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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绽朱门第14部分阅读

    怎样的?”

    “看看你,还没个头了,你没听奶奶说啊,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就是,我傍晚陪奶奶回来,离咱们院子不远有一片香月,明天咱们起个早,去摘些干净花蕊回来,用那个窨茶,香气浓郁,冬天喝最好,还有,明儿奶奶要请九娘子过来看窨茶,要备的点心还没定下来呢,多少事呢!赶紧去忙。”姚黄推着魏紫,魏紫笑道:“倒也是,多少事还忙不过来呢,谁有功夫管这个烂人烂事!”

    李丹若闲闲的靠在靠枕上,看着说笑不停的几个丫寰,心里流过丝丝暖意,她们陪了她七八年了,以后还会再陪下去,一直到老,到死,她也不是那么孤单。

    李丹若出神的看着窗外摇动的大红灯笼,她不是不想求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满京城的名门大族之家,她看了十几年,何曾看到一个过?至好的,也不过不纳妾,可那通房,外面的行首红倌,又有什么分别?太婆说的是,女人不比男人,每个月都有不方便的时候,还要怀孕生孩子,这大族名门之家的男人,比女人还娇生惯养,哪个肯拘着自己一年半载的禁欲清修?就是市井之家,赶到这个时候,不也一样勾栏伎馆的跑……

    唉!李丹若悠悠叹了口气,若再有来世,她一定求着菩萨做个男人,不管娶谁,都要全心全意守着她,不伤她分毫。

    第五十一章抱怨

    姜彦明回到正院,李丹若已经熄灯歇下,姜彦明站在外间怔了好半晌,才跟着当值的魏紫和豆绿进净房沐浴洗漱,回来睡下。

    第二天早上,李丹若神情如常,半句没提姜彦明晚回的事,姜彦明满腔心思里渗着丝丝不安,思来想去,到底什么话也没敢说,吃了饭照常往前院书房念书会文去了。

    红翎和翠羽伸长脖子等了一整天,除了送针线活计的小丫寰,眼看着天要黑了,也没见一个人过来,红翎急的乱骂,拉着翠羽又去昨天的地方等姜彦明,可一直等到夜深露重,也没见姜彦明过来。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儿,悄悄溜到院门口守了大半天,总算守到了个早先姜彦明院子里当差的粗使小丫寰,忙拉着她到树阴下,那小丫寰却横眼看着两人,一句话不肯说,翠羽无奈,只好将身上戴的只精绣荷包塞给小丫寰,也就换了小丫寰一句话‘爷早就回来了’,说完,捏着荷包,猛的甩开红翎,转身就跑了。只气的红翎又是一通乱骂:“……不要脸的死妮子,从前有事没事就往人眼前蹭,恨不能烦死你,这会儿跑这么快,问句话都不肯说,忘恩负义的王八东西……”

    “好了,”翠羽疲倦的推着红翎:“咱们回吧,从前咱们也是管的严了些,这样的小妮子也不值得生气,倒是爷,怎么象是躲着咱们呢?”红翎一时怔了,片刻反应过来正要说话,翠羽推着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

    小丫寰一口气跑回后罩房,喘了一会儿气,低头看着手里那只精致的桃形荷包,歪着头想了想,又绕回前院,到垂花门前寻了看门的小丫寰陪笑道:“荷花姐,烦您跟姚黄大姐姐说一声,我寻她有句要紧的话说。”荷花抬手弹了下小丫寰额头笑道:“你还有什么要紧的话?等着,我去看看姚黄姐姐得不得空。”小丫寰忙谢了,不大会儿,姚黄跟着荷花出来,打量着小丫寰笑道:“有什么要紧的话?”

    “很要紧的话,”小丫寰见真叫出了姚黄,大喜过望,连见了好几回礼,才拉着姚黄往旁边闪了闪,将荷包托给姚黄,嘀嘀咕咕将刚才的事说了:“……嬷嬷交待过,凡有人打听爷和奶奶的行踪,回来必得禀报,我想着,这个也该算打听,还给我一个荷包,嬷嬷回去了,我也不敢耽误,就寻了姐姐。”姚黄看了看小丫寰手里的荷包,将小丫寰托着荷包的手按回去笑道:“你做的对,这荷包你留着用吧。”说着,转身吩咐荷花道:“荷花帮我跑一趟,去寻你魏紫姐姐拿一百钱出来给小枝。”

    荷花答应一声去拿钱了,姚黄伸手理了理小枝的衣服,温和的笑道:“听说你太婆这几天身子不大好,明儿一早我让人做一匣子点心,你提上回去看看太婆去,若赶不及,住一晚上再回来也成,太婆、母亲都不容易,能孝敬得多孝敬些。”小枝仰头看着姚黄,几乎说不话来。

    姚黄送走小枝,在垂花门里呆站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回去上房了。

    隔天一大早,几个粗使婆子就过去将西跨院的角门从里面横竖钉了七八根木条封死了,翠羽呆怔怔的看着婆子钉门,红翎惨白着脸,也没了主张,这角门封死,她们两个再要进出,就只能先沿着夹墙进了正院,从大门再出去了。

    一连过了两三天,翠羽和红翎才寻了个到针线房拿花样的借口,出了正院大门,拿了几张花样回来,红翎拉着翠羽,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这么再回去坐牢去,两人也不敢在园子里乱逛,商量了几句,干脆往姜艳夏和姜艳冬居住的挹秀院过去,这一处她们平时来往最多,五娘子为人又随和。

    两人进了上房,姜艳夏正一边做着针线,一边看姜艳秋和姜艳冬下棋,见两人进来,忙笑让道:“好有几天没见你们了,如今你们院里也忙了,快坐,正好你们五奶奶给了我几两新窨的莲花茶,味道真是好,就怕你们不稀罕。”

    “怎么不稀罕,我们现在连陈茶也喝不上了呢!”一提五奶奶,红翎气就不打一处来,翠羽伸手想拉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就让她说说吧,也没什么坏处。

    “五哥哥对你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先尽着你的?怎么喝上陈茶了?”姜艳冬落了个子,头也不抬的笑道,姜艳夏放下手里的针线,伸手扶着姜艳秋的肩膀站起来,顺手用力捏了捏姜艳秋的肩膀笑道:“这会儿可不是只有陈茶了,要喝新茶,得等明年呢,我这儿正好还有两碟子新鲜点心,也让人拿来你们尝尝。”姜艳秋知道姐姐这是不让自己说话,只管低头看着棋盘,专心致志的下着棋。

    “爷好有什么用,爷自己还护不住自己呢,谁知道你们五哥如今怎么委屈呢,身边一个过去侍候的人都没有,从前爷院子里侍候的人,如今连垂花门都进不得了,我和翠羽姐姐干脆被当贼关起来了,都说五奶奶嫁妆多,敢情跟遍地金砖怕人偷去一样,这也就算了……”红翎总算寻到了透气的地方,没等坐稳就开始滔滔不绝,姜艳冬惊讶的看着红翎,刚想说话,瞄见对面的姜艳秋专心致志只顾下棋,忙将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往下咽了咽,又咽了咽,也垂下头,专心下起棋来。姜艳夏客气热情的张罗着茶水点心,却是一句话不接。

    “……五娘子你说说,这算什么?明明把我和翠羽姐姐搬进了西跨院,哪有住跨院的通房……”

    “喝口茶再说话吧。”姜艳夏打断了红翎的话:“我和妹妹都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这话儿可听不得,咱们说别的吧,翠羽姐姐怎么不说话?前儿十妹妹还说呢,今天冬天还得寻你做幅手笼子,你做那个手笼子真是好。”

    “是啊,又好看又舒服,八姐姐也想要一个,还有九姐,你秋天里就得赶紧做起来,从五姐起,一人一个!”姜艳冬接过姜艳夏的话笑道,翠羽柔婉里透着苦楚道:“今年可不比往年,十娘子想要,得跟我们奶奶说一声,我和红翎每天的针线活多的做不完,那手笼子做起来又极费功夫。”

    姜艳夏眉棱似有似无的动了动,见红翎张口要说什么,忙岔开话题笑道:“夏天还没过完呢,就盘算着冬天的事了,我看咱们都是太闲了,说到针线活,冬姐儿,你那只荷包准备做到什么时候?还有你,那只扇袋丢哪儿去了?去年冬天就开始做,说了今年夏天用的,这夏天早到了,你的扇套儿呢?”姜艳夏点着姜艳冬和姜艳秋,半真半假的训斥道,姜艳秋和姜艳冬对视了一眼,姜艳冬吐了下舌尖低声道:“都怪翠羽,非要提针线两个字,五姐姐又训人了。”

    “我那只扇袋象是在你屋里放着呢,你赶紧带我寻寻去。”姜艳秋伸手糊了棋盘,拉着姜艳冬跳下榻,一溜烟往前院姜艳冬住处寻荷包和扇袋去了。

    翠羽微微有些尴尬的低头喝着茶,姜艳夏掂起块点心慢慢品着,笑着也不肯先开口,三个人呆坐了片刻,红翎跳下榻,拉了拉翠羽道:“咱们也别扰了五娘子,走吧。”姜艳夏忙放下点心笑道:“这么急做什么,再吃块点心再走。”翠羽陪笑道:“还有好多事,下回有空再来吧,多谢五娘子的茶水点心。”

    姜艳夏也不多留,下榻送了两步,隔着窗户,看着两人出了院门,心思重重的轻叹了口气,红翎这样的脾气,任谁也难容下,五哥当初那么惯着她,竟是害了她,都说五嫂精明厉害,她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她,嫁进来这些天更是时时留神细听细看,那么个温婉和气的人……这会儿看翠羽和红翎,连五哥的面也见不着了,唉,姨娘不是说了么,越是温婉和气的,越是要提防……自己可用不着提防她,前儿九妹妹去她那儿玩了一天,九妹妹是个爽朗没心机的,可二房还有个六娘子,只比自己小一个月……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嗯,晚上得找找机会,五嫂子那里,得和秋姐儿常过来说说话儿,自己今年都十六了,这亲事,能指谁去……

    第五十二章外忧

    到六月十二,两家摆戏酒庆了满月礼,李丹若这场婚礼才算是全了礼节,隔天一早,程老夫人留李丹若吃了早饭,打发了众人,命金筀和碧玉搬了十来本厚帐册和一个紫檀木小匣子过来,摆在榻几上,看着李丹若笑道:“这是明哥儿母亲留下的嫁妆,我替他操心了这些年,从今儿起就交给你了。”

    “太婆!”李丹若低声叫道,程老夫人拉着她坐下,指着那些东西笑道:“要论经营,你这个太婆不如那个太婆,这东西要是在她手里,肯定比在太婆手里多翻出不少利息来,太婆看了这些年,不过就是没亏进去罢了,你是个会理财的,往后就交给你了,好好打理着,往后就当你自己的嫁妆用,别给明哥儿糟蹋乱用了,这几本是总帐册,那匣子里头是库房和里头箱子的钥匙,明哥儿母亲当年的嫁妆册子在库房里头放着,这些年的明细帐册子在外面帐房,我已经吩咐过了,让帐房一样样跟你细细交清楚,记着,一样样看着他们算好了,太婆年纪大了,这些年难免疏忽了些,正好,你也替太婆好好查一查,看有没有人敢欺太婆年迈不理事。”

    李丹若忙答应一声,也不再多推辞,又听程老夫人细细交待了半晌,才叫姚黄和脂红进来,抱上帐册子和匣子回去了。

    李丹若带着魏紫等人,专心核对了两天,就理清了这二十来年的帐和那半库的金银细软,晚上等姜彦明回来,将帐细细和他说了,姜彦明头枕着手,半躺在榻上,半晌才声音低落道:“母亲……就剩这些嫁妆了……”李丹若怜惜的看着他,姜彦明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低声道:“太婆交给你,你就管着吧,也不用跟我多说,我不耐烦这些银钱上的事。”

    “嗯,这是母亲留给你的,我跟帐房说过了,这一处收益只留着你用,往后你要用银子,只管从这帐上支出。”李丹若温和道,姜彦明扭头看着她笑道:“留给我的不就是留给你的?”李丹若笑着没说话,姜彦明直起身子,凑过去仔细看着李丹若笑道:“你放心,我的都是你的,咱们夫妻一体,没有比咱们再亲的了,这银子全凭你处置,我要用银子,再从你手上讨就是。”

    “你外头点行首红伎漫撒出去的银子,也好从我手里讨的?”李丹若将姜彦明往外推了推,似笑非笑的问道,姜彦明打着呵呵道:“那是会文,会文么,干坐着哪能写得出文章?”李丹若瞄着他没再往下说,只吩咐准备姚黄准备热水,顾自去净房沐浴了。

    六月中,原震武军节度使马鸣远以私吞军饷、贪墨不法治罪入了狱,忠通开国伯刘远承,也就是李丹若的姑父,点了震武军节度使,李丹若看着邸抄,怔怔的出了神,马鸣远滑不留手,家里又极富钱财,依附大皇子得了这震武军节度使一职,绝不是为了私吞军饷发财去的,却私吞了军饷,贪墨不法……这罪只怕都是在‘不法’两个字上,四月里查办了淮南西路转运使黄永忠,也是贪墨不法,直接问了斩,贪墨不法直接问了斩的,本朝可不多,黄永忠是大皇子的门人……

    李丹若一时想的心里发紧,大爷如今是大皇子府上的长史,也不知道做到什么个地步儿了,虽说大爷眼高手低没什么大本事,可是,自己和太婆这么看,谁知道大皇子怎么看?前儿三伯娘还想把五姐儿说给大皇子侧妃娘家兄弟,幸亏太婆拦住了,李府是这样,姜府是这样,这京城得有多少人家和大皇子牵扯不清?皇上若真是有别的想法……太婆说皇上大事上常让人匪夷所思……到时候,这回要是也是个出人意料,那新皇登基,能不能弹压得了大皇子?这京城得流多少血?

    李丹若烦躁的揉着太阳|岤,半晌才呼了口气,这事,得和程老夫人说说,听听她的章程。

    隔天吃了早饭,李丹若到后园看着人摘了几枝荷花,寻了只土定瓶插好,命豆绿捧着,往正院过去。

    程老夫人正和几位年老嬷嬷抹牌取乐,见李丹若送来了瓶插荷花,连声赞好,几个老嬷嬷凑着趣,直热闹了好一阵子,李丹若站在旁边侍候着茶水点心,程老夫人又抹了几回,散了众人,吩咐李丹若陪自己往后面小园子里散散步去。

    李丹若挽着程老夫人,一路赏着景说笑着,渐渐把话说到了姑父的新差遣上,程老夫人舒心的笑道:“你姑父是个老实能干的,也五十来岁的人了,做了这震武军节度使,虽说偏远辛苦些,可立功容易,这个节度使又一向是连着两任的,这十年做下来,立上几件大功不是难事,这么着,他家那爵位也就牢靠了,他可是闲了好些年了。”

    “可不是,马鸣远求任震武军节度使那会儿,姑爷和大伯也四处托了人想求这差遣,后来大伯说大皇子连荐了好几个人进去,看样子对这个节度使是势在必得,就劝了姑父,说跟大皇子争要差使,就是鸡蛋碰石头,姑爷也就死了心,没想到,这马鸣远也没做多长时候,竟会私吞军饷,贪墨这点子银子,真让人想不明白。”李丹若顺势将话扯到了自己的担忧上。

    程老夫人转头看着她笑道:“这马鸣远怎么不会私吞军饷?你大伯回来还说这些衙门里的事?”

    “嗯,”李丹若先解释了程老夫人后一句话:“大伯也只跟太婆说,朝廷和衙门里但凡有什么大事,大伯都会跟太婆说,寻太婆商量好了再定主意,太婆还爱看邸抄,看的可仔细了,好多事情,太婆比大伯看的明白得多,我都是跟着太婆听来学来的,那马鸣远为人圆滑非常,又是商家出身,家财极富,一向用银子通路的,他在荆湖北路任上时,境内陵江崩堤,他召集境内富户募捐,自己先拿了一多半出来,做官这些年,贪财这一条从没听说过,如今他投到大皇子门下,好不容易求了这一军节度使的差遣,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军饷坏了差使?”

    程老夫人怔怔的看着李丹若惊讶道:“这朝廷的事,你和你太婆还理会这个?我平时里倒不大理会这些,你说这马鸣远案子里有蹊跷?”

    “嗯,”李丹若暗暗叹了口气应道:“这案子也算不上蹊跷,不法必是有的,我是觉得,”李丹若顿了顿,一时真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四月里淮南西路转运使黄永忠,也是贪墨不法,直接问了斩,黄永忠是大皇子的门人,我是觉得,今上的身子,这两年一直时好时坏,再说也这个年纪了,看这个样子,我是怕大皇子……太婆说过,今上逢大事常让人匪夷所思,我就怕……”

    “你是怕大皇子落了空?”程老夫人反应并不慢,立时接口道,李丹若忙连连点头,程老夫人拄着拐杖站住,出了半天神,才看着李丹若叹气道:“你说的在理儿,可咱们也管不了那许多,一来咱们府上跟大皇子牵连也少,二来,跟大皇子府有牵连的,也不是咱们一家,这满京城,谁不想跟大皇子府攀上哪怕一丝半点的关连?”

    李丹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程老夫人缓步往前走着道:“我知道你担心宏哥儿做长史这事,可这事,太婆当初也是打心眼里不赞成,思量了好几个晚上,到底没说什么,宏哥儿随他母亲,从小是个要强的,偏读书什么的,都不出彩,考了好些年,连个举人也没中上,大前年赶着皇上寿,总算求了个恩荫,又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求不到合适的差遣,得了大皇子府长史这差使,高兴的什么似的,你说,不让他领这差遣,这话太婆真是难说出口,再说,说了,他也未必听,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家,一个二字梗在你太婆心里几十年,咱们家吧,唉,不说了不说了,若姐儿放心吧,这一人一家一姓的命,都是上天注定的,咱们只不做亏心事,没事,往后这朝廷什么的外头的事,你也不用多管,男人不能插手后宅,咱们女人,也不好多管这外头的事。”

    李丹若忙曲膝郑重答应了,也不敢再多说,只扶着程老夫人,说着花啊草的,又逛了一圈才回到上房。

    侍候程老夫人用了午饭,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李丹若才回到自己院里,捧着杯茶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发呆,男主外,女主内……话是这么说,可凡涉夺嫡,都是灭顶之灾,这就不是内与外的事,这件事,晚上等五郎回来,还是得跟他好好说一说,也许他能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第五十三章夏天

    傍晚,李丹若没等回姜彦明,姜彦明在外书房用了饭,直接去了西跨院,李丹若垂着眼帘听了脂红的禀报,神情淡淡的吩咐收拾好安歇。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彦明就敲门进了屋,一头探进内室,见李丹若还裹着被子沉睡未起,轻手轻脚进来,坐到床上,往李丹若身边挤了挤笑道:“往里让让,让我再睡一会儿。”李丹若厌烦的干脆坐起来,掀被子下了床道:“我该起来了,你自己睡吧。”说着,也不等姜彦明答话,径直往后面净房洗漱去了。

    等李丹若洗漱干净,换好衣服进来,姜彦明已经收拾干净,换了身银蓝长衫,神清气爽的坐在榻上了,见李丹若进来,忙笑道:“你昨儿打发人说有要紧的事跟我说,什么事儿?”李丹若眼皮都懒得抬,侧身坐到榻上,端起粥慢慢啜了一口道:“没事了。”

    姜彦明打量着她,吃了饭也不急着出去,跟在李丹若身边,说东说西说着些外面的新鲜笑话儿:“……对了,听说今年的灌口二郎生日/比哪一年都热闹,万胜门外这会儿已经扎上戏台了,我带你看热闹去?”

    “有什么好看的。”李丹若拨着算盘,对着手里的年中帐册,头也不抬的答道,姜彦明紧挨着李丹若坐下,李丹若厌烦的拍乱算盘,转头看着姜彦明道:“这么热的天!”姜彦明尴尬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抬手掩着嘴咳了几声,见屋里一个丫寰也没有,颜面上稍稍好过了些,稍稍远一远坐下,看着李丹若低声问道:“你生气啦?我也一个多月没过去了,你看,我也不常去。”

    李丹若抬手揉着额,这会儿,她只是不想看到他,很多事想的时候不管将它想到了怎么难,真临到头上,才知道那份难心难到什么份上。

    “我还有一堆的事,你也别在这屋里耗着,去外面书房念书才是正事,要不去会会文吧。”李丹若垂头道,姜彦明踌躇了片刻笑道:“那好,你忙,我今天也没什么事,你等我中午回来吃饭,你想吃什么玩什么?我买来给你?”

    “你中午就在外书房吃吧,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今天中午我请了九妹妹她们过来说话,说好了留她们吃午饭,你在不便宜。”李丹若重新理好算盘珠,低头说道,姜彦明打开扇匣子取了把折扇笑道:“那好,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这帐慢着点看,别累着。”

    “嗯,”李丹若一手翻帐册,一手拨着算盘珠,专心算起帐来,姜彦明看了一会儿笑道:“那我走啦。”李丹若又‘嗯’了一声,姜彦明这才转身出去了。

    姜府的日子和在李府的日子并没有太多不同,李丹若的日子过的安稳而平静,六月低,李凌波还是定下了大皇子侧妃岳氏的娘家堂弟岳七爷,宁老夫人气恼之下,加之天气暑热,竟病倒在床,李丹若在姜彦明的陪同下隔三岔五的回去看望,拣着好话儿劝说宽解宁老夫人,宁老夫人长声叹气,竟似灰了心般,提也不提这事,只肯说些往年的旧话旧故事,倒和杨氏说的更投合许多,李丹若隐隐的心惊不已,都说七十三、八十四……

    七月中,狄推官在京府推官任上做足了十年,总算大皇子的大力举荐下,升了京东东路提点刑狱使,意气洋洋走马上任,狄推官上任,却只带了两个妾侍,李雨菊却因孩子幼小,两人身子皆弱,留在京城安养,李丹若忧心和宁老夫人的病,听说李雨菊并不随行,呆了一会儿,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那孩子如今还不满周岁,长途劳累不说,到了京东东路,毕竟和京城水土不同,再说,李雨菊既不用看着丈夫,也不用争宠,随不随行的,其实也无所谓,想开了,打发沈嬷嬷过去看了一趟,回来听说还好,也就暂时放到一边。

    还好宁老夫人身子渐好,李丹若心情宽和下来,和程老夫人商量着卢杏林下帖子贺母亲生辰的事:“……说起来,卢三娘子嫁的这江南魏家,和咱们姜家在前朝还有些交情,后来姜家没落,两家也就不走动了,现如今这魏家倒沉寂了不少。”

    “可不是,魏家在京城的这一支也不上不下,倒是在江南,魏家还算得上郡望。”李丹若笑接道,程老夫人连连点头道:“魏家诗书大族,底蕴深厚,若论江南,确实魏家要说认了第二,还没人敢占那头筹,这些年江南也起来不少人家,做了高官,三公宰辅也有,可到底失了底蕴,多数的,还是魏家门下出来的呢,卢三娘家能嫁进魏家,也是福气,那孩子性子活泼爽气,心地也平良,也是个有福气的,魏家这位大太太,听说也是个性子温厚好相处的。”

    “嗯,听说三娘子和魏家四爷也很是相得。”李丹若笑道,程老夫人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李丹若笑道:“我倒想起来了,你看看,能不能把你妹妹带上一个?就算做个伴,这魏家大太太做生辰,来的世交故旧必定不少,能跟魏家交好的,门第根基也都不能差了,说不定能碰出个好姻缘来也说不定。”

    李丹若忙点头笑道:“这哪有什么不好的?太婆看带谁去好?”

    “这随你,你看带谁合适就带谁去,你跟卢家三娘子交好,也知道哪个带过去她能喜欢些,总要她看的顺眼了才成呢。”

    “几个妹妹那样好,哪个带过去,三娘子都得喜欢,五妹妹年纪最大,就带五妹妹去吧,太婆说呢?”

    “成!让人跟她说一声,你多照应些,五姐儿倒是个懂事的。”程老夫人笑着赞成道,李丹若又陪着说了一会儿姜家、魏家的过往古话儿,才告退回去。

    程老夫人打发人过去跟梁氏和姜艳夏说了,梁氏并不多理会这些,她这会儿正烦恼着姜彦承的亲事,和明年下场科举的事。

    姜艳夏喜之不尽,傍晚打听着李丹若空了,特特过来一趟谢了,又问了些魏家的讲究忌讳,这才回去准备了。

    姜艳夏要跟着李丹若赴魏家大太太生辰宴的事,很快传到了六娘子姜艳纷耳朵里,姜彦纷片刻怔神,就明白这带着赴宴的用意,这个时候,待嫁的姑娘家是要多出去亮亮相,才好说到门好亲事,卢三娘子嫁的可是门好亲……

    姜艳纷烦躁的来回转了几圈,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不也是带么,自己只比五娘子小一个月,也不算小,得想想法子,老夫人那里自己说不上话,二太太?算了,要是她肯替自己操心,自己也不用争这个机会了,九妹妹?算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再说,万一让二太太知道了,就算不责罚,也得添上多少厌气,要不,直接去寻五嫂?姜艳纷纠结的绞着手,自己和五嫂也不熟,她既带了五娘子却没带自己……要不,寻二嫂说说?平日里,自己和二嫂最亲近,这话让二嫂帮着说说也合适,姜艳纷打定主意,也不耽误,急急的往二奶奶苏氏的院子过去。

    正巧二爷姜彦书不在院里,姜艳纷一路进了上房,示意苏二奶奶屏退了丫寰,含羞带怯的将来意说了,苏二奶奶抿着茶,瞥了她好一会儿才笑道:“你也真是的!还想着抱这根粗腿,也不想想抱得上抱不上,六月里七姐儿及笄,你看看,人家不也是一根累丝金簪子就打发了?七姐儿可是正经的嫡出姑娘呢,你呀,就算了吧。”

    “三嫂不也是一根金簪子?”姜艳纷陪笑辩道,苏二奶奶将手里的茶碗甩到几上,‘哼’了一声道:“说你是个不使心的,你还真是不转心眼,她跟三奶奶能一样?三奶奶进门多少嫁妆?她多少嫁妆?那嫁妆一抬抬进来,就是为了恍人眼的?七姐儿及笄这样的大礼,也一根金簪子打发了?说起来我那嫁妆也比不上她呢,我也没她那么不把人放眼里,我看你还是算了,想带携你一把,早就带了,还用这么巴巴的巴结上去?别蹭这个没脸去,不是我不给你去说,我告诉你,说了也没用,你呀,别看着腿粗就抱,人家哪看得上你。”

    姜艳纷又是难堪又是尴尬,扎扎着手,半晌说不出话来,苏二奶奶满脸讥笑的用手背甩着她道:“行啦行啦,谁都想嫁个好人家,可这人哪,心也不能太高了,魏家……门槛儿高,可难攀着呢,各人有各人的命,安份些好,说起来你一个姑娘家,这上头心眼倒不少,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哪知道这个?一听人说亲事啊什么的,都羞的不敢听,你这……”苏二奶奶咯咯笑着:“咱们也不见外,我就是说说,你就别操这个心了,这家里有母亲,有太婆、有大伯娘她们,你这样急吼吼的,传出来可是笑话儿!”

    姜艳纷被她说的脸色紫涨,又不敢翻脸,强忍羞愤勉强周旋了两句,急急告辞去了。

    第五十四章殇子

    入了秋,宁老夫人身子又不大爽利,咳喘痰多,夜里也睡不安稳,吃了几幅药下去,也不见效,可这点阴影很快被李云深和李云直双双中举的喜讯冲得干干净净,宁老夫人得了喜信儿,身子也轻爽不少,虽说李家不打算过于张扬,可到底一门里同时中了两个举人,上门道贺讨酒的络绎不绝,李玉靖和宁老夫人商量了,长房和四房一起,到底还是摆了两三天戏酒。

    李丹若和姜彦明回去帮着忙了两天,秋高气爽,明年又是大比之年,姜彦明又和李云深、李云直等人会了几次文,只觉得日子过的飞快。

    刚过了重阳节,李丹若到城外庄子里住了几天,连着两三天往山上登高赏景,又折腾到午后才回到院子里,程老夫人也乏了,让人吩咐免了晚上的请安,李丹若直睡了一下午,起来和姜彦明一起吃了几口晚饭,又好好歇了一夜,这才觉得人歇过来些,一早请安侍了饭回来,刚坐到姜彦明对面准备用早饭,沈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在门口禀报一声,没等吩咐就急的掀帘子进来禀报道:“奶奶,刚二姑奶奶身边的刘婆子过来报信,他们家小少爷昨夜里没了,二姑奶奶哭的晕死过去好几回,是春妍打发她来报信的,象是……二姑奶奶一口气背过去,她来前还没醒。”

    李丹若惊的手里的筷子也掉落下去,她出城前还让沈嬷嬷去看望过李雨菊,大人孩子都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孩子得的什么病?怎么忽一下就没了?前儿你去看,不还好好儿的?赶紧,姚黄侍候衣服,脂红去叫车。”李丹若一边问着沈嬷嬷,一边连声吩咐道,沈嬷嬷叹气道:“我也觉得这事……刘婆子看样子也不大清楚,只说得了急症,奶奶去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我陪你去。”姜彦明忙插话道:“别急,你先吃饭,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家里又这样,吃点东西再去。”

    “嗯,”李丹若深吸了口气,重又坐回榻上,端起粥,又转头叫过魏紫吩咐道:“你去趟正院,跟老夫人说一声,我和五爷去看看二姐,许要晚些回来。”魏紫答应一声,忙往正院去了,李丹若和姜彦明匆匆吃了半饱,换了身素服,穿了薄斗篷,带了沈嬷嬷和姚黄等人,急往狄府赶去。

    狄府大门口人来车往,很是热闹,李丹若皱着眉头,透过车帘缝隙看着外面的热闹,姜彦明从李丹若头上往外看着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昨夜里刚伤了孩子,今天怎么还摆上宴席了?”

    “哼!”李丹若冷‘哼’了一声:“可不是该摆宴庆贺的事儿!”姜彦明立时就明白了,沉默着没有说话,车子进了二门,姜彦明先跳下车,刚牵了李丹若下来,一个小厮飞奔过来,姜彦明急挡在李丹若面前,小厮飞冲过来,离姜彦明三四步刹住步子,喘着气长揖到底笑道:“姜五爷来了,我们大爷先头没得信儿,这会儿正在前头忙着陪朱衙内说话,这就过来给姜五爷见礼,请姜五爷恕罪。”

    姜彦明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李丹若拉了拉他道:“不用叫人了,我来过,自己过去好了。”

    “嗯,那好,看样子这狄大郎宴请的是朱五,那朱五跟我极熟,我就在外面堂上等你,有什么事,你让人过来寻我。”姜彦明低声说道,李丹若点了点头,裹了斗篷,带着沈嬷嬷等人,径直往李雨菊的院子过去。姜彦明背着手看着李丹若走远了,才转身看着小厮吩咐道:“你带我过去就行,你们大爷这么忙,我就不烦劳他过来接了。”小厮点头哈腰陪着笑,引着姜彦明,一径往前院正堂过去。

    李丹若急步进了李雨菊的院子,春妍得了信儿,刚冲出垂花门,见李丹若已经进了大门,忙急步迎上,曲了曲膝,嘴没张开,眼泪已经下来了。

    “别哭,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丹若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声音平和的吩咐道,春妍心下渐定,忙紧一步赶上低声道:“哥儿大了些,最爱让人抱着往外面玩去,前儿晚上,天都黑了,哥儿闹的厉害,非要出去玩儿,前儿冷的厉害,风又大,太太就跟奶娘说,好好哄哄,别抱哥儿出去了,谁知道眼神错了错,奶娘就把哥儿抱出去了,偏还迎着风,连呛了几口凉风进来,哥儿夜里就咳起来,天还没亮就起了热,太太赶紧让人跟大/奶奶说,让赶紧请大夫来,可一直到午后,这大夫也没请来,说几个相熟的大夫都出诊去了,太太急了,只好打发刘婆子去请,谁知道大夫到了门口,守门的婆子就是不让进,说大/奶奶吩咐的,太太……院子里怎么能进男人呢?等好不容易请来大夫,天都黑了,哥儿烧的浑身滚烫,那大夫一幅药下去,哥儿烧没见退,倒往上跑,半夜里就抽起来,我和春华连门都叫不开,哥儿一口气没上来,就……”

    李丹若站在正屋门口,冷着脸听春妍说完了,半晌才透过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看着春妍问道:“奶娘呢?请的哪位大夫?药方还在不在?脉案呢?还有药渣。”

    “都在都在,奶娘好几回要走,我和春华让人死看着她,您说过,哥儿若不好,必不饶她,我就没放她走。”春妍急忙道,李丹若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府里宴客,是早几天就安排下的?”

    “嗯,”春妍怔了下,不知道李丹若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上头,忙答道:“三四天头里就忙着了,我去厨房煎药,厨房还说要准备今天的宴席,没有炉子给我用。”

    “那大/奶奶忙着这些事,这才容你扣下了奶娘。”李丹若苦笑道:“去李府报信没有?谁过来的?”

    “报信了,还没人来。”春妍掀帘子跟在李丹若后面进了屋,低声答道,李丹若径直进了东厢,东厢炕上,李雨菊直挺挺的躺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只有眼角往下一串清晰而深的泪痕。

    李丹若轻轻坐到炕上,伸手握了李雨菊的手叫道:“二姐姐。”李雨菊僵直的慢慢转过眼珠,又慢慢转过头,直直的看着李丹若,半晌才认出李丹若,平平的说道:“死了。”

    李丹若弯腰抱住李雨菊,泪如雨下,李雨菊头抵在李丹若怀里,喉咙里咯咯作响了好一会儿,突然死死搂住李丹若,号啕大哭起来,李丹若心底微松,她这一哭出来,化了那份郁结就能好些了。

    李雨菊直哭的肝肠寸断,声嘶力竭,才渐渐收了悲声,李丹若搂着她,接过春华递上的帕子,替她净了面,又侍候她漱了口,姚黄忙取了几个大靠枕垫在李雨菊身后,李丹若也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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