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冷静下来。
天风喝道:
“小子与我跪下!”
他手执铁器趋近赵子原身侧戳指疾点他的肩井岤赵子原不欲闪避当下感到双腿一软竟至跪倒地上。
天风面上浮起森森的杀气从刑具中拍出一支金光闪烁的薄细金圈两头弯接恰好将赵子原双手牢牢扣住他用其余二片铁板自两边穿过金圈弹簧一紧便如一只巨型铁锁一般把赵子原胸背紧紧夹住——
赵子原立时感到十分痛楚难禁即连呼吸都不得舒畅。
天风唇角牵动露出残忍满足的一笑徐徐转身向躺在床上的残肢人躬身一揖高声说道:“下仆开始施刑了——”
残肢人冷森森道:“魂游太虚万劫轮回!”
天风又毕恭毕敬的哈了个腰双手一抽一抖弹簧金圈立刻飞快回转起来一时只见簧丝重重叠叠形成嗡嗡一片那簧丝每转一圈夹在赵子原胸背的铁板便自压紧一分。
赵子原只觉胸膛有似被压上一块千斤之石肋骨就在迸裂压断窒息而不能透气的肺部有一种抑遏不住的难过。
天风狞声道:
“你把牙关咬紧了好受的还在后头。”
手上一使劲金光灿然的薄细簧丝疾转丛圈铁片一分一分地夹紧赵子原惨叫一声仰咯出一口鲜血竟自昏厥过去。
残肢人道:
“停止!天风你下手要有分寸老夫好不容易收了一个年轻仆人可不许让你活生生整死。”
天风唯诺迎面泼了赵子原一头凉水赵子原悠悠醒来张眼触及天风那唇角所挂的残酷笑容与残肢人冷森的面容正待破口大骂可是身上岤道被点一句话也说出不口。
此刻他胸臆充满了恚恨怒火心想使用这种世上少有的毒刑任何人性未泯之人都会觉得太过残忍但水泊绿屋这残肢人却动辄施诸于人而他的仆人天风虽则亦领略过毒刑滋味自己施刑时简直又像一个报复虐待狂者生似非将赵子原折磨至一佛涅粱不休。
只听天风咒道:“蹩脚的家伙!”接着又开始转动簧丝赵子原只觉一阵剧痛攻心腹中一口浊血涌了上来再度昏迷过去。
天风哼了一哼用冷水把赵子原弄醒铁锁一夹赵子原胸前衣袂登时应势裂开露出皮肉天风连眼皮也不霎动一下握持刑具的手臂暗暗一加劲簧丝又连转数圈赵子原胸背已是紫痕累累伤口淌出血丝他间而出乏力无声的呻吟和残肢人时断时续的阴笑使室中洋溢着一片森冷惨酷的气氛。
那“轮回锁”是武林有数的秘传毒刑之一此种刑具的特色乃是专用以对付武林高手而且武功越高者所吃的苦头越大赵子原的武功虽然并不如何出色但在天风蓄意的折磨下着实也尝够了诸般苦楚。
将近一个晌时下来赵子原已是数度昏厥全身脱力倒在地上。
残肢人道:
“够了天风你把刑具移开。”
天风遵嘱弄开刑具只见赵子原四肢软瘫面若金纸竟似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
天风慌道:
“这小子蹩脚得很恐怕有性命之忧……”
残肢人恚道:
“早就关照你下手不可太重如今姓赵的娃儿若是无救少不得要你到黄泉路上陪他作伴!”
天风全力施为直忙得汗流如雨过了一个时辰赵子原面色渐转红酡鼻息渐粗。他继续运力催气直到赵子原醒转始嘘了一口气放开手来。
赵子原一启眼天风那狰狞的面容正映人他的眼帘他猛然一冲掌往天风心口直击而出一
这下事起突然天风万万料不到赵子原乍一醒来就会立刻出掌难匆遽间身躯一偏但闻“蓬”一响掌缘自他腰侧扫过。
他虽然避开赵子原掌击之势但临危闪避情状却是十分狼狈。
天风厉声道:
“姓赵的小子你不要命了么?”
赵子原身上所受刑伤过重虽然天风运气疗治仍未完全复原此刻使劲出掌已感到力不从心掌上劲犹及不上平日的五成功力不禁大为吃惊是以眼下他纵然盛怒当头却也不敢再贸然出掌。
天风冷笑道:
“敢情轮回锁还没有令你过足瘾头你想再尝尝其他刑具的滋味是么?”
赵子原渐次冷静下来缓缓说道:
“我不过只要试试自己在负伤之下功力究竟削弱了多少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天风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一时寻不出适当的话来反驳。
残肢人桀桀笑道:“娃儿你口风转得真快足见心智高人一等。”
赵子原道:
“老爷言下意所何指小可不懂。”
残肢人哂道:
“少在老夫面前装作了适才你醒来之际定然满腔愤怨恨不得立毙天风与老夫于掌下由是才会莽撞动手过后你理智恢复权衡利害之下便想以一句话轻描淡写搪塞过去老夫猜得对吧?”
赵子原心子重重一震暗忖:“这残肢怪人可谓老j巨猾之极居然一语揭破我的心意。”残肢人复道
“可是老夫倒不在乎总得教你心服口服死心塌地做老夫的仆人现在你就去打一盆水来为老夫抹身。”
赵子原暗自皱眉久久不曾移动足步。
天风横身上前道:
“小子你要装聋作哑不成?还不快去!”
喝骂里手臂一扬打了赵子原一个巴掌。
赵子原怒目瞪了天风一眼竭力使自己隐忍下来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提起水桶无言走了。走出房门时他隐隐见残肢人在对天风教训道;
“这小子深沉可怕得很天风你莫要逼他过甚了当心他……”
下面的话便无法听得清楚赵子原快步走到后院井旁俯低望水井中倒映的影像脸上猛然浮起了一阵古怪的笑容。
他默默向自己呼道:
“果真我是那么深沉可怕那么任残肢人主仆俩如何作贱侮辱于我都没有隐忍不下的道理赵子原啊赵子原为了往年那段公案你就吃吃苦头做做下贱的工作又有何妨?”
就在他喃喃自语的当儿井底如镜的水面蓦然映出了一条纤小妍丽的女人情影赵子原触目一瞥随之脱口惊噫出声!
他这一出声低呼井中水面的女子影子马上消失了!
赵子原霍地回过身子只见身后空空荡荡的哪还有人影在
揉揉眼睛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井底映出的那女子熟捻的面庞他自知绝不致于看错可怪的是对方一晃又杳然不见了。
赵子原压低嗓子呼道:
“甄姑娘?是你么?”
黑暗中没有任何回应。
赵子原又继续低呼了几声却始终未见对方现身他环目往周遭仔细察看一下现井旁一棵大树微微晃动月光从密茂的枝叶隙缝中穿了下来依稀映照出一条纤细的黑影——
他心里忖道:
“甄陵青姑娘必是藏身在那棵大树上了奇怪她怎么离开太昭堡来到此地?难道为的是跟踪我而来么?”
若然答案是肯定的则甄陵青为什么要跟踪他?是否受了她父亲甄定远之命而为?此举又有什么用意?赵子原盘思了一会决定暂时不予指破以静观甄陵青的下一步行动。
他故意高声自语道:
“许是我心神不定以致将井中自己的影子看错了真是庸人自扰……”
边说边自井底打了满满一桶水步回客房去了。
残肢人见赵子原提水回来劈口问道:
“叫你提一桶水便去了如是之久到底生了什么事?”
赵子原摇头道:
“小可道路不熟摸不着水井的所在是以耽误了一些时候老爷多耽待则个。”
残肢人哼一声道:
“快拿手中沾水为老夫揩身老夫要就寝了。”
赵子原依言用手中将床上那团肉球洗了又揩揩了又洗他乍一接触到残肢人那血肉模糊累疬肉疣不知如何便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但他仍竭力不使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心里暗想:
“喂食卸装洗身……从太昭堡一路到此我总算受够了拆磨这残肢人倒是难以服侍得紧此刻也许甄陵青姑娘就躲在房偷窥我做此低贱的差使不审她会有怎样一个想法?”
好不容易把肉球抹洗干净方待提水出去倒掉那天风在一旁喊道;
“小子慢着顺便将大爷这双脚洗一洗——”
他迳自脱去了长靴弗管赵子原有何反应便把那对臭脚丫子递到赵子原的面前来——
赵子原平心静气地道:“不行。”
天风听他答得斩钉截铁不觉愣了一愣他沉下脸色道:
“小子你再说一次。”
赵子原道:
“我说不行你四肢并未残废要洗就得自己动手。”
天风厉声道:
“听着大爷命令你立刻洗净我的双脚否则你莫要懊侮不及……”
说话间脚部往水桶里一伸一放“扑通”一响桶里的水珠四下飞溅适巧喷到赵子原的面孔上!
赵子原举袖揩去脸上的水珠怒目直盯住天风一霎那间他的老谋深算及冷静自恃悉数消失了全身热血急促地涌了上来他下意识抓起水桶将一整桶水往天风身上泼去。
天风未防对方会来如此一着只一错愕间冷水业已倾桶而降自头至脚被浇得湿淋淋的直似一只落汤之鸡。
他暴跳如雷道:
“小子你——你找死!”
盛怒之下双掌齐飞迅疾无伦地朝赵子原拿抓而至。
赵子原出手硬架一掌顿感对方掌风旋卷掌力山涌自家伤势未愈内力打了一半折扣这一硬拼显出力不从心之细为对方一连几记杀手迫退数步身形颠跪不稳。
而残肢人只是静静躺在床上既未出声喝止亦未见有何动作似乎就等旁观赵于原如何应付此一局面?
天风见主人寂然不语无异默示纵容自己放手而为他顾忌既去恶念陡生冷笑道:
“姓赵的你自致于祸大爷可不能轻易与你甘休了。”
抬手迎面劈去劲风涌卷声势极是惊人。
赵子原暗叹道:“罢了罢了。”他纵身避过天风一掌飞鱼似的闪出了客房拂袖大步而去。
天风在后边叫道:
“你体内毒素未解就想一走了之么?”
方欲腾身追上残肢人开口道:
“不用追了姓赵的并非暴虎凭河死而无悔之徒不出一刻他必定重返此间——”
残肢人没有料错一出客房赵子原立时就后悔起来暗责自己适才太过浮躁莽撞以致破坏了自己心中原订欲随残肢人到水泊绿屋探索秘密的计划。
正自脚踢里陡然一阵急促的足步声音自旅邪前面传了过来赵子原凝目望去只见一名堂值迎面匆匆走来。
那店伙冲着赵子原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说客官你与那穿红衣的老人是一道来的吧?”
赵子原道:
“没错什么事如此仓皇?”
堂倌道:
“那位老爷曾经吩咐店里伙计如若见到一辆灰篷马车来到先就得向他通报客官你既然与他是一道来的有烦你转告他可好?”
赵子原心念一动漫口应道:
“好的好的你去吧!”
堂倌喏谢一声随之转身离去。
赵子原脑际思潮电转默默对自己道:
“灰篷马车?莫非就是前夜雨中我在道上碰见的那辆神秘的灰篷马车!……”
忖犹未完陡闻“希聿聿”一声马嘶一辆套着灰色篷布的双驾马车已悄无声息地自后院边门驶了进来。这家客栈的大门边门俱甚宽敞高大而且平坦通畅是以可容马车出入那两匹骏马拉着篷车一直驰人院内方停下。
赵子原始终倚立院中不动篷车来到身前他与篷车上挥鞭驾马之人想互打了个照面。
那赶车人瞥了赵子原一眼敞声道:
“好小子!原来你也落宿在这里咱们是冤家路窄了。”
那赶车人正是与赵子原在路上起过冲突的马骥他骤见赵子原之瓦不由对方分说健腕一翻马鞭宛如灵蛇般迅扫去。
这一鞭非特力道十足抑且辛辣异常鞭梢斜斜卷向赵子原头颈吃他抽中非得立毙鞭下不可。
赵子原知道厉害上身迅往后斜仰退开五步之遥对方长鞭出“呼”地一声响只差分许抽在他足前地上。马骥冷冷道:
“你还算识相不然若让我鞭尾击实你可就惨了!”
言罢从车上跳落地上自怀中抽出那把白惨惨的匕迎着赵子原晃了一晃。
赵子原脱口呼道:
“漆砂毒刀!”
马骥怪笑道:
“前夜你没有死在漆砂毒刀之下是你的幸运至于今晚……”
说到此地突闻篷车内一道慵倦的女人声音接口道:
“今晚他也许仍有这个幸运马骥你退回来!”
此言一出不说赵子原大感意外即便马骥亦为之怔了一怔回身立在篷车前面道:“属下……”篷车内那女子打断道:
“马骥你未经我的应许竟敢擅用漆砂毒刀么?”
马骥身子一颤垂道:
“这个……主上在前夜业曾应允属下使用此刀并命令我于三招内削去那小子一手一足后来因殃神老丑出现才中途作罢眼下鬼使神差又与这小子在此地相遇属下想起主上未竟之令才敢斗胆使用。”
篷车内那女子慵倦的声音道:
“什么鬼使神差?这少年不期而然出现于此岂是偶然?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等不及动手鲁莽浑戆一至于此好生叫我失望。”
马骥唯唯喏喏侧朝赵子原喝道:
“小子你听到了咱家主人问你怎会在此露面?”
赵子原灵机一动道:
“区区受敝上之命在这里等候篷车尊驾不合对自己人动武。”
马骥错愕道:
“怎么?你是万三主人之仆?……”
篷车内那女子声音道:“三主人的佣仆名叫天风马骥你又忘了不成?”
马骥大口一张方欲说话赵子原先期道:
“不久之前小可才蒙主人收为仆佣至于天风他仍随侍于故主左右……”
言犹未尽突闻后面容房传来天风冷冷的声音:
“小子你还没有走敢是心有顾忌之故咦你和谁在说话?”
赵子原不应未几便见天风走上前来他触目先瞧见那辆灰色篷车神色忽然变得恭谨肃穆异常。
他再也顾不得赵子原在旁哈腰从马前跪了下去叩道:
“不知二主人到来致有失远迎尚祈恕罪。”
篷车内那女子的声音道:
“天风起来万三主人呢?”
天风长身立起道:
“老爷此刻在客房里安歇二主人可要移驾去见他?”
篷车内那女子的声音道:
“稍等一等你身旁立着的少年自称是万三主人的奴仆你认识他吧?”
天风狠狠瞅了赵子原一眼道:
“老爷于太昭堡里收了这个甄堡主剑下游魂为仆他非但不感恩图报而且屡生异心……”
篷车内那女子截口道:
“我只问你认识不认识你对他的成见则是另外一回事三主人让他服下了马兰毒丸没有?”
赵子原抢着答道:
“自然是服下了否则区区怎会心甘情愿为人奴仆。”
马骥破口喝道:
“小子你将嘴巴闭紧一些二主人岂是随便就与你这等无名小辈谈话的。”
赵子原面上涌起怒容旋即以轻咳掩饰过去。
篷车内那女子的声音道:
“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次可是正面对赵子原问话了马骥顿觉难堪非常猜不出主人今夜何以一反常态生似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赵子原淡淡道:
“区区赵子原。”
篷车内那女子微微“嗯”了一声似乎对赵子原从容置答甚为满意却没有续问下去。
一旁的天风嗫嚅道:
“老爷羁留大荔镇多日为的便是等二主人的篷车来接他回水泊绿屋二主人若不欲离开篷车小的就先进客房通报老爷一声了。”
篷车内那女子道:
“也好你告诉万三主人说我决定连夜兼程返回绿屋一路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天风衔命去了赵子原暗忖:
“那被称为二主人的女子为何不肯离开篷车?莫非她与残肢人一样身体相貌有若缺陷是以不敢见人?亦或仅仅是故作神秘而已?”
倏然他脑际闪过一道念头视线不知不觉落到那辆神秘的灰篷马车上面足步缓缓向篷车移动。
他每向篷车移近一步心子便紧紧扣了一下好在他足步移动甚缓并没有被人觉。
可是赵子原忽略了车篷布帘上所开的两个圆形小洞此刻在那小洞内正有二道冷电似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赵子原的举止动静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她并未出声喝止点破。
那赶车人马骥一直背向着篷车等到他偶而回过头来时忽然觉赵子原已不知去向。
马骥脱口呼道:
“怪哉!那姓赵的小子到哪儿去了?”
才说了一句话篷车车厢内突然传出一阵异响片刻又归于沉寂。
马骥紧张地道:
“二主人生了什么事?”
但见篷车灰色布帘平空飞起一个人自车内被掼将出来落在寻丈开外的地上却是那少年赵子原!
赵子原双颊红肿似是被人掴了耳光他纵落地上后默默走开一旁。
马骥勃然大怒道:
“姓赵的小子敢情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潜登篷车偷窥二主人你活得不耐烦老子就先成全你!”
一举步欺到赵子原身前掌势翻飞如电乍一出手便连续攻出四五掌之多显欲一举致赵子原于死地。”’
赵子原满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待得掌势及体才瞿然惊醒足下迅横移两步方始闪过第一掌对方第二记杀手已接踵而来“砰”地一声赵子原欲避不及向后便倒。
马骥依旧不肯放松晃身一个箭步掠前再次劈出一掌掌力起处凤势呼啸而涌足见内力之深厚。
赵子原甫行爬起身子又被对方一掌击中肩肿仰身跌开老远。
篷车内那女子慵倦的声音道:
“马骥用刀剐出他的双目!”
马骥冲着赵子原咧嘴阴阴一笑亮出怀中那只白惨惨的短刀手中一挥金光霍霍闪耀直取对方门面。陡闻一道冷冷的喝声道:“住手!”
马骥闻言一愕收刀循声望去只见那残肢人正蟋缩坐在轮椅上面由天风推将出来。
残肢人如炬的双目扫过赵子原及马骥二人自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哼马骥唇皮微动却不敢作声。
残肢人道:
“这个姓赵的少年是老夫的贴身奴仆马骥你缘何对他动刀?”
篷车内传出那慵倦的女子口音道:
“万老你这名仆人胆子不小竟敢趁人不备潜上车厢意图不问可明我命马骥剐他双目万老你可有异议?”
残肢人沉吟不语那女子复道:
“马骥限你三招之内取他双目不要惊动客栈里的其他旅客。”
语声方落后落右侧厢房突地亮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现在才说这话未免太迟了一些只怪你等在院落吵吵闹闹声浪太大咱们老早就被惊动了。”
语声中房前劲风激荡二条黑影自窗口连袂射出半空中尾相衔一大回旋化成美妙无匹的两个弧形斜降而下。
诸人定睛望去只见数步之外立着两人左边一个手持竹杖面带病容右边的身材较高且瘦气度颇为不凡。
赵子原注意到他们二人衣衫上缀西缝的补钉心中呼道:
“丐帮……丐帮英杰到了……”
马骥打量了对方一下道:
“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喜管闲事的丐帮高手来了么?”
那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左的病容汉子淡淡道:
“路过不平随时想插上一手倒是真的至于说是喜管闲事则敝帮岂敢。”
右边的瘦高汉子接道:
“而且有些事情倒也颇令人瞧不过眼非得伸伸手不可就拿眼前阁下的行为做个比方吧只为了一点芝麻绿豆小事就要辣手毁人双目未免太小题大作心黑手狠了……”
他俩一出面便自一搭一唱彼此应和马骥登时被抢白得哑口无言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好一忽马骥始哼一哼道:
“丐帮的朋友你们也不兴斜斜眼咱家主上是何等人物容得你等撒野卖狂你们既然嫌脑袋搁在脖子上碍事那么就伸手瞧瞧吧。”
瘦高汉子哈哈大笑道:
“尊驾的主人是谁?恕区区孤陋寡闻——”
马骥回望了篷车一眼那女子慵倦的声音适时在此刻传出:
“若果我没有认错阁下应该是布袋帮主座前五杰之一的千手神丐至于阁下的同伴脸带病容眼睛却是矍然有神十有八九是与五杰齐名的病丐江涛。”
瘦高汉子“蹬”地倒退一步失声道:
“你……你是香……香川……”
言犹未罢篷车帘布无风自动一只白皙如玉的修长手臂自篷布缝隙徐徐伸露而出——
两名丐帮高手齐然望去只见那只玉手小指上戴着一只晶莹闪烁的绿色戒指他俩身躯猛可颤一大颤四道视线一直落在那只绿色戒指之上再也收不回来满面都是惊疑。
旁侧的赵子原睹状暗暗不解忖道:
“那女子手指上所套着的绿色指环是怎么回事?日前殃神老丑见到之后便仓皇失措目下丐帮高手亦是一般情景。”
千手神丐喃喃道:
“水泊绿屋!……水泊绿屋!……”
车内那女子缓缓收回玉臂咯咯娇笑道:
“阁下该要后悔多管这一趟闲事了可是你等已然陷入骑虎难下之局——”
千手神丐与病丐江涛二人面面相觑半晌他俩脸上惊悸的颜色逐渐褪去代之而起的是凛然无畏的表情。
马骥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嘿嘿这桩事阁下度德量力还管得了么?”
千手神丐强打精神洪声道:
“你说得不错即便天皇老子的事咱们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至于管得了管不了哈哈则又当别论了!”
赵子原暗自竖起大拇指他冷眼旁观对千手神丐及病丐那惊悸演变至凛然不惧的霎那过程自然瞧得十分清楚不禁打从心底敬服这两个热血汉子他默默对自己呼道:
“尝闻丐帮诸众个个都是扒得肺亮得心不知畏惧为何物的血气英豪从千手神丐与病丐的行径看来是不错了……”篷车里响起了那神秘女子慵倦的声音:
“马骥你上去领教丐帮高手的绝艺瞧瞧有何出奇之处。”
马骥垂手道:
“领命。”
旋即大步上前暴声道:
“来来哪一个先上来?”
千手神丐和病丐不约而同露出温色那病丐抬目望了望意态嚣张的马骥一眼懒洋洋地道:“你不反对的话老丐先陪你玩几招
马骥浓眉一皱道:
“动手就动手哪有这许多罗嚏?看掌!”
语落举掌当胸劈去掌力沉雄异常声威果然惊人。
病丐江涛缓缓举起拐杖使个拆卸手法对方那股惊人掌力顿时消解无形马骥心子一凛暗道这病丐举手投足间无精打采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内蕴变化却是复杂玄奥已极不同不起惕心。
病丐得理不让向前斜跨半步手中竹杖一挥一连劈出三招杖起处隐隐出风雷之声招数极为辛辣。
马骥不敢正面对封转眼之间已被逼退四五步之多。
这会子连篷车内忽然传出那女子的声音:
“马骥你要对付敌手的飞杖绝招就得施展近身肉搏的手法才有望赢得主动……”
说到此处病丐江涛情不自禁露出惊讶之容敢情那女子出言所指正是马骥惟一可走这路。
他骇讶之余心神一分险些为对方一掌攻人。
马骥闻言立刻改变打法拧身贴向病丐江涛近前展开肉搏短打的招式如此使己之长击敌之拙情势随之改观。
只见他振腕腾挪点打紧密逞攻逼得病丐连连倒退。
但病丐江涛乃是当今丐帮有数高手之一一身攻力已臻出神人化之地步他那“病骨三十六路杖法”更是名垂武林若经三十六路使毕鲜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他退到第五步时右手倒持杖柄倏地自肋下猛翻而出这一式正是“病骨三十六路杖法”中最具威力的一式“病入膏肓”。
马骥与病丐距离不过数步陡觉一股重比泰山之力压了过来他骇然一呼疾然横跃数尺。
车内那女子道:
“丐帮高手武功果不含糊马骥你可以改用反式衬以阴阳脚法定然能克制对方的竹杖招式。”
马骥手法一变双掌纵击横扫招数俱是反转过来施展非但诡异难测抑且不时伺机踢出阴阳双脚令人蹩扭难防两相辅佐之下威力为之大增病丐一连封挡了十余招便被迫得手忙脚乱。
病丐双目电光迸射他心知自己已面临重大危机这当口别说要夺回胜算契机就是退守自保都艰难万分。
那马骥武功本来平凡无奇但在篷车内那神秘女子临时指点下居然能将上乘武学的奥妙挥极致反迫得功力在他之上的病丐团团直转压根儿就抽不出空档还击敌人。
也因为如此病丐对车内之人本就十分忌惮这时更是心寒胆战揣摩情势只要神秘女子继续指点下去不出一刻病丐便得落败下来。
忽然车内那慵倦的语声又响了起来:
“马骥停手且先退下来——”
马骥怔一大怔百忙中回头向车厢瞥视一眼见车厢垂帘依旧毫无动静一时他只当自己听错了。那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吩咐你退下来你竟敢抗命么?”
这次无论如何是不会听差了他扬掌虚晃几招拧身跃出战圈。
第十九章 千里追踪
他一迳退到篷车旁侧低声道:“属下正打得兴头不出十招便可将病丐击毙当场二主人缘何要迫我放弃这个机会广车内那女子冷冷一哼道:“少闲话我自有主意。”
接着高声道:“江涛你的病骨三十六杖不管用啦继续打下去你纵然不死也得变成名副其实的病丐了。”
病丐道:“既是如此你何以下令手下半途退却?”
车内那女子道:“眼下我犹不想取尔等性命我要你们捎个口讯回去——”千手神丐接嘴道:“带个口讯给谁?”
车内那女子沉下嗓音道:“飞斧神丐!”
病丐和千手神丐怔一大怔那女子续道:“你们就转告贵帮的飞斧神丐要他下个月月梢到晋北三岔口赴约否则我就亲自到丐帮总舵去找他?”
千手神丐怔道:“敢问敝四哥几时与水泊绿屋结下梁子?”
车内那女子道:“梁子倒谈不上只是他曾应殃神老丑之邀到毕节麦十字枪府院参与阻挠职业剑手之举……”
千手神丐脱口“啊”了一声道:“敝四哥之所以赴老丑之邀乃是敝帮龙帮主的命令当日事了四哥安然返回总舵后曾向龙帮主报告始未经过我生似听到他说后悔受了殃神老丑的利用因为老丑本意并非欲铲除职业剑手……”
车内女子道:“原来布袋帮主亦知晓此中内情那么我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人。”
千手神丐讶道:“什么名单?”
篷车内那女子迟迟不答那一直坐在轮椅上默然不语的残肢人忽然开口道:“你透露的口讯也够多了恐怕大主人不会同意你的做法!”他此言乃是针对车内未曾露面的女子所旨在阻止她将有关名单秘密之事也泄漏出来。
病丐及千手神丐下意识转目往残人望去见对方始终绻缩坐在轮椅之上未曾移动过生似肢体有所不变这一来不免对他多瞧了两眼。
篷车里那女子道:“大主人不会满意么?那倒不见得。”
言罢转对病丐和千手神丐道:“二位可听清楚这个口讯了?临走前你们得接我一招小心了!”
赵子原见她要亲自动手只道她这下总露面了却不料等了许久仍未见车上有任何动静。千手神丐奇道:“你你要在车内掌?”
那女子冷冷道:“在车厢里对付尔等足有余裕了倒下——”
“下”字出口玉手徐徐伸出帘外面的人稳约可以瞧出她那白皙的手掌正平平在帘后只见她五指一收一张方圆数丈内蓦然卷起一阵飚风绕场回转。
只一忽里那股飚风度愈转愈疾范畴愈缩愈小气势之劲便如龙卷飓风一般并肩而立的两名丐帮高手霍然为之变色。
两人同时开声吐气叱诧出声四掌内力运至一十二成猛可一削而出只一照面间他俩已打出了生平绝学!
但听得“呜”“呜”怪风亮起车内那帘子又连续张合了二次一种不可思议的压力从飚风透出。场外观战之人身上衣服都被那股奇异的飚风中扫飞起来拂拂有声。说时迟那时快那呜呜尖啸又亮又敛紧接着风声呜声全部消失诸人定睛以望只见场中的丐帮高手只剩下了一个!
病丐身躯摇摇欲坠他的脚旁横卧着人事不醒的千手神丐!
篷车内那女子冷然道:“只有布袋帮主的小天星内力可以救得了千手神丐的一命江涛你快背着他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病丐江涛强行撑住不使自己倒下其实他所受的内伤亦是不轻几乎连眼力都有些模糊起来。
他哈腰一手抄起躺在地上的千手神丐挺着元气大伤的身躯一言不飞快的走远了。丐帮高手这一走残肢人立刻道:“咱们不可再磨菇了回绿屋去吧——”
篷车内那女子只嗯了一声依旧是以她那特有的慵倦的音调号施令大风迅将残肢人连椅推上马车布篷里马骥亦拾起地上马鞭纵身跃上篷车右的御马位置。
经过丐帮高手这一打岔他反而又把先时赵子原潜上篷车偷窥车内女子的事给忽略过去了。
而赵子原并没有因此暗自庆幸他心中暗暗盘算道:“当日到过毕节声言欲为麦十字枪助拳的一于人殃神老丑已遭横祸往后将是飞斧神丐了不知下一个轮到谁?……”
想到金翎麦十字枪他忽然忆起数日前“飞骑斩杀”那一幕无缘无故麦斫竟要置他于死他不禁被搞糊涂了。
马骥冲着赵子原大声吼道:“小子你又失魂落魄站在那里干啥?坐到车头我的左边来。”
赵子原依言上车马骥长鞭一挥两马扬蹄起步驰出后院大门不一会就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这时后院水井旁侧的一棵大树上倏然黑影一闪一名身着浅紫色贴身劲装的少女悄声息地落到地上——那少女正是刻前被赵子原偶而现的甄陵青她跃落地上后一直恨恨地望着那辆灰篷马车渐去渐远目光嗒然若有所失她喃喃自语道:“从太昭堡一路出来好不容易现他们落宿于此若不继续追蹑下去便枉费我一番心血了但若因此被爹爹得悉跟着而来便是一顿重罚罢了目下那能顾得了许多走一步算一步是了……”
遂举步绕到客栈前面的马厩牵出一匹黑白相间的良驹上马急急驰去蹄声才起一人一马已出得数丈之外。
马行渐快移时走到一条荒僻的山道一那辆灰篷马车在前面十丈之外依稀可见。
她策辔放缓马步与灰篷马车终保持相当距离避免篷车上之人现走了一段路天色渐渐亮起了。
迎着上升的旭日甄陵青驭马前驰遥见灰篷马车在前方半里处刚刚驶过一座木桥桥面宽可容四骑通过。
行近木桥的当儿陡闻后边蹄声如雷甄陵青忙不迭回一瞧尘头中三骑并辔奔至——双方的度一疾一缓却恰好一齐冲上木桥值此情势下若两方都不肯相让则四匹马在相挤之下势将翻跌出桥外倏忽间双方不约而同勒马刹住奔驰之势四只马匹顿时响起一片腾蹄急嘶声音。
甄陵青娇声喝道:“什么人如此急躁奔撞?”
她秀目一瞥见三骑在木桥边缘勒住马上三人俱是一身劲装短打六道视线齐然瞪注在甄陵青身上。
甄陵青心中有气低叱道:“喂你们可是没长眼睛了大清早便自策马在道上横冲直撞那三人被甄陵青叱责了一顿却不动怒右一名年龄较轻的青年如痴如醉的凝视着甄陵青那姣好脸庞。
其余二人敢情察觉身旁的青年神情有异彼此打了个眼色中间一个长得较为高大壮健的汉子朝甄陵青道:“对不住咱们急于赶路一时未瞧清桥头有人倒教姑娘受惊了。”
甄陵青听对方已向自己道歉再不好作下去只好在鼻孔中哼了一哼。
那大汉转对左侧的青年道:“三弟咱们再赶一程。”
青年无奈只有自甄陵青身上收回目光三人继续策马而行。
穿过木桥甄陵青隐隐听到青年的声音道:“这是那家的闺女长得如许标致简直比画书上的美人还要俏三分嘛……”
那大汉打断道:“三弟你好歹省些事甭油嘴滑舌行么?”
甄陵青心中怒道:“好个登徒子!”
随即伸手人袋掏出一把暗器口上喝道“打”边防右手一抬马上一串晶光向青年电射出去。
三人乍听低喝之声不暇返身细瞧连忙纵马横跃开去其身手之快已是上乘之选无奈甄陵青所打出的暗器分布范畴甚广着实令人难以闪躲。
但闻“嘶”“嘶”连响数点晶光自青年胁下裂衣而过差那么一点便伤到皮肉。
那青年吓出一身冷汗旋即哈哈大笑道:“姑娘的暗器手法真真高明得紧你我前头路上再见。”
一摧马如飞跑前其余二人亦随后跟上。
那居中大汉边行边埋怨道:“早就关照过你少惹是非咱们崆峒乃名门……”
突听右道那满脸于思的大汉脱口低呼道:“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