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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绽朱门第28部分阅读

    会,她竟归结于都是那些人门第低下,够不上跟她说话,自然不敢上前,李丹若苦笑着揉了揉眉间,若是那一世,她还能寻个心理医生给姜艳丰瞧一瞧,这个世间,谁会把这个当病呢?算了,就让她在姜家做一辈子老姑娘吧,这样子,也没法嫁人了。

    李丹若想了一堆烦心事,烦的坐不住,干脆站起来,穿了斗篷,叫朱衣拿了个斗篷来,往隔壁院子寻大/奶奶赵氏说话去了。

    晚上,姜彦明回来,李丹若将对李凌波的担忧和对李绾的打算说了,姜彦明想了想道:“嗯,这样也好,能摘一个是一个,五妹妹那边……唉,说都没法说,今天孙先忠寻到我,说他手里握到了吏部尚书黄大人卖/官贪/腐的铁证,准备寻机会弹劾,黄明扬是先邹皇后的私人,邹皇后崩后,他想往范相公门下钻营,可范相公厌他做人不检点,对他虽客气却淡的很,他和魏相公又交恶多年,孙先忠若真有铁证,这一弹劾必是准的。”

    “孙先忠跟你说这个必有用意,他要你做什么?”李丹若谨慎的问道,姜彦明搂了搂李丹若道:“黄明扬卖/官贪/腐若成案,吏部一个侍郎,两个郎中都脱不出来,还有几个主事也在其中,他找我,是想让我荐他堂弟孙先庆为吏部主事,我答应了。”

    “让你荐?刘贤妃寻过你了?”

    “嗯,让我细心物色人选,既要忠心,又要能干,如今吏部正忙着年考,先不动,等过了年,一出正月,她就让孙先忠上折子,那时候正好离皇上大婚不远,有大婚这件热闹事,吏部这事容易压下去,不至于过于哄动,二来,刘贤妃的意思,那会儿,她正好有和范相公和魏相公商谈的本钱,刘贤妃的意思,吏部一个尚书、一个侍郎,两个郎中,都得是她的人。”姜彦明低低的解释道。

    李丹若凝神听了,仔细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有和范、魏两相公商谈的本钱?什么本钱?噢,”李丹若恍悟般‘噢’了一声道:“和范相公商谈的本钱,必是归还禁中的主事权,二月里弹劾,这又不是小案子,到结案,正好赶上新后嫁进去,这是一石数鸟之计!怪不得如今禁中的混乱她只一味压下,却不梳理,新后进了宫,更得乱了,她和魏相公要谈什么?”

    “内廷和朝堂向来一体难分,你看看,刘贤妃如今羽翼已丰,且智计过人,五妹妹若安份还好,若心思过重,只怕要招来大祸事。”姜彦明叹了口气道。

    “算了,随她去吧,大伯父和大伯娘做事向来圆滑非常,又经了一朝更替,更是滑不溜手,再说,大伯父从刘贤妃身上得了枢密副使的大好处,必不肯得罪刘贤妃半分,也就是个左右逢迎,凌波纵坏了事,也伤不了大房多少,姑母若去了永州,也就脱开了,至于三房,不过就不做官。”李丹若烦恼的摆了摆手道,姜彦明点了点头:“姑母的事,赶早不赶晚?”

    “嗯,明天我就请姑母过府说话。”

    “好,正好明天没什么大事,我告半天假。”姜彦明笑道。

    第一百四章妒嫉

    隔天,忠勇伯夫人李绾过来,陪程老太太长篇大论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临近午后,姜彦明遣人叫李丹若回去,说有急事,李丹若一去不返,李绾在姜家也是常来常往,和程老太太闲话说过瘾了,想起还有寻李丹若的事,也不用人陪,自顾穿过角门去寻李丹若。

    李绾甩着手,转头看着虽小却收拾的生机勃勃的小花园,转过正屋屋角,见院子里空无一人,皱了皱眉头正要扬声叫一声李丹若,隔着窗户,却听屋里传出李丹若显得有些恼怒的声音:“……这叫什么事?!纳小也不是不能纳,可哪有这么个纳法?”

    “……又不在,唉!”是姜彦明的声音,李绾一颗心‘呼’的一声提了上去,这是说谁呢?怪不得院子里没人,李绾忙掂着脚尖往后退了半步,挥手示意随行的大丫头悄声后退,自己躲在窗户旁,支着耳朵听话。

    “就是在永州再做一任,那还是得回来,到时候怎么办?”李丹若的话里透着火气,姜彦明又叹了口气:“其实这妾在永州以大妇自居倒不是大事,就是……准备让她生孩子,若是女儿还好,这一任五年,真生几个儿子出来,这事……”姜彦明一阵长吁短叹。

    “这话又没法说……”

    李绾听到这里,哪里还按捺的住,几步冲过去,重重的推门而进叫道:“谁要纳小?谁以大妇自居了?”

    屋里,李丹若和姜彦明乱成一团,哐铛几声也不知道咂了什么东西,李丹若脸带仓惶的奔出来,看着李绾堆了满脸笑容道:“姑母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

    “我要是吭声,还能听到这些话?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你姑父纳了小了?还让她以大妇自居,还要生儿子?”

    “姑母听的这是哪跟哪啊?”李丹若一脸的哭笑不得道:“姑父那样的人……姑母还不知道,说有是……是别人……是一个偏将……五郎,你跟姑母说,不是姑父,是别人。”

    “姑母息怒,真不是姑父,是姑父身边的一个禆将,姓……”

    “你们两个别跟我打马虎眼儿!当我老糊涂了?一个禆将纳妾管你们什么事?你姑父纳了几个?”

    “真没有。”姜彦明苦笑着连连长揖不停,李绾只气的脸色发青,李丹若忙倒了杯茶奉上前道:“姑母平平气,真不是姑父,是老……七,七郎来信说的闲话,就说这个禆将做的那些个荒唐事,姑母您坐,喝口茶顺顺气。”李丹若仿佛语无伦次的劝着:“真没骗您,您要是不信,永州又不远,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绾一下子听怔住了,抬手推开李丹若手里的杯子,恼恨的喷了口气道:“永州就是远,我也能去!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当初就该随他一块儿去!”

    “可不是,就是这样,大表哥和二表哥都成了家,家里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姑母过去,姑父日常饮食也好有个人照料……”李丹若忙殷勤无比的劝道,李绾瞄着她气恼道:“幸亏我听到了,要是没这个巧宗儿,你就准备一路瞒下去了?”

    “我早就想劝姑母去永州陪陪姑父了,比起京城,永州怎么说清苦得多,姑母去了,姑父这日常起居上也能舒心些。”李丹若避而不答李绾的话,却又话里有话的算是答了,李绾呆坐了一会儿,重重的拍了下炕几,站起来道:“我后天就启程!”说着,转身大步而出,也不理会李丹若和姜彦明跟在后面一串的劝这劝那。

    李丹若看着李绾的车子转出了胡同,抬手抚了抚额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后天启程最好不过,就算路上知道确实是禆将纳的妾,可有了这疑心,这永州就是必定要去的了,等这一任回来,宫里的事应该消停了。

    “姑母气恼得很。”姜彦明站在李丹若身边感叹道:“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大气性?看样子,不说生几个儿子的话,姑母也得赶过去。”

    “就是老夫老妻了才气呢,”李丹若转头看了姜彦明一眼道:“姑母和姑父感情甚笃,夫唱妇随了大半辈子,突然听说丈夫纳了小,眼看着自己的夫跟人家卿卿我我,这心里怎么好受?”

    “感情笃深不是更该替丈夫……”姜彦明话说到一半,见李丹若似笑非笑的斜着他,忙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李丹若轻轻讥笑道:“圣贤之书你读的通透,都说做人要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人家敬你爱你体贴你对你好,你自然也要加倍回报,夫妻之间不也是这样么?女人也是人哪,算了,”李丹若说到一半,突然烦恼颓然的挥了挥手道:“不说这个了,世情如此,多说何益!?”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必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姜彦明忙笑着解释道,李丹若神情微微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又失笑道:“君子一言是吧?若……算了,你还回衙门吗?”李丹若转了话题,姜彦明却又将话扯了回来:“不光是君子一言,我不想让你心伤难过。”

    李丹若脚下仿佛滞了滞,没接姜彦明的话,却笑道:“从前听大伯娘说过一个譬喻,说的好极了,她说这妾生女,就是硬生生扎进肉里的一根深刺,若是女儿还好些,忍着痛等她大了,要嫁人了,也就等于伸手拔了刺,那刺留下的疤虽然还在,可刺到底是没了,可若是个儿子,这根刺就要在你肉里生根发芽,再从你身上肉里长出来,长大生枝生叶开花结果。”李丹若一边往回走,一边慢条斯理的和姜彦明说道。

    姜彦明听的打了个寒噤道:“这譬喻……血淋淋。”

    “可不是,就是这样,老祖宗不容易。”李丹若突然转了一句,姜彦明脸色微变,两人直沉默到进了屋,姜彦明接过李丹若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才低声说道:“怪不得我做的再好,老祖宗也不会打心眼里高兴。”

    李绾行动极速,隔天一边让人收拾行李,一边进宫见李贤妃和李凌波辞了行,又往李玉靖等几处辞了行,果然是后天就启程上路了,长子刘世扬哪里放心母亲独自上路,亲自带了几十个长随跟着上了路。

    李丹若十里长亭送走李绾,长长松了口气。

    十月中,孙先忠母亲过六十六寿,孙先忠刚升了刑部尚书,正春风得意之时,母亲又是六十六岁寿辰,这一场寿宴办的极是热闹喜庆。

    李丹若和姜彦明的车子刚转进孙府门前大街,就看到前面车子一辆挨一辆,挤的简直水泄不通,好在有十几个一身崭新靛蓝绸衣的孙府下人精神十足的来回跑着指挥着车子,就是这样,两人在大门口直挪了将近两刻钟,才挪到大门口,姜彦明下了车,车子在孙府下人的指挥下继续前行了一射之地,这才进了女眷进出的偏门,李丹若也不等车子进二门,就扶着姚黄的手下了车,从一辆辆车子旁边步行进了二门。

    孙先忠夫人邢氏带着两个媳妇和几个有头脸的婆子正站在二门内迎客,一眼看到李丹若,邢夫人忙紧走几步过来,亲热的握住李丹若的手笑道:“怎么才到?你再不到,我可就打发人去接了。”

    李丹若被她亲热的诧异而意外,面上却丝毫不露,忙笑着曲膝见了礼正要答话,邢夫人却不等她说话又道:“今天来,可得好好乐一天,就当自己家里一样,千万别拘束见外,来,我带你进去。”

    “哪敢劳动夫人,再说,夫人这里还忙着呢,我自己进去就行。”李丹若忙笑道,邢夫人顺势笑道:“什么劳动不劳动的!咱们两家又不是外人。”

    “就因为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个俗礼,这会儿夫人哪得半分闲空儿?我不能给夫人代劳招待诸贵宾,也只好替夫人照顾好自己,好歹给夫人省一点心。”

    “就是这话,咱们娘俩可不用讲那些个俗礼。”邢夫人被李丹若的话说的满脸笑颜,招手叫了个婆子过来,嘱咐她引李丹若往后园进去。

    孙府今天宾客极多,后园分了四五处宴客,李丹若一路行一路度着主次,看来正中的轩敞的大花厅应该是主席了。

    婆子引着李丹若转过花厅东面的暖阁,在暖阁门口正遇上三伯娘严氏,严氏忙亲热的招呼李丹若道:“四姐儿也来了,寻到座次没有?这孙府真请了不少人,我看的头都晕了。”李丹若忙见了礼笑道:“还没呢,邢夫人让这位嬷嬷带我过去。”

    “姚五奶奶在大花厅里头。”婆子忙恭敬的笑应了一句,严氏面色微变,扫了眼身后的暖阁,又看了眼大花厅,哈哈了两声道:“你们府上这座次排的有意思,竟让人看不出门道来,怪不得这么乱。”

    婆子陪笑没接话,李丹若瞄了眼暖阁,三伯娘必定是在这暖阁中的,这孙府的座次排的是有意思,三伯父虽说品级低,可李凌波毕竟是宫里的美人……孙先忠走的可是刘贤妃的路子,李丹若心思转了数圈,脸上温和的笑着,紧了紧斗篷道:“也不知道大伯娘来了没有,我这一路过来一路寻,竟没看到。”

    婆子是个机灵的,见李丹若将斗篷裹紧,忙笑道:“外头冷,太太、奶奶到里头暖和暖和吧。”李丹若趁机曲膝辞了严氏,跟着婆子进了前面大花厅。

    第一百五章意外

    李丹若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刘夫人微微起身,满脸笑容的招手叫她。

    刘夫人正和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夫人姜氏等几家世交夫人们说话,都是李丹若极熟的,李丹若忙上前一一见礼厮见了,正要往下首落坐,姜夫人招手把她叫到身边坐下笑道:“我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怎么不去看我去?我们老夫人没了,你就不到我们家里去了?”

    “是怕扰了夫人。”李丹若委婉道,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那些事都过远了,谁还理会?等下个月我们园子里梅花开了,我让人请你和你大伯娘过来赏梅吃酒。”

    “好。”李丹若乖巧的笑答道,姜夫人又问起李丹若母亲杨氏,李丹若一一答了,没说多大会儿话,花厅后面门帘掀起,一个丫头脆声禀报着,孙先忠母亲江老夫人穿着件大红寿字暗纹底,满绣花开富贵缂丝长衣,花白的头发上一边插着支通体碧透的翡翠如意簪,一边戴了朵饰着金边的红绒宫花,江老夫人满脸笑容,看起来精神还算好,只是行动回顾间,明显看得出眼睛已经不怎么管用了。

    邢夫人扶着江老夫人到上首铺了大红腥腥毡的扶手椅上坐了,众人热热闹闹的上了寿,邢夫人贴在江老夫人耳边,声音极大的向江老夫人介绍着诸人,外面,孙先忠领了家下诸人在外面院子里磕了头退出,园子里的几处戏台就开始热闹起来,各厅堂暖阁里,菜品酒水流水般端上来。

    李丹若被排在和刘夫人等几位一品夫人一桌,是最紧挨着主桌的一张桌子,主桌上陪着的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老太君和几位老公主,李丹若不动声色的瞄着厅内位次,能进这间花厅就坐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夫人、老夫人们,没有品级的也就自己一个,不知道姜彦明在外面坐在哪里,看样子这孙先忠在刘贤妃那边也算是个心腹的了。

    李丹若陪在一桌末座,凝神留意着四周,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一时席散,丫头婆子很快撤了酒席,厅内诸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喝着茶,或说话,或看戏,或听曲。

    李丹若还是随着刘夫人、姜夫人等人坐在一处说话,看外面那些热闹的杂耍,一时一个将碟子扔得让人眼花缭乱的艺人下去,厚重的鼓点响起,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窈窕红衣女子赤祼的脚踝上套着金银相间的铃铛,在清脆的叮铛声中,一路急旋着转进舞台,是个跳胡旋儿的,李丹若有些怔神的看着台上旋转成一团火一般的红衣女子,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宁老夫人的寿宴上,红云也是这样,在台上就这么热烈的旋转成一团火……

    红衣女子随着急促的鼓点跳了一支舞旋下台,不大会儿竟出现在花厅门口,一个婆子引着她和一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一同进来,先到邢夫人面前磕头谢了赏,红衣女子曲膝笑道:“求夫人恩典,允奴家借杯酒,奴家最敬慕姚探花,想给姚探花娘子敬杯酒,求夫人恩准。”

    邢夫人惊讶之余笑起来:“你敬慕姚探花,那刚才在前院怎么不去敬姚探花酒?”红衣女子笑容灿烂却没答话,喜庆的日子,又不是大事,邢夫人乐得大度,抬了抬手,小丫头托了杯酒过来,红衣女子连托盘接过,掂着脚尖、轻快而妖娆的走到李丹若面前曲膝道:“奴家娇娥儿,河北人氏,自幼学舞,也识得些字,爱慕姚探花才华出众,余生愿侍候姚探花和娘子,求娘子恩准。”

    李丹若愕然看着已经扑跪在自己面前的娇娥儿,什么时候世风这么彪悍开放了?

    花厅里一时鸦雀无声,齐齐看着李丹若和跪在李丹若面前的娇娥儿,李丹若转头看了眼邢夫人,见她也是一脸的错愕,心底微松,转回头看着娇娥儿笑问道:“你先在前院跳过舞再过来的?”

    “是,”娇娥儿高举着托盘,有些莫名其妙的答道,李丹若笑道:“姚探花就在前院,你没看到他吗?怎么没去跟姚探花说这个话?”

    娇娥儿脸上红了红道:“姚探花说这事得请奶奶做主。”

    “噢,那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美娇/娘,又跳得这么好的胡旋舞,竟没能入了姚探花的眼!你既敬慕姚探花,也该知道他的脾气性格儿,他中探花前就是出了名的风流洒脱,不拘哪家歌伎舞娘,看中了,向来是搂着便走的,从没有让别人替他作主的时间,不过姚探花是个极怜花惜玉的,必是不忍当面拒你,让我来做这个恶人。”李丹若声音柔和而清晰,厅内诸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一时笑声四起。

    刘夫人转头看着姜夫人笑道:“你看看这五哥儿,没看中人家也不明说,倒让咱们妇道人家替他做恶人!”

    “可不是,这事可恶!可怜这位小姐,竟被他诳的真来寻若姐儿了,你说说,要是若姐儿拿不准五哥儿这等脾气,真替他收回去了,那不成笑话儿了?”姜夫人拍手道。

    “可不是!”邢夫人忙接了一句,满厅的人又跟着哄然而笑,李丹若冲娇娥儿虚抬了抬手,在一片笑声中低声道:“姑娘起来吧,探花虽好,却非你能近,想也无用,往后抛开这份心思,好好过日子吧。”

    娇娥儿托着托盘,满脸通红的站起来,转身走了半步,又折回身,冲李丹若胡乱曲了曲膝,将托盘塞给旁的婆子,急转身奔了出去。

    这件突出其来的笑话儿给大家添了不少谈资,邢夫人陪着李丹若和刘夫人等人说笑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招待旁的女眷,刘夫人见邢夫人离得远了,扫了眼李丹若,起身要更衣,李丹若忙随着一起出了花厅,两人往净房转了一趟出来,刘夫人放慢脚步,见左右无人,拉着李丹若低声道:“你留心些,这事让人生厌,他们府上怎么请了这么个人?一会儿那邢夫人若寻你陪罪也就罢了,若就这么一声不吭算了,你心里要有个数,断没有欺人至此的,这是一,还有,五郎让那女伎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女伎,就是收回去了,收拾起来也容易的很,你可别一时负气,为了这么个物件儿伤了你和五郎的情份。”

    “大伯娘放心,五郎的脾气你也知道,真要收人,我拦也拦不住,邢夫人的事我记下了,多谢大伯娘。”李丹若挽着刘夫人笑道,刘夫人抬手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李丹若挽着刘夫人回到花厅,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看了一出戏,就几位老夫人起身告辞了,刘夫人等人也准备告辞回去,李丹若也跟着告辞。

    邢夫人悄悄拉了拉李丹若道:“你且慢一步,我有句话跟你说。”李丹若点头应了,落后半步,邢夫人将刘夫人等人送出花厅,这才拉着李丹若站到一处僻静的转角处低声道:“是要给你陪个礼儿,今天竟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惭愧的很,我已经罚了请这胡旋班儿的管事,你可别往心里去,实在没想到,如今外头这些女伎竟猖狂至此。”

    “夫人言重了,这是小事,风尘女子爱慕才子,这不是那些鼓儿词里常说常唱的?那个娇娥儿,大约是听鼓儿词听傻了,才做出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外头也多,您这一陪礼,我哪里受得住?倒成大事了。”李丹若忙笑着回应道,邢夫人见李丹若言语神情真诚,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笑道:“可不是,你今天这话回得再好没有,你看看,真是世风日下,这些风尘女子竟……到这样的份上了。”李丹若笑应了,又敷衍了几句话,这才辞了邢夫人出来,在二门里上了车,打发人过去和姜彦明说一声,车子出了二门,却看到姜彦明已等在大门外,见李丹若车子过来,掀帘上了车。

    姜彦明仔细打量着李丹若的脸色笑道:“喝了几杯酒?看你脸有点红。”

    “没喝几杯。”李丹若顿了一会儿,才不怎么高兴的应了姜彦明一句,姜彦明瞄着她,犹豫了下问道:“你不高兴?……园子里没出过什么事吧?”

    “嗯?”李丹若转头斜着姜彦明,有些冷淡的答道:“不知道你说的事是什么事,倒是有个跳胡旋儿的,说敬慕你这个探花郎,要进府侍候你,不过让我回掉了。”

    姜彦明长长的呼了口气,恼怒的拍了下车厢气道:“她跳舞的时候就不安份!从台上竟一路跳到我旁边,一开口就要自荐枕席,我哪能要她这样的?当时就回绝了她,她临走时眼珠一个劲的转,我就怕她到里面再生是非,果然!她怎么跟你说的?”

    李丹若神情微微缓和了些道:“说你让她进来寻我做主,”李丹若顿了顿,接着道:“她先跳了舞再进来跟我说的这话,我想着,若是你在外头已经意动应下她,只等着我点头,孙府的人断不会再让她上台跳这个舞,必是遣人引着她直接过来寻我的。”

    “噢!”姜彦明懊恼的抬手拍了下脑袋:“原来你早猜到是我拒了,唉!我看你不高兴,还当是你翻了醋坛子才没答应,丹若,你别看回回都看这么明白,我还是觉得你翻了醋坛子好。”

    李丹若白了姜彦明一眼,心底的那一片莫名其妙恼怒和不快消散了个大半。

    第一百六章姐妹

    临近腊月,狄老爷竟真的将成了亲的狄家大郎和二郎两家分了出去,又别院安置了诸妾侍,亲自去城外将李雨菊接回了城内狄家大宅。

    李雨菊被接回狄家隔天,李丹若让人把自己在平顺街那处陪嫁院子收拾干净,将李金蕊暂时接入平顺街住着。

    午后,李丹若坐车进了平顺街宅院,李金蕊眼睛微红的迎出来,李丹若仔细打量着她,进屋落了座才关切的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是我,就是想想二姐姐,想想自己,这女人……有点难过。”李金蕊强笑着却笑不出来,低下了头,闭了闭眼睛,压下又要涌上来的眼泪道:“你看看我,二姐姐……我就是觉得难过,难过的很,狄家那样,狄老爷那样,狄老爷是什么样的人,二姐姐心里不是不明白,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就硬装着不明白,她就装糊涂,她觉得回去好……”

    李丹若悠悠的叹了口气,李金蕊用帕子按着没忍回去的眼泪接着道:“二姐姐的话我也驳不得,非要明白活着又能怎样?除了苦自己,又能怎么着谁去?就是和离了……到哪儿寻一心一意的人去?我和二姐姐命不好……”

    李丹若忙安慰道:“二姐姐性子懦,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你往开了想,不都说难得糊涂才是大福气,别多想二姐姐的事了,你放心,只要李家好,咱们好,她就好,咱们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打算的?想好了没有?”

    “嗯,”李金蕊用帕子按去眼角的眼泪点头道:“想好了,我不象二姐姐那么好气性,我想过多少遍了,就是那陈清迈一步三磕头求我回去,我也不能再跟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屋檐下呆着!”

    “那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是干脆一拍两散,一了百了,还是就这么分开住着?”

    “能一了百了自然最好,我不想再跟姓陈的沾边。”李金蕊恨恨道,李丹若点了点头:“嗯,倒也是,你既然伤到如此……这一了百了,最好的法子是两相情愿,他写个放妻书,不过那陈清迈必定不肯,如今大伯父升了枢密副使,陈清迈怎么舍得和李家这样决绝相断?要说义绝,一来他父亲亲戚都不在京城,二来,义绝多半要服刑,这不行,那只有最后一条路,咱们递状子到府衙和离,可若是这样,这事就没法不闹出动静来,到时候你就得成了满京城的闲话,你要想好了,真要这样?”

    “我现在还在乎这些?我不怕,就是大伯父那边,还有三房……要是他们不肯,真发了话……”李金蕊担忧不已,李丹若笑道:“三伯娘肯定要说话,不过她必定不肯深管,你如今生活无着,她好脾气,还怕沾上甩不脱呢,至于大伯父和大伯娘,陈清迈将你抛之不顾,这事做的极过份,不管从前如何,你到底是李家的姑娘,这伤的是李家的脸面,大伯父心里必定窝着股子气,等明儿你去寻一趟大伯娘,把这些年的委屈好好哭一哭,陈清迈这样视李家女子如泥土,这辱的是李家的脸面,你有这份气性也不是坏事,再说,也不用劳烦他们。”

    “好,我明天就去!”李金蕊仔细听了,忙点头答应,李丹若笑道:“咱们自家的事都是小事,就是这和离的由头……总有些牵强,法出于礼,可这世间,他尊你卑,这律法上与男与女本就不公平,从上回知道你这意思,我就抽空将刑统细细翻了好几遍,也让人寻了京府这十来年和离的案子都翻看过了,咱们女人提出来和离能用的律令也就两条,一是夫失踪六年,这一条没法用,不提了,第二条是夫挟妻财失踪,妻无以自给,准改嫁,也就这一条上可以想想法子,能改嫁,也就能和离,咱们再往义绝上靠一靠,你看,陈清迈赴任前,你的嫁妆就散失殆尽,养家糊口本是他陈清迈的本份,如今用光了你的嫁妆银子,这一条往挟妻财上靠过去也不自太勉强,他上任一走两年多,半分音信没有,算得上失踪,这样就算凑齐了,他拿了你的嫁妆又音信全无,这叫挟妻财失踪,你一直依附姐妹为生,自然是无以自给,咱们再寻个积年的老刑名,这一条上必定可以做出篇好文章来。”

    李金蕊听的眼睛一点比一点亮,看着李丹若正要说话,李丹若又盘算道:“按规矩,得告到京府衙门,可陈清迈是官身,再说,你到底是李家姑娘,府衙必定不敢自专,肯定要往刑部报,如今刑部孙尚书与五郎有几分交情,真报到刑部,这案子就又多添了几分把握……嗯,最好年前把状子递进去,年后……一来年后陈清迈三年任期就要满了,若他回来了,这挟妻财失踪一项就用不上了,那就麻烦了,二来,年后只怕朝里事多。”李丹若含糊了最后一句话,李金蕊连连点头道:“那好,我明天先去寻一趟大伯娘,后天就到府衙递状子,就是状子寻谁写好?我怕写不好。”

    “状子的事我回去问问五郎,这状子得好好写才行,要写的悲惨苦楚,让人看了流泪同情才行,你再想想,真打定主意了?这状子一递上去,你跟陈清迈可就是恩断义绝了,再没有回头路了。”李丹若最后确认了一句,李金蕊坚定的点头道:“嗯,我宁可死,也不能跟他再做一家人!”

    “那好,你明天先去寻大伯娘,我准备好状子让人给你送过来看看,你最好背熟了,后天我让张旺送状子过来,让他留这里帮你打点打点,你不用去府衙,让张旺递进去就行,张旺常跟五郎出门,各个衙门里都熟,也知道那些官场衙门里的规矩和路数。”

    李金蕊眼神透着兴奋,脸上带着喜悦谢了,李丹若也不多耽误,又问了几句起居是否妥当,就告辞回去了。

    傍晚,李丹若将和李金蕊的打算跟姜彦明说了,姜彦明直呆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这不是坏人婚姻吗……”

    “这婚姻要坏也是陈清迈自己坏的,宁氏太婆过世,大伯父丁忧,李家正艰难之际,他不但不善待三姐姐,反倒嫌弃李家没用了,变卖三姐姐的嫁妆,携妾赴任,两年多音信全无,全然不管三姐姐死活,这样的作为,还是个人吗?别说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就是那一个大字不识的走卒贩夫,也不会如此无情无义无耻,他陈清迈对三姐姐已经是义绝了。”李丹若打断了姜彦明的话道,姜彦明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闷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你这话倒也是,她真打定主意了?这样诉夫和离,往后想改嫁可就不容易了。”

    “嗯,我知道,三姐姐自小脾气刚烈执拗,打定了主意谁也拦不住,当初她要嫁这陈清迈,家里就没人赞成,唉!”李丹若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姜彦明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既是这样,也就只能这样了,状子我帮她写吧,这事不好托别人,正好孙尚书明天约我吃酒,我把这事先跟他说一说,这事既办了,就得办的干脆利落。”

    李丹若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顺利,她倒小瞧了他,他是这个世间最正常最正统的思维方式,她最怕他固执于这个世间的礼法,没想到几句话就说通了,她准备的那许多譬喻和说辞一件还没用上呢。

    “对了,三哥下一任的差遣已经差不多了,”姜彦明转了话题,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愉快道:“今天范相公跟我说了这事,三哥这三年考绩风评都极好,正好明年杭州知府任满,范相公已经具折进呈了官家,三哥明年升任杭州知府。”

    “杭州知府?”李丹若吓了一跳:“哪有升这么快的?”

    “怎么没有?比这快的多的是。”姜彦明笑容明朗:“这事我谋划了大半年了,三哥这会儿出身好,这一任差遣都是因为咱们才屈就了的,他这会儿官职不显,就是这么速升,也不算太显眼,再说,等过了年,这转迁的批文下来时,正好赶上户部和官家大婚这两件事,大家都盯着这两件,哪还有人注意这个?得抓紧机会让三哥赶紧升上来,越快越好。”

    李丹若半晌才呼了口气,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开口道:“昨天接到母亲的信,说想让三哥下一任谋个京职,还说原本想回来过年,三哥和三嫂劝她年后一起回来,这回三哥转任杭州知府,这一任可就是五年,母亲说不定闹着要回来……”李丹若停住话呆呆了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不行,我得写信劝住母亲,让她好好跟着三哥,别惦记着回来,她若回来,三哥必定要让三嫂带着孩子陪她回来住,这可不行!”

    第一百七章钦差

    “什么不行?你三嫂在家侍候公婆不是人之常情?”姜彦明不解的问道:“这做外任的多了,有随任的,可多数不能随在任上,嫁为人妇,侍候公婆为首,母亲若能回京城荣养,你也好时时侍候在身边,这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让夫妻、父子一分数年,当然不好!”李丹若抬手按着额头,刚觉得他孺子可教,李金蕊和离的道理一讲就通,这会儿又跟他鸡同鸭讲了,是,这个世间婚姻是通两姓之好,媳妇的第一要务是侍候好公婆,第二要务是传宗接代,余下有空了,才轮得着夫妻之情,他讲的是这个世间的正理,不过她可不这么想:“三嫂要是侍候母亲回来,那就是三哥一个人在任上了,这饮食起居上头必定不便当不周到,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一连数年生活无着,三哥身子哪受得住?再说三哥可正当盛年……所谓饮食男女么,若是为了这个纳了妾收了通房什么的,三嫂岂不伤心?母亲其实很喜欢各地走走住住,杭州又是个好地方,总之,还是母亲随三哥赴任的好,反正三哥在哪儿,三嫂就得在哪儿!我这会儿就写信给母亲,不能让她回来,好在杭州离京城也不远,等明后年家里安稳了,我去看她就是。”

    李丹若的话一会儿明白一会儿含糊,姜彦明却句句听的明白,只听的先惊讶而后失笑,抬手抚额道:“你也真是……三哥就是纳个妾,能有什么大……当然、自然还是不纳的好,不纳最好,”姜彦明一句话没说完,见李丹若脸色要变,立即改口道:“这纳妾有什么好?都是祸根,你说的极是、极是的很,你真要去杭州看母亲?先别急,你等我忙过这一阵,告了假,我陪你去。”

    李丹若也不理他,顾自磨墨铺纸写信去了。

    李玉靖和刘夫人果然对李金蕊要和离这件事不置可否,隔天,张旺就替李金蕊将状子递进了京府衙门,妇告夫要和离的案子虽说有,可极少,这案子里挟妻财失踪的,又是现任的官员,女方又是枢密副使李家的姑娘,如今日日出入禁中,在官家面前极能说得上话,两位相公都亲亲热热以世侄相称的新科探花姚彦明又亲自来递过话,京府权知府和推官嘀咕了半天,隔天就以此案情重大,难以审明为由,将案子移送到了刑部。

    孙尚书接了案子,寻了个积年的老刑名,花了小半个月,仔仔细细将案子办成了铁案,年前,这一纸判离文书就悄悄的送到了李金蕊手里,李丹若思前想后,等姜彦明回来,将和离文书拿给他看了,和姜彦明担忧起陈清迈要是回来,会不会跳脚叫屈的事,姜彦明答的极干脆:“那就别让他回来,这一任满,调他到个更远的地方去,满了再换个地方,他这个品级既不用述职又不用面圣,这么再调上两三任,十来年就过去了,那时候说不定三姐姐嫁也嫁了,孩子说不定都生好了,他就是再回京城,又能怎样?你也担忧的太过了。”

    李丹若听的连眨了半天眼睛,说的也是,他不仁在先,欺负也就欺负了,欺负他还不容易?!

    李金蕊拿到和离文书,从和顺街先搬回了娘家,赶着过年,该去不该去拜年的人家都走了个遍,将被陈清迈挟财遗弃无奈[wen2`整理'提供]只好和离的事说的人尽皆知,虽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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