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站在她边上都浑然不觉。
在她又伸手去扯第二枝的时候,站在一边青杳杳终于忍不住了:“绫罗?”
她一转头,才发现边上已经多了一个人,再看了看零落了一地的花瓣,立即放开了:“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用饭了没有,要不要绫罗给您做些点心?”
经她一提,青杳杳想起之间的念头;“恩,麻烦你了,还有就是明天开始下午都备一份点心。”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做甜的,当中几个放辣椒,标记下。”
辣椒?
绫罗错愕的看着她。
青杳杳随手把秃了的花枝给折了,见绫罗一脸郁结的表情。笑着反问:“怎么了?”
绫罗斟酌了一会:“……姑娘是说甜食发辣椒。”
青杳杳嗯了一声:“怎么,不能做吗?”
绫罗摇头,表情复杂道:“……不是,就是想……姑娘您的口味挺特别的。”再斟酌了一会,又小心,欲言又止道:“那不知……襄公子,是否也偏爱……
青杳杳仔细打量绫罗的表情,泛红的脸,忍不住揉搓衣角的动作,还有飘忽的眼神,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要说她这位师父。自她拜师以来,便桃花不断,常有女妖精投怀送抱的,但是也不见他认真的带人过来。如今见绫罗这模样,想必也已经是芳心暗许。
她咳嗽一声,一时不知道自己这做徒弟的,若是师父也有这个意思的话,要不要牵一牵线。
见她久久不语,绫罗的眼神暗了暗,也不强求:“姑娘稍带片刻,绫罗去为姑娘备上点心。”
青杳杳正打算回去,还未转身,忽然听见一声含笑的叹息,藏了几分的促狭:“杳儿怎么不告诉她。”
襄墨阳不知何时已经闲适的坐在树上,垂下眼帘笑着看她,眼睛的笑意里似乎时刻都酿着惬意愉悦:“为师可在等着绫罗的点心。”
青杳杳有些惊讶:“师父?你刚刚一直在树上?”
“刚来不久。”他从树上跃下,带动花树的颤动,簌簌的落了一片的花雨。拂去肩上的落花,他继续道:“为师喜欢甜而不腻的,下次记得告诉她。”
青杳杳沉默了下:“……师父你想吃,为何不自己去说?”
襄墨阳摇了摇,在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单手撑着额头笑着看她:“若是我说出来,她便只会当做点心了。”
青杳杳听出了几分,在襄墨阳边上坐下,犹豫道:“师父的意思是……
襄墨阳却打断了她,站了起来,朝屋里走:“为师并无什么意思。”
绫罗第二天下午,给青杳杳提了一个食盒,再从中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对青杳杳道:“应姑娘的要求,绫罗把加了辣椒的点了红……不过。”她复杂的看着青杳杳:“姑娘真的打算吃掉它吗?”
青杳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捻起那个粉白的糕点看了看:“你加了多少的辣椒?”
绫罗回想了下:“半勺不到,姑娘可是觉得多了?”
青杳杳摇摇头,便糕点依次放好:“那我先出去了。”
想来谢汌已与家丁们说过,见着青杳杳来了以后,谢家便有人给她带路。谢淇的楼下的被撤去不少,整个院落只闻得几声鸟啼,十分幽静,抬眼望去,如今银杏树已渐渐染了几分金黄,走在树荫之下,层层叠叠遮住了阳光,也觉得阴凉了不少。
家丁只给青杳杳带到楼下,便停住。青杳杳伸手碰了碰。发现周围已给韩晏布了一个结界,简单的很,不过是骗骗一些未修术法的人。
上了二层,才隐约听见房中传出的几声交谈。
谢淇已经醒来,半坐在床上,与韩晏正说着什么。青杳杳推门的声响正好打断他谈话,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便向他看过来。
谢淇脸色依旧苍白,几无血色,眉宇间也露出几分倦色。看见她推门而入,眼神闪烁片刻之后,便露出一个浅薄的笑意:“可是杳杳姑娘?”
见他神情温雅,言语也不似有传言中的痴傻之症。青杳杳愣了愣,下意识的去看韩晏。顿了片刻,才道:“……见过谢三公子。”
韩晏已经起身去提她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看见里面的东西连连点头,赞道:“杳杳果然贴心,这都是师兄爱吃的,师兄先去外面吃会,你先代我照看下谢三公子。”
青杳杳无奈,只得在他边上坐下。时不时的回头去看韩晏,见他把点心一个个摆出来,才放心的回了头,去看谢淇。
据自己所知,所谓痴傻之人,许多都是魂魄出了问题,莫不是韩晏能把那些失了的魂魄补全了不成。
还是,所传的痴傻三公子,根本子虚乌有。她又回头去看谢淇,托着下巴,疑惑不已。
先前她一直侧着头去看窗外,该是注意到她的眼神,谢淇也回头去看她,含蓄询问:“杳杳姑娘?”
虽然青杳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该是十分失礼的举动,然而他眼里带了几分温柔,青杳杳却没有看出有厌恶。一个不小心便直接问了出来:“我是在奇怪,外面不是都说你是傻的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青杳杳这才觉得自己问错了话,连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我说错了,看公子长的一脸聪明样,怎么会是傻的呢!”
谢淇也不见生气,反而轻笑一声:“无妨,杳杳姑娘有此一问可是理所应当,只因师兄妙手丹青,却是已经治好,在下万分感激。”
青杳杳不可思议的眼神,透过屏风,落在韩晏身上:“……”
屏风外似乎的空气似乎凝结下来,韩晏面无表情的把食盒合上,然后起身去倒水。
青杳杳在边上倒是看清他的表情,见他把茶壶翻了个也倒不出一滴水,最后只得下楼去找,忍不住在捂着袖子窃笑出声。
谢淇见青杳杳莫名其妙的眉开眼笑了出来,也有几分疑惑:“姑娘?”
青杳杳这才咳嗽几声,坐直了些,唇角的笑意却止不住的溢出来:“恩,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我给他的点心。”
谢淇顿了片刻,还是笑道“既是姑娘做的,想来韩公子自然是喜欢的。”
青杳杳托着下巴,随口解释道:“不是我做的,是绫罗。”
谢淇自然不认得绫罗是谁,眼神似乎更加柔和了几分,青杳杳正好抬头撞上那眼神,失神了片刻,忽然生出几分错愕来。
十分熟悉的眼神,却完全陌生的面孔。然而青杳杳却觉得,自己似乎好像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思量间,依旧是不假思索的开口:“谢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谢淇对青杳杳的疑问始料未及:“这……他摇了摇头,垂下眼,像是细细思量了片刻,最后还是摇头:“抱歉,此病痊愈之后,在下对过往之事如同隔了一层烟云雾霭,隐约间始终看不太清,许是过往时,谢淇曾见过姑娘也未可知。”
青杳杳换了一只手托下巴,盯着他眼睛瞧,丝毫没察觉自己如今动作极为不妥:“可是……又不像的觉得脸熟。”
谢淇:“……”
青杳杳干脆两只手一起托着腮,再仔细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最后也放弃了,走到谢淇边上,拉过他手。青杳杳这动作来的忽然,谢淇错愕之下原想收回。却不想下一刻便有一股清灵之气,沿着血脉渐渐扩散开来。
谢淇低头瞧了瞧她,忽然停了动作,反倒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像是在等待青杳杳下一刻的反应。
不出一会,她果然忽然顿住,抬头去看谢淇,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他体内气息紊乱,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镇压着什么,然而却像受了极大的伤,透着虚弱。像是有两股力量交织在一起。
……便是当年,她在滂湖村,见到沈慕深时候,那气息和如今几乎相差无几。
忍下疑惑,她更小心的渡了灵力过去。
一切完毕之后,谢淇垂眸看着青杳杳,在轻柔的语气之下,却似乎压抑着水底汹涌的暗流:“依姑娘看,如何?”
青杳杳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极为震惊,半天不知如何道出结果,只得像平常大夫安抚病人一样,宽慰道:“没事,没事,不要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谢淇:“……”
显然,和谢淇所言是完全是两个方向。他抵了抵额头,那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无奈。青杳杳依旧是会错了意,又安慰道:“真的没事情,你会好起来的,至多五个月,哦,不对,三个月,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恩……我以后也会每天给你疗伤,这样会快一些。”
谢淇沉默一会:“……那在下多谢杳杳姑娘了。”
“师妹……”一阵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微弱的很,恰好把青杳杳的回答打断,回过头,却是看见韩晏一脸郁结的站在那,手里还提着食盒。
青杳杳咳嗽几声,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绫罗的糕点好不好吃,明天师兄还要吃吗?”
韩晏痛心疾首的、悲愤的,颤抖的指着她:“好吃,当然好吃。”复又笑的和蔼可亲:“师兄喂你吃一口如何?”
第五章
一向都是韩晏调侃她,不想自己今天竟也摆了他一道,想起韩晏愁眉苦脸的表情,青杳杳心情大好,委实觉得心中累积的郁结给还了回去,十分解气。
回去的时候,她顺到去了那河边去看。只见岸上原先种的几树银杏已经染上金黄,被风一吹,有些叶子翩翩落在水面之后,映着落辉浸漫的河水,分外好看。
--——若是她还在,想必如今已经被自己拖着来这里了吧。
青杳杳又是忍不住开始思及那个早就回不来的人,尤其探了谢淇的脉象以后,这份被积压的思念像是被挑起,便如同眼前着河水,因为一个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遍布全身血脉。
那时的弱水之祸,似乎已经被人忘却。岸上人流来往密集,船只穿梭。在她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襄墨阳也给她加了一道封印,掩盖了周围的妖气。这镇子上,越来越多来往的修道人士路过她身边之时,也没有半分的察觉。
青杳杳张望了下,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拂去落叶,便坐了上去。
拨开头顶的树枝望去,落日已隐在青山后头,水面如镜,清晰的映出岸边的轮廓,青杳杳漫不经心的推了叶子,撑着下巴看着水面上停靠的船只。
她并未发太久的呆,忽然听见一个软软细细的声音:“姐姐,姐姐。”
她转过身,便看见一个粉衣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她原先一直背着手,看见青杳杳回过神了。才伸出两只手,手心上放着一朵纯白的花,有清幽的香味,花瓣层层叠叠,颜色白净的如同沾了月华白霜。
小姑娘把这朵花放在青杳杳的手心:“这个送给你。”
青杳杳有些奇怪又好笑,挑眉问她:“小姑娘,为什么要把这花送给姐姐?”
小姑娘的声音依旧软糯:“因为姐姐好看,这朵花姐姐戴起来会好看的。”
没想到会无意再收到一个赞美,青杳杳看着手心的花有些感概。想了想一会,她拿出先前买的桂花糕递给小姑娘,笑眯眯道:“谢谢,姐姐收下了,这个给你。”
并未说太久的话,很快有人闻声赶来:“小祖宗,您怎么跑这么远了。”来人抱起小姑娘,又对青杳杳表示感谢,然后便带着她匆匆离去。
青杳杳,看了看手里的花,对着水面,找了位置,便给把它簪入发鬓里。
许是这放在床头的花香使人心绪安定,许是想起今日韩晏的表情十分愉悦,青杳杳今日梳洗完,只沾了床便合眼睡了下。
……
睡梦之中,眼前所见的只是大片的水,微弱的月光,自己向是走在水底,可以看见周围穿梭的鱼群,可以看见周围林立的石柱,看起来似乎年代很久,连纹路都被水磨平,有些隐隐呈现出倾倒之势,似乎下一刻,便会迎面砸下。
青杳杳觉得疑惑,又觉得面前河水的伸出,似乎有什么指引着自己不断向前。
很快,眼前出现一个青石台阶,通向更深的水底,只可以看见里面有个黑暗的漩涡,光线似乎都被那漩涡吞没,青杳杳穷极目光。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却不知从哪里听到一个声音,像是响在她的脑内:“你让老子好等,还不速速进来!”
被这声音一吼,青杳杳忍不住倒退几步,原想说话,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声音压住,动不的分毫。似乎气还愈发的喘不上,像是溺水了一般。
情急之下,她头脑却似乎明晰了几分。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果然看不清上面的纹路。再睁眼,却是换了一个地方。
眼前光线黑暗,只有借着月光,才看见自己前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她的,没有躲避,反而还眨了眨。
青杳杳错愕片刻,看着面前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了,才想起来挥手去把灯火点燃。
胸前的压迫顿时轻了不少,她喘了一口气,再接着烛光看去,却发现面前的是一个熟人。
“……镜姑娘?”
镜子姑娘见她清醒了,也松了一口气:“刚刚你怎么了,一只叫你都没反应,睡的好死,只能这样叫醒了。”
青杳杳顺了顺胸口,平复了心情,怨念:“怎么是你,我刚刚差点被吓死了。”
镜子姑娘道:“殿下说,叫我过来喊你,如果喊不醒,就压上去,这样就会醒了。”
“……”
襄墨阳旧时那时天还未亮,就会捉她起来打坐,开始的时候她也倒乖,后来过的久了,渐渐越睡越迟,结果每次襄墨阳都会对着她丢一只狐狸,兔子,有时候还会丢一只小狼,他们再山中日子过的滋润,长的圆圆滚滚,无论青杳杳睡的多死,这么一压保准不出片刻就会睁眼醒来。
青杳杳默默的抬头瞧了瞧天色。
青杳杳叹了一口气,穿戴好起来,到了院子里,果然便看见襄墨阳一身锦衣负手立在那里。该是听见后面的脚步声,襄墨阳回头看着青杳杳,笑的尤为和蔼:“乖徒弟,为师似乎有许久未曾督促你修行了。”
镜子姑娘跳到树上,点头附和道:“嗯嗯。公子说杳杳你现在体质太弱了,他让我和殿下提一下,没想到殿下立刻拉你来了。”她两只手交叉握在胸前,看起来十分虔诚,感概赞叹:“公子和杳杳都有一个好师父啊。”
青杳杳一脸悲痛欲绝的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寥落的星河感叹着:“师父,您其实不必为徒儿起这么早的。”
襄墨阳上前一步道:“听说你让绫罗给他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点心?”
青杳杳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襄墨阳却叹了一口气,眼神透过花枝看向微明的天空,喃喃道:“绫罗还不曾为我做一顿这样的点心。”
青杳杳愣了愣。
襄墨阳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叹息,好一会了,他摇了摇头,算作心烦心境的终结,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轻轻皱起,看向青杳杳:“你今日是否带了什么回来?”
青杳杳想了想一会,才回忆起那朵小花:“哦,一个小姑娘给我我送了花,怎么了?”
襄墨阳眉头皱的更紧了:“带我去看看。”
到了房间,青杳杳把被子都掀了,原先在床头的白花忽然不见了踪迹。襄墨阳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回到青杳杳边上,直接问:“你方才是否梦见了什么?”
不用回想,青杳杳连连点头:“水,我梦见我落水,有人问你怎么还不去,后来就醒来了。”她停了停,又疑道:“我梦见的难道都是真的?”
襄墨阳没有回答,只是探了探她的脉。摇了摇,似乎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一朵梦昙花,引出了梦境,无事。”
青杳杳不愿意就此打住,继续问:“那个梦是不是和封印有关系?”
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她,襄墨阳坐了下来:“你方才梦见的或许便是刺渊,只是……未想这时间竟如此的快。”
青杳杳更加疑惑:“刺渊?他来我的梦里干什么?”
他意味深长看着:“或许是刺渊想拜托你放他出来。”
青杳杳解封这门课学的特别好,几乎没遇到什么自己解不开的。只是,上古之神的封印她真的能解开吗?刺渊又为何特意找上她?青杳杳有些不明白,不过这地方总归要和韩晏与襄墨阳去,想来到时候便能知晓了。
第六章
后来几天去谢家时,青杳杳并未见到韩晏,倒是好几次看见在楼下徘徊的碧螺。碧螺姑娘看见青杳杳也含蓄问过几次她何时可以上去伺候公子,只是青杳杳不知具体日子,谢淇现在的韩晏已经再三叮嘱不能见人,唯得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只是不能上楼,碧螺姑娘依旧是风雨无阻的守在楼下,青杳杳不得不佩服她的忠心。
今日过来,果然还是遇不着韩晏,青杳杳还提着那一盒离奇调料的糕点叹着气,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惜。
这座院落里似乎也在每日的发生变化。过去刚来的时候,只是被满屋的明晃晃的金银珠光宝晃了眼。这几日却发觉,整个院子的色调都沉静下来,连窗下的盆栽也愈发苍翠,看起来比前几日长高了不少。
就连原来色彩艳丽的屏风也变成一副淡雅悠远的山水画。
至于谢淇的病也是大有起色,因着青杳杳每日都会顺手给他渡去几分灵力。这十几日下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初见的时候好了许多。今日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斜靠着床,手握着一卷书翻阅,屏风半掩下的眉目沉静温和。
青杳杳有些出神,一时忘记继续上前,只是莫名的觉得眼熟,记忆力好像也有个人这样坐在那里,百~万\小!说或者看着窗外的夕阳或者月光,那些细碎的光阴映在露在外面的衣袖上,映着窗外银杏叶摇曳的剪影。
似乎是不忍心打搅这画面,她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动作放缓下来,轻轻的掩了门,又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到他身后。还没靠近五步,谢淇已经注意到了。他放下了书,抬了抬眼,又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食盒,先声道:“不知今日姑娘加的辣椒亦或生姜?”言语间还带了几分笑意。
青杳杳把食盒放好,闻言也有些窘迫:“其实今天是很正常的糕点……
这几日她每天都会与谢淇说上一会话,也不知韩晏是如何治的,青杳杳简直想象不到,眼前着温雅的青年和人们口中的傻子会是一个人。
无论她说什么,谢淇总是温和耐心,简直当得上如沐春风一词。
听到她的回答,谢淇反倒轻轻笑了笑,似有些惋惜般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今日还与韩兄打了个赌,未想却无人得胜。”
“打赌?”青杳杳好奇:“你们赌注是什么?”
谢淇又开始看起,略微遮住那看着她颇有深意的目光,含笑道:“若是在下赢了,便换的故人往事一二。”
“故人,往事?”青杳杳愣了愣。有些迷茫:“可是你不是说你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吗,而且你和我是师兄过去还一同认识什么人么?”
谢淇放下书,略微叹了口气:“过去我因为……一些原因,来不及告辞,便匆匆离开一位姑娘,连书信都还来不及留下,后来我又终于再见到她,只是却还不能相认,想来若有再见之时,待她知道此事,定然会怪罪与我。韩兄既与她相识已久,想必知道不少喜好,如此以后或许能投其所好,借此赔罪,她……也能不那么生气。”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一直看着她的,感觉到那目光深邃又柔和,像是能看到心底。青杳杳也有片刻的失神,甚至又开始觉得在哪里曾经见过这样的目光。
待到她再想细细想上一会,却忽然悟出一个问题来。这失神的目光,又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揉了揉衣角,又顺了顺头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莫不是撞上和自己一样穿越了的,不过照这情况看起来,或者还是借尸还魂几率要高一些?
看着她一副犹豫的模样,谢淇体贴开口询问:“姑娘有可是心存疑虑?”
青杳杳思考了下,还是觉得不问这个问题。只是一只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我是在想……那姑娘知道以后会打死你,你能早说就早说,哪有这么困难,你不能出门还不能写信吗?”
谢淇挑了挑眉毛:“依姑娘所言,当真会‘打死’在下?”
青杳杳一本正经的点头:“本来忽然离开就够伤心了,后来好了,还迟迟不去相认,如果是我。”她捏了捏拳,冷笑道:“那要看看能把理由说成怎么样。”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连一封‘我还活着’的信都不能说。”
谢淇忽然叹了口气:“既如姑娘所言,在下也许该好好思量下,如何能说出让她……称心如意的理由。”
“其实也很简单啦。”青杳杳眨眨眼,又咳嗽一声:“就是不该当不当讲。”
谢淇声音温和,看起来对她的理由很有兴趣,还略微拱手作了一揖:“请姑娘指教。”
这些话,原本对一个男子将极为不妥当,但是看着他的眼睛,青杳杳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只想原原本本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于是,她在没有思考之下,便打了个响指,坚定道:“娶了。”
谢淇:“……”
话语刚落,便是四下无声。
谢淇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然而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却又便的越来越有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解释。
果然,青杳杳认真的看着他,掰着手指分析道:“是真的,因为一般不喜欢你的姑娘不会因为联系不了,就生你很大的气。如果喜欢你了,哪里有比娶她让她开心的。”
谢淇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更盛,轻咳一声,问道:“姑娘的意思是……她亦是愿意结未秦晋之好?”
他说的直白,可是想到自己说的更直白。青杳杳的脸也莫名的红了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最后没悟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尴尬的点点头:“恩,因为这理由生气,□□成是了。”
他忍住不住笑了笑:“那便,承姑娘吉言。”
青杳杳分析完,也开始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看着自己灵力差不多渡好了,也轻呼了一口气,如获大赦一般,提着食盒就想跑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她也顾不得谢淇再说什么,低着头,直接上前推开门离开。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肠子悔断了,委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今天会说了这么多话。
如今脸丢光了,也没什么好挽回了。青杳杳叹息一声,还没再感概什么,忽然看见门后一张复杂的脸,唏嘘道:“师妹,你这是暗示让他娶你吗。”
青杳杳错愕之下,恼的跺脚:“你一天不气我会死吗,会死吗!”
“当然不会。”他笑的理所当然,然后又正色的补了一句:“但是不气你就少了几分乐趣。”
青杳杳冷笑,踹了一脚,然后又推开他直接走了。
韩晏手里正拿了一个棋盘,一边布开,一边道:“你还没和她说?你也看到她现在这样子了,以后我也救不了你……
谢淇摇了摇头,捻了一个黑子落下,复又抬头笑:“不过她也告诉我一个好法子,自是出自她的口,想是将来也能一用。”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需要用的时候。
韩晏抬眼,有些惊讶的问了好几遍:“你要娶她,你真的要娶她?谢天谢地,师妹她居然可以嫁出去,长琴兄快点娶走。”
眼前被称为长琴的谢淇抬手敲下一子,笑意倒也温和:“……此事……却还是需要她愿意。”
沈慕深那个身子本身便是有些问题,只是不知为何,青杳杳的灵力可以极好的缓解他渡魂的痛苦。但终究魂魄排斥,不能极好的利用。沈慕深他师兄只当他是夺舍的妖类,法力也不差,在昆仑全力追击之下,加之他那时又受了伤,不得已又提前渡魂。正巧遇上跑出来的谢淇,虽然如今他已二十有三,但是心智如孩童,魂魄也是契合,一路下来倒也颇为顺利。
加上她的灵力,再过十日。或许便可以出门了。
韩晏敲了敲棋盘,思忖一会,再落了一子:“对了,我叫你长琴没关系吧,你不反对吧。”
太子长琴微微一笑:“自无不可,韩兄随意便是。”
韩晏把棋子扣在手里,忽然抵着额头:“你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与她说?”
太子长琴摇了摇头:“并非我不想,只是渡魂之事。世人终难理解,怕她以后惧我,介时,想必我们约定也无法完成。”
“谁说的。”韩晏敲落棋子,一边看着棋局一边道:“我不是人?”
“呵。韩兄言语举止不似常人,能得友如此,已属幸事一桩。”
韩晏抬起头,目光复杂:“不要这么说……好像断袖似的……我可没这个意思。”
“……”
第七章
虽说起先是给韩晏送糕点,到后来却变成了青杳杳每日去给谢淇疗伤治病。说来,那谢淇一言一行,耐心又温和,言行举止皆让人心生好感。然而青杳杳看着他,恍惚间却莫名的能看见沈慕深的影子来。
但是,又如何可能呢? 毕竟再像也不是她,她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距离沈慕深离开已经过了一个来月,思念每日每刻都不曾遗忘。总是会从一花一草中,恍惚回忆起她曾说过的话。然而仔细想来,自己对她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就如远山上笼罩的雾霭,隐隐绰绰的看不得真切。
今日早起打坐吐纳完毕,便看见绫罗坐在花树下的秋千架上。天气已冷了不少,可是院子里还是盎然的春意,可是她穿的单薄,似乎有心事一般,靠着秋千一端,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青杳杳悄悄绕到她身后,绫罗却没有看见她一般,依旧目光放远。青杳杳忍不住出手轻轻一推,秋千一整晃荡,绫罗这才回过神来:“姑娘?”
青杳杳坐在另一边,偏头看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绫罗抬头看了看天,如今天色尚早,光线又清明安静,可以毫不费劲的看着头顶那片只飘着几片浮云的净蓝苍穹。绫罗声音有些低:“我娘给我相了一门亲事,或许过不久我就要嫁过去了。”
有些惊讶,青杳杳半天都没说话。只是对于这问题,青杳杳安慰不是,询问也不是,或许唯有沉默才算合适。
绫罗对襄墨阳的心,青杳杳原来便有察觉,只是一个做徒弟的,自然不好说话。只是自己这师父却从未真正对什么姑娘留过心,绫罗这番心思,想来或许也只得无疾而终。
青杳杳酝酿了一会,折出一句不那么伤心的话,小心翼翼道:“其实……
她才起了一个头,绫罗忽然就打断她:“姑娘,听说离我们最近那家酒坊出了一种桃花酒,十分香甜,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姑娘今晚能陪我喝一次吗?”
青杳杳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好。”
她不知怎么说话,但是喝酒还是会的。
便是因为这事,青杳杳今日也没有去谢家。不过昨日看来,谢淇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独自在外走动,想来也无大碍,不再需要她渡灵力过去。这么一想,也就放了心,便和绫罗一道去准备了一些下酒的食材。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便坐在屋里开坛饮酒。绫罗如发泄一般,一杯杯的灌下去。
青杳杳瞧着,忽然有些心疼。
绫罗家境并不好,家里如今只有一个母亲。她十二岁开始就出来补贴家用,但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娘,都不曾让她卖身为奴。倒也算是幸运的事情。
如今她娘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想寻一个好人家将她嫁过去,也算的一个依靠。
当然,比起加一个不知根底的人,绫罗如今的难过,最主要的也或许是……君心非我心。
“我知道襄公子并不喜欢我。”
沉默很久的绫罗终于说话了,十分的直白,带了几分自嘲:“我知道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顿了顿有苦恼道:“可是为什么他会给我带花,会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话?”
看着她失措的模样,青杳杳忽然直接逾越的去问一问襄墨阳。
绫罗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酒盏:“姑娘,你说我要不要和他去说……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
青杳杳顿了顿,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有些迷茫起来:“喜欢?怎么样才算是喜欢?”
绫罗看起来有些喝多了,侧撑着额头,声音比往常絮絮叨叨了很多:“喜欢?喜欢就是喜欢啊,看见他开心,看不见难过。怕他知道,时时刻刻的欲盖弥彰。”
青杳杳心一沉。忽然觉得这字字形容怎么都像戳到某一点上,她深吸一口气,掩饰般的灌下一大口酒。
绫罗又补了一刀:“就像姑娘你这样。”顿了顿又问:“姑娘你也喜欢谁吗?是不是那个白衣服的?”
青杳杳一口酒呛住,只胡乱掰着手,却一时没办法开口解释。
绫罗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恩,还是就像你这样子。”
青杳杳脸憋的通红,半天终于缓过气来:“不是的,她是一个姑娘。”
酒的味道喝起来再好,它终究还是酒,喝的多了也会醉。如今放在屋里的喝完了,两人喝多了只觉得闷热的很。干脆抱了几坛子酒,坐到屋顶上去。
此时,天空之上已是星辰遍布,绫罗仰着头去看,看的累了就拿手撑着。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没出息……居然会因为暗恋喝酒。我其实真不想嫁。”
青杳杳拍拍胸口,颇有几分豪言壮志:“那就不嫁了,以后跟着我走。养你!”
绫罗笑出声。
青杳杳把下巴埋在膝盖上,思索片刻,忽然开口:“我那算不算暗恋?”
绫罗想了片刻,才回忆起之前的话,她给她递了一杯酒:“看见她开心吗?”
点头。
“看不见会不开心吗?”
“……之前一直在一起。”
“哦,那有脸红过吗?”
很轻的一声:“……恩”
“是不是疑惑过是不是?”
微弱的近乎听不见:“……嗯”
绫罗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其实你会犹豫是不是喜欢,基本也就是了,不过这有什么,我们那里还要腐女喜欢男男呢,百合有什么不好。”
绫罗这话显然是喝多了讲的,各种词汇没有过滤过,青杳杳傻了半天,只觉得一道天雷轰隆一声对着她砸了下来。直叫她眼前一黑,过了好久,喝了好几杯就稳定了下狂乱不止的心跳。才颤巍巍的摸过去握住她的手,颤抖道:“你愿意不愿意,让我们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没有听见绫罗的回答,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今日不见杳杳,在下有些担心,便寻来此处,然而,却是来的不巧,遇上杳杳与朋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青杳杳茫然的抬起头,看见襄墨阳和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使劲揉了揉眼睛,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然而语气与姿态却是那样熟悉。她眨了眨眼,便道:“慕深?”
太子长琴看着青杳杳像隔了一层雾气迷蒙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青杳杳站起来,茫茫然:“你最近都去哪里了,我都没看见你。”
好像已经忘记了她逝去的现实,青杳杳揉了揉眼睛,眼神好像更加迷茫起来,又问了一句:“你怎么长高了?”
太子长琴目光似乎柔和了许多,揉了她的头发:“抱歉……一直没能告诉你……
边上的绫罗也已经被襄墨阳带了下去,如今房顶上只余下他们两人。夜晚的风颇为阴冷,太子长琴接了自己的外衫罩在青杳杳身上,柔声道:“夜间风凉,你又喝了这么都酒,先回去可好?”
青杳杳抓紧了外套,想了想,却是坚定的摇头。
太子长琴一边整理她的头发,一边柔声询问:“这是为何?”
青杳杳认真道:“回去了你就不见了。”
“……傻姑娘。”他轻笑了下,声音似乎更加低了几分,在夜间显的尤为安静温软:“我好好的在这,怎会不见?”
青杳杳垂下眼睛,喃喃道,像是说给他,又说给自己:“可是你已经死了,去了有灯的地方就会不见的。”
“……”他沉默一会,低头看她,声音似乎隐藏着某种情绪,叹道:“如今容颜尽换,若你醒着,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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