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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第21部分阅读

    好意思,只告诉俺,让俺停一会子送给老山主好啦!”

    中凤不禁连唾了两口娇嗔道:“啐,啐!去你的,你知道她完全是在胡说吗?”

    那香红忽然乘着中凤在和孙三奶奶说话,冷不防,一下挣脱手,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个纵步,窜向窗下,一手掠着鬓角笑道:“好,我的凤小姐,现在算你厉害,咱们总有那么一天,您可等着我的。”

    说着笑着向孙三奶奶道:“这可您看见的,她欺负得我也够了咧。一到那一天,我不要他小两口子磕上几个头,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姨娘,能出那新房一步才怪!”

    中凤又要从室内冲过来,香红一笑,逃出房去道:“凤小姐,您可自己估量着些儿,我走啦!那印和画儿,劳您驾,自己送去吧!”

    说着,笑声连连,这就走了。孙三奶奶睁大了眼睛道:“小姐,说真个的,这香姨儿是来拿什么的?您可别再闹别扭,只告诉俺在哪只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让俺送去好了。这可是大喜的事,大家全要图个吉利,俺还没有向您贺喜咧。”

    中凤又一瞪眼嗔道:“你疯呢,就满知道是那一回事么?”

    说着薄怒着,向床上一倒,用手一指屋角一排箱子道:“就在那第四号箱子里面,有一个小方檀木匣子,那里面是一颗方方的汉印,你既愿意跑一趟,可送给老山主去。还有一轴画,我已和香姨儿说了,那东西年二爷未必喜欢,最好换上一换。”

    说罢一赌气,双足一搓,将那一双小毡靴搓落,和衣滚到床里面去,扯过一床锦被竟自蒙头而卧。那孙三奶奶只乐得咧开了一张大嘴笑道:“俺虽然是个笨人,猜得还真一点没有错儿,这可不是对了吗?”

    说着自己去翻箱子,取东西不提。

    这里中凤不一会便也自睡去,渐渐香梦沉酣,到了华胥国深处,忽觉身子奇困,四肢百骸,全有点娇慵无力,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猛将倦眼一开,只见眼前百花齐放,春阳正好,又闻流水淙淙,鸟声繁碎,直不知身在何处。再一细看时,原来却是一片极大花园,楼台亭榭,布置井然,山石花木也都清华不俗,自己却睡在一个小湖中间,两面连着曲桥的小亭子上面,身下却是一张湘妃短榻,一幅淡湖色的香衾半掩着身子,已着了好几片由槛外吹进来的落花,四围寂静,更无人声。心方暗想,我怎么跑到这里睡起觉来,忽从那一排疏落的小红栏杆外,看见有一个羽扇纶巾身披云白鹤氅的人,从那画桥上缓步而来。不禁一惊,忙从榻上一掀那幅香衾坐了起来,一看身上时,幸喜仍是和衣而睡,连足下弓鞋也未脱去,脸上一红,略整衣衫正待出亭,倏听来人笑道:“夫人已经醒来了吗?我昔年读书,常笑谢安折屐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谁知今日也轮到自己头上来咧。”

    说罢,人已到了亭上,再看时,却是羹尧,一脸得意之色缓步走来,方讶为何这等装束,又听他口中竟称自己夫人,不由更红了脸。正待责询时,羹尧已经走进亭来,轻挥羽扇,就榻旁锦墩上坐下来笑道:“方才夫人薄醉倦卧,我也走到前厅与宾客下棋度曲消遣,谁知前方捷报已经传来,我军先头部队昨夜越过辽阳,鞑酋玄烨,已经窜入吉林境去咧。可贵令兄和马天雄均能立功,便张杰所率那部偏师也锐不可当,不日便可克奏全功咧。如今恩帅肯堂先生,和令师长宫主独臂大师已经寻到烈皇帝寄养民间的嫡支后裔在南都即位,赏表封我辽阳王,仍兼都招讨总督各路兵马,便连夫人也蒙封开国夫人,恩诏册书,恐怕即日就到呢。”

    中凤不由心中一模糊,喜道:“真的吗?我们怎样起事的,那鞑酋是几时逃出关去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全忘记了咧?”

    羹尧大笑道:“夫人怎么又取笑起来?难道这一场薄醉竟使得你连这二年来的事全都忘了不成?”

    中凤又怔了会,到底想不起,只看着羹尧有点发愣。半晌,羹尧又笑道:“看样子,你是真忘了,也罢,等我来告诉你吧。二年以前,您打从云家堡到北京城里来,我们不是在那雍王掩护之下,成了一个血滴子总队吗?”

    中凤笑道:“这倒的确是有的,难道你便以这血滴子总队起义的吗?”

    羹尧摇头道:“话长咧,你且听我慢慢告诉你。”

    接着又道:“自从那血滴子成立以后,我便实行在鞑虏诸王之中,散布流言,使得他们自相猜忌,兄弟相残。”

    说着,又看着中凤笑了一笑道:“夫人下嫁以后,又亏得您多方助力,酿成他兄弟各自火并的惨剧。彼时那鞑酋玄烨热河狩猎,听了十四皇子允禵的话,竟把雍王传到热河赐死。正好,我们在各地的布置也全好了,又与江南诸侠,和甘陕一带的哥老会、川中的袍哥、汉留、长江沿海一带的洪门,全取得联络,便立刻到北京举义,一夜之中占领了内外城,和附近要隘。只便宜了那鞑酋未曾入网,一听这消息便回窜到东北老家去。各地义土闻讯也纷纷起义,公推我为都招讨,总督各路军马大元帅。我因北京初复,各路义师未集,必需坐镇,所以特命令兄中雁,率师万人追蹑鞑酋之后,不容他立足,一面昭告关外义民,乘机起兵,内外夹攻,以收速效,这其中有若干事,还出诸夫人策划,怎便忘却呢?”

    中凤恍惚之中,也似乎真有此事,不禁看着羹尧回眸一笑道:“我这一觉真睡得可以,怎么会把这一段事全忘了呢?既然如此,官军虽收豫阳,那鞑酋窜入吉林老巢,却留他不得,明天待我也统一军赶出关去,轻骑追蹑,将他擒来,献俘于金陵新皇帝之前,就便去看看师父,你道如何?”

    羹尧笑道:“依我计算,张杰一军,此刻恐怕已越松花江,那鞑酋即便窜入老巢也难立足,又何必再劳夫人亲自率师出入戎行?您只要替我准备露布和报捷文表便得了。”

    说罢又笑道:“夫人既识我于未遇之前,又复代决一切大计于后,已是千古奇女子,何必一定又要以亲冒矢石,斩将搴旗为功呢?”

    中凤看着羹尧,想起邯郸旅店初遇光景,不禁得意一笑。羹尧也似喜极,猛将手中羽扇一放笑道:“功名富贵常有,封侯拜相更不算什么,但难得的是我二人,竟凭赤手空拳挽回这个局面,使得日月重光,河山再造,为千古儿女英雄美人名士留下一个榜样,这太值得自豪了。”

    说罢挽着中凤玉臂不由哈哈大笑。中凤见他得意忘形,正待说什么.忽见那曲桥上,走来好几个顶盔贯甲的将士,不由心中一急,把手一夺,想不到用力过猛,一下不知打在什么地方,忽竟玉指生疼,猛然一惊,耳畔只听孙三奶奶道:“小姐你怎么呢?是睡魇了么?”

    再揉睡眼一看时,原来仍睡在雍王府里自己那张床上,窗外日影已经西移,孙三奶奶正睁大了眼睛立在床侧,看着自己,不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孙三奶奶笑道:“俺把那颗印与老山主送去,他老人家已经照您的话,又配上了那幅兰花,打发人与年二爷送去咧。俺因为您昨天一夜未睡,怕有人吵了您,所以一直守在这里,连那位福晋娘娘打发人请您过去,俺全替您回掉咧!方才为您在梦中忽然把手一舞,正打在床栏杆上,怕您魇了,才叫了一声,想不到您已睡醒了,现在不觉得怎么样吗?”

    中凤急道:“为什么福晋着人来找我,你也替我回掉?如今什么时候咧?”

    孙三奶奶咧嘴笑道:“您急什么?一个大活人能熬着白天夜里又不睡吗?那福晋二次又打发人来过了,也说是既您一夜未睡不许惊动咧。如今才只未牌时分,大厨房里已把您的饭食送来,俺全替您留着呢。”

    说着又把头一掉,向外间看了一看道:“剑奴,侍琴,你们两个小蹄子又到哪里去咧?小姐起来了,怎么还不前来侍候?这儿是王府,不比在山里头,可不能这样没规矩。”

    二婢闻言,忙从外间赶进来笑道:“方才不是您吩咐过,小姐睡了,不要在这里打扰,教我们不必在这房里,到外面去等着小姐睡醒了再进来吗?现在为什么又怪我们咧?”

    孙三奶奶想起方才果是自己吩咐两人在外面伺候的,不由笑道:“这并不是俺对你们两个唠叨,要知道,人家这是王府,我们决不能让人家笑话。再说,小姐不久便要嫁到年府去,我们少不得全要跟去,自然非跟人家在王府里学学规矩不行,要不然,累得小姐被婆婆嫂嫂暗地里数说两句,那太难为情咧。”

    中凤闻言嗔道:“你又胡说什么?怎么动不动就提到这个上去?我真不爱听咧。”

    二婢不由相视一笑,各自去取茶水巾栉,孙三奶奶又叹息了一声道:“小姐,您哪里知道,俺虽然是个粗人,年纪却比您要大得多,那年府是个世代宫宦之家,以俺料想,上有老太太,下有大奶奶,一定不好伺候,再说您又是一个偏房,将来……”

    中凤不等说完,不禁脸上一红,连忙摇着头、掩着粉耳,嗔道:“方才我已告诉你不爱听这个,你为什么更唠叨起来?”说着笑骂道:“你这老悖就只懂得这个吗?”

    孙三奶奶见她虽然说不爱听,却眼角眉梢大有喜意,笑了一笑道:“只要您能明白,俺就不说也行。不过,这实在是规规矩矩的话,您瞧,人家这王府里上上下下,不都有一定规矩吗?那年府里,一定和这里差不多,俺能不教她们凑这个机会,先学学样吗?这是正经大事,您可不能只害臊,大意过去咧!”

    中凤不由抚弄着衣角,低头不语。匆匆洗漱用饭之后,因福晋钮钴禄氏既一再差人来请,不得不去一趟,便命二婢,将头重行梳过,又换上衣裙,径向上房而去。才进屋子,只见那福晋钮钴禄氏和年妃正坐着闲谈,连李飞龙之妹玉英也在座,连忙行礼下去一面笑道:“适蒙福晋一再呼唤,本当即来,无如我那||乳|娘无知,未能及时将我唤醒,还望福晋恕罪。”

    钮钴禄氏一面答礼一面笑道:“云小姐为什么这样客气?那是我不知道昨日的事,所以才去请你,否则也不会那样不近人情,去扰你。”

    说着一面招呼中凤落座,一面又笑道:“我请您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大家聊聊而已。”

    中凤一面就座,一面又与年妃玉英寒喧一阵,不一会,年妃玉英均各辞出,钮钴禄氏笑道:“我闻得王爷说,云小姐不但武功绝伦,才华也是好的,长日多暇还望不吝指教才好。”

    中凤道:“那是王爷过奖了,民女一家得罪本朝,逃窜江湖,各人为苟延残喘,稍习武功,那倒是有的,要说是才华,哪里说得上?”

    钮钴禄氏道:“云小姐不必太谦,我听王爷说,连年二爷那等武功,那等才华,还对你钦佩无已呢!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中凤不禁又红潮莲脸道:“王爷、年二爷全都谬许了,想我这个江湖野丫头,怎么值得挂齿呢?”

    钮钴禄氏又笑道:“王爷的脾气我向来知道,有时或者不免夸张些,难道年二爷的话也靠不住吗?老实说,他二人对于武功文学全不外行,能都对云小姐钦佩,那您的才学便不难想见。如果再谦,就非巾帼英雄的本色了。”

    中凤见钮钴禄氏如此恭维自己,不知有什么用意,不由芳心有些忐忑,脸上更加红得厉害,倏听对方又笑道:“云小姐,您对年二爷这个人觉得怎样,还有点出息吗?”

    中凤心中又是一震道:“年二爷和王爷既是口盟弟兄,又是至亲至戚,就和一个人一样,我怎么敢妄加评论呢?”

    钮钴禄氏走近一步低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是问问您,他这个人究竟怎样?”

    中凤半晌无语,只羞得抬不起头来,钮钴禄氏又道:“好妹妹,我大胆叫你一声妹妹吧,咱们全是女人,您但说无妨,难道我还取笑您不成?老实说,云老英雄早把您的事托给咱们王爷呢。王爷因为您不同庸俗女子,所以才着我来问问您,您觉得年二爷这个人还有批评吗?”

    中凤慌道:“福晋这等称呼,民女怎么当呢?您不折杀我吗?”

    钮钴禄氏格格一笑道:“我们今后不许再客气,也不许扯到别的地方去,老实说,咱们以后,也许还要换个称呼呢!”

    中凤不禁大窘,但又无法避过,只有含羞红着脸道:“福晋若问这人是没有批评的,再说凭我这样的人敢对王爷赏识的人加以妄议吗?”

    钮钴禄氏又低声在她耳边道:“那您对这个人已心许了,既如此说我便回复王爷呢,您放心,他虽然是有正室夫人的,只要您肯答应,王爷和我决不会使您受半点委屈,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替您弄到一封诰命下来,不愁不和正室夫人一样。”

    中凤猛然把头一摇,钮钴禄氏诧异道:“怎么呢?您竟不愿意吗?”

    中凤又忙把头连摇,钮钴禄氏急道:“既不是不愿意,为什么又摇头呢?”

    中凤忸怩道:“民女何人,怎敢当王爷和福晋如此成全呢?”

    钮钴禄氏道:“哎呀,您摇头的原来是这句话,倒吓了我一跳,我还疑惑这把冰斧一下已经抡缺呢。”

    说着又看着中凤笑道:“那么您既答应了,以后咱们可得姐妹相称,假如您再客气,对不住我可得换上一个称呼,叫您二嫂子呢!”

    中凤不禁脸上和重重的抹了一层胭脂也似的,又羞得说不出话来。

    钮钴禄氏携了她的手又笑道:“妹妹,您别害羞,以后咱们更是一家人咧,您还客气做什么?今天乘这个时候,您可非叫我一声姐姐不可,要不然,那就是非让我叫二嫂子不可了。”

    中凤无奈,只有嘤咛着叫了一声“姐姐”。

    钮钴禄氏不由非常高兴,又殷勤留在上房,同用晚饭。中凤虽然害羞,转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又忸怩着道:“姐姐,您还是让我回去吧,停一会王爷恐怕要来呢!”

    钮钴禄氏笑道:“他来又怎么样,你们不也长是在一处吃酒吗?”

    中凤红着脸又说不出话来,钮钴禄氏忽然省悟道:“您放心吧,他今天宿在您那小姑子那里,是不会来的,即使来了,我也不会当着你来说这个。不但如此,我停一会还要告诉他,不到那一天,咱们决不提这话,免得您又害臊,这样一来,姐姐我,总算疼你这妹妹了吧?”

    中凤闻言,才勉强留下来,按下这里两人闺中笑谑不提。

    在另一方面,羹尧自从回到家中之后,一进书房马天雄便迎着道:“年兄昨夜未归,想必又被雍王留住和云氏一家小宴了,但不知那十四王府的程子云,如何被你折服,能告诉小弟一二吗?”

    羹尧诧异道:“你怎么得讯如此之快,是魏景耀等人回来说的吗?”

    天雄道:“这倒不是,却是十四王府的那个小来顺儿来说的,张挂香还有一封密报在这儿等你开拆呢!”

    说着,递上一个纸折的同心结子,羹尧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那程子云回来以后,把和您比划吃酒的事,全和十四王子说了,并且说,您是天下第一奇才,十四王子非常着急,要想派人去行刺,程子云说不必,凭他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教您归顺,说不定今天就要来拜访您和马爷,千万留意。”

    看完不由大笑道:“想不到那怪物竟如此看中我,不过要凭他那张嘴想说服我还早咧。”

    天雄忙问所以,羹尧又将昨晚所遇和血滴子的组织说了一遍。天雄双眉微皱道:“这个办法,当然要严密得多,也易于指挥运用,怕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年兄自问,将来能和雍王这人相处无间么?要不然,见渊鱼者不祥,一切都得仔细咧!”

    羹尧不禁微慨道:“马兄真我良友,不过此事小弟心中已有了一个打算,你他日也许会明白的,此时此地,还请勉为其难,便算帮衬小弟了。”

    天雄正色道:“年兄何出此言?小弟方才这话,实为年兄而言,并非小弟决图有所规避。老实说,只要年兄有命,小弟无不遵循,如说此话便是见外了。”

    羹尧连忙谢过道:“小弟失言,马兄不必介意,诸承提醒,以后一切自当留意便了。不过此事小弟已经失着于前,如今也追悔不来咧。”

    天雄笑道:“年兄,您更误会了,我不是说您不该布置此事,而是说您这个总领队一职,应该由雍王爷自己来担任才合式,要不然,一遭疑忌,这事便不好办呢!”

    羹尧又把中凤阻拦,雍王说明苦衷的事说了。天雄看了羹尧一眼又笑道:“我万想不到年兄竟有这样一个红粉知己,敢于不避嫌疑把此事当场揭开,这也太难得了。年兄以后,却千万不可辜负了她这番盛意咧!”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急忙乱以他语道:“此事暂且不说,那小来顺儿还有其他的话吗?”

    天雄微笑道:“他还携了张桂香另—密函在此,说请您亲自过目。明天小来顺儿来,再请给他一个回信。”

    说着又取出一封信来,羹尧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二爷尊鉴,贱妾自来此地,一托王爷二爷之福,还算顺手,不过功夫已破,又不便出来,有些话无法当面呈明。王爷前此许我找蒙古医生代看可以复原,但到现在,还未见人来,我心里真急透了,请您代为向王爷问一声,那蒙古医生什么时候才能来。又闻得云小姐已经来了。也请二爷问一问她能否让我复原,如果能够,我永远不敢忘记她的恩惠,书不尽言,即叩万福金安。贱妾张桂香检衽。”

    羹尧看完不禁摇头道:“这个女人,怎么不按规矩,把一封私信也由小来顺儿寄来,此风却不可长呃!”

    天雄笑问所以,羹尧忙把那信递过去,天雄一看笑道:“这也情有可原,反正这血滴子成立,是要通知她的,何妨差一个人去,对她说明一下,并制止她以后不再有这种行动也就得咧。”

    羹尧沉吟道:“话虽如此,但此风却不可长,这又是一件重要的事,教谁去妥当呢?”

    天雄笑道:“如论妥当,那只有云小姐,一则她是她手下的败将,让她对她说,要比别人好得多,二则女人对女人,对话重一点也不妨事。”

    羹尧点头称是,因为一夜末睡,不免疲倦,又与天雄略谈血滴子组织的事,使就榻上假寐了一会,不知不觉朦胧睡去,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忽听喜儿在身边叫道:“二爷醒来,现有十四王府的程爷来拜。”

    羹尧一看,日色已经偏西,忙问程爷何在?喜儿道:“因他用两张名帖,分别来拜二爷和马爷,现由马爷接待在外面厅上了。”

    羹尧忙命取水擦脸,匆匆一整衣冠,便向书房外面走去,遥闻那程子云大声道:“俺程某自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服人,想不到年二爷以—个出身阀阅之家的贵公子,竟然九流三教诸子百家无一不通,而且武技之妙更是超人一等。老实说,除开经世之学而外,俺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咧。”

    说罢又哈哈大笑道:“便您马爷的拳剑工夫,俺也闻名已久咧。不用说别的,单那劈空掌法,如今便已成绝学。俺真想不到,当世奇人为何均集于雍亲王之门,这是个什么道理?其实您真没有见过咱们十四王爷的气度,如果再做一个比较,那就大不相同了。”

    天雄道:“程爷,您错呢,敝友年二爷的志趣如何,我自不敢妄论,要说到像小弟这样不成材的人,这北京城里何止车载斗量,那点小功夫更不足挂齿。至于在雍王府内挂上一个名,那不过是年二爷因为小弟穷无所归,代为找一个小差事,混一个饭落儿而已,固然将来志不在此,就现在也决不敢以王府护卫自居,照您这么一说,倒教我不胜惭愧咧。”

    遥听程子云啪的一下,似乎拍了一下大腿,接着大声道:“好,这才不愧大丈夫的抱负。本来嘛,王府的护卫算得什么?要凭您有这等绝艺在身,国家一旦有事,只要得遇明主,还愁不是凌烟阁上人物,万户侯何足道哉?”

    又听天雄笑道:“程爷,您把小弟看得太高了,方才小弟说的志不在此,并非对这护卫一职有鄙薄之意。实在是自己知道,自己太不够材料,连这个都有点才不胜任,将来只合以江湖终老而已。要照您这么一说,那马某不透着成了一个妄人了吗?”

    羹尧不禁心中好笑,暗想:“你这不是自谦,简直是骂人咧。”方才迈步打算一掀外间帘子,程子云又大笑道:“马兄何自谦乃尔,如今这庙堂之上,还有几个不是行尸走肉,不用说胸有抱负的人大半怀才不遇,决不自甘雌伏,便如马兄有这等绝艺在身,难道真个打算终老江湖吗?这未免太是欺人之谈了。”

    天雄正想说什么,一见风吹软帘,羹尧已到门边,忙道:“年兄,您快请出来吧,这位程爷已经渴望一见主人呢。”

    羹尧心知天雄已经不耐,连忙掀帘而入向两人一拱手道:“小弟来迟,有累二位久待了。”

    那程子云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道:“二公子真非常人,昨晚一夕谈固然令俺心折,今日一见,更如玉树临风太阿出匣一般,将来还怕不是霍卫一流人物?”

    说着又笑着趋前,挽着羹尧的手道:“程某和二公子昨日虽是打成相识,今天却是专诚拜谒咧,您能稍假半日,俾作长谈吗?”

    羹尧一面肃客入座,一面笑道:“程兄今之奇士,只要肯赐教,便令年某与有荣焉,怎么说出这话来?”

    程子云一面落座,一面把大拇指一竖道:“您真不愧今之贤公子。老实说,非公子决不能识程某,也非程某不能知公子,今日一会非同小可,便他日史官也须大书特书咧。”

    羹尧仔细把他一看,只见今日又和昨夜大不相同,居然头上端整了一顶簇新京缎瓜皮小帽,鼻上架了一副大墨晶眼镜,身穿二蓝宁绸皮袍,外罩玄缎马褂,只脚上却还是穿着那双扳尖快鞋,未免有点不相称。他却若无其事的,把腿子跷得老高,一开话匣以后,又是滔滔不绝,从修齐治平,一直说到水利战阵,乃至女闾房术;一扯就是个把时辰。看看天色又晚,这才收住词锋笑道:“二公子今之人杰,敝居停久切心仪,所以特别着程某前来相邀,有暇能偕马兄过去一谈吗?”

    羹尧笑道:“十四王爷乃雍王同母胞弟,彼此均系至亲,既承召唤,焉有方命之理。不过春闱日近,小弟非稍有准备不可,加上父兄督责更严,目前实在无暇分身,还请代为婉言致谢,一俟会试以后即当趋谒,便对程兄也只能于同时一同回拜了。”

    程子云不禁一怔,转又笑道:“公子人中鸾凤,难道也须从科甲中讨出身吗?”

    羹尧笑道:“既习举业自不得不尔,还望程兄不要见笑才好。”

    程子云把脑袋—晃道:“这样也好,好在春闱不远,只不过还有个把两个月的工夫,既如此说,俺便回去转告敝居停,只等琼林筵后,再为约期奉邀了。”

    说罢便起身告辞。

    第十五章 回天再造

    羹尧送客以后,天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年兄,怎么你对这种妄人也敷衍起来?小弟却真有点不耐烦咧!”

    羹尧笑道:“此人虽然不免狂妄,胸中倒还稍有实学,便所见也未必全非,不过他既来做说客,为什么却除临行一约而外,并未提及,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天雄笑道:“这却不然,他在你未出来以前,倒已经向我约略提过,我已给他挡了回去,大概在你出来以后,因为急于要夸耀他的槃槃大才,倒反把正事忘了亦未可知。”

    说罢两人相与大笑,羹尧一看天色,想起张桂香的事,忙命从人备马,又赶向雍王府,正好雍王方从宫里回来,忙将程子云过访之事和张桂香有私信求医的话说了。雍王笑道:“这个家伙,真也太自不量力了,怎么昨晚才丢那种大人,今日居然又谬托知己,想做起说客来,这不但是个妄人,也太恬不知耻了,二哥理他做什么?十四阿哥把大事寄在这等人身上,还有什么足畏的?”

    说着又道:“不过那张桂香,我倒是确实允过她,延蒙古御医克勒巴图代为治疗。但那喇嘛迄未来京,说不得只有托云小姐辛苦一趟,先安慰她一下,再说了。”

    说罢便着人去请中凤商量,一面向羹尧笑道:“二哥,人已经来咧,老实告诉你,不但老的一再托我为媒,便是她本人,在您弟妇面前也已首肯呢!适才我已和令妹说过,由她回去再把岳父母那一关打通,这事便面面俱到了。至于你怕委屈她,我那福晋已经面允过她,将来总要替她弄到一副诰命,也就算对得过她了,至于其他的事,那就在二哥自己了。”

    说罢不禁哈哈大笑,羹尧闻言不由一惊道:“王爷,您先别忙,这事却万万使不得,如果真这样做,那只有恕我决不能从命了。”

    雍王大为诧异道:“这又奇怪咧,以前你百般推辞,还有一说,现在各方都已绝无阻碍,她自己更千肯万肯了,为什么你反惺惺作态起来?便是您那老泰山和二嫂方面,我也可以请我那舅母隆太太去给你说妥他,一切全说是我的意思,再不然,为了二哥我还可以请母妃出来做主,你还怕什么?”

    羹尧还只是摇头,雍王正色道:“难道您真嫌她是个江湖女子,辱没您年府家风吗?要知道,人家为了这个才甘心做妾呢!否则凭她这样文武全才,这样品貌,还愁没有王孙公子争着下聘吗?”

    羹尧慨然道:“王爷这话不但看错了我,也看轻了她呢!羹尧虽然无识,焉有用这样的心思来衡量她的道理?不过此事实有难言之隐,要不然,上次在云家堡,我早答应了,还要王爷这样为我操心吗?”

    雍王不由眉头一皱道:“这就太奇怪咧,世间男女婚姻,除了本人之外,便是父母之命,现在既然全无话说,您还有什么踌躇的?再说我看你们两位不但天生一对地生一双,便两者之间,也一往情深,决无不能融洽之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固执呢?”

    说着又笑道:“你拒婚无妨,今天却要还我一个道理来,要不然,那我就非替云小姐打这个抱不平不可了。”

    羹尧躬身道:“羹尧身受王爷知遇,只力之所及,无不遵命,惟有此事,却无法说明,也无法从命,王爷如能谅宥,固是羹尧之大幸,即使不能曲宥,那羹尧也只有待罪了。”

    雍王闻言脸色一沉,接着又大笑道:“二哥怎一提此事,便如此认真起来?依这样一说,倒是小弟的不是了。既如此说,我们暂且不提此事如何?”

    正说着,忽听一阵细碎的弓鞋声音,接着娇笑道:“王爷何事呼唤?是年二爷来了,又有什么事要商酌吗?”

    说罢,中凤已经俏生生的走进来,雍王笑道:“云小姐,你怎么人没有进门,就知道年二爷来了呢?难道我就不能奉请吗?”

    中凤脸上一红,微嗔道:“我因王爷无事决不唤我,所以才猜到也许年二爷来了,有什么事要商量,您为什么要挑眼儿呢?”

    说着,回顾羹尧似有不愉快之色,不禁暗中吃了一惊,转又笑道:“年爷,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猜得对吗?”

    羹尧勉强笑道:“女侠向来是个聪明绝顶人物,不猜则已,要猜焉有猜不到的!方才王爷请您出来,的确是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但不知女侠能答应吗?”

    中凤又看着雍王笑道:“王爷如有什么事差遣,只管吩咐就是咧,这还要商量吗?”

    雍王看了羹尧一眼道:“我虽请云小姐出来,却没有什么事要劳驾,要说有事,那还是年二哥有事打算麻烦您一下。”

    中凤又笑道:“您两位今天是怎么一会事?就无论凭哪一位有事,我也决无驳回之理,为什么这样互相推诿起来,就像打哑谜也似的,这不透着太奇怪吗?”

    羹尧想起方才拒媒的事,再看看中凤明眸皓齿,一笑嫣然,在灯光之下,愈显得妩媚动人,不由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暗想:“这样一个绝代佳人,偏我无福消受,既是有缘为什么不在我未曾订下姻事之前遇着呢?要不然,没有师兄妹这重关系不也好多了?怎么造化弄人,偏令我遇上事呢?”想着,竟连雍王和中凤的话全没有入耳,只在沉吟不语。雍王不禁有点好笑,忙道:“二哥,您今天是怎么呢?听见没有?云小姐已经把您怪下来咧,你既把人家请来,有什么事快说呀!要不然岂不连我也透着要挨骂?就算另外有心事,不会停一会再想吗?”

    羹尧方才惊觉,忙道:“王爷还没有把要烦女侠的事说明吗?”

    雍王大笑道:“你人在这里,心到什么地方去?这是总领队的事,我能越俎代庖吗?果真我已和云小姐说了,人家还能见怪吗?”

    羹尧才恍然大悟,不禁红着脸笑道:“女侠不必见怪,我实因为适才与王爷商量一事,未能决定,所以未免心中有事,没有听见您两位的话。我们之所以请女侠出来是为那李飞龙之妻张桂香适有信来,她因王爷允她延请蒙古医生将被女侠破去的功夫复原,俾能恢复超然飞行之术,竟将私信命传递消息之人送来,此举实足泄露机密,非稍加规戒不可。同时血滴子总队既然组成,他夫妇均以队员兼分队提调,张桂香且兼领队,也非通知不可,所以打算请女侠辛苦一趟。没想到,心中因为另有一事盘算,女侠来了之后,竟将此事忘了,一切还请原宥。”

    中凤闻言笑道:“此乃份内之事,王爷年爷何必客气?不过十四王府,我未去过,北京又值初来,只请年爷将途径示知便行了。”

    说着,看看羹尧笑道:“年爷适与王爷相商定必是机密大事,我本不应动问得,不过如因此事而起,那倒不必虑得,去年我虽破去那妇人功夫,但因年爷一语,已经替她留下恢复之法,只要您两位吩咐一句,使那蒙古大夫不来,我也有法子让她在七日内,仍能高来高去,行动自如便了。”

    羹尧不禁诧异道:“那错骨分筋之法,本系绝着,女侠手下留情,能有那么准的分寸已是难得,如今她虽不死,已与常人无异,不但不能用力,便连再练都不行,您有什么法子使她复原呢?”

    中凤道:“年二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那督脉虽被分开稍久,经年爷复原之后,气血不无凝滞,实未增损,如能用我本门心法运行,便无药饵,至多年余便可恢复。不过此妇狡黠异常,我却犯不着因此将师门密诀泄露,如今只须给她一粒回天再造丸服下去,再由她运用自己所能的练气方法运行一通,也可照常纵跳,但只不能持久精进而已,如论目前运用已足够了。”

    雍王不禁也失惊道:“我闻得那回天再造丸,乃武当门中不传灵药,五痨七伤得之,沉疴立起,云小姐有此药方吗?”

    中凤道:“此方例由武当派掌门人秘藏,与丹诀、拳谱为三宝,我怎会知道?此乃昔年一位前辈长老所赐,本为防有意外,如今说不得便宜她了。”

    说着又笑道:“送药通知,都不是难事,只是我不认识路,如何说法呢?”

    雍王笑道:“云小姐真慷慨已极,连这稀有难得的灵药,都肯拿来送人,这就难怪你那金凤令所到人皆拱服了。”

    说罢,亲自在书架上取下一张地图递过去道:“这是一张北京城的详图,各位阿哥和权要所居,我已在图上用朱笔注明,前此年二哥已经告诉过我,那张桂香现住十四阿哥西园赐,你只一看,便知明白了。”

    中凤接过图去一看,那图果然极为详细,注得也极明白,不禁笑道:“有此一图,北京城内,便了如指掌了。”

    说罢携图告辞道:“二位暂请稍待,容我回到后面更衣取药便来。”

    说罢一笑径去。雍王等她去得远了,笑向羹尧道:“二哥,你竟忍心做一个天下的忍人吗?”

    羹尧皱着眉头,只把头连摇,一面苦笑道:“王爷不必取笑,羹尧对此,实有困难,要不然,正是求之不得的,焉有方命之理?还请向云老山主婉言谢却,并请原宥为幸。”

    雍王笑道:“这事却回绝不得呢,只一回绝,再想挽回可就难了。你虽如此回我,我却决不能回绝人家,那也只有方命了。”

    羹尧不禁默然不语,相对无言,半晌还是雍王先笑道;“二哥既有困难,此时我也决不相强,只索性再等些时再说也还不迟,何必忙在一时呢?”

    这才算把这场事揭了过去。不一会中凤换好一身深紫色夜行衣,头上也用一条紫绢包好,背上斜插者一柄长剑,笑着走进来道:“此刻要去还早,二位如有什么吩咐,便趁此说明如何?”

    雍王笑道:“此刻天未全黑,不过申末酉初,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如何便能去得?自从邯郸旅店一会之后,我三人向少同饮,今天是这血滴子总领队组成之后,云小姐第一次出手,待我略敬三杯,权壮行色如何?”

    说罢便命左右吩咐厨下备酒,中凤看了羹尧一眼笑道:“王爷敬酒决不敢当,不过藉此稍谈此去应该说的话也好,只是年爷今晚却又不能回府呢!”

    羹尧笑道:“我宿此间,已成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