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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传奇第5部分阅读

    各种赌技,比周老三犹有过之!

    他知道想胜甘凤池万难,但要不败,却只要在掷骰子为赌上,彼此“比大”便可!

    因为既精赌技,掷个“六点”不难,而“比大”不同“比小”,吃掉骰子没用,甘凤池再狠再能,也无在六面骰子之上,掷出一个“七点”,岂非稳立不败之地?……

    甘凤池闻言,眉儿微轩笑道:“比大就比大,我们赌什么东西?”

    “赌法既由我想,赌注就由甘大侠来决定吧!反正有金四爷作我后台,便算赌得再大,我也不怕!”

    甘凤池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过几年,我有事关外,故而,我若赢了,请金四爷给我一件信物,运用他的力量,让我在关外任何地方,都可以获得便利!”

    周老二想不到甘凤池所要求的,竟是这种彩头,不禁向四阿哥一望,四阿哥微一点头,周老二便向甘凤池道:“我家四爷已作允诺,但不知甘大侠的赌注,又是什么?”

    甘凤池道:“我若输了,便和你一样,也投身金四爷的夹袋之内,作他十年护卫如何?”

    四阿哥不等周老二再以眼色请示,便哈哈大笑说道:“妙极,妙极,甘大侠野鹤闲云,岂是尘俗富贵所能拢络!冲你下了这样重大赌注,不论你是输是赢,我都奉赠一件信物,保证你在关外任何行动,都能获得便利就是!”

    四阿哥再精再鬼,再善于拢络,也猜不透甘凤池的深心,就这样故作大方的轻轻一诺,便把“大清国”的“气运”,硬给断送!……

    后话慢提,且说目前,甘凤池见四阿哥作此豪诺,不禁微微一笑道:“金四爷投之桃李,甘凤池报以琼瑶!掷完骰子,我若败了,便执十年鞭镫,我若胜了,也奉赠金四爷、周老二,和园中观战的助兴宾客们一件小小礼物!……”

    甘凤池虽未说出这礼物是什么东西,但谁都闻言心喜,深知只要江南大侠能拿得出手的,必然不是凡物!

    周老二命人取来一只大碗,他要掷骰子了,韦虎头在旁边紧张得目光一瞬不瞬!

    因为,他觉得周老二要赌骰子,必会“手法”,自己应全神贯注,只消看破他一丝花样,便令周老二当场出彩,不能让甘凤池输得窝囊!

    “叮”的一声,骰子下了碗了,韦虎头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这不是韦虎头的眼力不济,而是周老二根本没要花样,他是公平的赌。

    他不要花样之故,是变了心思,不希望掷个“六点”,而希望掷个“一点”!

    心思改变之故,在于赌注!

    甘凤池若是输了,将侍卫四阿哥十年,有此珠玉当前,哪里还有他们周老二、周老三兄弟的得宠颜色!

    既然想输不想赢,周老二可以施展他的赌技手法,掷个“么”啊!

    周老二不敢!

    他久侍四阿哥,知道这位主子的精明厉害,若用手法掷个“六点”,赢了赌注,自然不会有事,若用手法故意掷个“一点”,输掉赌注,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会在半夜三更,掉了脑袋。

    由于此故,他只好赌得公公平平,把输赢付诸天命!

    骰子下了大碗,略为滚转以后,偏偏“红么”朝下掷出了一个保证可以立于不败的“六点”!

    周老二在脸上不敢皱眉,但在心中却不免暗暗叫了一声:“晦气”!

    好厉害的甘凤池,居然看透周老二的心,暗以真气传声,向他耳边叫道:“周老二不必灰心,你一定输,我会赢了你的!”

    “叮”,甘凤池的那粒骰子,在周老二把所掷“六点”取出之后,也下了大碗!

    韦虎头虽听不见这种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音密语”,也放了心!

    因为,他看出甘凤池赌得并不公平,在掷骰子时,用了“手法”。

    既用“手法”,自然会掷出最大的“六点”!

    败是不会败了,但也胜不过啊……

    错了!韦虎头猜的错了!

    在碗中出现的,不是“六点”,而是一个红红的“四点”!

    韦虎头有些莫名其妙,喟然叹道:“甘大侠终于输了……”

    甘凤池神色自若,摇头笑道:“我没有输,我认为我是赢家!因为数字的大小,会随身份情况转变,‘一’虽最小,有时却又最大!譬如皇帝只有‘一个’,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岂不比十,百、千、万……更大?你来看,这个红红的‘四点’,坐在大碗当中,正似君临四海,你能不承认比你所掷的‘六点’大吗?”

    好,这是妙语,同桌中最善于拍马屁的扬州府尊,首先热烈鼓掌,也引起了真正庸俗和伪装庸俗等所有宾客的一致掌声!

    四阿哥满面春风,伸手从腰间解下一面“雕龙玉牌”,含笑递向甘凤池道:“凭这个,甘大侠可以行遍关外任何地面,调派得动任何文武官员……”

    甘凤池相当高兴的接了过去,也取出一只长形木匣,和一卷纸儿递过,含笑说道:“这是甘凤池回敬的一点薄礼,四爷请过目一下!”

    四阿哥打开木匣,见匣中竟是用石灰腌制防腐的一只人的左手,但“中指”似天生残缺,只剩四根手指!

    其他人见匣中礼物,是只“四指左手”,正均相顾失色,四阿哥却高兴得不能再高兴的满面欢容笑道:“重礼,重礼,这份礼物,比我送给‘新丽春院’的千两黄金,重得多了!但手儿既已入匣,他的人又何在?”

    甘凤池低声笑道:“我只是转‘手’而已,不敢谎报事实,居功掠美!人业已死在真正‘新丽春院’主人韦小宝另一位夫人,也就是韦铜锤的生母苏荃掌下!”

    原来这只左手,足十四阿哥一位随军参赞“九指张良”赛子房所有……

    这“九指张良”,着实足智多谋,是十四阿哥身边,最得力的画策之人,一向被四阿哥引为大忌,深欲除而后快,只是难得机会!

    如今,此人居然已被韦小宝的夫人苏荃所除,使十四阿哥如鹏折翼,由甘凤池转了一只“手”来,怎不使四阿哥在心愿得遂之下,立即笑容满面!

    再看那卷纸儿,却是两张图画。

    一张,画的是只皮袋,袋口装有钢圈。

    另一张画的是“刀轮机括”,其上并写有“血滴子”

    三个字儿。

    四阿哥正自莫名其妙,甘凤池已探过头来,向四阿哥说明了这“血滴子”的用途用法!

    话儿太长,语音太低,不知他说些什么,只仿佛闻得有“……镇慑人心,诛除异己……”等八个字儿。

    四阿哥简直高兴得眉飞色舞,伸手握着甘凤池的手儿说道:“妙极!妙极!多谢!多谢!这样看来,事情已成功一大半了,对于甘大侠和韦家姑丈,不敢以俗物相报,但我‘金老四’,会记住这份深重人情就是!……”

    甘凤池知道有关系的话儿,点到即可,不宜说得太多,遂笑了一笑,转面向周老二问道:“周老二,我知道你是个‘风流人’,依你眼光看来,今天的侑酒群姬之中,以哪几位比较出色?”

    一来,周老二深知对于甘凤池这等人物,最忌矫情!二来,他也不必奉承顾忌什么扬州府尊的小舅子,应声率然答道:“都比卜世仁昨天带来的那些粉头,强得多了!但无论南朝金粉,或北地胭脂,日常都看得太多,物以希为贵,还是以三位身段凸凹生姿的罗宋美女,比较打眼出色!”

    甘凤池微微一笑,手指西米诺娃、库多丝基说道:“这位西米诺娃,与‘王八太爷’,不住眉来眼去,分明深有交情,不必‘割人靴腰’!库多丝基则今夜已成金四爷的帐中爱宠,更是连碰都不必去碰!还剩下一位名花无主的娜莉莎,便由我替你拉拉皮条,并代付夜渡资,就算我刚才用‘四点’比大,赢你‘六点’的一件抱歉回敬礼物!”

    娜莉莎是西方人,比较开通,并不害羞,闻言立刻偎近周老二,向他大上洋劲!

    周老二骨头都快酥了,忙向甘凤池连连拱手答谢!

    韦虎头注目甘凤池道:“甘大侠、金四爷和周老二的礼物,你虽都送过了,但园中所有宾客,不是都有份吗?我倒要看你是怎么拿得出这样多的不俗之物?”

    甘凤池笑道:“我表演一桩功夫,给大家看看……”

    一语才出,起了满园掌声!

    因为,甘凤池虽然名震江南,但看过他表演身手之人,却又能有几个?

    如今,听得这位江南大侠竟要当众表演,自然立刻起了一片欢呼鼓掌声息!

    甘凤池向韦虎头笑道:“请你把假山上的亭角风铃,摘下六枚,分高低左右等不同位置,悬挂在距离我二十步外!”

    韦虎头如言摘下风铃,正要动手悬挂,甘凤池忽又叫道:“慢点再挂,你不要把所挂位置,让我看见……”

    语音至此微顿,先向库多丝基招手,忽然又似有甚顾忌地,对周老二笑道:“周老二,劳驾你吧,请你用方厚一点的布巾,把我的双眼蒙上!”

    周老二如言照作,甘凤池又伸手碗中,取起了他掷出“四点”的那粒骰子!

    把骰子取在手中,甘凤池又自高声叫道:“虎头老弟,请你邀请六位宾客,以金四爷的手势为准,同时敲响那高低上下方向不一的六枚风铃!”

    韦虎头干脆就邀了三位罗宋美女,和茅十八、周老二,加上自己,共是六人!……

    四阿哥本身因是武术行家,遂着实想看看这位闻名的江南大侠甘凤池,究竟要把什么样的武林绝艺,当作娱宾节目?

    在二十步外,以暗器射中金铃,当然不难,但不先预知位置,闭目施为,全靠听音见准,业已大大不易!何况他吩咐尽量把那六枚金铃位置,分布得前后左右高低不一?更何况金铃共有六枚,而甘凤池却只取了一粒骰子在手?……

    在四阿哥惊疑之间,韦虎头、茅十八、周老二、暨三位罗宋美女,已各选位置,设法把小小金铃悬摆妥当。

    经过几次言语奉承,四阿哥已对甘凤池印象甚好,生恐这位江南大侠万一当众失手,有损威名,遂在发动敲铃手势之前,先含笑叫了声:“甘大侠请注意,金铃快要响了!”

    甘凤池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这一笑,有两种含意:第一种,是接受四阿哥的关切,第二种是请四阿哥以及所有关切他的朋友们宽心,在笑容中表现了充分自信。

    四阿哥看见了甘凤池的自信笑容,把右手高高举起,并重重的挥了下去!

    “叮,叮,叮,叮,叮,叮……”

    “当,当,当,当,当,当……”

    “叮当”,是铃声,为什么把两个字儿,分开写呢?三十年来岁月消磨,数千万字笔耕辛苦不至于再平白浪费篇幅了,当然有其必要!

    必要在于有先后的区分,和音度的差别!

    先响的是“叮……”后响的是“当……”

    响的轻的是“叮……”响得重的是“当……”

    再写得清楚一点,在甘凤池身外二十步远,前后左右高低不规散布的六枚金铃,先是全都“叮”的轻轻一响,再是全都“当”的重重一响!

    “叮当”响后,甘凤池伸手自摘蒙眼布巾!

    震天价响的掌声和彩声,响彻了丽春园……

    掌声是出自外行人的手上,常言道:“行家看门道,利巴看热闹!”所谓利巴,就是外行人,他们看见甘凤池用布巾先蒙双目,仍能射中金铃,便已纷纷拍烂巴掌!

    彩声是出自内行人的口中,他们不单不能不喝彩,并不能不发自内心的拚命喝彩,因为,他们看到了难得一睹的“三大绝艺”!

    “三大绝艺”中,第一是“及物”的手劲,甘凤池先把一粒骰子,捏成了六片,相当均匀的“么二三四五六”

    等六片,然后再闻铃出手!

    第二是“准”,寻常见准,因系闭目施为,业已不易,甘凤池的打法,则更难上加难!他毫未旋身,只把右手一扬,六枚骰片,便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高或低的直飞,斜飞,或旋转飘飞而去!

    第三是“不及物的”“内力蚀骨”,甘凤池并非只击响金铃算数,他竟把六枚骰片,分嵌在六枚金铃之上,但金铃并未裂碎!

    其实,应该说还有更难能的“第四绝艺”!

    “第四绝艺”是“控制精妙”!那六枚骰片,嵌入金铃后,居然片片朝外,方向仍保持正确,使人看得见“么二三四五六”的点数!

    有没有“第五绝艺”呢?

    有!第五绝艺是“心思”!甘凤池在那等情况下,心中、手上,半丝不乱,他又用“功夫”,向四阿哥作了一次“攻心”的奉承,他在那枚悬挂在最高处的金铃之上,嵌的是一片“四点”!

    四阿哥看得如何?他看得动了“三心”……

    所谓“三心”,是“惊心”、“窝心”和“杀心”!

    自己入少林,拜名师,下苦功,食夜粥,以为一身内外功力,练得差不多了,如今看来,比甘凤池还着实差得太远,叫他怎不“惊心”?

    甘凤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语、用事实、用功夫对他奉承,暗示愿意帮助他独秀夺嫡,登上九五,叫他怎不“窝心”?

    但四阿哥委实太阴鸷,心性太凶残了!由于了解甘凤池的“高明”,也就觉得这位江南大侠“可怕”!今天,他帮助自己,固然局势大为有利!异日,他万一翻脸,岂不危险万分,自己身边的周老二、周老三,甚至更厉害的红绡,哪一个是他对手?

    于是四阿哥动了“杀心”,他把笑容堆在脸上,牙齿咬在嘴中,暗自狠狠的决定了,如今,对甘凤池尽量加以拢络,充分利用,等到一旦事成,身登大宝,则飞鸟既尽,良弓当藏,狡兔已死,走狗可烹,应该立即设法以“思念故人”的理由,把甘凤池召到身边,在他不知不觉下,去此心腹隐患!

    桌上有一瓶来自外国,色如琥珀的陈年葡萄美酒,四阿哥用茅十八特别取来供他享用的一只夜光玉杯,亲自动手斟满,离席走到刚把蒙眼布巾摘下的甘凤池面前,递过含笑说道:“绝技,叹为观止矣!俗物,不渎英雄!我亲斟亲送,奉敬甘大侠一大杯西域葡萄酿吧!彼此心照不宣,金四若再有寸进,甘大侠便是我江湖中的唯一知己,有如‘汉室严子陵’了!……”

    “哈哈……哈哈……”

    这是甘凤池和四阿哥的相互狂笑,在他们狂笑声中,那一杯葡萄佳酿,自然喝得干干净净!

    “哼哼……哼哼……”

    刚才的“哈哈……哈哈……”是四阿哥和甘凤池笑出口来的大笑之声,如今这“哼哼……哼哼……”是周老二不曾笑出来的腹中冷笑之声!

    因为,四阿哥刚才那句“甘大侠便是我江湖中唯一知己”之语,使他太伤心了,周老二暗忖,自己弟兄为四阿哥出力报效,剑底惊魂,刀头舔血,不知建立过多少汗马功劳,居然不如这初度结识的甘凤池如此大受礼遇眷顾!……

    他想得正觉心中一寒,突又觉得身上一冷!……

    不是天气变了,是甘凤池的两道目光,射了过来,这两道目光,锐利得象一柄剑,朗澈得象一面镜,仿佛穿透了周老二练得不错的防身功力,和衣服皮肉,一直看进他脏腑深处!

    周老二深知甘凤池难斗,四阿哥难缠,不单身上发冷,连心底都有点发毛,只是佯作不胜酒力,他身躯晃了一晃。

    甘凤池哂然一笑,从周老二的身上,收回冷锐目光,换了笑容,向娜莉莎说道:“娜莉莎公主,周二爷的酒量,似乎不太好,今天是‘新丽春院’嫁女儿的吉期,新郎倌若是喝得太醉,耽误洞房美事,岂不大杀风景?你把你这位英雄女婿扶到绣房去吧,试试中国英雄和俄国好汉,究竟哪个厉害?……”

    末后两语,意涉双关,引起了满座笑声!

    娜莉莎来华日久,在“新丽春院”名鸨何秀子的风月调教之下,也学会了佯装娇羞,闻言以银牙微咬下唇,向周老二的怀中偎得更紧一点!

    周老二是条大色狼,虽心中霍霍,亟欲一逞,却因积威之下,不敢擅自行动,仍向四阿哥偷偷瞥了一眼!

    甘凤池失笑道:“馒头业已到口,鲜鱼可以下锅,周老二莫再矜持,想走你就走吧,今宵金四爷的护卫重责,交给我和虎头大侠,何况暗里还有……”

    四阿哥不等甘凤池再往下说,就向周老二略一挥手。

    第 五 回深谋

    周老二怎肯再稍作耽延,生恐错过机会的向四阿哥躬身行礼,便搂着娜莉莎的腰肢,退席而去。

    是四阿哥挥手让他走的,他当然没有出尔反尔的加以阻止,但这位枭雄之王,却眉宇间微现不悦之色,于周老二去远以后,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甘凤池是有心人,自然把一切都冷冷看在眼中,存心再加上一把火,向四阿哥含笑问道:“金四爷允文允武,日后必当大任,手下将统驭群臣,你不会没有研究过风鉴之术?……”

    饶他四阿哥再怎精明,有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能,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甘凤池何以有这么一问。遂应声笑道:“精通不敢,略知一二而已,甘大侠问此则甚?难道竟要我替‘新丽春院’看风水么?”

    甘凤池笑道:“‘新丽春院’的‘龟脉’甚‘旺’,纵有少许‘煞气’,也被今日‘贵宾’宠降的‘龙威’冲消,故而风水不必看了,金四爷若还记得刘玄德向诸葛亮托孤时嘱防马谡的故事?我认为你应该替周老二看个‘脑后相’呢!”

    这时,周老二与娜莉莎业已去远,四阿哥向甘凤池微挑拇指,失声赞道:“甘大侠好法眼啊!但周老二即令脑后没有那块‘微凸反骨’,也没有什么用了!”

    甘凤池听了四阿哥这样说法,便知化名周老二、周老三的“长白阴风双煞”,多半已在“枉死城”中,胡里胡涂的注了“鬼籍”!

    想到此处,另一个进一步的奇妙念头,突起心中,他也要向四阿哥告个罪儿,暂时走动一下……

    四阿哥笑道:“我的酒也够了,异域美色当前,不必作甚假道学状,我要看看‘裤多撕鸡公主’究竟穿了多少‘裤子’,去当‘罗宋国’的‘驸马爷’了……”

    一面说话,一面便拉着库多丝基,双双站了起来。

    四阿哥不是急色,是中了算计,甘凤池事事谋定而动,早就在他杯中下了韦小宝前在扬州临去云南时,留赠茅十八的宫闱催|情妙药!

    甘凤池笑道:“金四爷望安,尽管尽情行乐,你房中的窗外、屋顶,若有声息,也不足惊驾,那是我和虎头大侠,在执行地主护客的警戒任务!因为,甘凤池略通卜筮,小试龟蓍,觉得似乎今宵未必十分平静。可能有‘客星犯帝座’呢……”

    四阿哥不但心雄,并颇胆大,向甘凤池和韦虎头略一颔首示意,便哈哈大笑而去。

    甘凤池向韦虎头道:“你先听听壁脚,欣赏一场必然唱做俱佳的绝顶风流好戏!我则略往大厅之中,打个转儿,作好另外一件事儿就来……”

    韦虎头道:“甘大侠……”

    甘凤池摇手笑道:“我知道你有不少疑问,想要问我,我们少时在金四爷的洞房以外,会面之时再说!但少时不论我们距离多近,若倾心腹,必须以‘密语传音’!因为,房里房外,决不止八只耳朵……”

    嘱咐至此,甘凤池飘身走向正酒肉喧哗的热闹大厅,并向韦虎头耳边传来两句密语,说的是:“快去保驾,今宵定有刺客……”

    韦虎头又傻眼了,也恼火了……

    傻眼之故,是觉得甘凤池太神奇了,他刚才向四阿哥所说的“略通卜筮龟蓍”之语,莫非是真?怎么知道有刺客呢?四阿哥纵有“帝王之命”,此时尚属“潜龙”,竟能上应天象,使懂得望气占星之人,看得出有“客星犯帝座”么?……

    恼火之故则是倘若真有刺客,这刺客未免忒以胆大欺人!自己这“虎头大侠”,或许尚初为世晓,但甘凤池的声威,却已久震江湖,尤其爹爹是“新丽春院”真正老板的讯息,业已渐渐传出,此人不存顾忌,不留情面,于开业吉日,潜来院中,行刺搅闹,他竟是胆上生毛,把脑袋拴在裤带上的那路人物?……

    又恼火,又好奇之下,韦虎头亟欲想“见刺客”“斗刺客”了,他赶紧遵从甘凤池之嘱,到了“丽冬院”楼上,库多丝基的房外,隐身在暗处等待。

    等人的滋味,本已不太佳妙,韦虎头所尝的滋味,却更苦中带酸,酸中带辣。

    滋味之复杂,是由于房中那出“中华王子戏蛮姬”的风流好戏,真刀真枪,表演得太以激烈!

    当初,康熙生怕韦小宝以“一犁”之力,独垦“七块肥田”,或许雨露难匀,力有未逮,才在他致仕告休之时,送了他一些帝王驾驭嫔妃的后宫妙药……

    韦小宝路过扬州,借花献佛,把这些“好东西”,分润不少给他必将成为“扬州风月大老”,难免要在脂粉阵中打滚的茅十八茅大哥……

    茅十八今夜由于甘凤池之嘱,把这久备未用的康熙所赠之物,悄悄置入四阿哥的杯中,还给了康熙的儿子享受!

    四阿哥由于爱习武功,必裕内力,平时到不象其他王子,纵情se欲,但腹中有了这种由太医们悉心献媚,为帝王配炼,必然极具灵验的“房中妙药”,他还能老实吗?

    尤其他的对手,是身段虽还经心着意,保持曼妙,年龄却已成熟得到达“狼龄”的西洋妖姬,则这场枕席恶战,必然是胡地胡天,神嚎鬼泣,淋漓尽致,唱做俱佳!

    韦虎头怕害眼,不敢偷看,但房中唱做俱佳的销魂唱腔,却把房外这位尚属未经人道的雏儿,初出江湖的“虎头大侠”,听得面红耳赤,心中宛如小鹿乱撞,甚至全身发热,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刺客呢?

    果然有刺客来了,丽冬院的南角飞檐之上,陡然飞上了一条手中持剑的黑衣人影!

    一来,有甘凤池先入之言,今夜必有刺客……

    二来,韦虎头全身发热,内火高腾之下,正急于找个机会发泄……

    于是,那条黑衣人影,才一立足丽冬院的南角飞檐,面前剑光便闪!

    这一剑,是韦虎头生母阿珂,从独臂神尼所习“太阳剑法”中的必杀绝招“血虹贯日”!

    韦虎头一开始便下杀手之故,是认为“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下岗”,对方既然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定具高明身手,自己初出江湖,又蒙甘大侠付以重任,决不能在他尚未赶到之前,便有所丢人现眼!……

    故而,这一剑不单是用了绝招,下了杀手,也在内劲上凝了全力!

    黑衣人闪避不及,拔剑想挡,但因内力修为上,敌不过韦虎头,一挡未能挡开,便被这招“血虹贯日”,来了个贯胸直入,尸身飞坠丽冬院的玲珑楼阁之下!

    这一条人影方坠,另一条人影横空飞来!……

    韦虎头刚想翻身,突然收手,因为认出第二条人影用的是“凤翔天池”身法!

    果然,第二条人影,是甘凤池,他横空飞来,挽住韦虎头,一同落足楼下黑衣人的尸身旁边,向韦虎头皱眉瞪眼,连连顿足!

    韦虎头一剑歼敌,方以为甘凤池必会大加夸奖,突见他竟有嗔怪之意?不禁愕然怔住?……

    甘凤池以“蚁语传声”,向他耳边叹道:“傻孩子,你杀错人了,为了挑拨众皇子们之间的手足仇恨,这个‘假刺客’,是我派得来的!……”

    密语一毕,立刻改用正常语音说道:“虎头大侠,你怎么出剑这快?下手这狠?若能留个活口,问问是谁主使,岂不是好?如今,刺客既死,为免惊动宾客,我来用‘化骨散’,把他化成血水了吧!……”

    一面说话,一面取只玉瓶,向黑衣人尸身伤口之处,倾了些粉红色的药粉!

    但韦虎头看得分明,甘凤池表面是在用药化尸,暗地却抛落一块小铜牌,在那“假刺客”的尸身衣上。

    他如今才晓得甘凤池何以有“今夜必有刺客”之语。

    面红耳赤的,心中惭悔万分,暗叹甘凤池早来一步,或早告机密多好,免得自己心急贪功,铸了这项大错!

    甘凤池到大厅之中,是去办什么事呢?

    这要从大厅之中一桌豪赌的“牌九”之上讲起!

    周老三不知走了什么邪运,今夜的手风太好!

    他推庄,三门的扬州阔佬们,纷纷凑趣,注儿下得不小!

    周老三推的小牌九,掷骰分牌以后,翻开第一张牌,居然是张极占上风的“天牌”!

    第二张为了过瘾,是用摸的,但一摸之下,周老三翻开“天牌”时的喜悦脸色突变!

    因为,这张牌的点数太大,有些象是“虎头”……

    翻开牌来,连“虎头”都不如,却是一张“梅十”。

    庄家只有“两点”,周老三噘起嘴巴,准备赔钱!

    但其他牌儿一翻,怪事来了,“天门”是地牌配红十,“顺门”是人牌配板凳,“上门”是长三配铜锤,大家都是“两点”,由庄家的“天二”通吃!

    周老三狂喜之下,手气大旺,居然牌牌都是大杀三方,转眼之间,面前便堆起了好大一堆银票!

    周老三生性太贪,不肯收手,仍想乘胜追杀,又开出一条牌九。

    开了门,正待打骰,突听得一声“且慢”,在牌风太背,别人都收手不赌的“天门”位置上,有位奇异赌客,下了份奇异赌注!

    这位奇异赌客,是甘凤池,他所下的奇异赌注则一非现金,二非银票,只是一张折叠白纸。

    周老三目光才注,甘凤池已含笑说道:“我身边没带钱,想写张纸条,赌上一记,庄家肯受注么?”

    一来,周老三不愿得罪甘凤池,二来,他已赢得太多,遂毫不迟疑的,点头笑道:“受注!受注!只要是甘大侠拿出来的片纸只字,都一定具有极高价值!这把牌九,甘大侠若是赢了,我赔你一千两吧!”

    语音才落,骰子已然掷出,这次,周老三果然盛极而衰,拿了“瘪十”,翻开牌来,是两张令人触目沮丧的“红黑老表”。

    “上门”、“顺门”,欢声大作,但“天门”的甘风池却苦笑叫道:“周老三,你还有救,居然碰到我了,我也是一点都没有的‘虎头搂老九’呢!……”

    周老三久走江湖,感觉得出甘凤池是有心如此,必关重要,遂赔了其余两门赌注,换人推庄,赶紧在背人之处,展开甘凤池似是故意输给自己的那张纸条观看……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立把周老三看得汗流浃背!

    原来,纸条上写的是:“急流当勇退,顺手要抽身!你哥哥因急于抱着罗宋美女销魂,贪色怠职,犯了忌讳,我已冷眼旁观,看出金老四目蕴凶芒,眉腾杀气,周老二恐怕未必能够看得见明天的太阳了……”

    周老三看得好不惊心,一身冷汗,想找甘凤池作进一步的求教。

    但甘凤池人早出厅,周老三想赶往丽冬院,罗宋美女娜莉莎的房中,给周老二看这密函,要他多加小心!又被茅十八拉住,劝说金四爷正作库多丝基公主的入幕驸马,春兴方酣,除了韦虎头与甘凤池负责护驾,担任警戒之外,最好谁也别去丽冬院楼上搅闹,万一惹恼金四爷怪罪下来,谁又担当得起?……

    周老三万般无奈,只得回头再赌,但时运业已过去,加上心中有事,那消多久,除了把赢的完全吐光,并又多输了七八百两银子!

    甘凤池不单要促成四阿哥兄弟阋墙,也打算弄得他身边心腹,纷纷离心离德,在向周老三递过这张既属善意告警,又属恶意挑拨的“双关纸条”之后,立即施展“凤翔天池”身法,赶往丽冬院精美楼阁之上,却依然迟了一步!

    那位假刺客,是舒化龙派来“天地会”一名志士,准备把行刺行为的主使人,推到四阿哥另一“夺嫡争位对手”二阿哥的头上!

    谁知阴错刚差,甘凤池一步来迟,韦虎头又出剑太快,下手太狠,竟使这位“天地会”的志士,成了应剑殪命的牺牲角色!

    幸亏,甘凤池和舒化龙计议周详,留有退步,在含泪倾药,用化骨粉化去这位志士的遗骸之际,暗暗抛落了一面小小铜牌!

    这是二阿哥府内所蓄“死士”的特颁腰牌,少时,四阿哥必命周家兄弟验尸,则在血水中发现腰牌,仍必猜忌到二阿哥的身上,使这位志士成为有收获的牺牲,不至于完全白死!

    甘凤池在伤心,韦虎头却在疑心。他的疑心起于弄不懂甘凤池到底在搞些什么花样,遂憋得忍耐不住的,向这江南大侠,传音问道:“甘大侠你说此处不止‘八支耳朵’,但除了房内正荒滛透顶、胡地胡天的金老四,库多丝基,和你,我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人啊?你能不能把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先对我略为透露一点!……”

    甘凤池半点都不大意的,也以传音答道:“你是个嫩角色,不是个老演员,过早知道机密,丝毫没有好处……”

    传音至此,改了话题又道:“那第五双耳朵,大概是实在听不惯房内的奇滛极秽春声,才一赌气儿,略为离得远点!你的修为不弱,若是细心观察,应该有发现的……”

    韦虎头不再说别的话了,他就在业已渐渐化为血水的假刺客遗尸之前,盘膝坐了下来。

    他不是因甘凤池的卖弄玄虚,心中生了气,而是有两种作用。

    第一种作用是向躺在面前不远的死者通诚致歉,他承认自己的江湖经验太嫩,不能从甘凤池那句“今晚必有刺客”之上,参透奥秘,领会这位江南大伙企图挑拨爱新觉罗兄弟种族之间猜忌仇恨的婉转深心,以致出手太以鲁莽,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韦虎头向死者无言通诚,默默致歉,并许了愿!他立誓只要有适当机会,自己必不顾任何利害,为汉家儿女作一件足以振奋四海人心的惊天动地大事!

    除了向这位无名烈士死者通灵许愿以外,韦虎头静坐下来另一种作用,就是以内家修为,充分发挥耳目之力,观察或听察出来甘凤池所说的“第五双耳朵”,究竟藏在何处?……

    “心”能静得下来,“耳”自然会“聪”,“目”自然会“明”!

    韦虎头加强了“耳聪”“目明”之下,果然有所发现!……

    那“第五双耳朵”,藏得太妙,绝没有泄露出丝毫声息,故而韦虎头不是听出来的,他是用心看出来的!

    他先静静的听,除了虫鸣、树摇,以及楼上室中既好听又难听的龌龊春声以外,并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声息!

    再静静的看,由草向树看,由山向水看……有了,终于有了,假山下,鱼池中浮萍莲叶之间,为什么有半尺来长的一段竹管,斜斜伸出水面?……

    竹管是通气的。是不是有一个人潜身在水中,借着这段竹管通气,维持呼吸?

    若真如此,则这“第五双耳朵”,未免太辛苦,太“深心”了;他如此隐匿行迹,藏在水中则甚?是为了秘密保护四阿哥?还是想避人耳目,偷听甘凤池和自己的背后心腹之言?……

    常言道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又道:“莫诩晨起早,还有夜行人”,这“第五双耳朵”,虽然心深,但甘凤池却更为来得周密,早就料定有这种情况,预嘱自己凡属心腹之言,都要用第三人无法与闻的传声回答……

    韦虎头又惊又气之下,忽然微一伸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小小碎石。

    这是他动了童心,想把藏在水中之人逼出,想看这“第五双耳朵”,究竟是长在什么人的身上。

    甘凤池目光微注,已知其意,赶紧先行摇手,并朗声说道:“虎头大侠,我心中忽起警兆,恐怕还有刺客。我们还是上楼充当金四爷这位临时罗刹附马的洞房警戒!你负责注意西北,东南方面,便交给我了!”

    人随声起,果然施展他的“凤翔天池”身法,飞上玲珑楼阁!

    韦虎头闻言,顾不得再向藏在鱼池中的“第五双耳朵”,投石开甚玩笑,只得也纵上玲珑楼阁的西北方面,并对东南方面的甘凤池,传声问道:“甘大侠,一错之下,不能再错!这次来的刺客,是不是自己人呢?倘若再令我这只‘笨老虎’作出什么胡涂混帐之事,真难免惭愧得来个自尽谢罪!”

    甘凤池连摇双手,传声笑道:“虎头老弟千万不可有这种想法,我所谓的‘心灵警兆’,不一定准会实现!倘若真有刺客,你尽管出手,并越狠越好,我保证决不会是自己人了……”

    天下事,往往真巧不可言!甘凤池说他的“心灵警兆”未必实现,便真有刺客,到了丽春园内!

    不单来了刺客,并一来便是三个!这三人,身形全颇高大,是一进丽春园,便扑向丽冬院的玲珑楼阁,显然目标是在四阿哥,并消息相当灵通,知晓四阿哥如今何在……

    从他们扑向丽冬院楼阁的身法看来,这三人绝非庸俗,均有深厚修为,属于一流高手!

    韦虎头因对方是来自西北,遂高兴得扬眉叫道:“甘大侠不可多事,这是我的地盘,三个都交给我了!”

    一来他看出来人不弱,二来又以一对三,三来先前铸错咎心,如今自力求表现,这一剑施展的是比先前那招“血虹贯日”更凌厉,更精妙的“日月普照!”

    一柄剑,舞成了万道漩光!万道漩光中,坠落了三具尸体!

    甘凤池在玲珑楼阁的东南角上,抚掌笑道:“一剑殪三凶,虎头大伙好神威,‘太阳剑法’好凌厉啊!……”

    韦虎头身形自空中落地,红着一张俊脸,向甘凤池拱手说道:“甘大侠所站的位置关系,当真未看出来?还是故意调侃我呢?这三个刺客,一个都不是我杀的,我只在三具尸体之上,一人替他们补一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