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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长江第6部分阅读

    电击一般,慌忙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来的是“无名护法’,快来的是‘一洞护法’,他们俩,我……我真的没有见过!”

    护法其实就是人魔。在江湖上称“十九人魔”,在“权力帮”中却称为“上天入地,十九神君”。

    这“十九人魔”中,有两个人,一个无名无姓,无踪无迹,除十九人魔自身外,也不知其人是谁。

    这人就是“无名神魔”。

    ——无名的往往比有名的更可怕。

    ——有名的杀了人,怎样杀的,杀的是谁,总会有人知道;无名的却就算杀了你,你也下一定知道是谁千的。

    至于“一洞神魔”,人人都知道他叫左常生,但不知他因何叫“一洞”。

    因为跟他交手的人,全都死了。

    张妈紧接地问了一句:“来了的是谁?”

    沙雷道:“无名护法。”

    ——那要来的是“一洞神魔”了。

    张临意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个敌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临意终于道:“你去吧。”

    沙雷站了起身,只觉繁星如雨,皓月当空,天下之大,却无所容身。

    他泄露了“权力帮”的秘密,就连师父沙千灯,也容不得他。

    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话;“要是你觉得无所适从,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老夫人这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块磁铁一般,把沙雷心中的飞刀吸引了过去,沙雷就为了这一句晴如天空,响如霹雳般的一句话,一屈膝,就跪在老夫人面前,仿佛有了真正的依靠,再也不走了。

    者夫人也没有什么,只是微笑着,轻轻地扶了他起来。

    沙雷留在老夫人身边,会不会背叛?大家却因老夫人一句亲切严穆的话,都没有也不必想到这个。

    ——老夫人的话有那么大的威力,老夫人到底是谁?

    老夫人道:“张妈,萧夫人受伤了,你替她治疗一下。”张临意的“天香续命胶”是名闻江湖的伤药。

    张妈恭声道:“是。”

    萧夫人脸白如纸,依然强笑道:“我不碍事。‘观鱼楼’中还有一位康先生,中了华孤坟的毒,还请张前辈劳顾一下。”

    张临意道:“好。”随后又有些犹疑,老夫人曼声道:“你去吧,敌人已退,你不用老照顾我。”

    张妈依然恭敬地道:“是。”

    老夫人向沙雷一招手道:“你跟我来……”

    萧秋水向他母亲问了他终于禁不住要问的一句话:

    “娘,老夫人到底是谁?”

    萧夫人却忽然向张临意道:

    “张前辈。‘观鱼楼’在回廊前方左侧,转弯就到……”话未说完,便仰首倒了下去。

    萧秋水急忙扶起,惊叫道:“妈!”

    张临意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先救她,再去观鱼阁。你抬你母亲先进‘振眉阁’”。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在年纪,名气上,张临意作为前辈都绰绰有余,但要治伤,还是有老夫人在场最好。

    ——萧夫人一连挨了两记飞刀,先前硬是强撑,挺到最后,终于晕倒过去。

    萧西楼与朱侠武并排着,相隔是七尺之遥。

    萧西楼面对孔扬秦,朱侠武面对沙千灯,相隔也是七尺。

    沙千灯与孔扬秦,相隔亦是七尺之遥,并排而立。

    四个人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四个人静静地立着。

    ——红灯之后是什么?

    人?鬼?或幽灵?

    二十八年前,自从一家踏踏实实的镖局,在一夜间十八口全被飞刀钉死后,他便盯上这沙千灯。

    对沙千灯这种人,不是收力己用就是杀,与他交朋友,等于与虎同眠。

    至今,二十八年在死在沙千灯手下的人,又何止于灭了一千盏黑夜里的明灯。

    朱侠武脸色如一块铅铁!

    沙干灯也极聪明,七年前,便投入了“权力帮”。

    加入了“权力帮”,不仅有了权力,而且有了地位,更且连武力都增进了不少。

    朱侠武能否在飞刀钉入他心房前杀沙千灯?

    沙千灯,“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四年前,沙千灯杀了“日月双钧”梁发梁大侠。两年前,沙千灯也是以一柄飞刀,博杀了“长春剑”邵荒烟。

    然而邵荒烟与梁发的武功,与传说里的朱侠武相去并不远。

    红灯,红灯背后,倒底是什么?

    铁脸。铁脸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怕?惧?还是杀?!

    二十八年前,当他第一次出手起,他就知道,他被一个极厉害的对于盯上了。

    这对手就是朱侠武。

    他跟朱侠武无怨无仇,他不知道为什么朱侠武跟他过不去。

    然而朱侠武的武功深不可测,他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以一击搏杀他。

    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他绝不干。

    有一段时候,他被这“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网”的追踪下几乎要崩溃了,要疯狂了。但他没有癫狂,反而加入了“权力帮”。

    有权力帮就有安全,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随后又发现,朱侠武还是没有放过他,只是更加小心罢了。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朱侠武为何要跟他为难,他确知自己从未误杀过这朱侠武的人。

    这次“权力帮”大举歼灭浣花萧家,他自愿前往,就是因为知道萧西楼与朱侠武有亲密的情谊。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敌人的存在,所以他要先毁掉敌人,不单要毁掉这个敌人,而且要毁掉这个敌人的羽翼、利爪!

    只是他毁得掉吗?

    朱侠武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铁脸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西楼随意站在那里,剑依然垂荡腰间,剑锋依然在鞘里,没有亮出来。

    ——然而孔扬秦却知道萧西楼已拔出了剑1

    ——萧西楼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发出了剑气!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你只要半步走错,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个窟窿!

    孔扬秦站在那里,低头沉思,剑已出鞘,剑尖点地,看来就像一个仗剑冥想的高人隐士。

    剑身透亮如雪。

    ——然而萧西楼却知道,这样的一个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

    ——萧西楼谙天下三十七种剑法,使用过四十二柄名剑,创过七套剑法,但仍想不出有一招、一剑、一式,可以破掉这个战姿的。

    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自树林子里,直烧到萧家剑庐,其速不可夺,其势不可当喊杀冲天。无数人影,冲上城楼,冲上门内——显然这才是“权力帮”全力一击!

    萧西楼、朱侠武已面临大敌,萧夫人、唐大、康出渔又分别受伤、中毒,浣花剑派能封杀权力帮的这次大进攻吗?

    四处已起火。

    萧西楼、朱侠武居然神色未变。

    萧秋水自“振眉阁”出来,与张临意一同走着,抬头看见火光冲天,喊杀震夭。

    萧秋水住足,张临意只抬了抬头,淡淡地道:

    “你爹自会料理,要是浣花派连这也应付不过去,那也命中该绝了,你快带我去‘观鱼阁’。”

    萧秋水觉得一阵赦然,又有一阵怒意,心下忽然要决定什么似的,道:“张前辈,在下先领你去医疗康先生,至于浣花剑派的事,就算我派应付自如,但在下作为浣花弟子,当然要去共担,虽死不辞,哪有一个人独保平安的事!”

    张临意回头看了萧秋水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好。”走了几步,忽又道:“近十年来,你是唯一敢与我顶撞的后辈。”

    萧西楼动了,踏前一步。

    这一步踏得三分实,七分虚,趾偏内,跟侧外。

    孔扬秦却退了一步。

    这一步退得七分虚,三分实,脚掌借力,趾虚点。

    萧西楼、孔扬秦这一退一进,身上的姿态却全无改变。

    萧西楼忽一步踏宫位,一步转男位。

    孔扬秦忽一步入震位,再一步走乾位。

    萧西楼忽前三步,后退半步,再急走五步,后退二步半。

    孔扬秦再快走七步,一足立,一跳一跪,再猛然站起。

    两人步法加快,快得令人看也看不清楚,而且步法越来越复余然而上身的姿态丝毫没有改变过,而且绝对没有触及对方与朱侠武及沙千灯。

    两人又忽然一停,孔扬秦怪啸一声,往后一翻,飞鸟投林,掠入黑暗的树林里去,不见了。

    树林为何黑暗?本不是火光冲天吗?

    在萧西楼与孔扬秦比舞步法时,朱侠武与沙千灯依然对峙着。

    红灯越来越炽:朱侠武你为何还不倒下?!

    火光越来越烈:朱侠武你为何还不出手?!

    沙千灯期待朱侠武心乱,心一乱,便动手,就在敌人一欲动手时,正是攻守间最虚弱处——沙千灯便有把握一刀令朱侠武绝命、断魂!

    但朱侠武一张铁面,在火光中闪动,依然没有表情。

    他像望着灯笼,也像望着灯后,这渐炽的红灯,与更盛的火光,似对他的眼睛毫无影响。

    不过沙千灯知道自己手上这盏灯,曾使过十九位武林高手迷眩。七位武林高手瞎了眼,被他出手一刀,断魂绝命!

    ——然而朱快武为何不为所动?!

    人光越来越炽,旁边的萧西楼与孔扬秦愈走愈快,沙千灯的心头竟紊乱了起来。

    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剑庐的起火处竟似奇迹一般地熄灭了。

    火头是被扑灭的。

    到处都是水花,看情形淙花剑派早有准备,有七八十名佩剑的女子,拿着水桶,到处浇水。

    而行进去的帮群,现在又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去:

    出来的人数还不及原先冲进去的人数一半之多!

    沙千灯已然心乱:

    ——我那四个徒儿怎么还不见出来?!

    ——我们在这里盯住这两个老怪,究竟要盯到几时?!

    剑庐的火光熄了,树林子里的火光也灭了。

    沙千灯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想用红灯来吸引朱侠武的注意力,现在红灯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在黑暗中,朱侠武的打击点只要集中在红灯背后。

    就在刚才他心思杂乱时,这种局势便已易换过来了,现在大势已成,再也扳不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沙千灯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孔扬秦竟已走了。

    场中只留下了他。

    萧西楼已缓缓转身过来了。

    ——他不能动,不能转而面对萧西楼。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回身,朱侠武的铁罗网,便会罩住自己;朱侠武的铁手,便会扼断自己的咽喉。

    ——要是他不同身,又如何去应付萧西楼的剑,——浣花剑派掌门人的剑!

    朱侠武要出手了,他知道沙千灯心已乱。

    他见过一位剑法高绝、名气甚至在当世七大名剑之上的“‘九天神龙”温尚方,却因为他妻子在一旁赌气,以致乱了心神,被一名全不识武功的蛮徒击倒。

    现刻朱侠武已有绝对的把握。

    但就在此时,忽然“波”的一声,鲜血飞溅,天乌地暗!

    沙千灯手上的红灯笼突然迸裂,溅出乌黑浓烈的液汁,只听萧西楼惊呼疾闪道:“五毒血汁。”

    “刷”的一声,又亮起了火光。

    火光在萧西楼手里,亮的是火折子的光芒。

    沙千灯已不在,他牺牲了仗以成名的千中红灯,在萧西楼、朱侠武闪躲那恶臭的浓汁时,沙千灯己走了。

    朱侠武、萧西楼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信步向剑庐走回去。

    然而他们的心中,却感觉到晚风出奇的凉,星夜出奇的美丽,萧家剑庐,更是出奇的亲切,因为他们击退了平生之大敌,而且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生命、生存毕竟是让人欢歌的事。

    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是当世七大剑手之一,与康出渔。辛虎丘等齐名。

    然而这一役,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没有动过剑。

    他们动的只是步法,因为真正的剑手,使的当然不止是剑,步法,身法,气概,眼神……等等无一非配合恰当不可。

    有一配合不妥便只有死,高手相搏时,绝不允许有任何怠慢的。

    萧西楼、孔扬秦的一役,孔扬秦显然是败了,可是却不是败在步法,而是败在主动上。

    萧西楼比孔扬秦快了一步,所以萧西楼走下去,孔扬秦就只好跟,一是主动,一是被动,再这样跟下去,破绽是一定露出来的。

    然而萧西楼已发动,孔扬秦只有跟上。

    不跟只有速死。

    跟下去也是死。

    ——萧西楼之所以马上取得主动,系因孔扬秦太看重萧西楼那未出的剑,所以反被萧西楼的步法所牵制。

    ——一个真正的剑手,怎能只看重对方的剑而已。

    所以孔扬秦只有败。

    他立即翻身逃走,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

    他这个决定只要再迟半步,气势俱为萧西楼所制时,就算要逃也来不及了。

    当机立断,正是一代剑手的本色。

    萧西楼与孔扬秦,当世二大剑手决斗,却未动过剑,然而朱侠武与沙子灯,正邪二道两大高手决斗,却连动都没有过动。

    然而沙千灯却败了。

    他的姿态仍无暇疵,他的飞刀仍一击必杀,可是他的心却乱了。

    他的心一乱,一击必杀的反而是朱侠武。

    他一旦发现了此点,立即毁灯而逃!

    当机立断,也是一代飞刀高手的气概。

    真正打得翻天覆地,反而是“权力帮”徒与浣花剑派的弟子。

    “权力帮”收拾残余,全力用火攻;然而浣花萧家,早已料到这点,集全部兵力,并早有蓄水,火来水灭,没有了火,“权力帮”的火焰也正如遭倾盆大雨一般,淋湿了,扑灭了。

    浣花剑的子弟们虽死伤不少,但“权力帮”的这次侵略,终于被打散了、击退了。

    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收拾、重振、再攻。

    萧西楼、朱侠武回到“听雨楼”时,看着力战而疲的左丘超然,脸上的神色是欣慰的、愉悦的。

    烷花剑派的弟子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不在的时候,院花剑派也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

    康出渔的脸色更白,眉心一团紫乌之气更浓,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奇書網電子書毒,确实厉害!

    康劫生双目红肿,跟张临意说话时,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张前辈,您一定要设法救救我师父!”

    张临意不耐烦地挥手,萧秋水过去扶住了康劫生,康劫生掩脸痛哭!

    张临意一直把着康出渔的脉,把了好久,又松开手,沉吟了好久,又把住康出渔的脉门,把了好久,再松开手,又沉吟了好久。

    张临意再沉吟了好久,终于长叹了一声,问道:

    “他中的是华孤坟的毒?”

    康劫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张临意叹道:“华百毒的毒又精深了。”

    接着又把了一会脉,终于松手,自怀里取出红、白、黑三颗药丸,道:“只好先服这‘三生草还丹’试试,泡在酒里,烘热调好,才可以食用。”

    萧秋水和张临意走出“观鱼阁”时心情都是沉重的。

    他们在“七回廊”处分手,张临意赶去“振眉阁”,萧秋水则赶去“听雨楼”。

    浣花萧家位于成都浣花溪上游两百二十四亩半地,占地极广,楼阁亭台,连绵不断,所以当两军冲杀时,在浣花剑派十面埋伏下,除了那四名沙千灯亲传弟于,别人根本攻不进来,也没有被火焰波及。

    萧秋水要走到“听雨楼”,还须走一段路。

    就在萧秋水要经过“见天洞”时,萧秋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异,也很微妙,就像是邓玉函面对甫宫松篁时一样,但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时萧秋水正好走到回廊弯角处!

    骤然剑光一闪!

    黑夜沉沉,剑如旭日!

    剑如口芒,其快如电!

    这一剑来得如许突然,如许快速,按理说,萧秋水是绝对避不开去的。

    可是萧秋水因为那奇异的感觉,所以提防了一下,这一剑迎面刺到,要把萧秋水的眉心刺穿!

    剑已扑面,萧秋水不及拔剑,不及闪躲,亦不及退后,却及时一个大仰身,间不容发地避过一刺!

    这人的出手不在萧秋水之下,出剑在先,萧秋水虽不及拔剑,但仰身还是来得及的!

    但下一招就来不及了!

    这人一剑顺势刺了下来!

    萧秋水既无法招架,又因势尽不能闪躲,人急生智,居然一张口,用牙齿咬住了剑锋!

    这人一怔,万未料到萧秋水接得下这一剑,心里一慌,猛抽剑身退!

    其实这一下,十分微妙,萧秋水张口咬住剑锋,是挺而走险,最后一着,对方以为这一剑萧秋水实避不过去,所以也没用全力,萧秋水才能一口咬住。

    但只要对方顺势一扳,或用力一扎,以萧秋水的功力,牙齿必衔不住剑锋,乃必死无疑。

    只是对方见萧秋水居然如此潇洒,竟用牙齿咬住剑锋,一时觉得莫测高深,心里一慌,竟抽剑回鞘,返身就逃!

    这人出剑快,身法更快,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处了,萧秋水才从大仰身中弹身而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秋水除了疑虑以外,心中更有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要在他有生之年,必须要创出一招奇剑,能够在刚才的情形下照样出剑,而取胜敌人的剑招。

    这人在转角处出袭,其时天暗,又无火光,一招不中,再发一招,随后便走,全不留痕迹,萧秋水在惊魂之中,也没看清对方是谁,甚至连男女也分不清。

    萧秋水很快地查出,伏在此处的一道暗桩,两名犬组剑手,已被人刺杀于回廊之底。

    这人到底是谁呢?

    萧秋水要去“听雨楼”,“黄河小轩”是必经之地,萧秋水一个人走着,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浣花剑派虎组的高手都分潜伏在附近每一角落中。

    浣花剑派之所以能名列当今武林三大剑派之一,绝对不是侥幸得来的。

    萧秋水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声音自“黄河小轩”那边传来!

    萧秋水立时展身法,就在这时,他已听到叱喝声与交手的声音。

    叱喝到了第三声,萧秋水已到了现场。

    到了现场,萧秋水完全被震住!

    第八章有朝一日山水变

    “黄河小轩”前面有座小亭,浣花溪中游,在亭下流过。

    有一个人,盘膝坐在亭上,面对溪水,像是运气打坐。

    ——可是这人再也不能运气打坐了。

    因为他的背后第七根脊椎骨处,已被人一剑刺了进去,剑还未完全拔出来之前,这人已经死了。

    这人不是谁,正是唐大!

    四川蜀中,唐门唐大!

    唐大被暗杀了!

    对方背后一剑,刺中要|岤而死。

    而唐大居然死在锦江成都,浣花萧家,剑庐内院,黄河小轩前的小亭中。

    萧秋水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唐大的话语言犹在耳:

    “萧大侠,你赶我也不走了,我与你的儿子已是朋友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这是古已有道的。”

    然而唐大却死了。

    萧秋水心如刀割,大吼一声,冲上去猛地夺过一名虎组剑手的剑,就加入战团!

    庭院里,邓玉函脸白如纸,剑出如风。

    南海剑法一向是辛辣的,南海门下子弟大都是体弱的。

    邓玉函出剑已闻喘息,却并非因为体力不支,而是困为愤恨!

    邓玉函的对手是一位披着黑纱的黑衣人。

    无论邓玉函的剑法如何辛辣,如何歹毒,总是伤他不着,黑衣人腾挪,飞跃,急移,轻起,在邓玉函的剑下犹如蝶飞翩翩。

    所以驻扎在“黄河小轩”的八名剑手,有一名已奔去急报萧西楼,另外七名出剑围剿来人。

    萧秋水一来,便夺了一柄剑,剑气立时大盛!

    萧秋水二出剑,一剑直挑,其势不可当!

    那黑衣人淬不及防,吓了一跳,猛地一侧,那姿态十分曼妙,就像是舞蹈一般,然而脸上轻纱,还是给萧秋水一剑挑了下来!

    这脸纱一挑下来,萧秋水、邓玉函却呆住了。

    脸纱挑开,发束也挑断了,那黑瀑似的柔发,哗地布落下来,在星光下,黑的白的,这女孩的目色分明;在月光下,明的清的,这女孩的容华清如水。

    这女孩是愤怒的,但是因为嗔怒而使她稚气的脸带了一股狠辣的杀意。就在这惊鸿一瞥中,萧秋水只觉左臂一阵热辣,已着了一镖!

    萧秋水心里勃然大怒,脑中轰地醒了一醒,心中暗呼——萧秋水啊萧秋水,你见到一个容色娇秀的女子便如此失神,如何临泰山崩而不变色,怎样担当武林大事!

    这时邓玉函已和那女子斗了起来,在黑夜里,那女子身法极快,武功绝不在萧夫人之下,但已看不清那绝世清亮的容色。

    忽然之间,邓玉函长剑“呛”然落地,三枚飞蝗石震飞了他的长剑!

    海南剑派以快剑成名,但这女子居然用暗器击中疾刺时的剑身,这种暗器眼光、手法、速度,绝不在唐大之下。

    萧秋水却立时冲了过去。丝毫没有畏惧!

    萧秋水冲过去的时候,以这女子的身手,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使暗器搏杀他的。

    但将萧秋水冲近来的时候,冷月下,猛照了一个脸,这女子认得他,他就是那个挑起她面纱的男于。

    她在一个古老的家庭世族长大,然而很早已跟兄弟姊妹们出来江湖走动,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听过很多传说,更听过美丽女子出嫁的时候,红烛照华容,深院锁清秋,那温柔的丈夫,正用小巧的金钩子,掀起了美丽妻子脸上垂挂的凤冠流苏。

    ……故事后来是怎么,她就不知道了,然而这故事依然动人心弦,而今这陌生、鲁莽、英悍的男子,却在月色下,用一柄长剑,挑开了她的面纱。

    这女子心弦一震,竟迟了出手,这一迟疑不过是刹那间,然而这刹那间却使她放弃了三个绝好的出手机会,萧秋水已冲了过去。

    暗器只能打远,不能打近,萧秋水一旦行近,这女子的暗器便已无效。

    萧秋水一拳击出!

    这女子双腕一制!

    这女子的武功,却远不如她的暗器,手法虽然巧妙,但因事出仓促,不及萧秋水力大,反时之间,这女子双臂一麻,萧秋水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一掌推出!

    这只手原给这女子射中了一镖,萧秋水正想用这一只手讨回一个公道。

    萧秋水这一掌推出去,这女子便躲不了。

    萧秋水这掌是仇恨的,唐大不单止是他的长辈,也是他的朋友。

    没有人可以杀萧秋水的朋友。

    谁杀了萧秋水的朋友,萧秋水就要和他拼命。

    当日“铁腕神魔”傅天义的部下“无形”杀了唐柔,萧秋水也和傅天义拼命,合左丘超然、邓玉函之力。把傅天义杀于九龙奔江之下!

    萧秋水全力一掌撞出,眼看击中的当儿,脑中却是一醒;他闻到一种淡淡的,如桂花般,在月色下,似有似无的幽香。

    就在此时,萧秋水又与那女子打了一个照面。

    这女于黑白分明如黑山白水的眼。

    这女子白皙的鼻梁挺起美丽的弧型。

    这女子拗执坚强而下抿的唇,没有血色。

    萧秋水一震,不是因为这女子的美丽,而是因为这女予,跟她熟悉,跟他咫尺亲近,但又从未谋面,天涯般远。

    这女于确是一名女子,这虽然无关宏旨,但在萧秋水的深心里,却如萧声一般,在深夜里的楼顶传来,悲恸无限。

    萧秋水颓价一叹,猛地收掌。

    也许因为她是女子,萧秋水的掌不愿意击在她的胸部上。

    就算他要这女子死,他也不要败坏这女子的名节;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女子因为他而丧失了三次杀他的机会。

    萧秋水绝不是彬彬君于,而且更不是不近女色的圣贤高士,他跟左丘超然、康劫生、铁星月、邱南顾、邓玉函几位兄弟,也常闭谈起女革谈起女孩的爱俏,谈起女孩的爱撒娇,谈起女孩子的八卦多嘴,更谈起女孩子的无聊无理。

    然后他们又拍胸膛、喝干酒,豪笑自己是男子汉!

    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过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女孩。

    萧秋水没有一掌击下去,不仅是因为怜香惜玉,更重要的是,这女子是一位女子,而萧秋水是一位堂堂正正的男于汉!

    萧秋水没有下杀手,这女子却猛下了杀手!

    这女子脸色煞自,全无血色,连她自己都没料到,竟会让萧秋水冲了近来,而她竟心甘情愿地错过了三次,三次下杀手的机会。

    尤其因为这女子了解到这点,更意识到这点,她心中更为懊怒自己,眼见萧秋水一掌拍来,立即便下了杀手!

    她没有直接下杀子,而是双手一分,左右四枚五棱镖,往左右飞出,半途一转,竟直往萧秋水背后打倒!

    这种镖快而有力,偏又不带半丝风声,萧秋水根本不知道,知道也不一定能避得开去。

    就在此时,萧秋水撤掌往后退,这一退,等于往四枚五棱镖撞去!

    这一下,连这女子也惊呼出声!

    她也没料到萧秋水会撤掌,这刹那问,这女子是感激的,可是她也无法挽回她已射出去的暗器!

    另一惊呼的人是邓王函,他只来得及抓住两枚五棱缥,左右掌心都是血,但是两枚,眼看便打入萧秋水的背后!

    邓玉函全力出手捉漂,尚且一掌是血,这镖打入背门,萧秋水还会有救吗?

    就在此时,镖光忽灭。

    镖已不见,镖隐灭在一人的手里。

    一个铁一般的人的两只铁一般的手里。

    这两枚可令邓玉函双掌被震出血的五棱镖,落在这人手里,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人正是朱侠武。

    “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朱侠武!

    “朱叔叔!”邓玉函欢呼道。

    萧秋水只觉一阵赦然,回首只见场中又多了一个人——萧西楼。

    萧秋水不敢想象父亲的震怒——怪责自己因美色而误事,差点送了条性命!

    然而看来萧西楼虽是哀伤的,但却是并不暴怒。

    只听萧西楼问道:“唐大侠是怎么死的?”

    邓玉函脸色煞白,萧西楼要他为唐大护法,唐大却死了:“是她杀的!”

    那女于一震,目光从惊怒,转而讶异,成了迷惑。

    萧西楼看了那女子一眼,又问;“事情的经过是怎样的?”

    邓玉函道:“我护送唐大侠到‘黄河小轩’的门前,唐大侠便已转醒,他虽然中毒很深,但神智仍十分清醒,便跟我说;在萧家剑庐中很安全,在这儿驱毒便可,又叫我不必担心。

    “唐大侠自己服了几颗药丸后,便静下来闭目调息,我便在一旁护法,心里是想:浣花剑庐,铁壁铜墙,谁能闯得进来?……没料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飞过。迎面就是给我一剑!”

    萧秋水听到这儿,心里也一震,他穿过“回廊”时,不也是被迎面刺了一建吗?!

    按照时间推计,那人是刺了萧秋水一剑之后,再来行刺邓玉函的。

    只听邓玉函续道:“这人剑法虽高,但却似因逃避仓皇,剑快但架沟稍呈凌乱,来得突然,但布局未周,所以这一剑,我还接得下。”

    “我们交手二招,他抢主动在先,故得上风,但他三剑不下,立时逃遁,我急忙追出,没几步便猛想起唐大侠正在疗毒,旁人惊扰不得,是以立即赶回,却不料见这黑衣人工站在唐大侠身边,而唐大侠己中暗算身亡,我看……便是这女了害死唐大侠的!”

    那女子英烈的眼神有七分冷淡,看了邓玉函一眼。

    萧西楼道:“这位姑娘与你交手,有没有用过剑?”

    邓王函一怔道:“没有。”

    萧西楼道:“这姑娘身上没有剑,谁都可以看出来,唐大侠却是死于剑伤。”

    邓玉函还是悻然道:“就算不是元凶,也可能是同谋。”

    忽然一个比铁还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绝对不可能是同谋。”说话的人竟是“铁衣铁手铁面铁罗网”朱侠武,只听他斩钉截铁地道:

    “因为她就是唐方,唐大的嫡亲妹妹,唐门最美丽的年轻一代高手。”

    唐方,唐方。

    唐方就是蜀中唐门行踪最飘忽、最美丽的一位青年弟子。

    原来唐方是女的。

    她就是唐方。

    朱侠武缓缓高举起手,手指一松,“叮当”两声,五棱镖两枚掉了下来,在月芒映照下闪着银光,一只在镖身刻着小小的一个“唐”字。一只在镖身刻着一个小小的“方”字。

    朱侠武道:“这种身前发镖、身后命中的‘子母回魂镖’,除唐家子弟之外,是没有人能发得出来的。”

    萧秋水忽然觉得很惊险、很解脱、很欣喜。

    打从他要与这女子对敌开始,他就很负担,甚至出手很疯狂。

    而今知道她就是唐方,唐大当然不是她杀的,萧秋水放下心头大石,很是解脱;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没下杀手,所以又觉得很惊险。

    至于欣悦,他自己也分析不出所以然来。

    他身心欢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女子黑白分明的眼,却流下了悲伤的珠泪,月色下,她倔强地抿起了唇,却是不要让人看见,向朱侠武拜道:“朱叔叔。”又向萧西楼拜道:“萧伯伯。”

    萧西楼扶起,叹道:“唐侄女,我们错怪了你,你不要生气。”

    唐方没有说话,摇了摇头,也没有再流泪。

    ——大哥,你死了,而今我真如你期许我的,我坚强了,我不依赖人了,可是你却看不见了!

    萧西楼黯然地道:“我们都知道,唐门中唐大侠最宠爱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也最了解唐大侠,唉……

    邓玉函忍不住问道:“唐……唐姑娘,你是怎么……怎么赶来这里的呢?”

    蜀中唐门年轻一群中,唐方的轻功最好,成都萧家虽防卫森严,但仍难不倒这轻巧如燕的唐方。

    唐方摇摇头,泪花也在眼眶里一阵晃摇:“我知悉大哥在这里,特地赶来,看见权力帮的人包围着剑庐,所以潜了进来,干脆悄悄地溜进内院,想吓大哥一跳——我来时,大哥的血还流着,那时,这位兄台还在与那黑衣人作战,我方才定过神来,他也不打话,见我就杀。然后……然后又来了这位……这位。”

    唐方说话的声响轻细,但又十分清晰,然而这话却像击鼓一般,声声击响在萧秋水与邓玉函的心里,萧秋水与邓玉函惟有苦笑。

    邓玉函腼腆地道:“是我不好。……我先动手的。”

    萧秋水道:“我也……也冒犯了姑娘。”

    朱侠武忽然道:“秋水撩开面纱,玉函便不以二对一,很好;秋水一招得刊,而不进击,更好。你们都很好,以后武林,少不了你们的大号。”

    朱侠武的话很少,可是这一番话,使邓玉函与萧秋水心里十分感激。

    萧西楼喟然道:“可惜唐大侠……”

    唐方没有说话,笔直走过去,走过回廊,走到石阶,走过拱桥,走上亭子,走到唐大身边,静静地跪了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月光下,只见她如水柔和瀑散开而落的柔发。

    ——我一定要报仇。

    ——唐大,唐柔。

    大家都静了下来,就在这时,猛听“观鱼阁”远远传来一阵怒吼!

    萧西楼疾道:“不好!”

    萧秋水、邓玉函身形立时展动!

    萧秋水、邓玉函身形方才闪动,朱侠武高大、硕巨、沉厚的身子却“呼”地一声,越过了他们的头顶。遮掉了大片月色。

    朱侠武一提真气,遥遥领先,眼见前面就是“观鱼阁”,猛见一人曼妙轻细,曲线玲戏而匀美,已推阁而入,正是唐方。

    唐方轻功最高,她居然是抱着唐大的尸首展开轻功的,她推门入阁,只见一少年,“锵”地拔剑而起,一见她手上之人,“啊”了一声,挥剑欲刺!

    这时朱侠武已到了,猛喝一声:“劫生,住手!”

    康劫生住了手,但一张白脸已因愤怒而涨红。

    萧西楼叱道:“劫生,发生什么事?”

    朱侠武心里一凛,在康劫生怒吼时,萧西楼身子未动,自己己开始疾奔,而今方至,萧西楼已在自己身侧了,自己居然毫无所觉,不禁心中暗叫惭愧。

    康劫生颤声道:“爹他……”

    萧西楼一个箭步奔过去,只见康出渔满脸紧黑,不禁失声道:“怎么康兄……”一时竟接不下去。

    这时萧秋水、邓玉函也己掠到,也是惊住了。

    萧西楼定了定神,再道:“以令尊的武功,那毒已经被迫住了,怎会们……”

    康出渔大声嘶道:“那药……那药!”

    萧西楼疾道:“什么药!”

    萧秋水目光一转,瞥见桌上的酒壶:“张老前辈的药?!”

    康劫生怒叫道:“就是他!……这药酒吃了之后,爹就惨呼连连,变成这样子了!就是他!就是他的药!”

    萧秋水一看,只见康出渔一脸紫乌,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萧西楼也一时为之六神元主。

    康劫生一怔,愤怒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萧秋水代为答道:“张老前辈说康师伯的毒中得很怪异,他也查不出来;这药是要送酒,烫热了才能服的。”

    朱侠武道:“药浸酒中时,你有没有出去过?”

    康劫生呆了一呆,才道:“有。我去小解了一次。”

    朱侠武道:“回来后才给令尊服食?”

    康劫生惶然道:“是。”

    朱侠武不说话。

    萧西楼忍不住道:“朱兄是认为康世侄出去时,别人在酒里下毒?”

    朱侠武沉吟了一阵,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张前辈怎会在府上?是否可靠?”

    萧西楼叹了一声,考虑再三,终于道:“实不相瞒,老夫人就在府中。”

    朱侠武居然一惊道:“老夫人?”

    萧西楼颔首道:“是老夫人。”

    朱侠武脸上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敬慕之色,喃喃地道:“原来是老夫人。”

    萧西楼接道:“张前辈实是老夫人的护卫。”

    朱侠武即道:“那张前辈应绝无问题。”

    萧秋水眉心也打了一个结,唐方、邓玉函更是大惑不解。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萧西楼蹙眉道:“然则下毒的人是谁呢?”

    便在此时,清冷的月夜中,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叫声自“振眉阁”那端传来。

    萧西楼的脸色立时变了,他的人也立时不见?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