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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梦_第1章

    简介:原创古装武侠,非悲剧。送给树梢大人的生日礼物。

    被关在死牢挑断手筋受尽折磨的郁梦黎终于重见天日,并非沉冤得雪,只因怪案迷离。他是知道真相的人,他可以说出答案让别人解脱,但是他更需要这个机会得到渴望已久的自由。风雪飘被他迷惑了,信任同情换来的是陷阱阴谋,终于明白他决非表面上的无辜哀伤。郁梦黎与风雪飘,两个本来不相干的人,却被命运牵引玩弄,某种程度上很相似的他们是否能解开心结,坦然面对伤心过往?

    一

    狱官仔细验看了令牌和文牒,交还到锦衣青年手中,立刻陪上一副笑脸,恭身逢迎道:“风大人,这边请。”

    风雪飘暗觉好笑,倘若往常自己一身青衣布衫没有令牌文牒,想进大理寺狱寻个人便不能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了,幸好来时置了这身行头,省去不少麻烦。

    狱官打开一道道铁栅栏,穿过几排普通号房,沿着阴森的甬道走到尽头,右手便又出现一扇铁门。开启这道厚重的铁门步下石阶,进入地牢,又拐了几道弯,终于到了关押死囚重犯的囚室。

    这里几乎终日不见天光,狭小的囚室仅仅铺了些稻草充作犯人的床铺,潮sh腐臭的气味四处弥漫,令人窒息。犯人并不多,大部分囚室空着,有人的也是死气沉沉,像是生命早已抽离,只剩一副皮囊禁锢在这里喘息。

    “风大人,您找的那个人就押在最里边那间囚室。”狱官严肃道:“他是重犯,照例是不给开锁的,您隔着铁栅栏问话吧。”

    风雪飘却道:“如果就是他,文牒上写得明白,我要把他提走的。”

    “这个自然,小的只是提醒您,听说那个人会妖术,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虽然已经伏法,万事还需小心。”

    说着,二人来到最后一间囚室。这囚室三面是石墙,对着走道的一面是铁栅栏,栅栏上的每根铁条都有一寸粗细,排得很密,看似坚不可摧。

    借着走道的天窗洒下一缕阳光照亮斗室一隅,风雪飘看清了里面关押的犯人。

    他应该很年轻,黑发披散着,身穿辨不清本色的破旧囚服,静静地站在斗室中央。他的囚室里没有铺稻草,只是从四角延伸出四条铁链分别锁住他的手脚。他抬着头,他的眼睛循着阳光的方向,他苍白的脸上浮现着神秘的笑意。

    风雪飘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怀疑,禁不住问道:“你就是郁梦黎?”

    深邃的目光落在风雪飘身上,随后是平静悦耳的声音:“我就是郁梦黎。”

    证实身份,风雪飘不再犹豫,开门见山道:“那好吧,郁梦黎,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是要为我翻案吗?”

    风雪飘摇头,正色道:“两年前,临安清和坊江宅十七口命案是你做的吗?”

    郁梦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我说不是,有人信吗?”

    “若是没人怀疑,你早就被斩首了。”风雪飘继续说道,“上月初,新街坊余宅灭门血案,一家十口只有长子余福根失踪幸免。奇怪的是,有目击者说杀人犯貌似余福根。世上真的会有如此丧尽天良禽兽不如之人吗?余福根曾任皇城侍卫,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品性温良,案发前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这件事很蹊跷。”

    “摄魂术。”郁梦黎淡淡道:“你们习武之人应该早有耳闻吧?”

    “你是说他和你一样被人控制心神迷失本性,才犯下血案,事后清醒畏罪潜逃?”

    “说对了一半。”郁梦黎解释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余福根一定是中了摄魂术,只不过未曾清醒。他应该仍在施术之人掌握中,对施术人来说余福根还有利用价值。”

    风雪飘怀疑道:“你怎能如此肯定?摄魂术有那么神奇吗?真的有人会用摄魂术吗?”

    “当然有了。”郁梦黎轻轻叹了口气,“信不信由你吧。”

    “你一定认识那个会摄魂术的人,帮我抓到他,我可以帮你翻案。”

    “他是我义父,教养我长大┅┅”

    风雪飘打断郁梦黎的话:“所以他为非作歹杀人放火,你就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助纣为虐?”

    郁梦黎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情,忽然又莞尔一笑:“好吧,要我帮你也可以,你需答应我几个条件。”

    风雪飘怎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赶紧问道:“什么条件?”

    “我要洗一个热水澡,到太平楼吃一顿大餐,听一次天香阁当红头牌弹琴唱曲┅┅”

    原来这就是郁梦黎的条件,风雪飘还以为他会要金银珠宝或者更高的代价,轻嘘一口气:“好说,既然我能把你提出去,这些都好办。还有什么条件你觉得最重要比较难办到不妨明言?”

    “这可是你问我的。”郁梦黎认真地看着风雪飘,“其实我最想要的是自由,你给得了吗?”

    “你助我捉住真凶,我帮你翻案还你自由,虽然不简单,却也非不可为之事。”

    郁梦黎的眼神有些迷离,喃喃道:“从这里走出去,不过是进入另一个更大的囚笼而已。”

    风雪飘听得很清楚,却假装充耳不闻,他现在只关心郁梦黎最后的答案:“这么说,你答应帮我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先礼后兵。”风雪飘道,“晓以道义你不听,我只能用下策逼你就范,用毒用强挟持人质就由不得你了。”

    “我是阶下囚,任人宰割,你完全可以不必理会我直接用强达到目的。”

    风雪飘笑了:“在没见到你之前我是这样想的。见到你之后我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因为我觉得你不像坏人,你可能是被冤枉的。”

    郁梦黎却道:“我脸上有写字吗?”

    “没有。”

    “没写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好人?”

    “好人坏人不是写在脸上的,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无辜的。”风雪飘自信地道,“作我们这行的,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看来我没的选择了,只能答应你。”郁梦黎顿了一下道,“顺便问一句,阁下是作哪一行的?”

    得到肯定答复,风雪飘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你要服从我的命令,若有图谋不轨之处我可以先斩后奏。”

    二

    饱餐一顿沐浴更衣之后的郁梦黎,原本俊美的容颜更显空灵出尘气质不凡。

    风雪飘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翩翩佳公子,感觉自己面上微热,心跳加速,只好深吸一口气压抑情绪,沉声道:“打扮好了吧?今晚我替你包下了天香阁的头牌语凝,你好好享受一下吧。”

    “只包了语凝一人?”

    风雪飘微怒,冷冷道:“你还想要几个?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吃饭你作陪,我洗澡你在门外护卫,难不成我嫖妓你也在边上看着?”郁梦黎道,“你不要那么死板嘛,何不趁公务之便也享受一把?”

    风雪飘哭笑不得:“正是公务在身不能疏忽,若是把你看丢了,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你封了我周身大穴,让我吞了你的独门毒药,我跑不是找死?”

    “你的武功深浅我不知道,封穴和毒药说不定何时就被你破解了。”

    郁梦黎卷起衣袖,露出手腕,伸到风雪飘面前,微笑着说:“你看清楚了,我的手筋早已被人挑断,饭碗大一点都端不住的。”

    风雪飘一愣,但是那样清晰丑陋的疤痕真真实实烙在郁梦黎那双略显苍白纤细的手腕上,仿佛嗜血的怪物咬进骨里。而那一刻,他眼中郁梦黎浅淡的笑颜忽然变得凄伤哀婉。

    风雪飘不禁伸手摸了摸,感觉郁梦黎的双臂轻轻颤抖,是了,这样的一双手已经拿不稳刀剑了。“当时很痛吧?是狱吏用的刑?”

    郁梦黎淡淡一笑:“忍痛,我早已习惯了。倒是你不太像公门中人。”

    “哦?”风雪飘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做哪一行好呢?”

    “你外表如冰,内心却燃着火;为朝廷卖命却难得保有一点善良;应该出身名门或者有不凡的背景,却一点不骄纵狂傲,反而内敛敏锐,深藏不露。”郁梦黎一本正经道,“依我看,你少了霸气,淡薄名利,官场混不出名堂来。若你是女人,懂得收敛又善良,秀外慧中最适合做贤妻良母。”

    “你是夸我呢还是讽刺我?”风雪飘转过头去,似是有些气恼,“不与你闲扯了,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我劝你抓紧时间好好享受,过了今晚我们就要开始办案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虽然你的模样还算清秀,但是性格有些古怪,恐怕很难当女人。”

    “啪!”的一声响,风雪飘狠狠甩了郁梦黎一个耳光,怒道:“不许再把我比作女人,否则有你苦头吃!”

    郁梦黎不及闪避,被打了个正着,脸上立刻浮现五道红印。他却浅浅的笑了,心道:风雪飘真的很特别啊,不同于以前见过的男人。

    打了一巴掌,风雪飘心中有些后悔,面上却没有表情,冷冷道:“走,去天香阁。”

    临安城内天香阁,可是纸醉金迷的地方。

    红酥手,黄藤酒,莺莺燕燕歌舞过后,语凝依偎在郁梦黎怀中帮他宽衣解带。

    风雪飘本是在他们对面自斟自饮,见了此等暧昧场面,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道:“郁公子你们今晚玩好,明日清晨我过来接你。”

    郁梦黎似是知道风雪飘不会离开,多半是守在门外,就没再多说什么,只答应了一声。倒是语凝世故,立刻起身客道逢迎几句,大大方方将风雪飘送出房门。

    房内灯一暗,才子佳人携手青纱帐暖。

    郁梦黎很久没有睡过床了,更何况还有美人侍候在身侧,他应该很高兴才对。可是自从风雪飘离开,郁梦黎的脸上就只剩一种表情,苍冷无奈。

    “阿黎,两年不见,你瘦了很多。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吧?”语凝竟是用传音入密对郁梦黎说话。

    郁梦黎不着痕迹地避开语凝的投怀送抱,将腕上的伤疤递给她看。

    语凝的身子一颤:“他们废了你的武功?”她呆了半刻,伸出手臂道,“我知道隔墙有耳,有什么要说的你在我手上写。”

    郁梦黎淡然一笑,写道:义父还想要我这个废人作什么?

    “你的事情我会如实向尊主汇报,不过按照尊主的脾气,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况且照计划,这次的行动,没有你恐怕做不成。”

    郁梦黎早已料到,继续写道:紫珊还好吗?

    “她还活着。”语凝的语气神态里明显带出一种妒忌,但她有自知之明,瞬间就恢复理智,“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她就活不成了。”

    三

    次日晨,有雾。大街上并非空寂,但是人与人之间像隔着一层窗纸,隐隐约约的只剩轮廓。

    “昨晚休息得可好?”风雪飘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与风雪飘并行的郁梦黎淡淡答道:“不好。”

    “语凝伺候不周?”

    郁梦黎叹了口气:“非也,我很久没睡过那么舒适的床了,温香软玉还没过瘾,你就一大早把我拽出来去看凶宅。”

    “你正经一点,等案子结了,你无罪开释,想和谁睡多久没人管你。”

    郁梦黎于是正色道:“咱们现在真的要去新街坊余宅?可不可以不去?死了那么多人会闹鬼的。”

    风雪飘冷笑着讽刺:“少装善男信女了。断送在你手上的人命可比那里多,你良心难安不如弃恶从善,改过自新。”

    郁梦黎幽幽道:“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

    二人向着余宅的方向走着,忽然迎面奔来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一名官差。这官差来到进前认出风雪飘,立刻勒马翻身下来,喜出望外道:“风大人,太好了,正找您呢。余福根昨晚现身,在皇城附近意图不轨已被擒获。我家王大人正等着您回去一起审他。”

    没想到昨天才刚从大理寺狱出来,今天又要回去,郁梦黎苦笑,还好这次被审的犯人不是自己。

    官差引着风雪飘和郁梦黎来到大理寺狱时,王大人已经到了。余福根则被五花大绑押入刑房。

    风雪飘主动上前,向王大人介绍了郁梦黎的身份,又对王大人耳语几句。王大人点点头:“让他旁听吧,或可有所帮助。”

    有官差搬了几把椅子,大家纷纷就座。郁梦黎也不客气,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边上。他深有体会,审犯人是个功夫活,极耗体力的,被审的人难受,审人的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反常的是不管怎样问,余福根都是一言不发,双眼空洞表情僵硬,似是魂魄早已离了体,只一具行尸走肉。

    “风大人,你看要不要对人犯用刑?”王大人询问风雪飘。

    “我看不必了,他一定是中了摄魂术,神志受控。”风雪飘转头向郁梦黎道,“摄魂术你会解吗?”

    “会。不过解了也没用。”郁梦黎回答得轻松。

    “此话怎讲?”

    郁梦黎淡淡道:“他中了摄魂术的最高等级‘灭魂往生’,就算解开了,他也会马上去寻死。”

    “这么说他已与死人无异?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王大人问道。

    郁梦黎回答:“他还活着,有手有脚。”

    风雪飘立刻会意道:“没错,他还活着。咱们可以把他放了,他应该会继续按照施术者的命令去完成任务,咱们暗中跟踪,顺藤摸瓜,不愁找不到幕后真凶。”

    王大人恍然大悟:“好,看来咱们只有试试这条险径。不过若放了余福根,他又去杀人放火怎么办。”

    “大人请放心,除了您的人手,我也会暗中留意,断不会让他再为非作歹。”风雪飘自信道。

    郁梦黎却是一言不发,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暗暗叹了一口气。

    四

    余福根被放走后并未有过激的异动,白天窝在已被查封的自家宅子里,一入夜便潜到皇城附近溜达,似是在找寻什么,又好像是在等待时机。

    为方便监视,官差们在余宅附近租了一处民房充作临时办案地点,一日三班倒昼夜不停地盯着余福根的动静。

    风雪飘带着郁梦黎也暂时住进这里。

    余福根的行踪固然重要,风雪飘当然也不会忘记时时盘问郁梦黎关于他义父的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你义父躲在什么地方?”风雪飘问道。

    “风大人,您已经问了一百遍了,我真的不知道。”郁梦黎懒洋洋地坐在靠椅上,翻着一本刊印的诗集,“我义父一向行踪不定,更何况我在狱中关了两年,早已物是人非。”

    风雪飘错开话题却仍然止不住心中疑问:“余福根这几日都没有行动,你说你义父想利用他做什么?盗宝还是行刺?”

    “我不知道。”郁梦黎似是对风雪飘的问话漫不经心,兴趣都在手中的诗集上,竟是自顾取了旁边桌案上的笔墨,在册子上圈点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这首诗不错,可惜这个字用的不妥。”

    风雪飘的涵养再好也受不了这般漠视,一把抓住郁梦黎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怒道:“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郁梦黎依然嬉皮笑脸道,“把我送回牢里去?”

    “不仅如此,我还要整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的样子好凶啊!我怕了你了。”郁梦黎口软道,“你和我义父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抓他不可?”

    “他是个魔头,利用卑鄙的手段ca纵他人滥杀无辜,仅余宅灭门一案他就应凌迟处死。我身在公门抓他正法是我的职责。”

    “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郁梦黎忽然凝视着风雪飘的眼睛,“想抓我义父可不容易,是什么让你有如此大的决心,毫不动摇?”

    风雪飘只感觉郁梦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异样的神采,他心神一荡,不由自主地就想将心中的话全说出来。可是当那些深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到了嘴边,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之处,松开抓住郁梦黎的手,转过身去。

    郁梦黎笑道:“你年纪轻轻定力就这么强,难得。”

    风雪飘回过味儿来,惊道:“你刚才对我用了摄魂术?”

    “随便试试,没想到对你起不了什么作用。”

    风雪飘脸色阴沉冷冷斥问:“若你武功没废,是否什么人都可以被你控制心神?你义父就是这样纵人行凶的吧?他功力比你高,所以连你也会被他控制,不自觉地做下血案?”

    “摄魂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与内功深浅没有太大联系。”郁梦黎耐心地解释,“而且并非随便什么人都能被控制。例如你,控制起来就比较困难。”

    “这么说,你被废了武功也还是有机会逃走的,或者说你根本可以避免被捉住。”

    郁梦黎轻叹道:“你说,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吗?”

    “善恶在一念之间,凭你自己选择,不要一错再错。”风雪飘郑重道,“我希望你能真诚地与我合作,抓到真凶为民除害。”

    郁梦黎沉默不语。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一名官差,将一张纸呈到风雪飘面前:“风大人,适才有个乞儿要把这个送进余宅,被我们截下来了。”

    纸上画着一幅人像,风雪飘看了一眼面上立刻变色,拿着纸的手也有些颤抖,仿佛那竟是烫手的金箔。他勉强定了定神,吩咐道:“此事你不要声张,再找个乞儿将纸送进去。”

    等那官差出去以后,风雪飘才道:“看来余福根想行刺。”

    “看你紧张的样子,莫非画上是你老子?”郁梦黎开了一句玩笑。

    风雪飘却根本笑不出来,正色道:“画像是杨太傅。他位高权重深得皇帝宠信,在朝野上下很有影响力。”

    “行刺他有什么好处?”

    “官场上勾心斗角,权势之争明里讨不来便宜,免不了背后玩阴的。”风雪飘顿了一下道,“你义父与朝中哪一派走得近?”

    郁梦黎懒懒地坐回椅子上:“我义父只认钱。不过他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愿受控于人。这次竟然转了性子,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不用说了,这事我心里已经有数。”

    “你想利用杨太傅布个局引我义父现身?”

    风雪飘道:“不仅如此,而且事关杨太傅的安危我不能不管。”

    郁梦黎却道:“你太自信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郁梦黎回答得很肯定,“不如你把我时刻带在身边,或许我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好主意。”

    “若是身边有你这个废人碍手碍脚的,我恐怕会分心坏事。”风雪飘语带讽刺。

    郁梦黎却一点不生气,笑道:“那你不会又将我送回牢里吧?”

    “你若再在我耳边聒噪,我会考虑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五

    三日后一个傍晚,杨太傅奉诏进宫面圣。

    风雪飘说动了王大人调用一批高手布下天罗地网。

    不出所料,杨太傅的马队刚行至皇城边上,一条黑影就从暗处蹿出来,带起一片寒光直袭正中高头大马之上端坐之人。看此人衣袍冠带,应该是杨太傅了。

    杨太傅身负武功,曾任都指挥使,统领殿前司保护圣驾的,于这种行刺的场面不是没见过,镇定自若,处惊不变。通常用不到他亲自出手,刺客就已被解决,更何况这次风雪飘提前知会,早已安排妥当。

    凭余福根的身手当然不可能突破重重阻碍一击成功,他与一群侍卫缠斗起来。

    余福根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一味狠打猛冲,似乎刀剑砍扎在他身上都没有感觉。与他缠斗的侍卫却奉了风雪飘的命令不能将他击毙,只需拖延时间,不让他行刺得逞即可。

    此时风雪飘藏身暗处,眼睛紧紧盯住战况,心中却在细细盘算:若是有人真要行刺杨太傅,定会趁众侍卫分心对付余福根时猛下杀手。他已在杨太傅身边和附近另外埋伏了十数名高手,只要再有人出现,他们定会合力将那人擒获。

    可惜一直等到余福根失血过多伤重昏迷,仍然没有其他的刺客出现。

    风雪飘迷惑不解:难道他们不想杀杨太傅?还是已经发现有埋伏放弃行刺计划?

    此次行动失败,风雪飘有些沮丧。他辞别杨太傅,吩咐官差抬了已经昏迷不醒的余福根回大理寺找人医治,自己则回到余宅附近那处民宅。

    一进门,便有留守的官差慌慌张张地禀告:“风大人,郁梦黎跑了。”

    “什么?”风雪飘一惊,“怎么回事?一个废人你们都看不住?”

    “是这样,那时小的当值,按您的吩咐我就坐在屋里盯着郁梦黎的一举一动,并且绝对不与他讲话。”官差一头冷汗地解释道,“可是我不理他,他却总是找话跟我说。我忍不住当面斥责了他几句,忽然我就好像着魔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等我清醒过来已经人去屋空。”

    风雪飘扫了一眼留守的其他三名官差,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三人立刻附和:“他说的没错,那时我们看见他陪着郁梦黎走出屋子,似是要出院子,赶紧上前盘问。谁知他突然出手点了我们的穴道。我们眼睁睁看着郁梦黎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口,而他则愣愣地戳在原地。过了一个时辰,他清醒过来,帮我们解了穴道,再追出去哪里还有郁梦黎的影子?”

    “郁梦黎离开多久了?”

    “大约两个时辰了。”

    风雪飘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汇报?”

    四名官差皆低头不敢吱声。

    风雪飘知道对他们发脾气也没用,目前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郁梦黎。他真的不明白郁梦黎为什么要逃跑,再加上刚才的行动一无所获,他心情很烦躁。他隐隐觉得事情并非表面上那样简单,他有些后悔过分相信自己的直觉。思前想后,他决定先进屋,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风雪飘坐在屋中,仔细回忆离去之前的每个细节,郁梦黎是否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忽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抓起桌上那本翻开一半的诗集。匆匆翻了一下,发现有几页诗中的字被用墨笔圈了出来。这几个字连在一起是:行云刀。

    行云刀是江南第一刀风庭的成名兵器,据说刀内藏有一个惊天秘密。风庭在世时就有不少人觊觎此刀,可惜不管是当面挑战或者暗中偷抢都没有人得手。正在风庭声名极盛时,他和他的行云刀却忽然失踪。一晃十几年,行云刀不知怎的就落在了杨太傅手中,而风庭再也没有出现。

    关于风庭和行云刀的传奇风雪飘知道另一个迥然不同的版本,一个更接近真实的故事。

    风雪飘不禁苦笑,原来行刺杨太傅是假,只是调虎离山之计。当官府调集大批人手关注皇城边上杨太傅的安危时,郁梦黎等人恐怕已经混进杨府盗走了行云刀,逃之夭夭了。

    两个时辰,似乎什么事情都已无法挽回。

    六

    “义父,行云刀您拿到手了,请告诉我紫珊在哪里?”郁梦黎就站在他义父身前,挥刀能及的地方。刀气森森,他却丝毫不惧,因为他知道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刀在义父手里,生死在他心间。

    郁漫天坐在檀木靠椅上,赏玩着手中的行云刀。

    这是一柄七寸长的刀,薄,而锋利,似云烟,淡而迷离。

    刀柄有纹,鱼鳞般的纹,没有雕龙,没有刻凤。因为这刀成名非其做工精美,而在其刃,削铁如泥。

    这本来就是一把用来杀人的刀。在风庭手中却有了鞘,甚至还有了一个斯文的名字:行云刀。

    而现在,执这柄刀的手,白皙纤瘦,但指骨骨节突起,指尖而削,指甲有半圆的白晕。这双手似是弹过琴、拎过棋、写过字、画过画。

    这双手的主人也如他的手一样,保养得很好。俊朗的容颜,似是最多不过三十几岁年纪,唯鬓边一缕白发悄无声息地暗示着沧桑和岁月的痕迹。

    “刀鞘呢?”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问,虽然是询问,却带着命令一样的不容置疑。

    郁梦黎不卑不亢地回答:“您当初说要行云刀,何时提过刀鞘?”

    郁漫天执刀的手忽然变了一种姿势。他右手四指控刀,拇指按在刀柄的木纹上,食指横架在刀柄下,中指居于刀柄的中部,无名指轻拈刀柄之末,稳定了那柄刀。一出手,刀快如电。

    郁梦黎感觉脸颊微凉,鬓角一缕发无依地飘落,如青色云烟。他仍然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甚至眼睛也没有眨。他静静的听着义父的咆哮,像是早已料到。

    “你不要故意激怒我,你是否早就猜到行云刀的秘密非刀身而在刀鞘里?把刀鞘给我,否则你永远也见不到紫珊!”

    郁梦黎笑了,不似以往的浅淡,而是一种妖艳,宛如雪地上零落的红梅花瓣。他轻轻地问:“义父,紫珊她真的还活着吗?”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让她死?”郁漫天镇定地反问。

    郁梦黎向前走了一步,在义父身前跪下,脸贴上义父的膝盖,像家养的温顺的小动物一样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摩擦着义父的衣襟,说出口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如果我也像她爱我那样爱她,您还会容得下她吗?在您的眼中亲骨肉能值几个钱?”

    “你……”

    若是过去,郁漫天定会抬脚将郁梦黎踢出去,再毒打一番以泄心头怒气。如今他的腿只是轻轻的颤抖,却没有更大的动作。

    郁梦黎感觉到这不同寻常的变化,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似是有几分出于关怀地问:“义父,您的腿怎么了?莫不是受了伤?”

    “上年纪了,火气自然不比当初。”郁漫天的回答真的就好像父子间聊家常,“将来为父还指着你养老送终呢。”

    郁梦黎却站直了身子,低头鄙视他的义父:“就算不用摄魂术,以您的武功直接去杨府偷刀也并非难事。您偏要用余福根一家人的性命换我出狱的机会,等我替您盗宝。用意何在?”郁梦黎的手慢慢抚上义父的膝头,“我猜,您有什么地方不方便吧?没关系,孩儿可以代劳。只要您让我带紫珊走,您要的刀、刀鞘、宝藏一样都不会少。”

    郁漫天的脸阴沉下来,冷冷道:“把你从牢里弄出来,是为父以为这两年你已经尝到教训了。让你去偷刀是给你个机会证明你还有用,既然你不懂得珍惜,为父就不再客气了。”他话音刚落,忽然出手点了郁梦黎的睡穴。

    郁梦黎清瘦的身子立即失去知觉,软软地倒在郁漫天的怀中。郁漫天从椅子上站起,把他打横抱起,抱进里间的卧室。

    “阿黎,我的腿虽不能久站,抱你去床上这几步路还是走得了的。”郁漫天喃喃道,“两年了,天下间竟没人能代替你的味道……”

    七

    他有一双秋水似的眼眸,清澈冰凉,而内里犹存夏的炙烈,隐秘地燃烧。

    郁漫天每次看见郁梦黎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爱极那双眼眸,也爱极那聪颖俊秀的人。阿黎,他会这样偷偷无来由的在心中反复念这个名字。

    阿黎是他名义上的义子,他在阿黎面前必须做出长辈的样子,轻易不苟言笑。可是看着阿黎一天天长大,他渐渐明白他对阿黎的感情,已经不是纯粹的父子之情。这种想法一旦种下,尽管压抑克制却像野草一样在心中滋长,如酒一般藏得越久越浓烈。

    他教阿黎四书五经礼孝廉耻,但他自己从来不笃信天纲伦常,他只在乎心中所想。阿黎是他的,是他的。他要占有他一生一世。

    而现在,阿黎就跪在他身前,态度恭顺甚至有些妩媚。

    那时他的阿黎只有十四岁吧,青涩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袒露着,白皙的肌肤闪着珍珠般的光华,不着寸缕。漆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妖娆动人。

    只是,可惜那双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淡淡地笼着一层烟雾,茫然没有焦点。

    “阿黎,请你原谅我吧。”郁漫天喃喃道,“我知道不应该对你用摄魂术,应该是你情我愿才好。可是我好想,我已经等不及了。”

    郁漫天的手掌轻抚上那朝思暮想的颊,那迷人的颈项,那丝般的肌肤,再也不是曾经长辈似的关怀,而是带着情色味道的挑逗爱抚。青涩的身体在这样的刺激下渐渐有了原始的反映。于是郁漫天也褪去衣衫,将那美妙的身体拥入怀中。

    阿黎的秘处从未经过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