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溃烂连皮带骨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泥里。众人瞧得心惊胆寒。贺陀罗眼珠一转抢到花生身前正要一掌拍落以绝后患忽听花晓霜道:“贺陀罗你还要活不要?”贺陀罗听她口气迥异平时微微一怔冷笑道:“此话怎讲?”花晓霜淡淡地道:“你方才不知觉间中了我的‘天残地灭摧心断肠大悲散’你胆敢碰花生半根汗毛便只得半个时辰寿命。”贺陀罗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目不转睛盯着晓霜手掌却停在花生头上。哈里斯冷眼旁观忽道:“宗师我瞧这小娘皮是在诓你。”贺陀罗两眼一瞪怒道:“你懂个屁!”哈里斯退到一旁嘿然不语。贺陀罗见花晓霜神色淡定毫无怯色不觉想起这少女已得毒罗刹真传。骆明绮方才以无形无象之毒制住萧千绝乃是他亲眼所见再想自己方才为常宁惨象所慑确有片刻失神花晓霜若要趁机暗算并非没有可趁之机。贺陀罗生平最是贪生惧死越想越惊心头不禁擂起鼓来干笑道:“女大夫你好会骗人啊?”花晓霜淡然道:“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你先杀了花生再给他抵命!”贺陀罗心下大怒:“此等生死大事岂有试一试的道理。”他见花晓霜把握十足不觉又信几分起急来:“那毒药号称天残地灭摧心断肠作起来必定十分厉害只怕较之常宁所中之毒也不遑多让。”他不知“五行散”乃是天下第一的毒药只一想到常宁死前惨状便觉心头毛不由得将手掌白花生头上撤了下来。忽听哈里斯冷笑道:“宗师你何不运功瞧瞧可有异状。”一语惊醒??中人贺陀罗连忙运气一查并无不适不禁释然顿时眼露凶光道:“女大夫你还真会骗人。”花晓霜不退反进跨上一步道:“这毒药与众不同寻常运气岂能探出你若不怕不妨将中脉真气正行两次逆运两次。”贺陀罗将信将疑运气一试忽觉丹田一阵刺痛额上冷汗直冒。惊恐之余狠狠瞪了哈里斯一眼暗骂道:“臭小子洒家一念之差几乎被你断送了性命。”再瞧晓霜只见她眉间微蹙面色木然颇有几分冷俏之色贺陀罗却越瞧越是心寒眼珠一转笑道:“女大夫算你厉害你说该当如何?”花晓霜道:“你放了花生我给你解药。”贺陀罗凝思片刻终归性命要紧慨然道:“好洒家且信你一次。”拍开花生|岤道抛了过来心中暗暗立誓:“拿到解药洒家不叫你两个小杂种生不如死誓不为人。”花生退到晓霜身边摸着脖子呼呼喘气花晓霜扶着他肩身子陡然一晃。花生赶忙扶住她道:“晓霜你怎么啦?”花晓霜脸色苍白低声道:“你别说话扶着我便是。”贺陀罗不耐道:“女大夫不要拖延快给洒家解药。”花晓霜长长吐了一口气歉然道:“贺先生其实你并未中毒我为救花生只好骗你一骗当真对不住!”她生平从未用过如此诈术这般力持镇定几乎耗尽所有心力事情一过只觉冷汗淋漓双腿阵阵抖若非花生扶着早已软倒。贺陀罗一愣哪里肯信怒道:“岂有此理你要赖么?洒家方才行功气海分明有异。”花晓霜道:“真气忽正忽逆若无消解之法必会伤及丹田此乃内功根本之理。你两正两逆气海当然会刺痛不已。”贺陀罗恍然大悟继而气急败坏:“洒家鬼迷心窍竟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儿!”一时面皮泛青瞪着晓霜杀机流露。花生见势不对一步抢上。贺陀罗冷笑道:“小秃驴滚开些苦头没吃尽么?”花生一呆想到自己打他不过心中大急低眉撇嘴几乎便要哭出来。忽听萧千绝冷声道:“小丫头当真愚不可及方才贺臭蛇要解药你给他便是五行散也好断肠散也行给了再说其他。”贺陀罗微一冷笑心道:“被这两个小家伙缠住却忘了这个大敌。”回过头来却见萧千绝缓缓站了起来但脸上气色灰败显然余毒未清当下心中一定笑道:“萧兄当真硬朗怎地还要架梁么?”萧千绝道:“老夫与他们无亲无故架梁作甚只是瞧不过去。小丫头太过蠢笨倘若她将剧毒当做解药给你服下只怕天底下再无贺陀罗这号人物了。”贺陀罗笑道:“说得是小丫头确是笨了些只不过她会给毒药洒家就不会拿人试药么?”说着目光扫向众人众人均觉头皮炸心头狂跳。萧千绝冷笑道:“你这厮拉人垫背算什么能耐。”贺陀罗道:“好说好说洒家这次不须帮手再领教萧兄的高招。”他笃定萧千绝奇毒未解故而放出此言。中条五宝大感不忿纷纷叫骂。萧千绝冷冷一笑道:“何必老夫动手。”向花生一招手道“小和尚你过来。”花生望了晓霜一眼花晓霜见萧千绝并无恶意便点了点头。花生这才走到萧千绝近前。贺陀罗道:“要联手么?好得很洒家一并接下就是。”萧千绝摇头道:“论及食言而肥老夫大不及你说不动手便不动手。贺陀罗你信不信我就地指点小和尚两招便能叫你栽个筋斗。”贺陀罗脸色一沉嘿道:“萧老怪你瞧不起人?”萧千绝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怕了么?”事关武林身份江湖地位不容贺陀罗退缩随口便道:“好指点便指点萧老怪你要多少时辰?”萧千绝道:“不必许久老夫迫不及待想瞧瞧你贺臭蛇大败亏输的熊样半个时辰尽也够了。”贺陀罗怒极反笑拍手道:“好啊妙极洒家却要瞧你有何手段叫小和尚胜我。”萧千绝冷冷一笑又向赵呙招手道:“小娃儿你也过来。”赵呙依言过去。萧千绝俯腰拈了两枚粘土捏成小丸低低咳嗽一声缓缓道:“你俩用这泥丸来打弹丸耍子。”花生摸着光头好生奇怪但他性子随便无可无不可萧千绝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照做。贺陀罗冷眼旁观忖道:“真是儿戏老怪物到底弄个什么玄虚。”萧千绝在地上一左一右掘了两个小孔相距丈余说道:“左边是和尚右边是小娃儿谁将泥丸打人对方孔中便算赢了。”他对赵呙道:“小娃儿你先来。”赵呙孩童心性一涉玩耍之事精神大振瞄了一瞄屈指轻轻一推将花生的泥丸碰得靠近孔洞。轮到花生他饶有童心也觉有趣当下屈指一弹哪知指劲太过惊人泥丸笔直射出与赵呙的泥丸一撞自家泥丸没破赵呙的泥丸却被击得粉碎。花生歉然道:“小娃娃对不住。”萧千绝重又捏了一个泥丸花生再试这遭却将自家泥丸弹破赵呙嘻嘻直笑。花生大窘道:“不算不算。”又捏一个泥丸一指弹出哪知两个泥丸一撞竟然粘在一处花生环眼圆瞪噘嘴望着泥丸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萧千绝轻咳一声道:“小和尚你这劲使得太直了。”伸指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弧说道:“打这泥丸不宜走弓弦路劲力太直太快易难收。你要学着走弓背路迂回射出快中带慢。嗯你顺着这条线弹着试试。”花生似懂非懂如言一试泥丸顺着萧千绝所画弧线射出擦中赵呙的泥丸这一回赵呙的泥丸没破却被带得飞出两丈滴溜溜疾转。花生一挠头喜道:“俺明白啦。”又捏了一个泥丸打出这一次泥丸所行弧线越弯曲一碰之下赵呙的泥丸被激得原地疾旋须臾间散作一堆。花生张着大嘴愣在当场。萧千绝冷笑道:“大金刚神力至大至刚世间武功无一能及但刚极易折少有屈曲之妙。九如和尚参透禅机万法不拘自有变通之法你修为不够劲力易难收无以挥这门功夫的威力。不过你既然明白屈曲之道也算不错。内劲若能直中有曲快中有慢便不易被人瞧破了。”贺陀罗面色阴沉忖道:“老怪物说得天花乱坠小和尚听得懂么?”萧千绝顿了一顿又道:“时候无多小和尚我再传你收敛之法。”花生奇道:“什么叫收敛之法?”萧千绝道:“大金刚神力一旦出手应无所往威力奇大若对手高明卖出破绽诱你人彀你一招使尽气力打他不着对手必生凌厉反击故而但凡出手使一两分力须得留八九分劲不中对手身体绝不轻易吐实。”他侃侃而谈说得都是极精妙的拳理听得花生连连挠头。萧千绝知他不甚明白便道:“好吧你再与小娃儿打弹子且想一想如何既不打破他的泥丸又将泥丸送入孔里。”花生只得与赵呙继续打弹泥丸松软赵呙年幼力弱恰好能将泥丸弹出又不会弄破花生力大无穷每每用力过猛泥丸要么破碎要么彼此粘住。萧千绝从旁瞧着不时出语指点用劲之法。黑水内功以变化见长花生劲力强绝偏是不知变通故而萧千绝瞧他与贺陀罗动手便知他败在何处此时他身中“五行散”之毒无力再战深知唯有花生堪与贺陀罗相敌无奈之余只好破除门户之见指点花生用劲之法虽是只言片语却处处直指花生缺失。得这大宗师指点花生渐渐摸透用力轻重之妙缓急之巧不到半个时辰接连将赵呙的泥丸打人洞孔泥丸却丝毫无损。.萧千绝颔道:“也罢小和尚你用上这些道理再与贺臭蛇斗一斗。”花生心中七上八下殊无把握但知这一战难免只得挠挠光头依言站起。贺陀罗早已不耐更不打话右拳摆了个小圈嗖地击向花生面门正是“破坏神之蛇”的精妙招数。花生挥拳迎上拳到半途忽地极快圈转扑地一声劈中贺陀罗小臂贺陀罗手臂酸麻拳势偏出。萧千绝点头道:“直中见曲这招使得不坏。”花生一招得手信心大增双拳连绵递出忽直忽曲忽快忽慢忽正忽斜拳法飘忽无以捉摸。斗了十余招两人双掌相交贺陀罗故技重施劲力将吐未吐忽如毒蛇回洞陡然内缩想诱使花生一拳打空趁隙反击哪知花生劲力也随之一缓凝而不散若有无穷后劲。贺陀罗心头一惊内力急送花生内劲又缩贺陀罗一拳打空就在他旧劲方尽、新劲未生的当儿花生拳劲暴吐贺陀罗顿觉胸口一热蹭蹭蹭连退两步面露震骇之色。萧千绝冷笑声:“贺臭蛇这一拳滋味若何?”贺陀罗羞怒交加轻敌之心尽敛吸一口气纵身抢上拳风纵横声势骇人。但花生得萧千绝指点俨然身兼正邪之长拳法于至大至刚之外变生奇突无形中大合禅门机用出拳随圆就方变化无穷贺陀罗欲要再使诡招败敌殊为不易。拆了约莫百十招贺陀罗究竟功夫老辣连使狠招再将花生拳势压住忽叫一声:“中。”劈手一爪抓破花生衲衣在他胸口留下五道血痕若非花生退得迅疾难逃开膛破肚之祸。萧千绝眉头大皱:“小和尚到底年幼识浅机变未足不比贺臭蛇身经百战如此下去势必要输。”此时临阵交锋瞬息千变萧千绝纵欲指点一二也不可能只瞧得花生连连后退情知大势已去不由暗暗叹息:“小和尚一败老夫立时自断心脉绝不受辱于小人。”正当心灰意懒忽听花晓霜扬声叫道:“花生攻他‘云门’。”花生素来最听晓霜的话不及多想左拳化开贺陀罗的杀手右手二指一并一搅若夜叉探海般点向贺陀罗“云门”要|岤。尚未刺到贺陀罗脸上忽地露出古怪神色身子一躬倏地退后三尺左足斗起利若长枪刺向花生下盘。花晓霜又道:“攻‘中脘’。”花生忖道:“‘中脘’|岤在他胸口若要强攻岂不挨他一脚踹着。”但他不愿违拗晓霜之言不顾对方腿势涌身扑上拳风忽凝击向贺陀罗‘中脘’|岤。哪知贺陀罗脚到半途忙不迭迭收了回去向后脱出丈余避开花生的拳风。如此一来不仅花生奇怪连萧千绝也啧啧称奇觑眼瞧向晓霜好生不解:“这女娃儿怎变得恁地高明?莫非老夫瞧不出的地方她也能瞧出来?”花晓霜蛾眉微蹙瞧着贺陀罗举止双手掐指似在推算檀口中却急如珠炮不断报出|岤名花生依言出手无往不利迫得贺陀罗缚手缚脚连连后退心中惊怒莫名:“这小娘皮怎地瞧出我的罩门?”原来他少时武功未成之时好色滥滛以至于损及真元在内力运转中生出了一个极大罩眼结果前来中原扬威先后惨败给萧千绝与九如。贺陀罗逃回西域痛定思痛戒色戒滛愤练功竭力弥补罩眼虽然略有小成但恢复如初终有不能。贺陀罗人虽不堪武学上却天分奇高苦思良久竟被他想出一法将这罩眼练得循三脉七轮运行即便为高手瞧破罩眼也能循脉而走稍纵即逝叫人无从把握。殊不料他命乖运赛此来中原偏偏遇上花晓霜。花晓霜身兼《青杏卷》、《神农典》、《紫府元宗》三家之长融会贯通于医道一脉已堪称旷古凌今天下一人。她目光锐利但凡人有隐疾观色望气一瞧便知。世上内功起初都为强身健体所创无不依循脉理自也逃不过花晓霜的神眼。她见贺陀罗举动便知他内功大有缺陷但那罩眼循脉而走变化难测花晓霜本也难以瞧出。然而当日在海上孤舟之中贺陀罗为求长生之道曾与她议论过天竺医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花晓霜痴迷医道但有所闻无不铭记于心事后加以钻研尽皆融人中土医学。此时瞧得花生落了下风情急之间凭借胸中所学算出贺陀罗罩眼运行途径冒险一试果然一举奏功。贺陀罗处处受制恼怒已极猝然疾喝掣出般若锋来萧千绝讥讽道:“贺臭蛇了不起徒手不成便操家伙了。”贺陀罗充耳不闻他兵刃在手气焰陡增。但花晓霜此时对他气脉运行已然了如指掌一眼不瞧也能将|岤道随口说出。花生听得烂熟出手更加迅猛花晓霜一字方吐拳头离那|岤道便已不及寸许。贺陀罗虽有般若锋之利也是左右遮拦难挽颓势。花生一路拳法使得顺畅端地气势如虹只攻不守将大金刚神力的妙处使得淋漓尽致。二人翻翻滚滚拆了百招忽听花生一声大喝一拳击中贺陀罗“璇玑|岤”劲力猝贺陀罗身子一震出手略缓又听花晓霜道:“极泉。”话才出口花生第二拳已击中极泉|岤。贺陀罗倒退五尺口角渗出血丝花生猱身纵出双拳连珠炮前后三拳拳拳着肉贺陀罗惨哼一声身子抛出数丈连转两转重重跌坐在地鼻口之间血如泉涌。花生见状一时愣住不知是否还要追击。却听花晓霜叹道:“花生罢了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胜了便放他去吧。”此言正合花生心意当即对贺陀罗唱个喏道:“老先生你不逼俺俺也不会打你。今后你走路俺过桥咱们各走一边两不相瞧。”把袖一甩转回晓霜身旁。花晓霜莞尔道:“花生你这话说得很好。”花生得她夸奖比胜了贺陀罗还要欢喜摸着光头咧着嘴呵呵直笑。萧千绝皱眉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行事须得斩草除根这回放过贺臭蛇来日后患无穷。”花晓霜叹道:“他经脉断了三处已成废人想要为恶也有不能了。”转身对哈里斯道“你带他走吧望你父子日后一心从善否则冥冥之中自有天谴。”她神色淡定语气从容但此时说出却是具足威严。哈里斯噤若寒蝉扶起贺陀罗一瘸一拐匆匆去了。花晓霜询问五个小厮方知均是好人家出身被骆明绮抓来使唤便将五人打去了。再瞧中条五宝却见五人已哭得有气无力不由叹了口气从骆明绮衣袖中寻着“笑忘丹”给五人服下把脉一瞧但觉五人体内尚有四种奇毒盘踞心知定为骆明绮试毒所致当下也随手解去。而后取出“五行散”的解药走到萧千绝身前说道:“萧老先生只盼你从今往后再别与萧哥哥为难。”萧千绝冷哼道:“你若是市恩这解药老夫不吃也罢。”花晓霜略一默然将解药搁在石上道:“你再与萧哥哥交手休怪我出言帮他。”萧千绝冷笑道:“这才像话要帮便帮老夫才不放在心上。”抓起解药服下长身而起对中条五宝说道:“走吧。”五人挣扎起来随他身后慢慢去了。花晓霜与花生掘了一个坑将骆明绮葬下拜了三拜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山冈上又复冷清柴扉随风而动嘎吱作响。她望着小屋忽地隐约觉得梁萧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今生今世再也见不了他瞧不见他的眼神听不见他说笑吃不上他做的饭菜穿不上他缝补的衣衫……想着想着不觉泪水潸然。花生莫名其妙搓着手在她身边团团乱转嘴里只道:“晓霜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赵呙踢他一脚骂道:“笨光头阿姨想叔叔啦。”说着也觉伤心小嘴一撇大哭起来。花晓霜伸袖抹泪拍着赵呙的头抚慰一番对花生道:“花生你别在意我心中不大快活哭一会儿便好。”想了一想又道“花生我曾在观世音菩萨面前许下心愿要四方行医化解萧哥哥的罪愆唉此事原本与你无干你带着赵呙去寻你师父去吧。”花生顿足道:“怎么与无干?你一个人行医好孤单呢!你去哪里俺也去哪里。”赵呙也落泪道:“霜阿姨你不要呙儿了么?”花晓霜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默默向岗下走去不知为何此时间她的心中再无惊惶也没了疑惑静如沉渊自信然。屡屡的劫难终究叫这身罹绝症的弱女子坚强起来就这么挟着一身独步古今的医术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娉娉袅袅走向茫茫江湖。花生怔征瞧着晓霜背影忽觉有些陌生只到赵呙催促方才将他背起嚷道:“晓霜等等俺晓霜等等俺。”甩开大袖一颠一颠随后奔去。
第六卷天道卷第五章人命至重
三人人影渐远萧千绝方与中条五宝从一片树林中转出来萧千绝眉头一蹙道:“你们五个混账怎会落到贺臭蛇手里?”五人面面相觑胡老一苦着脸道:“咱们是来寻老大的。”萧千绝冷冷地道:“梁萧么?”五宝点头胡老万愤然道:“他不讲义气在临安扒了咱们的裤子把咱五个吊在树上大伙儿商议定了下次逮着他非得扒了他裤子吊他一回不可。”胡老千道:“是极是极更有甚者后来听说他坠江死了害得他们四个大哭一场……”其他四人怒道:“放屁放屁谁哭了?”胡老千千咳一声道:“当然不是我胡老千了前几日听说老大在百丈坪被人围攻咱们就来帮他。”其他四人同声怒道:“不对是来吊他。”胡老千笑道:“是极是极。哪知没碰上老大却遇上贺臭蛇跟老太婆贺臭蛇与咱们早有梁子动起手来嘿嘿后来么嘿嘿……就是那般了。”萧千绝挥袖道:“好你们该寻谁便寻谁去滚吧。”五人对视一眼不敢违拗拔腿便走。萧千绝瞧着晓霜三人的背影心道:“老夫平生除了家师与耶律楚材从未受人恩惠而今一日之间得小和尚相助在先女娃儿解毒在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两个小娃儿本事虽然不弱但心慈手软怎敌得过这世间险恶老夫须得随在他们身后暗中护持。”他生平最重恩怨仇者睚毗必偿恩者涌泉相报主意一定迈开步子远远蹑在三人之后。却说精绝骑兵杀至红日平西方才回师此战精绝人侥幸获胜但也损兵折将死伤过半虽是凯旋人人脸上却殊无喜色。风怜随留守族人迎上来强要做出笑脸但终于忍耐不住扑进铁哲怀里痛哭起来。欧伦依下令收殓族人遗骸就地安葬。族人们在山谷中掘出一个个剑形浅坑将族人尸身摆成剑形额头贴上草叶剪成的小剑放置坑中向着昆仑山的方向掩埋。梁萧暗奇问道:“这安葬之礼有何含义?”风怜道:“精绝族以剑为神死后也向往与神剑为伴。”梁萧猛然想起精绝的帐篷、盔甲上均刻有剑形标记不由生疑问道:“但为何精绝人都是用刀却无人用剑。”风怜道:“剑为神明只有一把但爷爷说精绝族中没有配使它的人。”梁萧本想问神剑何在但觉是别族隐私只得按捺不语。忽见一名老者抱着一副盔甲走上来颤声道:“西昆仑这副盔甲是我亲手锻造的送给我的儿子阿古只要是铁甲覆盖的地方最锋利的长矛也无法刺穿可是……可是蒙古人却射中了他的眼睛……”说到此处老泪纵横将盔甲推到梁萧怀里道“我把它送给你愿剑神佑你平安。”梁萧无奈收下其他人陆续过来送上马刀长矛均是死者遗物梁萧只得一一收下放在身旁须臾积了一堆正自凄然忽听远处传来小孩柔嫩的哭声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孤零零站在山坡上张着嘴哭泣。风怜落泪道:“她的爹爹战死了妈妈也中箭去了。”梁萧默然半晌爬上山坡想摘一朵花儿给她戴上哪知草木狼藉竟找不到一朵完好的野花只好摘下一根草茎随手编了一匹小马递给女孩小女孩呆了呆扑进梁萧怀里嚎陶大哭梁萧心如刀割仰望满天星斗寻思:“人与人为何总是自相残杀难道天下之大便没有消弭战争的法子么?”他百思难解心中越痛苦。欧伦依与铁哲商议已定召集众人道:“我们打败了花斑豹海都必然不会甘心他有铁骑十万我们无力抵御只能明日前往剑谷。”众人自去收拾次日告别亲人坟家牵羊赶牛向西北而行梁萧与铁哲率军断后。铁哲沉默少言梁萧心有所想也无话语是故路上颇为沉闷。走了二十余日也不知穿过多少山谷翻过多少山梁这一日忽见远处一座白塔直指云天精绝人不分老幼齐声欢呼道:“剑塔剑塔。”欧伦依遥望白塔感慨道:“一百年啦没想到我们还是回来了。”转过山坳只见一条铁索大桥悬在千尺断崖上桥北是一条峡谷中有河水汹涌流出抵达断崖处化瀑落下出轰然巨响。众人纷纷下马牵马步行铁索锈迹斑斑却坚固依然人马行于其上也无甚晃动足见当年造桥的大匠颇费心力。穿过峡谷只见一个巨谷横亘眼前四面青峰碧嶂高低参差流瀑纷落在谷心汇成湖泊。梁萧瞧得神逸思飞:“人道‘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用在此地方才贴切。”精绝人在湖边草地上搭建帐篷安顿下来。只因抵达安全之地众人分外高兴是夜大开盛会男女老幼来到白塔之下燃起篝火载歌载舞。梁萧推脱不过被风怜拉去喝酒只听诸般乐器吹打一阵场中一静梁萧侧目瞧去.却见铁哲满脸严肃越众而出。众人一呆欢呼起来。风怜拧住梁萧喜道:“阿爹要唱歌呢!阿妈去世后他从没唱过。”铁哲立在场心高大身躯映衬白塔仰望星空放开嗓子唱了起来声如雄鹰在空中盘旋高扬低飞撼人心魄梁萧不觉赞道:“好嗓子。”铁哲所唱曲子雄浑高昂充满穆穆敬意似在称颂某人精绝人神色肃穆不少人压低声音随他哼唱。铁哲所唱是精绝古曲言辞佶曲梁萧浑不。明白只听铁哲唱到“昆仑”二字歌声一扬冲天而起。众人目光刷地向梁萧投来梁萧一时愕然忽见铁哲冲这方微微欠身复又退人人群。精绝人齐声欢呼乐器重又响起来曲调活泼流丽明快动人。风怜忽地起身步入场中众人鼓掌欢笑。风怜嫣然而笑纤腰一拧足尖点地应节起舞左旋右转急蹴环行舞至急处几乎足不点地端地似飞蓬翩转回雪飘荡奔轮不及旋风犹迟。瞧得众人眼花缭乱一迭价喝起彩来。梁萧瞧得舒服忖道;“这该是我妈曾说过的‘胡旋舞’了千周万匝旋之不已果然名不虚传。”但这一想起母亲又不觉兴致尽消叹了口气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正要抽身离开忽见风怜一阵风舞了过来眸中水光莹莹拉住他的衣袖。梁萧一怔场上忽地静了下来人人盯着二人神色颇是怪异。风怜俏脸通红酥胸微微起伏咬了咬唇低声道:“你呆着作什么?与我跳呀!”梁萧本欲推辞但见她目光切切又不忍拂逆她意只得随着踏出人群中稀稀落落响起三两声欢呼但瞬间又低了下去、梁萧但觉气氛有异猝然止步。忽见捷苏钢牙紧咬腾地站起。风怜一咬牙催促梁萧道:‘快呀。”此时梁萧已觉出不妥犹豫间忽听捷苏叫道:“慢着!”手提两柄马刀大步走来呛啷一声将其中一柄掷于梁萧脚下朗声道:“西昆仑我向你挑战!”一时间众皆哗然。原来精绝族有择郎之俗女子邀男子共舞胡旋男子若是答应一曲舞罢便可择地幽会结为夫妇。梁萧猜到几分微微皱眉。只听风怜叱道:“捷苏花斑豹号称昆仑山下第一勇士也挨不住西昆仑一矛你打得过他吗?”捷苏咬了咬牙惨笑道:“没了你我宁愿死在他的刀下。”场中人人屏息死寂一片只有湖上风来呼呼作响。欧伦依也不觉站起身来但是捷苏身为战士依精绝风俗战士挑战不得阻拦欧伦依有心无力露出焦灼神色。众人尽知梁萧骁勇无敌捷苏刀法虽强相较之下却也相差太远。风怜见捷苏如此固执莲足一顿气得眼中流出泪来。梁萧默然片刻俯下身子缓缓拾起马刀。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风怜秀眉微颤欲言又止。捷苏死死攥住马刀凝神静气一对虎目直勾勾盯着梁萧。梁萧凝视马刀忽地叹道:“你为爱人而战很了不起不用比算我败了。”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呆住风怜娇躯一时僵直目光涣散开去。梁萧将马刀嗖地掷人土中转过身子飘然去了。远离人群梁萧攀上一处山峰放眼眺望夜幕下山影逶迤他的心情也如这山势起伏难平。忽听身后足音响起梁萧并不回头苦笑道:“欧伦依族长你也来了?”欧伦依笑了笑抛给他一个酒囊两人对饮片刻欧伦依忽地唱起歌来歌声洪亮正是铁哲唱过的那曲子。欧伦依唱罢笑道:“西昆仑你知这是什么歌吗?”梁萧摇头道:“听不明白。”欧伦依一笑说道:“用汉话说来便是:草木青青远来友人山花绽笑明月开怀;春光过眼只是一瞬你我情谊可传万载;白云悠悠只是须臾你我情谊千秋如恒;草木青青远来佳宾心如金玉振振有声佳人绽笑少年开怀友人是谁说与你听西方巍巍大哉昆仑!”他这番话朗声道来字正腔圆。梁萧叹道:“原来族长早巳猜到了?”欧伦依拍手笑道:“你是汉人吧。”梁萧道:“也不尽然。”欧伦依皱眉道:“还是不对么?”梁萧饮一口酒笑道:“是蒙是汉管他作甚只要把我当作友人那便够了。”欧伦依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倒显矫情了。”顿了一顿叹道:“西昆仑你为何不与捷苏交手不战认输这在精绝可是极大的耻辱。”梁萧扬眉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欧伦依叹道:“话是如此只委屈了风怜那孩子我瞧得出来她是真心爱你。”梁萧摆手叹道:“我心有所属不能误她。”二人都是磊落之辈寥寥数语便知对方心意欧伦依长长一叹再不多言。二人对着山风默默喝了阵酒欧伦依忽道:“西昆仑老夫想好了要为你铸一把剑。”梁萧一征想起风怜说过的话忙道:“万不敢当!”欧伦依笑道:“你当得起比起穷儒公羊羽恐怕你更当得起些。”梁萧奇道:“族长认识公羊先生。”欧伦依莞尔道:“你果然与他有些关联嗯想起来中土顶尖儿的人物就那么几位寻常者也调教不出你这等高手。想老夫铸剑半生铸剑六柄铸一剑断一剑而今也只剩一柄‘青螭’便在公羊羽手里。”梁萧惊道:“铸一剑断一剑难道您……”欧伦依不待他说完截口笑道:“伦依二字在精绝古语中作‘神龙’解我当年行走中土仰慕先贤欧冶子妄号欧龙子。”梁萧肃然起身道:“晚辈早有所闻欧前辈铸剑之术名动中土无双无对。”欧龙子笑道:“便不与你谦逊了我自认第二谅也无人敢认第一。只不过这二十年来我再未铸过一剑或许技艺已荒疏了。”梁萧道:“这是为何?莫非‘青螭’已是剑中极致无法逾越?”欧龙子摇头道:“非也若无剑主铸出神剑也是枉然。剑为有灵之物人铸剑剑亦择人无剑之神气岂能驾驭我精绝族的神剑?”他望着梁萧微笑道“你身上剑气浓烈我倒是瞧得出来。”梁萧被他盯得身上大不自在。忽听欧龙子哈哈一笑拍地而起朗朗笑道:“没料到哈哈没料到我欧龙子垂垂暮年还能遇上配使‘天罚剑’的人杰。”梁萧奇道:“天罚剑?”欧龙子道:“不错天罚天罚代天行罚世上恶人无数杀之不尽须以恶人颈血祭我利剑神锋。”梁萧听得心头打了个突却听欧龙子又道:“自明日起我与铁哲将在剑塔铸剑不过精绝一族以剑为神新神一出旧神当灭你须得用这把‘天罚’断去公羊羽的‘青螭’。”梁萧摇头道:“望前辈三思只恐晚辈力有未逮!”欧龙子笑道:“我这双眼珠子不仅会相剑更会相人我说你成那便不错。”他寻到剑主心中欢欣莫名忽地纵声长笑走下山去。梁萧望着欧龙子背影怔然半晌胸中升起彻骨寒意:“我罪孽滔天哪里配代天行罚?刀剑造出只为杀戮欧前辈说我剑气浓烈莫非便是指我一身杀孽两手血腥么?”刹那间他心中苦涩难言对自身起了莫名厌憎恨不能纵下山崖一了百了但抬头一望却见明月清圆光华温柔亮白。他对那明月凝望片刻蓦地死念顿消走下山去将剑谷抛在身后茫茫然向西方走去。望日落处行了二十余日牧草渐渐稀少商人骑骆驼操回回语梁萧询问行商方知此地已是伊儿汗国。伊儿汗国是忽必烈之弟兀烈旭破灭哈拔斯王朝所建幅员辽阔东至尼泊尔西及大马士革。梁萧苦行数月抵达马拉加时值大雨白雨粗似牛筋刷刷泻落街上没一个行人。梁萧浑身湿漉脚下泥水哗啦作响乍一抬眼极远处高塔浑圆及天依稀在雨中耸立。梁萧叩开塔门通告姓名。门卫见他衣衫破败大为狐疑嘀咕了两句关上门去。过得一阵正当梁萧不耐之时忽听脚步声响大门轰然大开兰娅披着一袭纱衣奔了出来眼里满是惊喜。梁萧看着她想笑一笑但心口堵怎么也笑不出来。对视许久兰娅眉眼泛红走进雨里涩声道:“你如今才来么?”梁萧听出责备之意不觉一楞忽听兰娅哭出声来:“老师去世啦他已经死啦。”话音方落天上雷霆骤震耳欲聋乌云翻滚大雨如注从二人头顶倾落梁萧望着兰娅一腔热情也随这瓢泼大雨一点一滴地逝去。兰娅哭得有气没力始抬起头来忽见梁萧脸色苍白摸摸他手但觉冷如寒冰心头一慌抹泪道:“你……你怎么了?”梁萧摇了摇头猛然间一阵天旋地转两眼黑再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梁萧自黑甜中醒来仿佛置身洪炉烧得浑身难受双眼肿胀无法挣开偶尔觉出一片的凉意沁在身上耳边人声低小似乎说什么“冰块”之语。他挣扎片刻清醒了些当即运气走了两个大周天一时汗出如浆不消片时身体渐渐冷却下来但觉有人按着自己心口睁眼一瞧却见身边坐了一个金如瀑的美貌少女一手按着自己胸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梁萧心头一动低眉瞧去大惊失色敢情他身无片缕躺在一张绣榻之上。梁萧慌忙捂住下身挣了起来。那少女见他突然挣起也吓了一跳继而喜道:“你到底醒了?”梁萧窘道:“怎么会这样?”少女笑道:“你生病啦浑身比火还烫幸亏兰娅大人从大汗那里讨来冰块敷在你身上才略略好些。”梁萧若有所悟这些日子他自恃内功深湛餐风饮露眠沙卧雪从不顾惜身子但这寒暑天成终非人力所能抗拒况且他内心抑郁邪气自然趁虚而人了。沉吟片刻梁萧问道:“兰娅呢?”少女笑道:“兰娅大人守了你三天三夜困得极了让我替她一会儿。”她忽地诡秘一笑“要不我去叫醒她。”梁萧慌道:“我这模样怎好让他瞧见?”少女笑道:“这有什么这三天我们天天瞧的!”梁萧脸上便似罩了一块红布窘了半晌才低声道:“这位妹子我一身臭汗的有地方洗澡吗?”少女笑道:“有呀浴室在楼下。”梁萧道:“你把衣服与我我自去洗来。”少女笑道:“你的衣服呀又脏又臭早就扔啦。”梁萧无奈只得道:“你拿几件男子衣服敷衍敷衍吧。”少女笑道:“这是女人住的地方哪有男人衣服。”梁萧大病初愈脑子难免有些糊涂无奈之余只得扯了一块地毯裹住下身。那少女一边带路一边卿唧咯咯笑个不停。一时间只瞧见走廊两侧探出许多头来马加拉天文台是伊儿汗国贤哲聚居之地此时出门观看的都是声名远著的学者瞧见梁萧尽皆莞尔有人笑道:“安吉尔你这个小魔鬼又在捉弄人啦?”梁萧方知自己竟被这少女诳了不觉羞怒交进恨不得地板裂开一头钻将进去但此刻已是进退两难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中硬了头皮往下走。好容易挨到浴室少女才回头笑道:“要不要我服侍你洗澡?”梁萧忙道:“决然不用姑娘请自便。”那少女嘻嘻一笑径自去了。梁萧胡乱洗了一回略事振作想起方才情形真有些哭笑不得。不一阵有侍从送来衣衫梁萧穿上一出浴室。便见金少女站在门前笑道:“兰娅大人在房中等你。”梁萧按捺住怒气道:“相烦姑娘带路。”少女歪头瞧着他嘻嘻笑道:“兰娅大人说得对你是好人我这么捉弄你你也不生气。”说罢一蹦一跳走在前面梁萧恨得牙痒无奈跟上。不一时二人到了一间厅房地上铺了绣花地毯搁满水果肉食。兰娅静静坐在一隅衣衫素净肌肤白嫩眉如新月眼光生动。她见梁萧脸色红润料已无碍不觉莞尔道:“我的使女安吉尔是法兰克人被我惯坏了就爱捉弄人若有得罪你可别在意。”梁萧一愣侧目看去只见那金少女从门外探出头来吐了吐舌头又缩回头去。屋中二人对视半晌神色颇是古怪兰娅终于忍耐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梁萧想到方才情形心想自己允称古灵精怪惯于作弄他人今日却在一个异族小姑娘手底栽了筋斗想来也觉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年余光景他几乎从未开怀笑过此时一笑胸中积下的闷气倒也去了大半嗅得烤肉香味顿觉饥上来绰起一把小银弯。刀割开烤得焦烂的羊腿狼吞虎咽。兰娅瞧他吃得贪婪不知为何眼中莫名酸楚身子前倾轻声道:“你走来的么?”梁萧点了点头。兰娅叹道:“干么那样苛待自己嗯阿雪呢怎么没见她来?”梁萧手中弯刀一顿缓缓道:“她过世啦!”兰娅檀口微张秀目瞪得老大纤手捏紧了膝上的袍子厅房一时寂然唯有安吉尔的笑声隐约可闻就如轻烟般袅袅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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