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瞧——瞧前边道上……”
居中大汉抬一望犹未说话青年已抢着道:“道上就是一辆篷车行走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于思大汉道:“篷车?你就只知道这个么?你仔细看一看车上那张灰色篷布——”
青年结结巴巴道:“莫非……莫非是香川……”
话未说完居中大汉急急截口道:“二弟三弟快马加鞭咱们赶上去看个究竟。”
快蹄奔放绝尘三骑奔腾飞驰而去未几已赶上了灰篷马车。于思大汉勒马靠近篷车而行朝车头上赶车人略一抱拳朗声道:“足下请了——”
赶车人马骥望也没望对方三人一眼温吞吞地道:“车上有女眷受不得惊动三位骑马还是远远避开的好。”
于思大汉呆了一呆那青年含笑道:“说老实话咱家师兄弟正是为了一瞻车上女眷而来。”
马骥暴声道:“这是那一门鸟话?”
手中马鞭一挥似乎就要动手。
坐在马骥左侧的赵子原视线扫过青年暗忖:“此人装束看似名门大派口齿怎地如此轻薄?”
青年仍自含笑道:“贵上风华绝代江湖中人均以一瞻贵上风采为荣咱们此番甫目崆峒东来不期在此相遇焉能轻易失之交臂?”
马骥冷然一哼道:“原来是崆峒派的报上名来!”
于思大汉见对方不过是一名赶车之人虽已明知他们来自崆峒言语举动犹自如此脾脱可知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浓眉一皱就要以恶声相反居中大汉悄悄地拉了他的衣袖一下。
居中大汉道:“区区林景迈这是咱家师弟钟壁梅尚林烦请尊驾通报贵上就说……”
马骥不耐道:“你等口口声声贵上贵上的叫可知我家女主人是谁么?”
青年梅尚林道:“香川圣女虽然从去年才开始在江湖上行走区区等却不至于孤陋寡闻到不知贵上大名及贵上所坐的篷车所有特征之地步。”
马骥瞠目大吼道:“什么圣女荡女简直一派胡闹识相的快与我滚开!”
空中的左掌一引直往当先青年梅尚林心口捣去。
他一掌去势有如电射掌风压体欲裂仓中梅尚林出生相封硬接了马骥这一掌。
双掌相击如革击石出“砰”地一响梅尚林上身摇晃胯下座骑马步浮动险些被甩落下地。
于思大汉钟壁沉声道:“贵上纵然不愿让人瞻视也不应出手动粗。”
马骥爱理不理地哼了一声逞回朝篷车稽道:“这干人无故纠缠显然有意冒犯主上请授命属下将其格杀!”
篷车内响起了残肢人阴沉的语声:“马骥你愈来愈大胆了不会婉词打他们走路么?居然一言不合便以拳脚相向像你这样成日惹祸纵令二主人会饶你过去老夫人也得好好惩治你一番了……”
马骥身躯微微一震未敢吭声。
终于那女子慵倦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吧马骥可以把帘门掀开崆峒高人既是满怀盎然兴意而来焉可让人失望——”马骥呐呐道:“但是……但是……”
那女子慵倦的声音道:“怎么?又不听话了么?”
梅尚林脸上兴奋之色毕露无遗不住催促道:“贵上既已慨然应允便烦请足下掀开帘布好教咱们一瞻圣女风采藉之了偿夙愿。”
马骥怒目瞪他一眼伸手握住篷布帘角正要使劲掀起这当口陡闻一道娇脆的声音道:“三位要瞻视圣女风采么?请到后边来!”
诸人霍然一惊笔直声望去但见后方丈许处不知何时已停着一辆灰色篷车赵子原仔细观察那辆篷车觉车身较通常马车犹要大上五尺有奇前后左右都扣着灰色蓬布形状竟与自己现在所乘的一辆毫无二致!
崆峒林景迈等人登时都被惊骇得呆住了手足无措地一会望望近前这辆篷车一会又望望后边那辆篷车愣!
赵子原心里忖道:“那辆篷出现得甚为突兀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更可疑的是两辆车身构造本来颇为奇特但竟会完全一模一样便如出自同一工匠之手不可能是个巧合吧?……”
再次拿目细瞧只见那辆篷车头上坐的赶车人身着黑衫手执马鞭面貌竟有几分酷似马骥!
那辆篷里的娇脆语声又亮了起来:“三位踟蹰什么?要瞻视我家女主人就快点儿过来否则我们走了。”
大景迈等三人只是一个劲儿愣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思大汉钟壁压低嗓子说道:“咱们不如过去瞧瞧也好反正于己无损……”
林景迈点头称可三人纵马绕上。
那赶车人沉声道:“香川圣女就坐在内侧三位请低下头来目光不可斜视三位其中一若稍有不敬之表示后果即不堪设想。”
梅尚林道:“这个咱们省得请掀帘罢——”
赶车人轻轻将帘子掀起一角三人齐然肃容垂下头来鱼贯策马缓缓经车头行过——三骑走过后林景迈在马上恭身一揖道:“圣女中帼奇人才貌双绝今日区区等能一睹芳颜实感荣幸之至容此谢过。”
当下三人拍马前行途经马骥这辆车时赵子原忽然感到一阵古怪的冲动自心底直冒而起。他纵身下车拦住梅尚林低声问道:“敢问阁下可曾瞧见了什么人没有?”
青年梅尚林迟疑了一会始道:“哦你问这个……径篷车时不便抬头直视以免被误会为对圣子不敬此外车中的光线又是黯淡得很依稀我只能瞧见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即连此点自己也不能确定印象可说是模糊恍惚已极。”言罢偕同林钟二人纵马走远了。
赵子原问不出个所以然私心未免有些失望此刻那酷似马骥赶车人扬起马鞭篷车如脱弦之矢越而去。
赵子原步回马骥的座旁马骥寒声道:“小子你和那姓梅的交头接耳敢有……”
突听车内那女子慵倦的声音道:“马骥策马!快追上前面那辆车!”
马骥双手一拉僵辔马嘶车动绝尘疾奔出去。
两辆篷车一前一后在道上飞驰尘埃弥漫半空走了一个响时前方那辆篷车渐渐转入左方另一条岔路。马骥高声道:“那车子转入岔道去了。”
残肢人声音道:“快追——”
马骥调转马头亦自转入岔道那道路蜿蜒向西愈行俞是荒凉约摸走了数十丈远又分出数条岔路马骥稍事犹豫始策马西行然而业已失去那辆篷车的踪影——马骥废然驻马道:“大道多歧岔路之外又有岔路属下追丢了。”
篷车内那女子怒道:“没有用的东西!”
马骥面上泛起愧作之色闷声无语。
篷车内那女子忽然厉声道:“马骥你竟敢行使诡计么?”
马骥又惊又诧道:“属……属下不明主上之意?……”
车内那女子语声严厉如故:“绿屋中有马车凡五十余辆而这辆车身较长的灰篷马车乃是新近才制成不久此番出门你却单单选中了这一辆驾御巧得很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正与这辆一模一样哼哼你还不从实道出其中缘由么?”
马骥期艾道:“不关……不关属下之事完全是……是大主人的意思……”
车内那女子及残肢时“噫”了一声道:“大主人的意思?”
马骥道:“即便马车的型式与车上的灰色篷布亦都是大主人亲自设计吩咐工匠所造他并且特别关照属下载二主人出门时必须驾御这一辆灰篷马车……”
那女子道:“万老你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残肢人沉声道:“若然马骥没有说谎事情就颇有斟酌的余地了大主人行径古怪用意固教人难以猜测但他居然事先未向你讲明这倒奇了。”
语气一顿复道:“香川圣女出现江湖犹未及一载却已名传遐武林中人人对其是既敬且畏到底……”
言犹未迄陡闻马骥脱口道:“三主人后面十余丈处好像有一人一骑在跟踪我们。”
残肢人淡淡道:“早知道了那人是从大荔镇客栈一路跟踪来的你索性停下马车让她自己靠上来——”
赵子原心念微动暗想:“从大荔镇一路跟踪之人难不成是曾在客栈惊鸿一现的甄陵青甄姑娘……”
回目远眺远方道上黑点攒动渐渐那人来得近了不是甄陵青是谁?敢情甄陵青见前面篷车突然停下来心知自己行藏已露当下只有硬着头皮摧马上来。
赵子原先朝甄陵青打个招呼道:“甄姑娘别来无恙?”
甄陵青斜脱了他一眼哼了一哼却未理会于他赵子原讨了一场没趣讪讪呆坐一旁。
甄陵青迂向马骥道:“令主人可在车里?”
篷车内响起了残肢人呵呵的笑声:“甄大小姐何必明知故问?你纵马奔驰了老远的路着实也够辛苦了要不要进篷车里避避太阳?”
甄陵青道:“谢了不瞒前辈小女子此来系有一事相商——”
残肢人道:“嘿嘿甄大小姐马不停蹄追踪咱们自然是有事的你说吧。”甄陵青视线瞟过木坐的赵子原欲言又止。
残肢人复道:“老夫代你说了罢你是为赵姓娃儿而来是也不是?”
甄陵青踟蹰一下道:“前辈明察小女子此来乃受家父之命要求前辈将赵子原释还……”
赵子原心头震一大震暗道甄陵青怎地突如其来这一手?她爹爹向残肢人要求释还自己的用意何在?如果残肢人真的答应于她则自己所费的一番心血欲随残肢人到水泊绿屋一探的努力岂非白费?一念及此不觉暗暗希望残肢人会拒绝这个要求。
残肢道:“不行令尊不是业已将赵姓娃儿送与老夫为仆了当日若非老夫代其求情那娃儿的鲜血早已涂上令尊的剑尖了。”
甄陵青蹑暖道:“据称前辈在绿屋不乏奴仆可供差遣缘何定要区区一个少年?”
残肢人道:“姓赵的娃儿自有与众不同之处焉能与其他奴仆同日而语?”甄陵青道:“只是——只是赵子原眼下对家父的关系委实重大得紧所以家父才会出尔反尔提出释其回堡的要求。”
残肢人讶道:“关系重大?说来听听看。”
甄陵青移马向篷车近侧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赵子原因为坐在车头加之甄陵青语音相当低沉模糊故而连一字也未曾听清。
但闻残肢人连声低晤未了甄陵青直起身子高声道:“然则前辈可答应了?”
残肢人并未立即回答似乎在考虑应作何决定忽闻车内那神秘女子道:“事情果然非比寻常依我瞧你就答应甄定远这个请求算了。”赵子原心中急忙道:“小可既蒙老爷收为仆佣自不愿离老爷左右而他去……”
甄陵青气得脸上青叱道:“小贼你少插嘴要放要留你自己作得了主么?”
赵子原又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虽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放弃随残肢人到水泊绿屋一探的机会却也不便再行多说。
残肢人终于下了决定:“也罢老夫就将赵姓娃儿借与令尊一段时日就以一月定为限期吧一月之后须得将娃儿还与老夫。”
赵子原闭目暗道一声“完了”忍不住复道:“小可乃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并非物事岂能任人在三言两语中便行借来传去……”
残肢人慢条斯理道:“甄大小姐说得非常之对娃儿你并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换句话说你的命运注定须由别人替你安排是以你还是安份一些闭嘴为妙。”
说到此地篷布一动中年仆人天风探出半个身子他的手心上横摊着三粒绿色药丸迳自递与甄陵青。
天风道:“这三颗药丸是马兰毒的解药老爷吩咐把它交给姑娘每十天让姓赵的小子服用一粒到了三十天期届满后便送他到陕南师滩来咱们将会有艘船等在那里接姓赵的小子回到水泊绿屋。”
赵子原听到后面之言内心又涌起了一线希望心想现在立即就去水泊绿屋和一个月后去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时间上有先后而已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遂坦然向车内的残肢人等告别随着甄陵青马后徒步离去。
待得两人走远了天风才道:“甄丫头若衔其父之命而来何不在大荔镇客栈时就对老爷言明偏要躲躲藏藏跟踪咱们一段长路直到行藏败露方始现身老爷难道没有想到此中可能有诈么?……”
残肢人阴笑道:“嘿嘿老夫怎么会没有想到你知道赵姓娃儿体内的马兰之毒业已解去了么?”
天风错愕道:“怎地?那小子曾服下马兰毒系千真万确之事……”
残肢人打断道:“他确曾服下马兰毒丸但不知如何又被他解去了老夫只一瞧他脸上的黑点褪去心底便已明白可笑那娃儿犹以为老夫不知此事我也正要他产生这个错觉。”
语声一顿续道:“既然他已解去了体内的毒素还甘心忍受折磨欲随同老夫回水泊绿屋足证其心怀叵测老夫故意应允甄丫头借去那娃儿一个月然后再利用一个月期间好好在水泊绿屋布置一番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嘿嘿……天风道:“老爷要布置什么?”
残肢人不答良久始道:“女蜗你认为如何?”
显然此言系对车内那神秘女子而说只听那慵倦的女子声音道:“做都做了你何用征求我的意见?唉!篷车里太闷暗了我是多么希望见到阳光啊?……”
一只象牙般洁白的玉臂徐徐自帘角伸将出来篷帘无风自动徐徐露出了一张披散着长幽灵似的苍白脸庞!
那张只有恶梦中才能泛现的幽灵似的面孔一出现周遭竟似起了一阵令人栗惊的寒冷忽然一张白色手帕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那张篷帘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残肢人的声音:“马骥快马兼程赶回绿屋去。”
马骥一扬手中长鞭马儿嘶腾一声篷车飞似地向西方驰去……”
篷车去远道旁树林中悉卒声起倏地连袂跃出了三人赫然是那崆峒派的三个师兄弟。
青年梅尚林望着远方滚滚的尘头道:“二师弟你瞧清楚了?”
钟壁吸了一口气道:“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么?我……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
他视线扫过篷车方才停处见掉在尘埃上的那张白色绢帕惑道:“这张绢帕是车上掉下来的她怎会如许疏忽大意?”
钟壁展视绢帕低呼道:“瞧!手帕上还绣着有字呢……十月霜花满路飞披香帕绢赠死者”
话犹未了五指陡然一松手帕随风飘去。
霎时他两额汗珠滚滚而落口中气吁淋淋双手不住在脸前撕抓血肉狼藉胸衣寸寸而裂。
林景迈须皆张厉吼道:“二弟你——”
钟壁口中出一声怪呼往前直冲数步扑面倒地。
一阵风吹过灰烟似的霜花漫空悉索飞扬落地后溶成点点晶莹水珠将一条荒凉的长路都给染白了。
林景迈、梅尚林师兄弟二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吓得愣住了眼睁睁望着钟壁离奇暴毙一时竟为之惊惶无措。
林景迈目眦欲裂向着倒在地上的钟壁狂呼道:“二弟二弟你是怎么啦?”
而钟壁却再也永远不能回答这话了此刻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珠暴突口角不住流着口沫显然已经气绝。
梅尚林黯然摇道:“二师哥他——他完了!……”
第二十章 祸从天降
林景迈目光呆滞喃喃道:“完了?……二弟年纪轻轻是咱们这一辈中最具天赋的剑手将来光大崆峒一门就完全寄望在他身上想不到就这样完了……回去后我如何对掌门师父交待?……”
梅尚林俯道:“小弟一时好奇拉大哥二哥藏身入林偷窥篷车内那神秘女子不想竟惹来一场横祸。”林景迈道:“三弟你也甭自责了瞧瞧二弟到底有救没救才是正经。”
梅尚林点点头哈腰下去伸手欲摸探钟壁胸口突闻一道冷冷的声音亮起:“死人摸不得!”
梅尚林霍然一惊下意识缩手回来回身循声望去只见身后寻丈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人——那人装束甚是奇特身上自至足都被白袍裹住连头上也用一张白中兜着仅剩得一对冷电般的眸子露在外头在阳光照映之下就像冰雪霜花一样地晶莹雪白!
林、梅二人齐地一凛暗道此人欺身来到近处居然点息全无虽说自己在哀痛欲绝中亦不可能懵然毫不知觉来者轻功真是不可想象了。
梅尚林脱口道:“你你是——”
白袍人低声道:“老夫司马道元。”
林景迈与梅尚林彼此对望一眼膛目不能作声半晌他俩才稍稍恢复过意识林景迈呐道:“林某风闻江湖传言……”白袍人轻咳一声接口道:“传言老夫早于二十年前举家被职业剑手谢金印杀害于翠湖画舫上是吧!但老夫目下不就好生生立在这里么?”
语声微顿复道:“传言往往有虚并非尽可轻信此即一端。”
梅尚林期期艾艾道:“足下白中罩头咱们怎知足下就是司马道无?”
白袍人“司马道元”默然猛地一抖手“呛郎”一声脆响腰间剑子已到了他的手中。他临风一抖剑身立见光涌霞生仿佛有千百支利剑同时破空刺出然后又是一道虎虎的低沉声音从剑圈里了出来严然有若大雨欲来又呜呜一如风雷之将临……林景迈冲口呼道:“风起云涌?司马剑门的起手式!”
才说了这么一句倏觉一阵潜力从“司马道元”手持的剑上逼至虽在丈许之外依旧感到呼吸受阻立足不稳。
“司马道元”迅即收剑入匣道:“这一出剑总比老夫说上千句百句犹要有用多了。”
梅尚林道:“就算足下真是司马道元罢缘何适才却要出声阻止梅某手触敝二师兄?”
“司马道元”沉声道:“死者全身是毒你一摸触不打紧老失只怕崆峒三剑自此又会少掉了一个!”
梅尚林浑身一颤视线落到横陈地上的钟壁尸身但见他脸色青肌肤泛成紫黑之色果是身中剧毒的征候!
林景迈惑声道:“足下怎知在下二弟是中毒而亡?”
“司马道元”道:“令二弟不是手触过篷车中那女子遗留下来的绢帕么?就是那条绢帕……”
言犹未讫梅尚林已自急急截口道:“对了毛病必然出在那条绢帕上面现在它又到哪里去了?”林景迈道:“为兄方才未曾加以留意许或被风吹走了。”
“司马道元”道:“罗帕在老夫这里!”
他缓缓将左手摊开手心上赫然横置着一方白色绢帕。
梅尚林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你说在下二师兄是因为摸过绢帕绢帕上剧毒侵入肌肤而死然而足下将绢帕握在手中却安好无事该要如何解释?”
“司马道元”道:“你没见到老夫手上带着薄皮手套么?哼当真愚不可及。”
梅尚林凝目一望果见“司马道元”双手均已套着肉黄铯薄皮手套因色泽与肌肤相仿非留心观看不能察觉。
“司马道元”依着手帕上绣字念道:“十月霜花满路飞披香绢帕赠死者……嘿她早就预料到拾起这条绢帕的人必死无疑了。”
林景迈愕道:“足下口中所提到的她便是坐在篷车里的神秘女子?”
“司马道元”没好气地道:“不是她还有谁?”
林景迈道:“那么刻前所生的一切经过足下都瞧见了?”
“司马道元”颔道:“水泊绿屋主儿从篷车内露面时立刻察觉出尔等躲在暗处偷窥逐故意留下染有剧毒的手帕欲一举毒毙你们三人……”
林景迈不道:“在下师兄弟与其素无仇恨何以她必欲置咱们三人于死地而后己?”
“司马道元”道:“你们都窥见了那女子的面孔在她的心目中那简直是死有余辜了。”
霎时林景迈及梅尚林额上冷汗涔涔而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他俩谁也不敢相信为了这点小事就吃人以毒计暗算几至性命莫保。
“司马道元”续道:“在她的算计之中以为只要你们手触到尸身必然一个接着一个倒地而亡孰料会有老夫出来揭破她的毒讨……”
说到此地突然路旁林中传来一阵阴森的呼号:“崆峒高弟走向鬼门!……崆峒高弟走向鬼门!……”
林、梅二人齐然一惊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那阴森的号声如;比“崆峒高弟走向鬼门!……”
号声中密林劲风激荡五条人影连袂射起在半空各分左右平列散开相继落在道中。
诸人定睛一望只见来人头上俱都扎着一条绿中衬着一身短打个个长得尖嘴缩腮脸上露出森森煞气。
为一名魁梧汉子冲着林景迈喊道:“人抬人水抬船崆峒三剑抬阎王!”
林、梅二人见对方来势威猛不由自主露出惊惶之色只有“司马道元”仍然不动声色甚至连瞧都不瞧他们一眼。
林景迈勉强捺住一颗忐忑不安之心朝五人一抱拳道:“五位壮士请了。”
那五名短打汉子冷冷一哼却没有人还礼回话顷忽五人蓦然又纵身分为左二右三向旁跃开。
那五人甫行跃开林丛枝叶一分一排三个绿衫人缓步走将出来他们行在道上每一落足地面便微微震动那份内力之强着实已到令人咋舌的地步了——此刻道上一总立有十余人之伙却是乌雀无声连空气俱已凝固了一般。
梅尚林先忍耐不住道:“尔等此来。为的便是要取咱家师兄弟性命吗?”
前后掠出的八人闭紧嘴巴闷声不响面上亦无表情生似没有听见他的言语有顷“司马道元”开言道:“八位说话啊不说话是不行的。”
居中一名绿衣人双眉一挑斜脱着白衣人道:“阁下是崆峒派的人么?”
“司马道元”道:“老夫像是崆峒派出来的么?老夫还不知崆峒有什么出名的人物哩。”
他口气之大使得那八名绿衣人一时间膛目结舌。一时林景迈与梅尚林也听得呆了。
那居中绿衣人道:“那么地上死者为何人?”
林景迈心中恚怒但他天性稳重不欲多生是非忍气答道:“死者乃在下在师弟。”
那绿衣人皱一皱眉道:“看来有人先咱们而下此煞手了……”
那绿衣人又端详了尸身好一忽始偏朝右边另一个剽悍绿衣汉子道:“看死者模样像是中毒而亡你有何高见?”
那剽悍汉子道:“中毒就中毒吧既已死去一人省得咱们多费一番手脚。”
言下足步一勾将尸体踢起紧接着挥出一掌“膨”一响掌心击中钟壁冰冷的胸口尸体飞出老远落地。林、梅二人目睹对方凌辱死者怒极大叫道:“你敢——”
才迸口叫出这两个字倏见那剽汉子惨叫一声往前直冲“咕咚”倒在道上!
诸人立即凑过脸去在日晖泻照下可以瞧得出他脸上笼罩着一层死气鼻息全无显然业已气绝毙命!
渐渐那剽悍汉子肌肤泛起一点一点青黑之色死状与钟壁毫无两样。
梅尚林透了一口寒气道:“好厉害的毒素!”
绿衣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那具失去生命的躯体自外表观去瞧不出他对同伴的死有何反应变化。
须臾他仰起来向林景迈道:“我们奉命到此取你等性命还未动手就不明不白先自折损一人你一定在心底暗暗窃笑吧?”
林景迈道:“林某哀戚二弟之亡都犹不及哪有心绪顾到此等小节。”
那绿衣人冷冷道:“令二弟身死有你们两个同门为他悲戚不知你俩死了又有谁会来洒泪一哭?”
口气甚是冷漠无情虽只淡淡一言两语却马上使得周遭气氛变得紧张阴沉起来——林景迈并非未见过世面之辈哪会听不出其中含意他寻思一下便知今日之局绝难善了当下道:“反正咱等己抱有必死之心足下尽管动手罢但在动手之前林某有一事相询——”
那绿衣人道:“你问不过问完事情之后纵然得释心中疑团也是死路一条这又有何分别?依我瞧你还是不问也罢。”
林景迈道:“问当然要问的至于死路生路林某只有顺着老天爷的安排去走——”
他回答得如此磊落一旁的“司马道无”不觉暗赞了一声。
林景迈复道:“足下可不可以明告何以欲做此赶尽杀绝的冷酷行为?”
那绿衣人略一沉吟道:“适才你们崆峒师弟三人曾瞧到篷车里香川圣女的面容话至中途他身后一名魁梧汉子突然插嘴道:“时刻无多咱们尽将他俩解决便了何须多费唇舌解释此事在此穷泡磨菇?”此言一出其余五人登时蠢蠢欲动个个露出凌厉杀机举步朝林景迈及梅尚林环抄迫近。
林景迈敞声喝道:“且慢!”
那魁梧汉子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林景迈道:“林某师兄弟不过素仰香川圣女风华绝代是以才动了一瞻圣女风采之念而且武林中见过她容貌的大有人在岂有……”
魁梧汉子不耐打断道:“废话连篇!你可知咱们八人一路远远跟随在香川圣女所坐的篷车后头遇有瞧见圣女容貌之人咱们继后就将他送上西大极乐这一路下来在咱们手底下获得生的少说也有数十人之伙了!”
语歇复行迈步逼前林景迈及梅尚林情知这一战在所不免遂相继解下腰间佩剑凝神以待。
那绿衣人右手有意无意当胸举起五指搭在左腕之上掌势移动间隐隐罩住梅尚林前胸、双肋、喉头十二处岤道。
梅尚林骇然一呼在他的经历中从未有过一个照面就被敌人罩住岤道何况自己长剑犹未出手。虽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致为敌所乘但那绿衣人武功之诡异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双目四转竟找不到一丝一毫空隙得以出剑反击似乎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霎时他面色由灰而白呆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林景迈敢情瞧出他情状有异低声问道:“三弟你怎么啦?”
他去不知梅尚林已处于生死一线之间只要那绿衣人动一动指头来不及应付便得暴死当场。
忽然那许久未曾开口的“司马道元”一晃身掠到对峙的双方中间面对着绿衣人。
“司马道元”慢条斯理地道:“老夫曾闻江湖人言香川圣女非特风华绝代抑且心地皎洁一如清风雾月尔等却紧随在她后面辣手杀人岂不有违慈悲本旨?”
那绿衣人斜睨了他一眼道:“尊驾既非崆峒派人便请快快避开兔惹是非。”
“司马道元”淡笑道:“老夫一生所惹的是非也大多了自学剑伊始便无法摆脱武林中的是非恩怨又哪里在乎这场麻烦事儿。”
绿衣人沉声道:“如此道来尊驾是要把这趟浑水搅得更浑了!”
“司马道元”默然半晌道:“这样吧你先回答老夫一问如果能令老夫满意我就撒手不管你认为如何?”
绿衣人身侧的魁梧大汉怒叫道:“你是什么东西?咱们得看着你的脸色行事么?……”
话未说完视线无意触到“司马道元”那宛似鹰隼般的凌厉目光突地无端打了个寒噤再也说不下去。
那绿衣人眼珠一转道:“也好咱家答应你了。”
此言显得十分低声下气他左右六个同伴立刻露出讶然之容猜不出绿衣人缘何示弱于对方以至于斯?“司马道元”一字一语道:“你等八人可是水泊绿屋所派遣出来的爪牙?”
那“爪牙”称呼甚不中听但他所强调的乃是句中的“水泊绿屋”四字所以尚不致导致强烈的反应。
绿衣人神色一变旋即恢复正常道:“此话问得可笑之极咱们与水泊绿屋连半天云也沾不到一点边尊驾凭什么捕风捉影硬指……‘司马道元”打断道:“然则你也知道水泊绿屋这个地方了?”
他言词犀利使人连琢磨考虑的余地都没有绿衣人顿时露出凛惕之意愣了一愣始道:“我说过我知道么?”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支吾其词答覆得并不好看来这桩事老夫不能袖手不管了。”
绿衣人道:“你待如何管法?”“司马道元”道:“简单得很只要有老夫在崆峒二剑便不许让尔等随便给宰了!”
绿衣人勃然怒道:“你若嫌命长就试着管一管看吧!”
“司马道元”但笑不语似乎未将绿衣人恫吓之词放在心上。
林景迈轻咳一声道:“足下盛意可感今日之事林某师兄弟二人已足够打理想不致于如足下所说让人随便就给宰了足下请自走……”
“司马道无”摆摆手阻止林景迈续说下去。
他转朝绿衣人道:“方才老夫冷眼旁观见你一举手之间立刻施用‘九转拂岤’手法遥罩敌手大岤迫使对方不及还手功力之高足可挤人一等高手之林而毫无逊色像你这等人物尚且为人所用老夫很为你可惜。”
绿衣人一哂道:“你若寒了老子那就夹着尾巴……”
下面“滚蛋”二字犹未出口陡然眼前一亮一道寒森森的白光飞起“司马道元”剑子已自出匣——绿衣人道:“准备动剑了么?”
“司马道元”手指轻轻抚弄着剑身道:“老夫封剑二十年岂能在一些魍魉蠢身上破誓了。”
绿衣人道:“但是你分明已亮出剑子犹说封剑……”
“司马道元”截口道:“所谓封剑便是誓言能能剑子杀人的意思老夫虽然亮出长剑并没有打算在剑身涂上你们七人的鲜血。”
绿衣人一怔旋会意道:“然则你凭一支剑子就想将咱们吓走?”
“司马道元”冷冷道:“你以为老夫办不到么?”
绿衣人突地仰天暴笑起来回向其余六人道:“你们都听到了没有?这位大剑客不敢真枪实刀动手仅凭一支剑子摆在手上做做幌子便想将咱们唬走?哈哈;天下可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
他笑产前俯后仰险些连眼泪鼻涕都笑了出来。
那魁梧汉子嗤之以鼻道:“如果咱们一遇上敌人亮出长剑就吓得拍马走路那咱哥儿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另一名大汉道:“这人也许是狂病了说不定还是个失心疯子。”
一旁的崆峒门人林景迈和梅尚林也觉“司马道元”吹嘘得太过了心想他或许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等荒诞不经之言。
“司马道无”冷冷一哼哼声里隐隐露出无比森冷的味道霎时道上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时日正中天。
“司马道无”手指拂弄着剑柄上的穗丝缓缓推出长剑——他长剑推出之势极为徐缓绝无任何出奇之处猛闻“呜”地一声怪响扬起剑啸之声呼呼不绝寒光霍霍绕体而生。
对面七人陡然同时感到一股凌厉无比的“杀气”自对方剑身上透出迅即陈逼而至——那股奇异的“杀气”来得突兀无比绿衣人与同伴虽则立在十步之外却都隐隐感到有如面对死神随时对方都可出剑轻而易举击毙自己!
此刻那七人包括绿衣人在内心中不约而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自己已完全丧失抵抗能力只有听人予宰予割——推究起来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似乎就因那难以言喻的“杀气”而生!
旁立的林景迈不知不觉已是冷汗遍体而流暗忖:“这自称司马道元之人一出剑就带着如此逼人的‘杀气’使敌手在剑身所透出的‘杀气’下斗志丧失无遗据我所知天下使剑者能达到此等地步的只有少数二三人而已难道他是……”
忖思至此他再也不敢往下追想下去。
七人陡然之间面目失色豆大的汗诛不住自两颊滚落。良久绿衣人才猛然惊醒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你——尔是夫踪已达二十年的职业剑手……谢……金……印……”
刹时一众高手有若被一把巨锤狠狠地敲了一记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了。
诸人眼中都露出警戒的神色连崆峒二剑亦不例外他们心底禁不住在咀嚼着那带点传奇性质、而又令人心寒恐怖的名字。
梅尚林心中喃喃道:“谢金印……职业剑手谢金印竟然又神秘地出现了难道武林中又要成为一片腥风血雨么?……”
只听“司马道元”淡淡一笑道:“朋友你瞧走眼了。”
此言不啻否认他是绿衣人口中所称的谢金印不知如何林景迈与梅尚林一听他否认之语内心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绿衣人一语不面色出奇的凝重终于他一挥臂借同其余六人转身如飞走远了!
待得七人身形沓然不见林景迈方始长长透出一口大气他徐徐回转身子突然又现了一桩怪事——只见在他身后那还有“司马道元”的影子在?那“司马道元”竟在顾盼之间在他们眼下消失了!
崆峒二剑相顾骇然过了半晌林景迈才嗫嗫道:“三弟你瞧见那‘司马道元’走没有?”
梅尚林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道:“世上竟有这等轻功……世上竟有这等剑手?……”
林景迈余悸犹存道:“那人果然仅凭一剑在手立将不可一世的七个大汉吓走若非谢金印重出又有谁能够办到?”
梅尚林道:“但是他方才不是否认过他是谢金印了?还有刻前他所使的司马剑门起手式——‘风起云涌’也是一丝不假的啊总不会说他又是‘谢金印’又是‘司马道元’吧!……”林景迈苦笑道:“愚兄也愈想愈觉紊乱了拿今晨咱们所经历之事而言又有哪一件不是煞费人猜疑那两辆篷车的主人尤其是个谜!”
梅尚林道:“两辆篷车里所坐的神秘女人咱们都看见了其中一辆的女主人必是香川圣女另一辆所坐的那个脸色苍白幽灵一般?br />免费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