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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05章

    返身坐下。

    阜怀尧低声问:“还好吗?”

    阜远舟笑了笑,“皇兄莫担心,我没事。”

    阜怀尧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分明感觉到他掌心的汗sh,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身叫寿临拿份炖品过来。

    阜远舟心里一暖。

    申屠谡雪已经回到原本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两兄弟的相处方式,不知为什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略显诡异的神色。

    “申屠先生高才,朕今日见识到了,甚是佩服。”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阜怀尧淡然地抬起头,道,好似刚才他和阜远舟剑拔弩张的交锋完全不存在似的。

    申屠谡雪掩唇而笑,“陛下过奖了,不过是些许雕虫之技,您听得高兴就好。”

    他这话不知是不是刻意,说得实在暧昧,叫阜远舟一下子寒了眼神。

    周围的连晋等人也是瞬间牙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登徒浪子……

    这场洗尘宴就在表面一派和乐融融暗里唇枪舌剑交锋中结束了,群臣们出宫的时候还对今晚那三人斗乐的精彩津津乐道。

    会宴的大殿里,连晋等一众亲信都留了下来,苏日暮也被甄侦拖着往主位那边走去,被楚故他们围观了一会儿。

    阜怀尧望向他,道:“多谢苏卿家方才的鼎力相助。”

    苏日暮打哈哈,“臣只是随手之举,陛下不必客气。”

    周度感慨:“酒才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甄侦笑笑,“能与三爷齐名,总得有这么个实力才行。”

    苏日暮白他一眼,径直走向阜远舟,朝他伸出手,边问道:“怎么样?”

    阜远舟把那支箫随手递给他,“还好。”

    苏日暮用手指一弹,那管上好的箫明显承受不了阜远舟的内力,就和那玉箸酒碗一个下场,瞬间化作粉末了,他“啧”了一声,“这娘娘腔什么来路?”

    众人:“……”

    这话倒是说出了连晋的心声,他看了看那洋洋洒洒的粉末,大致地说了说刚查到的申屠谡雪的事情。

    原来这申屠谡雪在朝的时间并不长,他原本就居于深山,身份成谜,素有山间隐士之传说,这个传说的来历也无人知道,早几个月前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出了山,成为当时的池尤六王子完颜遂简的幕僚,助他登基即位,其后被奉为国师。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他身边只有两个木偶般的美貌随从,他脾气怪异,连完颜遂简都不敢轻易忤逆他的意见,而敢得罪他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是惊悚。

    申屠谡雪很美,美得像是山里走出来的山精鬼怪,但在池尤却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他们都说,这个国师,是带着妖术的。

    “妖术?”苏日暮讥诮地挑了挑眉。

    “是因为六韵魔音?”阜怀尧问道。

    “这应该也是一个原因,”连晋摸摸下巴,“还有就是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你们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被暗杀了?还是申屠谡雪让完颜遂简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了?”陈闽猜测。

    “都不是,”甄侦接了话茬,“他们是自杀的。”

    “咦?”众人意外。

    连晋点头,“没错,抹脖子的,跳楼的,跳河的,吞金的,什么死法都有,就在得罪了申屠谡雪的当年,还有人说看到了他在作法,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众人听得后脊梁一阵阵凉。

    “真是邪门了,难道这也是六韵魔音搞的鬼?”布磬喃喃。

    楚故忽然叫了一声“糟”,“刚才他无缘无故吹笛子,该不会也是想把什么人整去自个儿弄死自个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仪帝。

    阜怀尧面不改色。

    苏日暮却在此时懒洋洋插话道:“刚才他没用六韵魔音。”

    众人愣了愣。

    阜远舟也颔了首,“他已经到了以口惑人的功力了,借助乐器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商洛程不解,“若是没有用六韵魔音,那为什么……”

    话意未尽,已经明了,刚才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惊心动魄。

    苏日暮嗤了一声,“十八般乐器练到一定地步,以音魅人又岂是难事?”

    群臣直勾勾看着他和阜远舟——你们两个的乐技也算是登峰造极,怎么还要联手才能搞定申屠谡雪?

    苏日暮给了众人一个白眼,“……我和子诤学的是乐器,又不是他那种专门为了惑人才学的邪门歪道。”

    这方面的能力申屠谡雪确实已经是世间少有敌手,他也不怕承认这点。

    燕舞却很是不明白,“既然他不想用六韵魔音,那么这么做有什么用意?”没事做拿他们开刷吗?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一直若有所思的阜远舟却忽然开口了,“会宴殿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就是……”他想着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是,会让申屠谡雪……或者宿天门感兴趣的人。”

    楚故蹙眉,“难道说他的目标不在大殿的某一个人身上?”

    他话音尚未落,常安就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陛下,奴才有急事禀报。”

    在座的人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阜怀尧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说。”

    常安躬身正色道:“伏汹殿出事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自杀

    前文就已经略有提过了,这伏汹殿上是房屋下是地牢,地牢里全是三面封死外加一扇铜门只留一个小窗送饭的隔间,阴冷晦暗潮sh,用来关押一些不能见光的人物,除了皇帝外无人可以无令擅进。

    而这里面能让申屠谡雪感兴趣的,或者说是和宿天门有关的人还真的不少。

    阜怀尧就带了阜远舟、连晋、甄侦以及苏日暮过来,守卫这里的禁卫军头子忐忑不安地带着他们往里走。

    入到深处,就可以看到几个大的有玄铁栏杆围成的牢狱,这里本来关押着十几个虎人,因为他们的凶猛而用锁链一一锁在柱子上,阜怀尧下令让顾郸隔几天便过来看看,试试寻找让他们恢复正常的方法。

    而现在已经不用费力了,因为他们依旧被拷在柱子上,但是脑袋低垂着,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阜远舟先众人一步越过了大开的牢门,走到十几个虎人面前一一查看,连晋和甄侦也随后一步跟上,苏日暮本来就是被阜怀尧不知出自什么心思点名过来的,就没去凑这个热闹了,只在四周墙壁什么的用手指头敲敲打打一番。

    里面腐臭和血腥味交缠,实在叫人作呕。

    阜远舟面无表情地一一看过他们的致命伤,都是在后脑勺,一击致命——是撞击,他们用力之大,让整个后脑勺都凹进去了一块,流出了鲜红的血和微黄的脑浆,此时已经有些凝结了,被氧化了的颜色让人看了极是不舒服。

    收回手的时候,他手上不小心沾了一点没干的血,借着烛火,他清晰地看到了上面微微紫色的血丝,极浅极浅,若非习惯都很难发现。

    是失败品……

    他心里一沉,好一会儿才回神,朝站在外面的兄长摇了摇头。

    阜怀尧面无表情地示意他们出来,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走到一个隔间前,这里同样已经门户大开,里面仰面躺着的男子瞪大了一双不瞑目的眼睛,喉咙里鼓起了一块,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他的手抓挠着脖子,看得出有挣扎的痕迹,似乎很不想死。

    阜远舟走进去,将尸体的头部托起,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一按一推,一个缺了口的汤匙带着未干的血滑了出来。

    甄侦用手帕包住,拿起来看了看,又在地面上翻了翻,翻出一块碎瓷片,道:“他自己摔碎的。”

    言罢,一行人又走到了隔壁开着门的隔间里,里面同样有一具尸体,这是一个看着挺文气的中年人,甚至身体还没凉透,双手却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都因为窒息而扭曲,可怖之极。

    阜远舟检查过后,对兄长道:“都是自杀。”

    苏日暮撇撇嘴,总算明白为什么天仪帝把自己叫过来了,道:“这墙壁坚固是坚固,但是隔音效果太差。”

    阜怀尧眉宇之间冷皑皑一片。

    事情是起因是这样的——

    就在不久之前,会宴大殿三乐交锋的时候,虎人以及带着虎人追杀宫清的章巩,准备带着玉衡地图投靠他国的龚资振,离奇地……全部自杀了。

    龚资振是自己把自己掐死了,章巩是吞了碎汤匙划破喉咙而死,虎人则是全部撞柱子身亡。

    这般诡谲场景,叫常年驻守这里的禁卫军们都惊得魂飞魄散,立即遣人去上报内务总管常安,好通知天仪帝。

    而这些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和宿天门有联系的。

    阜远舟的脸色阴晴不定。

    棋差一招,所有人都在会宴大殿里提防着申屠谡雪,却没想到伏汹殿里的人才成了他的目标。

    这些人都死了,其中一个作用就是杀鸡儆猴,看来宿天门是下了决心要翻他出来了,若是被找到了……

    这皇宫呈“回”字状,外围是外城,里面是内城,而会宴大殿就是在外城,而伏汹殿便和会宴大殿一墙之隔,虽说守卫严密兼之建造得当,两者之间根本没法相通,但是声音这种东西是没法阻拦的,申屠谡雪的笛声和铃铛声又非比寻常声音,就这么毫无阻碍地送进了隔音效果不好的伏汹殿里。

    阜远舟看向自家兄长,“龚资振不是一直在府尹府吗?怎么会出现在伏汹殿?”

    阜怀尧盯着最后那个隔间的尸体,道:“他放在楚故那里没什么用,朕就把他放在这里,让顾郸想办法治好他。”

    不过没想到反而因此被一网打尽了。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摆了一道,甄侦的脸色也不太好,“对方这么急着杀人灭口,看来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关于宿天门的秘密了。”

    “甄侦,这件事你去查。”阜怀尧淡淡下令,既然已经确定了都是自杀,他就回身走了,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立刻跟上。

    因为阜怀尧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没多加注意周围,苏日暮拉着阜远舟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嗯?”阜远舟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刚才压根没发现他在似的。

    苏日暮不满地白他一眼,“说你呢,在申屠谡雪手上吃亏了?怎么真气乱成一团?”这点别人看不出来,从小和阜远舟一起练武的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阜远舟望了他一会儿。

    苏日暮被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阜远舟却是摇了头,“没什么,只是今天和他斗了两次,有些累了。”

    苏日暮自然知道申屠谡雪的厉害之处,听他这么说,也没怀疑什么。

    回到御书房,没跟去的其他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连晋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毛骨悚然。

    燕舞抓紧了楚故的手,“这是申屠谡雪做的?他到底是人是鬼?”

    周度也有些毛毛的,“用笛子就能杀人,该不会真的是妖术什么的吧?”

    商洛程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楚故嘴角抽了一抽,“那老商你解释解释?”

    商洛程一本正经:“还没想好。”

    楚故:“……”

    庄若虚则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我们在大殿里听申屠谡雪的笛声不是更清晰吗?为什么我们都没事,反倒死的是离得更远一些的伏汹殿的囚犯?”

    “而且这些囚犯都恰恰和宿天门有关系。”连晋补充。

    周度喃喃,“所以说真的很像妖术是……”

    阜怀尧望向似乎在苦思什么的自家三弟,淡淡问道:“远舟你怎么看?”

    阜远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杀死他们的不是申屠谡雪的笛声。”

    “……嗯?!”众人都怔了一怔——难道他们还怪错了申屠谡雪不成?

    阜远舟斟酌了一下字句,缓缓道:“杀死他们的,应该是申屠谡雪手上的铃铛。”

    众人更是不解了,这回连苏日暮也不例外地觉得意外。

    “三爷说的是申屠谡雪手上那个有时候不会响但是刚才不动都会响的那个黑色的铃铛?”布磬问。

    群臣被他绕口的话说得有些晕了。

    阜远舟则是轻点下颔,“其实,那不是铃铛,它是活的。”

    一阵阴凉凉的风刷拉刷拉卷过,群臣的后背腾的麻了。

    它是活的它是活的活的活的……

    燕舞倒序一口冷气:“妖怪?!”

    苏日暮感兴趣,“山精??!”

    原本心情压抑的阜远舟瞬间被他们弄得黑线满头,“不是,是虫子。”

    众人:“……”

    苏日暮眼神默默地控诉:“你当我没见过虫子?”

    阜远舟顺手抄了本书砸过去叫他闭嘴。

    甄侦手疾地接住书,抱歉地对阜远舟笑笑,然后把人拖到自己身边好管住他这张嘴。

    阜远舟不再理会他,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准确的来说,那是一种蛊虫。”

    “蛊虫?”阜怀尧咀嚼着这个词,眼神略微古怪。

    “对,”阜远舟这时没注意到兄长的异样眼神,道:“边疆有蛊后,其形如铃,其声如铃,以音杀人,不着痕迹。”

    连晋看了阜怀尧一眼,道:“我在边疆的时候听过蛊王的传说,蛊后和他有什么关系?”

    阜远舟的眼神闪了闪,“蛊王是以毒著称,剧毒无比,但是却不算罕见,顶尖的蛊师花尽心思去弄,一辈子都能弄出一两个,而蛊后却是百年难得,养不养得了纯粹是运气问题,它和六韵魔音有异曲同工之妙,能以声音来迷惑人,不过六韵魔音制造幻境,而蛊后在利用子蛊控制人上略胜一筹,我想这些虎人包括龚资振章巩身上都有它的子蛊,这些子蛊能够配合着蛊后的声音影响中蛊人的情绪,适当引导,就能让他们直接自杀了。”

    这回轮到楚故倒吸一口冷气了,“这玩意儿这么逆天,有了它岂不是横行天下无敌手了?”看谁不顺眼就摇一下铃铛弄死他!

    阜远舟摇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岂有无敌的说法?这一者蛊后很难培育,要认主也极为困难,二者子蛊想要种在人身上也需要机会,三者想要ca纵子蛊也必须在很近的距离内。”

    而申屠谡雪能这么轻易杀了他们,就是因为子蛊早已种下,而此处又恰好离伏汹殿仅有一墙之隔,那怕是再远上一些,他都得不了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了。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伏汹殿里关押着那些人的?”对此,商洛程很是费解。

    阜远舟心里苦笑了一下——所以说是阴差阳错,申屠谡雪最开始的本意……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太确定这个人是不是隶属宿天门了。

    “这么说来,”阜怀尧不知道他的心思,指头轻叩桌面,道:“已经能确定申屠谡雪是宿天门的人了?”

    “八九不离十了吧……”周度不肯定道。

    不过即使是确定了也没办法抓人,他们没有证据,蛊后那玩意儿随时可以藏起来,他们总不能跑到池尤出使团的驿站去说一声你们家来使大人用铃铛弄死了玉衡的重要囚犯麻烦你们把人交出来吧?这么做信不信池尤立马给玉衡下战帖!

    “这个闷亏我们就这么啃了?”连晋龇牙,愤愤不平——章巩和那些虎人是他和宫清好不容易抓到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阜怀尧睨他一眼,冷冷的声音立马浇他一头冷水,“等证明了他就是范行知口中的申屠先生,这笔账自然不会漏算了的。”

    “哦……”连晋有些蔫了。

    楚故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有种感觉,也许真相很快就会来了。”

    “是啊,很快……”阜远舟低声呢喃,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阜怀尧微微侧头,恰能看到蓝衣男子皱着的眉峰,好似有什么经年积累的深埋的愁绪一下子涌了上来,连掩饰都掩饰不及。

    ……

    夜深了,让一群亲信各自回去之后,阜怀尧和阜远舟也累了,便直接回了乾和宫。

    寝殿里灯火明亮,宫人打理好了东西便如往常一样出去了。

    阜怀尧却微感有些不自在,道了一声“朕去沐浴了”便转身打算走开一下。

    谁知一直保持沉思状的阜远舟却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阜怀尧身形微僵,询问性地唤了一声:“远舟?”

    对方的脸默默地贴了近来,皮肤碰在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阜怀尧一下子想到了之前的那个吻,抵死缠绵的,炽热的,能叫意识沉沦的吻……

    他喉咙一干,不由自主地想要挪开一些,但是被理智强行按捺下了行动。

    阜远舟这才开口,道:“皇兄,你躲我?”

    疑问的句子,陈述的语气。

    阜怀尧的心里乱了一刹,旋即镇定道:“说什么胡话呢?”

    “难道不是么??”阜远舟的手上移,微微挑开他的衣领,温热的手指轻触他脖颈上的伤口,声音低了下去:“从刚才到现在,因为这个的原因。”

    触碰带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暧昧的热感,阜怀尧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远舟……”

    这个动作显然让对方误会了,阜远舟的语气顿时转为黯然,“果然呢……”

    “不要胡思乱想,”阜怀尧强迫自己忽略脖子上缓缓滑动的那只手,“朕说了,没有关系……朕只是一时没调整过来。”

    “你真的不怪我?”阜远舟问。

    “当然,你是朕的三弟。”阜怀尧如是道,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强调里充满了底气不足的意味。

    阜远舟的脸颊更用力地贴紧了他的,“所以我做错了事你也不怪我?”

    “这件事你没错。”阜怀尧这句话说的真心。

    “皇兄,你说你信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嗯。”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信呢……”他用一种近乎恍惚的语调轻声道。

    阜怀尧猛地觉得有些不妙,对方的吻已经落在了耳后,他惊了一惊,斥责般道:“远舟!”

    “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阜远舟在他耳后烙下一吻,没有理会他的责备,径直抱紧他道:“皇兄,二皇兄死了,四皇弟走了,皇后的孩子还没出生,所以,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我做什么你都不怪我。”

    他这么说的时候,似乎是笑着的,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高兴。

    阜怀尧却听出了那深藏的非要攀住一根稻草才不至于沉没的悲哀,瞬间心如刀割。

    他从来不知道铁血心肠的自己竟是会有一天如此轻易心软。

    他在这一刻忽然就相信了,不管阜远舟能不能在他身边呆一辈子,至少他会在阜怀尧的心里呆上一辈子。

    “远舟,”阜怀尧缓缓开口,“无论如何,你都是朕最亲的亲人。”

    这个世界上,孩子可以再有,妃子可以再选,唯有你是无可取代的。

    “亲人呵……”阜远舟重复着这个词,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唯恐他说些什么出格的话,阜怀尧微用上点力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岂料阜远舟却忽然松了手,他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觉眼前蓝影一闪,再后来,便是唇上温热的触感。

    阜怀尧当时是真的愣掉了,他平生遇到的大风大浪无数,都没这一刻让他那么心神大乱不知所措,直到阜远舟加深了这个吻,他才猛地回神过来,一把把人推开,厉喝一声:“远舟你疯了?!”

    阜远舟本就没怎么用力,被他一推,就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上,他似乎失了力气,就这么随意地顺着柱子滑座了下去,微扬起头来,看着兄长气得面色有些发红的脸。

    他的眼神澄澈,像是疯症未好时那样,天真得像个不沾尘埃的孩子,阜怀尧蓦地就被他看得心软了,冲上脑子的火气瞬间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兄,”阜远舟念道,眼神微微迷离,“母妃也说过,我是她最亲的人,可是为了刘家,她让我去死,你呢?你会为了什么不要我?”

    阜怀尧觉得心口的疼痛让他嘴里都发苦,“说什么傻话呢?朕怎么会不要你?”

    “即使是这样?”阜远舟喃喃,用力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大片的胸膛。

    阜怀尧一看,顿时悚然一惊。

    第二百四十七章 蛊王

    就在阜远舟的胸口上,那个之前已经消失了的紫色图腾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出现在那里,甚至从原本的巴掌大小扩散到半个胸膛,并且还在不停地慢慢变大,如青筋般凸起,狰狞地盘踞在强健的皮肤上,线条蜿蜒扭曲,俱是神秘不祥的气息,光是看就让人觉得一阵一阵的寒意爬上脊背。

    阜怀尧的眼底浮现出了真真切切的惊讶,他走前几步俯下身子去触碰那图腾凸起的部分,却感觉到那图腾似乎如同活物般跳动了一下,从未见过的诡异情形惊得他猛地缩回了手。

    阜远舟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里没什么温度,“怕了么?”

    阜怀尧毕竟是阜怀尧,很快就缓过劲来,他沉下脸色问:“这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了吗?”阜远舟望着他,目光略带自嘲,“你总是这样,七分真三分假,对我也有所保留。”

    大抵帝王心计,都是如此。

    阜怀尧轻怔了一怔,呐呐半晌,才低低地道了一声“抱歉”。

    阜远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衣襟拢好,盖住那骇人的图腾,有些疲倦地朝后面的柱子一靠,手臂挡在了眼睛前面,他苦笑,“不,皇兄你没什么错,对不起,是我迁怒你了。”

    阜怀尧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头,迟疑地问:“你还好吗?”

    “……还死不了。”他如是道。

    “莫要乱开玩笑。”阜怀尧最受不得他说这个“死”字。

    “皇兄,”阜远舟垂下了手,睁开眼睛望着他,双眸黑不见底,“你有什么想问的?”

    阜怀尧顿了顿,才问:“为什么蛊王会在你身上?”

    “是我自己放进去的。”

    “为什么?”阜怀尧皱起了眉,追问。

    阜远舟却是报以沉默。

    “为什么?”阜怀尧加重了语气。

    但阜远舟只是微微移开了眼神,依旧没有要说的意思。

    阜怀尧抿了抿唇,终于换了个问题,“蛊王在你身上有什么影响?”

    “没事的,”阜远舟淡淡道,“自己养的,还会出什么事?”

    阜怀尧还是放心不下,“你说过蛊王以毒著称……”

    “我说了,没事的。”阜远舟罕见地打断了他的话。

    阜怀尧默了片刻,“蛊王和蛊后之间有什么关系?”

    阜远舟伸手碰了碰在不压制的时候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的图腾,“蛊王在我体内原本是沉眠着的,但是蛊后把它叫醒了。”

    阜怀尧听出了个中关键,“申屠谡雪对付的人是你?!”杀人灭口只是余兴节目???

    阜远舟眼神微沉,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也许?”阜怀尧却是抓到了些许线索,看着他慢慢从衣领里爬出来的紫色图腾,“他能通过蛊后找到你?蛊王会暴露你的身份?宿天门的人在找你?”

    他一连三问,虽是疑问句,但是语气一个比一个来得肯定。

    阜远舟垂下了眼帘,“抱歉,皇兄,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说。”若不是他真的没力气压制蛊王的活动了,他也不会冒险暴露它的存在,而蛊后的声音和蛊王的苏醒,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他的思维和情绪。

    阜怀尧闻言,寒星双眸便冷上了一分,“你说朕对你有所保留,你瞒的事情何尝不是更多?”宿天门的事情,他的三弟肯定比朝廷掌握的更多,若非敌人情况不明,玉衡怎么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阜远舟脸色微僵,良久才低低地念了一声“皇兄”,带着明晃晃的伤感。

    阜怀尧总是受不得他的示弱,心里一软便舍不得逼他了,只好退一步道:“万事有朕,有麻烦了你同皇兄商量一下也无不可,为什么非得一个人扛?”

    阜远舟缄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开口。

    阜怀尧的心里凉了凉,心头也忍不住上了一丝火气,“你眼里究竟有没有朕这个兄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肯求人,好像天塌下来都用肩膀撑着,你真的觉得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吗?”

    “我……我不想连累你。”阜远舟望着他比素日里多了一些生气少了一丝冷漠的脸,这般道。

    阜怀尧几乎有些咬牙切齿,“阜远舟,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是谁?他是玉衡当今的皇帝,自幼在皇宫里靠着人的血肉堆积的梯子站在至尊之位的,二十余年的阴谋算计翻云覆雨已经渗进了骨子里,变成了本能的存在,即使不嗜杀,也并非妇人之仁的软弱之人,步步为营只会叫他人心生惧意——连累他?从来只有他替旁人替这玉衡扛着天的份!轮得到阜远舟为他ca心吗?!

    “对啊,你从来都是让人仰视的,”阜远舟扯了扯嘴角,望向他的眼神极深,极暗,却也极温柔,“可是我就是舍不得别人伤你了一根毫毛。”

    阜怀尧冷笑,“你舍不得,朕却舍得,你之前那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别对朕说你不知道那场宫变是谁在导演的,活蹦乱跳了会使性子了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吗?”

    阜远舟却是浅笑,“我记不住那些,我只知道,我心甘情愿。”

    素来从容的阜怀尧几乎想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朕教了你那么多年,帝王之术进退之道林林总总,你就学会了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谁让教我的人是你呢……”如果换做是别人,他的执念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深了?

    阜怀尧是真的怒了,寒声道:“是朕又如何?朕走出门喊一声,出生入死的人多得是,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强出头?!阜远舟,朕不开口,你就没这个资格!”

    阜远舟却是丝毫不为他的冷漠所动,“皇兄,我想守着什么人,你也拦不了我。”

    “连朕都管不了你,你倒是翅膀硬得很啊!”阜怀尧眼神爬满霜气,话里能挤出无数冰渣。

    “皇兄,你是不是觉得很伤心?”阜远舟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如是问道。

    阜怀尧愣了愣,一时竟是无法反驳三弟的话。

    这种好像幼鸟离巢般再也无法掌控其行动的感觉……他真的有些难过。

    阜远舟弯了弯唇,“其实看你这样,我挺高兴的,不管你利用我也好宠信我也罢,我始终于你是不同的,这样……很好。”

    阜怀尧看着他,那股火气慢慢低了下去,反而那股难过像是泡了水的面人儿一样鼓胀起来,堵住了他的呼吸。

    若是没有见过如今的阜远舟,他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一个人可以对一个人温柔到什么样的地步,一个人可以深爱一个人到什么样的地步,世间之人若是想求,求的必定是这么一份炽热如火的感情。

    可是这样一点都不好,他不喜欢阜远舟把他摆在第一位,连命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