同时,抱憾终身。

    周度缓缓眨眼,表情是难得的正经,“不过,相比之下,在情关面前,我倒觉得三爷要比爷狠得多了。”

    阜怀尧总是用最两全其美的方式,在伤身、伤心和要命之间择其一,而阜远舟却能狠到用伤人伤己来撕碎阜怀尧的防线,来成全这份还带着有瑕疵的感情。

    就像这一次,凭着他的本事若是不想走岂有不可能的道理?不过,他却敢一个人远走天涯,匪患相思,用两败俱伤来换对钟情之人难以硬气的阜怀尧的一个了悟。

    他知道阜怀尧怕他出事,怕他死,怕他成了帝座之下的垫脚石,所以他就顺着阜怀尧的意离开京城,去做最危险的事情,证明给阜怀尧看——你放我一个人离开,也许我会尸骨无存回到你身边。

    ——你敢不敢,任我沦落?!

    “我赌爷会更先妥协,你们谁跟注?”周度最后用这句话作了总结,在这样子的气氛下,显得古怪之极。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各自若有所思。

    燕舞打了个寒碜,“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明明在太和殿上,跪求天仪帝收回成命的永宁王的背影那么哀伤,那么绝望……

    楚故摇头道:“阜家人的感情,阿舞你最好一分一毫都不要学。”

    绝望是真的,感情是真的,真心也是真的,但是机关算计更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的感情就像是包裹在蜜糖外衣下的尖刺,将彼此扎得血肉模糊,再相拥在一起,血肉混起来,挤压成一堆,才能真正地安心。

    若是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吧。

    这就是阜家人的感情,埋葬在血脉深处与生同在的本能,只是理智和感情分割了阜家人的心,有人一生将卿留在心底不见天日,有人爱至深处唯恨不能拥抱着对方同生共死。

    阜怀尧选择前者,阜远舟选择后者。

    所以,阜远舟赢了。

    “阿舞,记住,离三爷远点。”楚故沉下语气道。

    燕舞有些不解,“为什么?”阜远舟明明是阜家这一代人里最重情义的人。

    楚故无奈地摇头,“因为他太温柔了。”

    无情无欲其实不是最强的,为人者总要有一处偏执,才能不死不屈。

    比之武功,阜远舟的感情,才是他最锋利的武器,他太强大,却也太懂得示弱,温厚扎进人心里,重情渗进血脉中,温柔绞杀着人心,深情种在他眼里,同情长在旁人身上。

    他就这样,利用自己的感情,将愧疚和温情深深埋进阜怀尧的心底,撒在四周人的身上,等到阜怀尧爱他,离不开他,四周人就会将阜怀尧送到他身边。

    到那时候,两个人是羁绊便是这世间最牢靠的枷锁。

    楚故说罢,身侧的同僚兼之好友都禁不住对视苦笑。

    楚故说的没错,如今的他们,即使知道阜远舟的苦心孤诣,也想不出不让他和阜怀尧在一起的借口,甚至希望阜怀尧尽快让阜远舟回到他身边,结束这些用深情和哀恸浇筑让人看了心酸的层层算计。

    阜远舟一点一点向他们证明——没有人会比他更爱他的兄长,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得到他。

    “几位大人,”寿临远远地看到他们围在一起说话,加快了步子走过来,躬身道:“陛下宣几位大人觐见。”

    在这个时候……

    楚故和周度对视一眼,再看向其他几个天仪帝的左膀右臂。

    这个结果,比想象中要快太多了……

    ……

    千里之外,阜远舟站在山巅上眺望京城的方向。

    ——你什么时候,才肯心甘情愿来到我身边?

    快来吧,皇兄,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总会忍不住多做些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殉教

    榆次山脉,巨大的塌陷之地里,有着一队为数不少的人在四处挖着什么。

    一身殷红长裙的妖异女子站在巨坑边上,脸色不怎么好地注视着自己倾注心血的停仙宫变成了一片废墟,恨不得将刹魂魔教的人抓来生吞活剥——是真正的生吞活剥,像是那些仆人一样,生吞人肉,生剥人皮!

    而且停仙宫不止是她的心血这么简单,还是宿天门的重要试验之地,十几年来一直稳稳当当的,前任刹魂魔教教主慕容桀也没探查到这个地方,后来更是借助了玉衡高官范行知的军力庇佑,在榆次山脉这种天险之地过得如鱼得水,却没想到竟是一夕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停仙宫深入地底,头顶压着半座山,出事之前又因为阜远舟和长孙轻言的计划所以内外宫和对外的所有出口都无法进出,那里几乎成为了一个封闭的区域,庞大的地下宫殿带动整座山外加附近的半座山全都塌了下去,变成一个叫人咋舌的深坑。

    于是,无论是里面的人还是守卫在外面的人全部被活生生埋在里面压成肉渣。

    宿天门右护法红艾接到严舆这边说与停仙宫失去联系的讯息之后就有了强烈的不安预感,抵达之时已经距离宫塌之日差不多四天了,别说是救人,就连追击罪魁祸首都追不上了——而且她也没确定刹魂魔教的人是不是也被埋进了里面。

    红艾愤怒之余也有些想不明白,刹魂魔教的人即使能混进停仙宫,也不可能有太大的施展空间,她再怎么不满意钟磬书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真的很有本事,那么魔教之人是怎么有能力炸掉整个地下宫的?!

    “红艾大人!”因为挖东西弄得灰头土脸的宿天门门人踩着碎石靠近,躬身行礼。

    “找到了吗?”红艾问道。

    那门人脸色也很难看,“地宫中心的机关已经被破解了,东西不见了。”

    红艾瞳孔微缩——是什么人能破解她的机关!?为什么她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人!?

    “另外……”门人欲言又止,“据属下的调查,停仙宫的坍塌应该……和钟宫主有关系。”

    “什么?”红艾一愣,“钟磬书把停仙宫炸了?”不是刹魂魔教搞的鬼?开什么玩笑?!

    她是很讨厌钟磬书没错,但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一心为了延续他那残疾师兄的家伙也会亲手毁了自己的希望?

    他们的试验明明很快就能有新的进展!

    “不,不是钟宫主,”那门人迟疑道,“属下查过了,停仙宫是因为雷火弹爆炸而塌掉的,而那些雷火弹,埋的时间应该接近五年左右。”

    “五年?”难道五年前就有刹魂魔教的人混进来了?——这个想法只在红艾的脑海里转了一下,就立刻被另一件事完全占据了心思。

    在五年前发生的最大的事情……

    五年前那场动乱!!!

    那场被钟磬书心爱的大师兄亲自策划的动乱!!!

    ——长孙轻言!

    那个被钟磬书深深爱着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灵魂的男人,一个在最重要的人和最爱的人中徘徊一生最后余生凄惨的男人。

    红艾一时脸色五彩斑斓。

    他们当年是为了木石圣人的师父胡罫——曾经的闻人家族长老闻人折忽,所以才找上钟磬书进行交易的,事实也证明了在他们身上做试验的成功率确实更高一些,后遗症也更浅一些。

    但是没想到的是,素来掌控一切的他们,竟会阴沟里翻船,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造成了多年以后的如今现状!

    “钟磬书和长孙轻言呢?”红艾咬牙切齿问道,妖异的面容被生生扭曲。

    那门人长吐一口气,“已经能够确认,钟宫主和那位的石室是雷火弹引爆的地点之一,钟宫主的尸骨和柳叶刀都在,也发现了另一个人的碎尸。”

    两个人混在了一起,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

    榆次山脉之外,严舆。

    阜远舟和苏日暮、甄侦、宫清、连晋、秦仪乔装打扮回到了巨门外门影卫的据点——柳天晴、沙临志、赵衡和双胞胎花寒、花烈他们落脚的地方。

    在偏厅里,在听赵衡汇报过他们在城中伺机观察到的宿天门联络人数后,阜远舟看向了柳天晴。

    柳天晴正因为自己的母亲没有随行回来感到疑惑,见状,微弯了弯腰,“师父?”

    阜远舟眼色复杂。

    苏日暮用力抿了一下唇。

    甄侦在他旁边,借着宽大袖子的掩饰握了握他的手。

    他们不清楚丁思思背叛和死亡的原委,但是阜远舟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也许,事实比死亡要更残忍吧。

    也许是出自血缘的联系,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心绪不宁,他们的异常沉默让柳天晴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禁不住又唤了一声,“师父……我娘亲呢?”

    素来沉稳的黑衣少年此刻话语的频率比平常要快上一些,旁边的沙临志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示意他不要慌张。

    柳天晴微微定神,但是目光仍然紧紧盯着眼前俊美而神容疲倦的蓝衣男子。

    阜远舟缓缓眨了眨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直言道:“……你母亲殉教了。”

    柳天晴瞬间脑子一空,好像有什么乱哄哄的声音从耳边喧嚣而过,挤压得耳膜咚咚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也仿佛被什么东西遮掩住,有令人眩晕的色彩浮动,将四周的东西都拉扯成怪异的颜色。

    他就这么满脸空白地站在那里,甚至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离开的。

    最后只剩下沙临志一个人静静站在他身边,一脸叹息和伤感。

    柳天晴木然地望着窗外绿蒙蒙的树影,半天之后才缓缓蹲下来,用力环抱着自己,好像怕冷一样,死死将自己蜷缩起来。

    他没哭,只是深深把自己的脸掩埋起来。

    其实他和丁思思的u子感情不算深厚,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不曾试过向这个颜容一直不变的女子撒娇过,这个总是一脸冷凝的母亲也不曾泄露过寻常人家的温情。

    他们只是住在一起,丁思思教他生存,教他武功,教他做人,就像是对待一个徒弟而不是亲生儿子的严苛,柳天晴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离开塞外远走中原,他也并没有太多不舍的情绪。

    也许是习惯了丁思思不变的模样,他以为她会永远在某个地方,两个人偶尔遇见,坐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然后,继续分道扬镳。

    可是他没想过她也会死。

    就这么突然的,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甚至连尸首都没有回到他身边。

    “天晴……”不知道过了多久,沙临志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柳天晴抬起头来,面孔平静。

    沙临志有些意外于他脸上干净的痕迹,但是又有些心酸,“振作一点,伯母的后事……还需要你打理。”

    柳天晴茫然了一下,“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杀过人,不少的人,可是他从不知道还要去掩埋他们,为其办后事。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终于真正明白为什么阜远舟从一开始就让他学会克制杀人的欲望。

    可惜,如果他当初留有一分仁心,不收割那么多的性命,是不是就会换回他的母亲呢?

    只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也不存在了。

    “不要太担心,我会帮你的,”沙临志道,安抚着他,“而且你师父也在呢。”据说苏酒才也是他的表哥吧……

    柳天晴似乎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了什么似的,僵硬地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说罢,就慢慢地往外走。

    “天晴?”沙临志不安地跟了上去。

    柳天晴停顿了片刻,逆光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充满了落寂的气息,“我去准备娘亲的后事。”

    连沉稳的声音里都深深隐藏着一种触碰不得的脆弱。

    沙临志怔了怔,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看起来高大有力的少年,其实是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对方的担忧透过话语传递过来,似乎能够驱散一些心中的极致压抑,柳天晴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沙大哥,我没事,真的。”

    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往何方、不知何方才有容身之地罢了。

    他是一个——从未出生时就被父亲否认了存在的不该存在的人。

    柳一遥不承认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丁思思死了,他变成一个人了。

    但是沙临志的话却忽然把他从没顶的黑暗里拽了出来。

    沙临志说的没错,他的身边还有阜远舟,还有他的表哥苏日暮,还有他的剑,以及……他的好友沙临志。

    他还没有失去所有,他是该振作起来。

    他知道,不管丁思思表面上对他有多么严苛,多么不讲温情,但是幼时在风暴的深夜里抱着高烧的他低泣着祈祷的娘亲,永远不会希望他消沉下去的。

    他会好好走下去,用丁思思所期盼着的人生态度,好好地,坚定地走下去。

    没关系,娘亲,你一路走好,天晴……会好好的。

    ……

    第二百九十七章 武林大会

    严舆。

    “那个人是谁?”甄侦问道。

    被询问的沙临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个一脸豪爽的年轻男人正在和花烈说话,两个人似乎很投契,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时不时爆发出愉悦的大笑,甚至拿出各自的武器旁若无人地切磋切磋。

    花寒在旁边站着,是素来的没什么表情,只是在看到李大兆拿出自己的方天画戟时感兴趣地闪了一下目光。

    沙临志看着也笑了笑,道:“那位是夙建帮的帮主李大兆,他的帮派驻地就在严舆附近,之前花烈出门的时候撞见的,两个人一见如故,就做起了朋友。”

    “嗯。”甄侦略略挑眉。

    夙建帮?李大兆?那个最近闹得江湖风雨欲来的人?

    看他言行举止和相貌气度,倒是一个正直之人,又带着江湖绿林的一股子义薄云天的匪气,和传言中没有太大出入。

    这样一个人,挺有意思的……

    沙临志注意到了他的神色,问道:“甄兄也留意过江湖上的事情?”

    甄侦不置可否,却是道:“他长得和你有点像。”

    眉目之间那股正气凛然的样子,神似得很。

    “是有些像。”沙临志又笑了一下,他一见到这个年轻男人就觉得挺有好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有自报姓名的缘故,所以李大兆刚才在说话的时候看见了他也觉得很是亲切的样子,笑得很是爽朗,就是不知道若是对方了解了他的身份,会不会不再与他交好。

    甄侦若有所思,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苏日暮溜溜达达过来了,也注意到了他们在看的李大兆,不过没在意,在他眼里大部分人都被当做路人忽略过去了。

    他看向沙临志,问:“天晴呢?”

    沙临志脸色一暗,“在陪他母亲。”

    因为种种原因,所以丁思思的后事并没有大张旗鼓,柳天晴虽然说在众人的安慰下是没有钻牛角尖,但是那些悲伤还是存在的,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整一下就离开严舆,在这期间他就一直默默地陪着丁思思的灵位,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说话。

    为此,沙临志很是苦恼,时不时去柳天晴房间陪他呆呆坐着,希望他早日走出丧母之痛的阴影。

    苏日暮闻言,也有些叹息,他虽说是柳天晴的表哥,但是和柳天晴熟识的时间还不如沙临志,加之他也明白自己完全不是安慰人的料儿,甄侦就更指望不上了,只能盼望沙临志能够多多开导一些。

    哦,你问阜远舟?那厮早被各种谋划各种盘算各种阴谋埋没了,对着自家徒弟的房间也是望洋兴叹罢了。

    甄侦拍了拍他肩膀,权当是安抚一下难得忧心的自家情人。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比他之前那种事不关己半死不活的状态好多了。

    苏日暮奇怪地看了他一下,似乎对这种被人安抚的动作很是陌生——阜远舟的安慰方式永远不是骂他一顿就是替他解决问题,温情的方式并不适合他们两个。

    但是转念他又想到,甄侦和阜远舟是不同的,甄侦是他的情人,一个腹黑……却又带着他自身都不承认的温柔的男人。

    尽管那些温情两个人都别扭地不会事后去揭穿。

    对方望过来的那一眼很特别,甄侦忽然很想吻一吻苏日暮,但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他只好放弃这个听起来就很诱/人的想法。

    花烈和李大兆那头的切磋终于引起了苏日暮的注意,他看着那使方天画戟的年轻男子,“嗯,使得不错啊,招式倒是有几分子诤的凌厉劲儿……”说话期间他看多了两眼,又纳闷了,问道:“沙临志,那是你兄弟?”

    沙临志一愣,“不是,他是夙建帮的帮主李大兆。”

    苏日暮更纳闷了,“难道是你家老头子的私生子?对了,你家老头是当今的劳什子武林盟主是不是,怎么自家儿子都不肯认?”

    沙临志的脸色有点僵,“不,苏公子误会了,李帮主和在下是真的没关系,在下也是今天第一回见到李帮主。”

    甄侦也瞥他一眼,“沙公子应该没得罪你吧?”人家还帮忙安慰他刚失去母亲的表弟呢,需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展示自个儿的毒舌么?

    而且沙临志和李大兆相貌不同,不就是那股子正气有点像么,可是正道真正侠义心肠的大侠都这正气浩然的模样啊!

    “我没开玩笑,”面对两个人四只眼睛的质疑,苏日暮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辜,“虽然相貌不像,但是沙临志你和那个李什么兆的,头骨的相似度很高,不是兄弟也是亲戚吧?”虽然照他看来明明两个人就是血缘关系更亲密一些的兄弟。

    沙临志知道京城五公子之一的苏大酒才画技最为出色,看得出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而且他毒舌是毒舌,却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所以沙临志听罢倒也没恼怒地反驳,只是疑惑地回想了一下,最后摇头解释道:“我是家中独子,父亲也没什么兄弟姐妹,而母亲那边的表哥表弟们我都有见过,李帮主并不是其中之一。”

    “哦,人有相似吧……”苏日暮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心里倒是有些嘀咕——沙肖天那种人,有十个八个私生子也不意外吧……那种卑鄙小人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该丢去人道毁灭的渣滓……

    甄侦瞄了瞄他,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在挑最毒的话骂着人呢,也不知沙肖天是怎么得罪这厮了。

    沙临志虽然对苏日暮解释了一遍,不过心里也留了个心眼,想着回去问问自己的父亲是不是真的有他的兄弟姐妹流落到了外面——但是这么大不敬地问恐怕会被他父亲家法伺候吧,他的母亲不希望父亲纳妾生子,肯定也定会很是生气……

    想到这里沙临志就更加苦恼了,心想待会儿去柳天晴那里多坐一会儿,那个心无旁骛学剑的孩子总是能让他觉得心情宁静一些。

    对方不过十三岁,他这个二十岁的年长者倒是不如人家了,也不怪乎阜远舟在顺手指点他刀法时说过假以时日他的徒弟定会超过他的成就。

    世俗纷纷扰扰,能有一颗坚定不被绊住的心,也是难能可贵。

    这边的频频注目让花烈那边也有了反应。

    一阵切磋告罄之后,李大兆收起方天画戟,和花烈说了几句话,花烈就拖着花寒带着他朝三人走过来了。

    花烈高兴地介绍道:“苏大哥,甄大哥,沙大哥,这是我的朋友李大兆!”

    “很高兴认识三位。”李大兆咧嘴笑了笑,虽然看着匪气,不过说话倒是比起寻常绿林好汉之流文雅许多,像是受过什么好的教养。

    本来打算去柳天晴那边的沙临志停住了脚步,露出礼貌的笑容,“也很高兴认识你,李帮主,在下沙临志。”

    对方无意掩饰身份,花烈花寒都已经清楚,他自然也没有装作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了。

    李大兆一愣,显得有些意外,眼里闪过一丝不解,然后才客套道:“妙刀公子之名,如雷贯耳。”

    “不过虚名罢了,李帮主不像是拘泥于名号之辈。”沙临志摇了摇头,心道这个男人倒是不像混过军队又变成土匪头子的人。

    李大兆这回是真的笑了,似乎也看出了沙临志没有因为他和江湖上最近的冲突所以排斥他,道:“沙少侠果然不是沽名钓誉的人,你此番经过严舆,是打算去淮右鼎州参加武林大会吗?”

    沙临志和苏日暮都是一怔,倒是甄侦露出了然的表情。

    “武林大会?”沙临志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武林大会?”

    “嗯?沙少侠不知道吗?”李大兆觉得很奇怪,“武林盟主十年一任,令尊担任盟主恰好十年,所以近日举办武林大会,重选盟主,难道令尊没有通知沙少侠吗?”

    沙临志有些迷茫,“我少时就开始离家闯荡江湖,和家里联系较少,这次来严舆也是因为陪朋友过来走走,也许是父亲的人找不到我。”

    而他之前是在监视宿天门的人,后来是在陪着柳天晴,花寒花烈虽然知道但也清楚事情轻重缓急,更不清楚沙临志就是武林盟主沙肖天的儿子所以没有说。

    于是沙临志现在才从李大兆嘴里得知这个消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他宁可进入朝廷做官供人驱使、也不愿意子承父业去做武林盟主的事情很不满,却没想到沙肖天竟是不满到这种程度,此等大事也没告诉过他。

    沙肖天的野心很大,他一直都明白,只是他就是不喜欢去追名逐利,才会早早离家闯荡江湖。

    他父亲一些做事的手段……

    他也不是很赞同。

    最近江湖上的风波他虽然没刻意多关注,但是闲暇之时也耳闻了一些,再联系起武林大会这件事,他就一阵莫名的不安。

    这是一种预感,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沙少侠是不是不方便去武林大会?”李大兆问,他记起这个人人称道的年轻少侠是今年武举的武状元,也许这个身份让他不适合去参与武林中事了?

    沙临志闻言,也蹙了蹙眉头——不是不适合的问题,是他可能没时间去,现在他听命于永宁王呢。

    “为什么会不方便?”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沙临志抬头,望见阜远舟从走廊一端转身出来。

    他道:“都回去收拾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