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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8部分阅读

    了一些墨泱新作出来的桃花粳米粥,便窝在上,和如意、纪云烟几个聊了会天,看了看院外的景色,心想着,怕是要下雪了。

    兰嫔的身体好些了,墨泱后来把她安排住在殿内,不再和淑妃住在一起了。她偶尔跑过来玩了一会儿,梁灼看她面色比先前又好了些,和着屋子里的几个人一起说笑着,日子也倒平实喜庆。

    午后,如意几个因着和兰嫔熟络了,便一伙人吵吵嚷嚷地全去了她那听戏。梁灼怕冷,自己一个人吃饱喝足,抹了抹嘴窝在锦被之中睡着觉倒也自在。

    正迷迷糊糊中,谁知,屋外头一声尖细的嗓音拿腔作势的喊道,“传圣上口谕,宣皇后娘娘至醉清湖一趟。”

    梁灼倏地一下,惊了起来,了了草草的披了个雪狐披风走出去看,见来人却也不是墨泱身边的禄德海,便奇道,“怎地禄德海今日不当值?”

    “禄德海公公今日身体抱恙,圣上差小的来传召娘娘去醉清湖一趟,好像是又做了新式样的米粥,让娘娘去尝个鲜。”他手一拱,用一种格外刺耳的尖嗓子道。

    “知道了,你站着等会,本宫去换身衣裳就来。”梁灼点了点头,想着不知墨泱又要耍什么花样,他近来却是殷情的过分。

    于是转身进了屋里,换了身簇新的胭脂色锦袍,又披上雪狐风衣,坐进院内停着的轿辇,往醉清湖赶去。

    走着走着,梁灼觉得不太对劲,也许是出于女人的第六直觉,她掀开轿帘子瞧外看,结果心里顿时一凉,这哪里是往醉清湖去的方向,明明就是在往禁宫那片子去。

    “落轿!”梁灼连忙打开轿帘子,朝外头刚才宣话的那个太监怒喝道。

    他眼一瞥,不怀好意的看着梁灼,细着嗓子道,“那可由不得娘娘了,这是圣上的口谕。”

    梁灼冷着脸,斥道,“大胆奴才,这醉清湖都挪到禁宫了,本宫就怎么不知道?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太监听了,面色不改,斜着眼道,“今儿个,娘娘你是去哪也得去。”

    “好,本宫就跟你们去,看在这宫里头青天白日的,你们这些狗奴才还能反了不成!”梁灼面色缓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先才走的时候,本宫怕下人们找不着主子着急,特意留下了字条,说圣上传了旨意宣本宫至醉清湖,末了见不了人,你信不信陛下掀了整座宫也把你们揪了出来,灭你满门!”

    那太监听了,脸上阴晴不定,突然扑通通跪地道,“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也是身不由已,是,是……”

    “是‘淑’?”梁灼探着头疑惑道。

    那太监跪在那不再吭气,似是默认了,梁灼心里正没有底,突然只听见那太监,嘟囔了一句,“对不住了,娘娘。”

    接着梁灼眼前一黑,一个大袋子套进来,又七手八脚上来几个人将梁灼抬了出来。

    梁灼慌了,只顾得上大喊“救命!”

    第一声救命刚喊出来,“扑通”一声,一口水就灌了进来。

    梁灼只觉得周遭冰凉凉的,身子拼命往下沉。

    他们把她沉湖了!

    梁灼脑子里立时一片空白,水灌进来,刺骨而寒冷,渐渐地、渐渐地梁灼的意识就模糊起来。

    (“555…………我不走,我不走姑姑!”

    “快走,你现在还不能泄露身份!”“我保证她平安无事就是了。”)

    025 夏嫏嬛喊冤

    “你,你……”那个太监吓得不轻,面如土色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胆敢管花椒宫的事?”

    “奉劝公公一句,趁在下未改变主意之前,还是快快逃命的好!”那人声音冷冷道。

    “你,……”那太监气得声音发抖,回视后面一帮子小太监,喝道,“还不快走!”说着一溜烟跑了。

    梁灼吃力地抬起眼来看,眼前的人温润如玉,面色轻柔,不由得一惊,喊道,“墨池!”

    “娴儿妹妹,”那人又靠近了些,紧紧抱起她。她对着那张放大了的脸又仔细看了一遍,原来是公孙瑾,她的若耶哥哥。

    她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的时候,脑袋里呛了太多水,晕了过去。

    还是有点儿冷,梁灼缩在被窝里吃着墨泱端来的枣泥药糕,突然嘻嘻一笑,“唉,要不要这样啊,我这受了迫害的都没有你这么苦大仇深的。”

    墨泱刚下了早朝,一进屋就找不到梁灼,派人去寻,也没有结果。把如意几个全叫了回来盘查,正焦头烂额之际,见公孙瑾将浑身湿漉漉的梁灼抱了回来,当下脸色就变了,明晓前因后果,更是大发雷霆,现下就将淑妃打入冷宫,底下如意几个更是被罚了大冷天跪在外面石阶上大半天了。

    “你还笑得出来,”墨泱脸色凝重的拉起梁灼的手,沉声道,“对不住,是孤没有想周全,今日之事若不是公孙瑾,那后果——”他顿了一下,似有哽咽,“孤真是不敢去想……”

    梁灼只觉得他的掌心特别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和煦,令人窝心,忍不住软语娇笑道,“好了,我这不也没事了嘛。”

    正说话间,外面一个太监打了帘子闯进来道,“回禀陛下,淑妃娘娘已经打去冷宫,只是,只是——”

    梁灼瞥眼看去,来人正是禄德海,只见他跪在地上,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有话就说。”墨泱凛声道。

    “是,陛下。”禄德海点了点头,恭谨道,“淑妃娘娘哭着喊着说她冤枉,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证据确凿,有何冤枉?谋害皇后,以下犯上,其罪当诛!但孤念在夏大将军为国有功的份上,就免她一死,还想怎样?”墨泱眸色渐紧,一口打断了禄德海的话。

    “娘娘说,说要是陛下不给她一个公道,她就一头、一头撞死在砌筑上……”禄德海颤声道。

    “那就准了她!”墨泱头也不抬,冷声道。

    “陛下——”禄德海难以置信的看着墨泱,见墨泱神色未改又不像是在说气话,大汗淋漓的起身准备退下。

    “慢着——”梁灼张口喊道,“本宫去瞧瞧,看她怎么个冤枉法。”

    “害你的那些个太监都招了供了,还有什么可冤枉的。白白地去一趟,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墨泱看着她,眼神灼热。

    “不要紧。”梁灼一双秋水脉脉看着墨泱,定定道,“泱,你知道我的,我不会放过伤害我的人,也不想去冤枉了别人。”她说完低下头去,复又说道,“何况这件事情也却有蹊跷,淑妃也是个精明之人,岂会叫人落下这样明显的把柄。”

    墨泱听了,神色一顿,微微颔首,柔声说,“有些道理。那这样,你刚落了水又不宜见风,不如就让禄德海传她过来,可好?”

    梁灼微笑着点了点头,禄德海接了旨意便赶忙退了下去。梁灼躺在墨泱的怀里,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像寺院里夜半时分的钟声。外面绵绵密密的仿佛又下起了雨,她心里不由得感慨,今冬的雨下得还真是多。她实在不想伤害那些如果没有她,也许本该幸福的女人。是她霸占了墨泱,却又无法爱上他。所以,她想尽可能的弥补一些愧疚,包括对属于他的女人,好点。

    不一会,淑妃就被带来了,披头散发的,一双眼睛因为哭得太厉害而红的可怕。

    她一进来,就对着梁灼破口大骂,“贱人,你这样害我,你开心了,你满意了!我真应该叫了人去弄死你!”

    墨泱面色沉怒,刚待发火,梁灼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对着淑妃浅浅笑道,“是本宫准了你前来澄清事实的,你应该感激本宫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疯狗乱咬一气。”

    “我呸,你个贱人——”淑妃狞笑一声,大骂道。

    “放肆,来人——”墨泱盛怒,朝淑妃大喝道。

    “不急,淑妃娘娘她要是自己不想解开冤屈,就让她骂,使劲骂,”梁灼平声静气,缓缓道,看起来格外温和谦让,可又忽地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一凛,厉声接着道,“骂完了就扔出去乱棍打死!”

    淑妃夏痔?苏庖痪洌?挥傻冒簿蚕吕矗?肫鹆俗约捍朔?吹恼嬲?康模?バ猩锨爸聊?笊肀撸??榱傲暗溃?氨菹拢?菹拢终娴氖裁炊疾恢?腊。质潜蝗擞幸庀莺Φ模 彼低晟钌畹刎嗔肆鹤埔谎邸?p  梁灼笑了笑,不以为意。

    墨泱脸沉如铁,让禄德海将那几个太监带了进来,拖到夏置媲袄渖?实溃?澳憧墒兜盟?牵俊?p  “主子,主子!奴才们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快救救奴才们啊!”为首的那个就是之前来传召梁灼的那个太监,只见他领着后面几个太监拽着夏值囊路?笊?藓暗馈?p  “狗奴才!我何曾叫你们去谋害皇后了,一派胡言,我看应该去诛九族!”夏忠患??钦庋?埃?称?梅?祝??獾馈?p  “主子,您好狠毒的心啊,奴才们为您办事身遭大罪,您不但不施与援手,反倒落进下石!既然这样,奴才们也不怕全抖了出来!“那个太监一听,凶狠道。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做过的事,你们为何要冤枉我!”夏趾苁羌ざ??酒鹕戆蜗峦飞系聂19右?蛄饺舜倘ァ?p  “够了!”墨泱大喝一声,不耐烦地瞪着夏峙?溃?肮轮晃誓悖?扇鲜端?牵?愦鹆吮闶牵 ?p  “认识!”夏值馈?p  “可是你宫里的太监?”墨泱道。

    “是。”夏钟σ簧?馈?p  “好,你们把你们所知道的的通通说出来。”墨泱目光越过夏郑砗蟮募父鎏?嗯??馈?p  接着那几个太监上前一步,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将夏秩绾谓趟?悄焙鹤频娜?肯附谝灰坏览矗?至?乓郧拔芎?兼傻氖虑橐捕妓灯屏恕?p  只见夏值牧成?嚼丛桨祝?硖逦1076叮?蚰?蟮溃?笆牵质嵌始晒?菹露曰屎蟮陌??蚕牍??嘶??衾兼桑??钦獯危?獯握娴牟皇炙??”菹拢 ?p  刚才那些太监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冷眼旁观着,也未曾说话,待那帮太监话说完了,她方开口,“哦,那不知——”

    梁灼刚一开口,那些太监竟齐刷刷地大呼一声,“主子,对不住了!”集体咬舌自尽。

    夏智昕堂姘兹缰剑??滞蚍郑焙簦?氨菹拢?馐怯腥宋芟菸遥∥芟菸遥 ?p  这事情来的突然,梁灼也是怔了一下,十分讶异。

    墨泱听见夏值暮敖校??帕常?膊凰祷埃?皇翘?鹧劾蠢淅涞囟19潘??豢吹孟志宓玫拖峦啡ィ?怕??溃?敖袢罩?拢?帜悖?闶翟谑翘?腥耸??耍 ?p  说着登时起身朝下走去,对着夏掷淅涞溃?敖?飧龆靖敬蛉肜涔??敝晾纤溃 ?p  “啊,不要,不要啊陛下!”夏至?t蹲∧?蟮囊屡劾嵫燮沛兜馈?p  墨泱看向她,鼻翼微微张合,一字一顿道,“即刻,拖下去!”

    “是。”说着外面的太监应声道,就要架着夏肿摺?p  “等一等。”梁灼回过神,走下去,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一下夏郑?宰拍前锾?嘤迫坏馈?p

    026 雪示

    “我相信她!”梁灼看着地上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的夏郑档馈?p  夏只姑挥凶??窭矗?涣尘?档乜醋帕鹤谱比菥?碌牧场?p  “你——”墨泱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我相信她,陛下!”她看着墨泱的眼睛,定定道,“她是个替罪羊。”转身对抓着夏植环诺奶?嗟??溃?盎共凰闪耸珏?俊?p  “呃,哦,是,是。”一旁的太监连忙撤回手。

    “贱人,我夏植挥媚憧闪?遥 毕址从??矗?涣撤吲?爻?鹤破死础?p  “你——”墨泱一震,挡在了梁灼身前。

    “呵呵”梁灼从墨泱身后站出来,轻蔑地看了夏忠谎郏?翱闪?悖空媸强尚Γ”竟?臼裁纯闪?悖?饧?滤洳皇悄阕龅模??抢兼勺芄槭悄愫Φ陌桑磕阌惺裁吹胤街档萌帽竟?闪?勘竟??裁匆?闪?悖空媸亲宰鞫嗲椋 绷鹤扑低辏?戳丝绰坏潞g嵘?溃?敖?珏??鼗n饭?!彼低暧挚戳艘谎巯郑?渖?溃?暗比唬遣幌牖盍耍?忝撬?膊恍砝梗 ?p  “你,梁灼你给我记着,我夏忠欢u换岱殴?愕模 毕忠涣城?枰狼谐莸馈?p  “行,我等着那一天。”梁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抬眼漫声道,“带下去吧。”

    “是,是。”禄德海连声应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就是太善良了。”墨泱看着她,眼神溺道。

    她的掌心里紧紧攥着如意先前递过来的手绢,瑟瑟发抖,她不相信,也不敢置信!

    她敛了敛神色,抬眼看着墨泱,“不,泱,我一点也不善良,你还不了解我罢了。”梁灼长吁了一口气,复又低下头幽幽说道,“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你在说什么呢,女人。”墨泱的眼眸如同一杯热茶,深情款款道。

    梁灼怔了怔,躺在了他怀里,他的怀里和墨池的怀里不一样,墨池是连绵不绝雨季的奔跑,而墨泱的怀里是十里洋场的艳阳。

    而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你听过一种传说吗?叫长生不死,

    记住了,是长生不死,不是长生不老。

    你有没有试过那种,那种无尽的轮回,一日又一日无止境的重复,试没试过那种连骨头连血液都要腐烂掉的倦怠。

    永不会死和从来没出生过一样,都是巨大而广袤的孤独,这种孤独,旷日持久,一旦苏醒,不可收拾。

    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且走一步是一步。

    年节的时候,整个皇宫如同泡进了金银玉器中,纸醉金迷迷幻的不真实,不真实的如同,如同那夜梁府掌了的灯。

    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噼里啪啦声,路面上撒上一些薄薄小小的红屑,如同落了一地的花红。

    但是对于沉寂了,寂寥了一年的绝大多数宫中女眷来说,这一天是个喜庆而值得庆祝的隆重日子。

    起码在这一年中,这一天,她们中有幸的可以见到她们高高在上的夫君一面。仅此可不就够天未明十分,好好打扮一番的了。

    梁灼坐在梳妆台前,换上新岁时的大红锦服,头戴繁重累赘的珠钗发簪,衣服的颜色很红,很艳,阳光照上去,波光潋滟,如同一场华丽的梦。

    大雪刚过,当沉寂了的万物,刚开始从稀薄的晨光中缓缓苏醒过来时,在肃穆而清冷的华丽宫殿中,便飘荡着一抹缱绻的胭脂气味,料峭的严寒隐在那一片红绿掩映中,一些嫔妃已经色彩斑斓的摇曳出来,如同在这一地茫然的白中作了一幅画。

    梁灼抿唇轻笑着,无论何时何世,女人总免不了这样宿命——出于爱情,出于名利,出于虚荣,出于种种的理由为这世间的所有男人默默殷勤着,献出姿色、才艺、感情或者其他。

    抬头望去,龙曜殿的琉璃砖瓦连着高耸入云的汉白玉廊柱,在晨曦中熠熠生辉,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梁灼走入殿中,站立在花团锦簇的后妃之中,眉角含笑,正像一位皇后该有的那样端庄。

    可是脑海里却不觉想起来那手绢上的字,那晚若耶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字字刻在脑海里。

    墨泱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略带委屈的口气,“最后一天陪孤了,还这样心不在焉的。”

    梁灼微微抬头,含笑看着他,几分妩媚几分恭顺,“不敢。”

    墨泱很少见到梁灼这般妖娆的模样,她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红色,如同一朵花,看得人心里泛起微小的颗粒来,看着看着,会跌进那美丽的红中。

    墨泱目光微微失神,凑在梁灼耳边痴痴道,“女人,你今天真美!”

    梁灼有些错愕,淡淡道,“哦,是吗?”

    不知为什么,墨泱听她的话,有一些森冷,也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

    回安世候,对,回安世候府那天,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雪,整个世界霎时间变得雪白,这种白是一种透亮,白的刺眼,把什么都照穿了,大地白茫茫一片,可是梁灼只觉得心底空空的,明晃晃的空旷,让人害怕和无助。

    雪下得很凄美,一点点像闪亮的星星,晃得人睁不开眼。忽然之间,一个熟悉的肩膀就从斜后面走过来,一袭白衫,与梁灼并肩同行。

    “若耶哥哥,”梁灼低低喊了一声,若耶依旧是微微笑着的模样,那样温暖的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角。

    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没有谁开口说话,那样静静地走着,梁灼微微侧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繁华若梦的金色殿宇,眼里微微刺痛,终于,义无反顾的回过头来。

    现在,她,终于可以回去了。

    记得与墨泱大婚前,在梁府的那一晚,母后哭着和梁子雄一并出去以后,如意进来随便说了几句,她就朦朦胧胧睡了。

    只记得迷迷糊糊间,她暮然一惊,竟然发现自己青丝如瀑,着一身红衣光脚立在庭院之中,感觉甚是疲累,脑海里还交织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强烈情感。

    那晚上,夜很静,很静,风吹在脚踝上,冰冰凉凉的。

    梁灼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恐慌,她忽然觉得好陌生,因为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没有见过的人,明明没有,却又那样清晰。

    清晰到她甚至能感觉到心痛,彻彻底底的痛!

    027 雪烬

    从那夜她手里看见如意递上来的手绢开始,从若耶突然的出现以及隐约的话语中,她就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还是不敢确信,不敢相信这份预感来得这样快,这样快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现实。

    从相思河畔到梁府的路是她自小就走的,走的很熟的了,只是这一次,她却是走得很缓慢,很缓慢,似是不愿意面对什么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是沉重。

    雪又下起来了,夜色微深。

    大门打开,迈了一只脚进去,如同曾经无数次偷跑出去玩以后偷溜回来似的,小心翼翼。

    只是这一次,没有谁来抓她,也没有谁来保护她,父王母后都没有出来迎接。

    迎接自己的只有荒草繁茂的庭院。

    还记得秋天自己刚离开的时候,院子里还种植着各色鲜花,花开的时候,淡红、金粉、雪白、浅紫,如烟如雾。那时,父王就立在,立在如云似霞的花丛中,郑重地对她说,“一个女子,正如这花卉,要抓住她盛开的花期。娴儿,此番,虽不是你情愿,但父王知道泱儿对你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

    然而,不过半年光景,那满院姹紫嫣红已然颓败,如今的院子充满了一股萧瑟之感,光秃秃的,花木凋零,杂草丛生。

    北风呼呼地一刮,卷起满院纷飞飘零的雪花,衬得这庭院更显冷落凄凉,没有生机。抬头望去,只剩下碧蓝天空中一轮皎皎的明月,在漫天雪光中照得这遍地荒芜的庭院亮如白昼。

    不过,此时此刻,更像是一把明晃晃的雪亮的匕首直插入梁灼的心里。

    “这……”梁灼心一痛,不敢置信的看着公孙瑾,就算她父王不再是国辅王,也还是个侯爷,梁府万万不该成这个样子的。

    “梁府封了以后,下人都走了、跑了,只余下几个老迈的旧仆。”公孙瑾低着头,缓缓说,似是不忍心伤害她。

    她神色一怔,往前踉跄了一步,芙蓉缎面的锦鞋,鞋底很薄,踏在殷殷残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雪水渗进来,沾湿了锦鞋,凉凉的。

    原来,什么时候,那样权倾朝野的国辅王府竟也要落到这般田地,安世侯府还不够吗?还要怎样?他到底想怎样?

    他爱她吗?是爱吗?

    梁灼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冷笑。

    她的芙蓉锦鞋,陷进了雪里,差一点就要摔倒,若耶走过来及时扶住了她。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没有说话,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而厚实。

    梁灼忽然稍微有了些力气,还好,从小到大一直陪着她着她的若耶哥哥还在,至少还有一个不用去揣度他的心思,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在。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当日梁子雄大摆团圆宴的正厅,刚到,便见余氏站立在门口,远远地向梁灼伸出手来,梁灼眼中一热,几乎要坠下泪来,连忙跑几步上前,牢牢握住了余氏的双手,失声喊道,“母后,孩儿不孝!”

    余氏的双手异常冰冷。

    梁灼看着眼前的妇人,还未开口,眼前已然一片模糊,眼泪簌簌地滚落下来。余氏向来是最最养尊处优又心高气傲的人,此番剧变对她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余氏亦是啜泣不已,仔仔细细上下瞧了梁灼一眼,方才勉强笑道,“还好,还好。若耶和我说你很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也放心了。”

    梁灼擦了擦眼泪,强撑起笑容软软道,“孩儿没事,就怕母后和父王不好。”

    言语间若耶已经默默退了出去,只剩下梁灼和余氏一对母女。余氏的身量暴瘦了许多,面上也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一双手瘦嶙嶙紧握着梁灼,将她拉着走进了内室。

    进去一看,梁灼不由一怔,空气中浸满了一股腐烂的气味。余氏见梁灼神色微变,凄然一笑道,“这早不是你原先所认识的家了。”

    梁灼仍是不免吃惊,神情激动道“可是父王已经削去兵权,降为安世候了,已经对他的皇权够不上一丁点的威胁了,他这样做也太狠绝了!”

    余氏低头苦笑了一声,伸手一支支点燃屋内的白烛,幽幽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圣意更是难测。枉你父王这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一滴泪滴落下来,落在燃烧的烛火间,“嗤”一声轻响,滚起一缕呛人的白烟。余氏的脸映在那凄凄惨惨的白色烛火中,显得虚渺不真实,低下头去,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梁灼还没缓过劲来,杵在那,怔怔地问,“母后,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死而后已,我父王,我父王他……。”

    梁灼背上渗出涔涔的汗来,手不住地抖,心更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忐忑不安。

    余氏默不作声,沿着一个破旧楠木椅子坐在了桌子旁,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木木的,呆滞着,仿佛风化了的泥塑一般。

    突然,灌进来一阵冷风,烛火摇摇晃晃,刺得屋内灰扑扑的陈设器具,愈发晦暗斑驳,和着那股子腐烂的气味,映在惨白冷沁沁的光晕里,恍恍惚惚间望去,像是拿了一件搁了许多年头的沉旧的梦境。

    余氏缓缓从袖口取出一方丝绢仔细地擦了擦桌上的碗盅,倒了一杯出来,抿了一口,淡淡道,“去了。”

    梁灼脑袋“嗡”地一下,跌跌撞撞地扑向桌前,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用力太大,茶水溢到了桌上。

    她端起碗来猛喝了几口,隔了许久的陈茶泛着隐约的霉味,干涩清苦,冰凉刺骨。

    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她的心更凉。她立在那,看着她的母后,明明自己心底痛到无以复加,却任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她终于明白母后为什么这样淡然而麻木了,因为哀莫大于心死。

    “父王的尸骨停在哪?”她坐在余氏对面的椅子上,深吸了两口气。

    “骨灰化在风里了,你父王说过,他不想再有来世。”余氏凝眸看着外面,似是陷入了冗长的回忆,青白的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梁灼愣在那,不再说话,只觉得世界顷刻之间停止不动,只剩下这鹅毛般的大雪,无休无止的下着,一年一年,没有休止的大雪。

    如此这般,冰冷,绝望。

    依她来想,顶多不过是一个惯了的小郡主找不到如意郎君,没关系,那就伤心一阵好了,那就让她嫁给墨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的,那就让她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墨池好了,可以的,可以的,她都答应,她通通都答应,只要她的父王还在,什么都可以,都可以。

    028 临终遗言,灵界圣女?

    可是,她也知道这想法太可笑了,一切都太迟了,她的父王,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余氏端起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缓缓道,“你父王临终前,有封信要交给你。”说着,十分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封颜色暗旧的信封来,轻轻地搁在桌子上,朝梁灼这边推了推。

    窗子上糊着层薄薄的白纱,月光照进来,似落了一地的细碎的雪。门缝窗缝也总有风刮进来,烛火跟着风一跳一跃,幽灭不定间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洁白的烛泪一滴一滴顺势滑落于烛台之上,似一声幽怨的叹息,掩着屋外大雪如泣如诉纷纷飘落的声音,显得仓皇低怨。

    梁灼有些失神,一时间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一时间感觉梁子雄浑厚的笑声犹在耳畔。

    一瞬间,思绪如潮。

    她十分小心地打开了那封父王唯一留给她的绝笔信,看着上面写的话。

    这上面的字,这上面的字那样刚劲有力,清逸俊秀——

    信的开头写到,

    世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不可久在。

    娴儿,别哭。

    看到这,梁灼的眼泪忍不住摩挲起来,簌簌而下。手在抖,渐渐地,全身都在抖动。

    信不长,却告诉了梁灼一个她从不知道的秘密。

    娴儿,父王一直没告诉你,你其实不属于这,你是圣火族的圣女,你身上留着圣火族的血液,你有不可告人的灵力,你有着七世记忆,七百年生命。

    可是,你也有你不可扭转的宿劫,当日为父从老乞儿那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冲为父笑,笑得为父心里面特别温暖,下定决心要将你留在身边,护你一生平安。

    但是,天不遂人愿。

    如今,父王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好好待在墨泱身边,不要离开他。

    父王已经活得太久了,活得太累了,是父王自己想走的,不要去怪任何人。

    下面的图腾是当日那老乞儿留的,也许对你有用。

    记住,好好照顾自己。

    梁灼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信的下面还有一张绢质的丝帛,年深日久底子泛黄墨迹深沉,端正清秀地写着一行小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行攥花小楷写就的“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一下子呆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字迹,可是却出现在那样一张年深日久的丝帛之中。

    我到底是谁?七世记忆?七百年生命?那我到底活了多久?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灼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儿,看着信笺下方的一小枚火红的图腾,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久违感,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难道是……

    梁灼的脑子里一下子全乱了,原来她根本不是梁子雄的女儿,也根本不是什么南国的郡主,南国的皇后,甚至,也许她根本就不能算做人。

    那她到底是谁呢?只是一缕也许漂泊了几百年的孤魂吗?

    那个暗红色的火焰图腾,仿佛烧红的烙铁,灼得她两眼刺痛,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滋滋地燃烧着。

    这会是我吗?

    这曾经会是属于我的吗?

    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娴儿。”

    梁灼吃了一惊,差点叫出声来。不知什么时候,公孙瑾推开了门,缓步走进来。梁灼僵硬地,惊魂不定地看着他,嗫喏道,“若耶哥哥。”

    公孙瑾抬起手,微凉的掌心轻轻覆盖在梁灼有些发烫的的额头上。

    他的掌心冰冰凉凉的,缓缓扩散开来,就像是,从他的掌心流淌出一股清泉,由上而下,流遍她的全身。

    梁灼些微有些子清醒。

    “春荣做了些吃的,赶紧吃些饭吧。”

    “好的,去吃饭吧。”余氏微微抬首看了看公孙瑾,静静道。

    晚饭吃得还算温馨,梁灼、公孙瑾、余氏以及春荣秋荣五个人,挤在一张桌子前吃了些清水素食,倒也欢庆。

    吃饭的时候,余氏说了很多的话,说她和梁子雄怎么认识的,怎么成亲的,拌嘴赌气的时候都做了哪些事。

    大家都笑着听她说,梁灼也忍不住笑了,她从不知道一向刻板严肃的母后竟然与父王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吃过饭以后,大家就各自散了,公孙瑾和她送了余氏回房以后,又相伴着来到了她出嫁前的闺房。

    她打开门,看着闺房中纹丝不动一切如旧的陈设,在这样的夜色里,在如今的梁府之中,早已是物是人非。

    “你睡吧,我在外面守着,不要怕。”公孙瑾看着她,眸色如水。

    “不用了,若耶哥哥,我要去和母后睡。”梁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抱起一个枕头朝外跑去。

    余氏进了屋掌上灯,刚换完寝衣,门就被砰砰地敲了两下,“母后,娴儿要和你睡。”

    是梁灼清脆的声音。

    她微笑着走过去缓缓将门打开来,梁灼一阵风似的卷进屋内,手里还拎着枕头,很是顽皮淘气的样子,“母后,娴儿害怕,娴儿要和你睡。”

    说着已经跳上了,一左一右把鞋子踢掉,自顾自地把手里的那个枕头挤到里,躺了下来,笑着道,“快快,母后,上来睡觉觉咯。”

    余氏看着梁灼眨巴眨巴的眼睛,莞尔一笑,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调皮,每回夜里都吵着闹着要和自己睡。

    只是,自她七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和自己在一张上睡过,态度也疏离了很多。

    她还是有些恨她的吧,至少她心底是介意的。

    余氏面上带着笑,缓缓走过去,像她小时候那样,十分轻柔的摸了摸梁灼光洁的额头,柔声道,“娴儿乖,娴儿要睡觉觉咯。”

    说着,躺进被窝里,拉过被子搭在身上,轻轻地哼唱起来。

    那支曲子是余氏自小就唱给梁灼听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俚语方言,缠缠绕绕的听不真切。

    只觉得听起来,十分好听,曲调悠扬而舒缓,像一个漫长的不急不缓的故事,从一开始开始讲,一直讲下去,讲到结束,讲到没有结束,冗长的漫无目的的一个故事。

    梁灼的心头有茫然未可知的恐惧袭来,却只是茫茫然说不出来,渐渐地,只觉得一颗心沉在母后甜美温馨的声音里,如一叶浮舟颠簸于浪尖上,终于渐渐地沉下去,沉下去……

    窗户上糊着一层薄薄的白纱,风在外面呼呼地吹着,漫天漫地没有归处的雪花拼命叫嚣,在狂风中嘶竭呐喊。

    偶尔,风吹在窗纱上,嘭嘭嘭地响,仿佛要冲进来掐死自己一样。

    梁灼轻轻地闭上了眼睛,陷入甜蜜的梦里,梦里一切都没有变,她也只是原来的她。

    她也只想做原来的她,只要父王在,母后在,就好。

    029 雪厄

    正月初五,雪还在下,只是变得越来越小,后来竟如同连绵的春雨一般。

    淋得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整个梁府似乎是浸泡在了水缸里,腌得水滋滋黏糊糊的。梁灼和公孙瑾坐在桌子上,等着春荣姑姑去叫余氏出来吃午饭,吃完饭他们就出发离开这里。

    “今早醒来,母后说她已经很久没有为我唱那首曲子了,昨晚一唱,禁不住唱久了,早起还泛着困呢,求嚷着让我让她多睡一会,真是淘气。”梁灼看着公孙瑾,不咸不淡道,像阔别了很久的亲人在闲话家常。

    “是的,很少见王妃这样。”公孙瑾不置可否,微微一笑,清净自然。

    “是啊,母后还说她以后还要为我做好多好吃的呢,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再也没人敢要了才罢。梁灼眼里闪烁着喜悦,低低笑道。

    她与余氏这么多年的隔阂,终于融解了,她还是她的母后,她相依为命的亲人。

    “郡主,奴婢喊了几声,王妃也没应声,那——”春荣走过来,面色讪讪道。

    “没事,母后一定是昨晚唱得晚了,贪睡罢了。我亲自去叫她。”梁灼兴奋地打断春容嬷嬷的话,头一扭笑着跑出去了。

    公孙瑾看了春荣一眼,春蓉姑姑望着他满脸泪痕的低下头去。公孙瑾顿时慌了起来,起身追了出去。

    “母后,母后”梁灼穿着一身石榴红裙子,双手提着长长的裙裾踢踢踏踏的一路朝余氏的屋子跑去。

    也没有打伞,到了屋子外面的站在檐下拧裙子上的水,大声喊道。

    “母后,是我是我,是娴儿啊,快开门!”梁灼一见里面没有动静,心想母后一定是和她逗着玩呢,对着门“嘭嘭嘭”又敲了几下,推开门,笑道,“那女儿只好破门而入咯!”

    走进去,本来以为余氏是躺在榻上的,还想去挠她痒痒呢。却见余氏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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