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主意:“这事也简单,咱们想法子把这事捅出来,闹他个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么一来,不用谁说,戴家就得知道了,戴家知道了,也就是戴七娘子知道了,这事,咱们就算尽了心了。”
“这样好!”李丹若拍手赞成道:“这么个……下作男人,这样一点也不过份,这事,你说,明远侯夫妻知道不知道?”李丹若的话跳的极快,红云撇了撇嘴道:“就算不是十分清楚,也得知道个七八分的,自己儿子什么样儿,自己不知道?再说,听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又是个像姑,你不知道,好多像姑都没法……”红云顿了顿,咳了几声,看着李丹若尴尬道:“这话没法跟你说,总之就是害人。”
李丹若却明白红云的意思,很多像姑,没法当男人行房事,不过这事,她还是不懂的好,李丹若垂着头,重重连连叹着气,红云也跟着叹了几口气,两人沉默了片刻,红云弹了弹李丹若的胳膊道:“就听你一句话,这事,咱们做不做?”
“做!凭什么让那个下作货骗了戴家七姐姐?!咱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往后,若是七姐姐吃苦受罪,我这心里怎么能得安宁?”李丹若敛了笑容道,红云眉飞色舞道:“那好,这事交给我!你放心,必闹它个满城风雨!”
“姐姐有主意了?”
“这事刚定下,哪有什么主意?我得再去看几趟,再细细打听打听,法子还能没有,不过巧不巧,反正这事不急,等我想个巧法子出来再动手,那头毕竟是侯府,不能落了把柄,你放心。”红云带着丝兴奋道,李丹若看着她笑道:“那好,这会儿我身上没带银子,等回去让嬷嬷给你送五百两银票子过去用,做这样的事,必定要差遣人手,既差遣人,少了银子可不行。”
“要不了那么多!”红云低声叫了一声,看着李丹若随即笑道:“行,我不跟你客气,有这五百两银子,这事就极好办了,银子先放我这儿用,等把事情漂漂亮亮了了,再把富余给你。”
“嗯,若不够,你打发人过去和我说。”李丹若笑接了一句。
“还不够?!足足的了!”红云笑叫道,两人商量好了大事,又坐着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些闲话,就各自回去了。
李丹若的亲事定了,刘夫人不等宁老夫人催促,就忙里抽空,紧着张罗起李金蕊的亲事,看了几家,寻宁老夫人说了说,就让人把二太太苗氏请到自己院里,屏退了众丫头婆子商量道:“……三姐儿也不小了,二老爷和二太太必定早就留心着合适的人家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中的哥儿?”
“让嫂子见笑了,嫂子也知道,我常年病着,二老爷又是个没嘴的葫芦,再说,他来来往往能见的人就那几个,也有限的很,哪有合适的人家?这事还得请嫂子多费心。”苗氏的笑容里陪着小心道,刘夫人爽快的笑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都是一家人的事,再说,二太太也知道,我就是个操心的命!不瞒二太太说,三姐儿那样的好孩子,我看她,就跟看自己的女孩儿一样,这几年我一直在留心着合适的人家,有几家真是不错,这里头,有两三家是我看中了人家的哥儿,有一两家是人家看中了咱们家姐儿,话里话外递过几回话给我了,我都说给二太太听听,二太太回去和二老爷商量商量,看有没有能看的入眼的人家,三姐儿也是个有主意的,你也看看她的意思,若都觉得好,我再托人递话去。”
苗氏连连说着感激的话,刘夫人仔仔细细的说了四五户人家,苗氏记清楚了,又客气的感激了一通,才告辞回去。
二老爷李玉明还没回来,苗氏让人请了李金蕊过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轻轻拢了拢李金蕊鬓角的一缕散发,放下件大心事般长舒了口气,满脸笑容的低声道:“是这么着,刚你大伯娘请我过去,商量给你说亲的事,这事,这几年,你大伯娘一直都放在心上,已经看好了四五户人家,我听着哪一家都不算差,唉,你不知道,母亲就是担心你这嫁人的事,玮哥儿到底是男孩儿,我不担心他,就是担心你……”
“嗯,我知道,母亲先说说是哪几家人家。”李金蕊打断了母亲的话,苗氏忙笑道:“都是极好的人家。”苗氏将刘夫人说的几户人家一一细说了,李金蕊耐着性子听完,轻轻冷笑了几声,从眼角瞥着母亲道:“这些就是你眼里极好的人家?有哪一家能上得了台面?这崔家,母亲难道没听说过?往上数两代,还是商户呢!横竖都算上,满门就出了一个举子,长房嫡子又怎么样?就不是商户了?这金家,说是书香门第,穷成那样,说的倒好听,满门书香,两袖清风,呸!还有这孟家,倒是全了,可这孟十一郎都行十一了,下面还有四五个弟弟呢,我嫁过去,光认妯娌就认不完!都是些什么东西!”
苗氏怔怔的看着李金蕊,半晌才闭了闭眼睛苦笑道:“小蕊,母亲跟你说过多少回,你不能跟四姐儿比……”
“谁要跟她比了?我跟她比什么?有什么好比的?人跟人有什么好比的?”李金蕊将母亲的话一口堵了回去,苗氏无奈的轻叹了口气,陪着笑低声哄道:“是母亲说错了,这人跟人,不能比,咱不说她,就说咱们,小蕊,咱们这一房,到底是庶出,你父亲又没本事,一个工部下将作监竹木务主事做了这么多年……唉,母亲娘家也不顶事,这几家就不差了,就说这崔家,领着酒牌盐票,家里银子堆成山,有银子怎么不好?你大伯娘说,那崔家跟她提了好几回,人家求亲求的诚心,又是长房嫡子,崔家哥儿你大伯娘也见过,说风仪人品都好,书读的也极好,怎么不好?”
“你信她的话?谁不知道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人是鬼当面都不得罪,净背后下刀子!她能这么真心为我?哈!”李金蕊冷笑一声:“你也想的太好了些,二姐姐好歹也是长房庶女,喊她一声母亲呢,她不也把二姐姐嫁了个老头子?”
“小蕊!二姐儿嫁的哪儿不好了?那老头子你也看到过,哪儿不好了?”苗氏气的连咳了几声,李金蕊忙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伸手轻轻给母亲拍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母亲,她这会儿急着给我说亲,那是因为四妮子定了亲,我是姐姐,这亲事倒还没定,怕脸上不好看罢了,她们就要那张脸,这事,咱们急什么?”
苗氏缓过口气,李金蕊站起来倒了杯热茶递给母亲,苗氏接过喝了几口,一脸疲倦的看着李金蕊道:“你也别太心高,这几家里头,你就挑一个出来,咱不管她为的是你,还是为的这府里的脸面,你得了好,就是好了,这几家,母亲看着都好!”
李金蕊轻轻冷笑一声,不客气道:“母亲但凡要强些,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整天病着,”见苗氏脸色发青,忙转了话道:“母亲也是没办法,我知道,不说这个,母亲,你听我说,这事,咱们不急,是她们急,她能给我定的,肯定不只这几家,照她那为人,必是先挑几家最不好的,我若应了,她就算了了事,全了她们的脸面,这满府里,就没一个愿意看着咱们一家人好的,咱们不能这么任她拿捏,你就跟她说,这几家统看不上,让她再寻!”
第二十九章科举
这刘夫人确象李金蕊说的那样,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的人鬼都高兴的,可若只凭这个,也入不了宁老夫人的法眼,从小小的少府监监事之家,嫁入当时正煊赫无比的李家做长房长媳,这刘夫人的长处就在于,她这个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圆滑不得罪人,从不让人生厌,她圆滑的真诚,与人交往,能帮能助处,决不吝啬,在京城,没人敢说比她人缘儿更好,李玉靖的一路升迁,也从此中得益甚多。
对于李金蕊的亲事,她确是用了心,细细挑了这几家最合适的出来,苗氏回了话,刘夫人虽说还是谈笑风声,半个‘不’字没说,可心底却一点点往外生着烦恼,送走苗氏,刘夫人叫了长媳戴氏进来,商量着又寻了几家,这几家就比不得头一回提的人家了,自然又是不成,这么来来回回四五趟,刘夫人烦心不已,又不好因为这个去烦宁老夫人和李玉靖,只能嘀嘀咕咕的和儿媳妇戴氏私底下抱怨几句,戴氏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想着宽心话儿劝劝,忙着四下打听合适的人家。
刚进三月中旬,省试开试,天色大亮时关了龙门,南桥瓦子里赌姜五爷是不是要守孝弃考春闱的盘口就开出结果了,沈嬷嬷一大早就奔到南桥瓦子里拿了那一赔二十的银子回来,魏紫从沈嬷嬷手里接了那张八十两的银票子,直呆了半天才又笑又叫起来,姚黄忙上前拍着她笑道:“好了好了,你高兴就高兴,跳一跳好了,可别这么高声叫,一会儿让管事嬷嬷们听到,又要教导咱们。”
魏紫圆瞪着眼睛,抖着银票子冲姚黄笑的说不出话,抖了几下,一下子想什么,转身就要往外冲:“唉哟,我得赶紧去给姑娘磕头去,都是托姑娘的福!”
姚黄又气又笑,忙一把拉回她:“你回来!姑娘一会儿就下来了,等她回到院里,多少头磕不得,去瓦子里买赌局,这事可叫嚷不得,行了行了,你去喝杯凉茶静静心去,收拾收拾东西,等姑娘回来磕了头,你赶紧回去一趟,把银票子交给你娘,赶紧把债还了,再住一晚上,陪你娘说说话,你娘宽了心,这身子也许就能好了。”魏紫连连点头应了,兴奋的在院子里跳个不停。
李丹若从正院回来,刚转过屏风,魏紫就拎着裙子扑过来,没等李丹若反应过来,就扑跪到地上连磕过几个头了,李丹若忙笑道:“脂红快扶她起来,白得了几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了。”
“姑娘都知道了?一赔二十,足足八十两银子!八十两呢!都是托姑娘的福。”魏紫眉飞色舞的笑道,李丹若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往里进去,一边走,一边笑道:“这事不用谢我,也不是托我的福,你要谢,正经要好好谢谢沈嬷嬷,是沈嬷嬷得了这个信儿,自己要买,知道你和你娘正缺银子,特特过去寻你买的,你只好好谢了沈嬷嬷就成。”
“沈嬷嬷自然要谢,不瞒姑娘说,不光这一件,这大半年,嬷嬷可没少帮衬我们,嬷嬷那头,我另有重谢,可姑娘这儿也要谢,要不是姑娘指点,我和嬷嬷也得不了这个彩头儿。”魏紫喜笑颜开道。
“还一件呢,就算不是姑娘指点,你也该好好谢谢姑娘,要不是姑爷重情生出这守孝的事,你和嬷嬷到哪儿挣这彩头去?”脂红从后面探头过来笑道,李丹若抬手弹了下脂红的额头笑道:“你这是打趣我呢!”脂红夸张的唉哟着,双手捂着额头笑道:“岂敢岂敢!就是说了句实话么!”
“反正我谢了姑娘,什么姑爷姑娘的,就全有了,还得求姑娘放我赶紧回去一趟,把这银票子拿去换成零散现银,还要买些上好的果子点心,陪我娘挨家把帐还了,欠了好些年了,还清了帐,我娘心头这块大石头没了,就能睡个安稳觉了,我算过了,这八十两,把帐全还清了,还能余下八两多银子呢!”
“去吧去吧,不用急着回来,把事情办完,再陪你娘住一天再回来。”李丹若笑着挥手道,魏紫谢了,转头看着脂红笑道:“赶紧去帮我问问,各人都想吃什么,我回来一样不落都给你们带回来,破着花上几两银子了!”
脂红指着魏紫,转头看着豆绿惊讶道:“你看看,连她也大方上了,平日里,想让她拿一个大钱出来都难,这会儿要花上几两银子请咱们吃点心了!”
“死妮子,我家里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去问,迟了就没了!”魏紫不客气的给了脂红一个暴栗子,豆绿拉着脂红笑道:“咱们赶紧问去,难得她大方,不能便宜了她!”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热闹成一团,李丹若笑盈盈的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屋,姚黄忙掀起帘子让过李丹若,自己跟进来沏了杯茶端过来笑道:“沈嬷嬷还留了二两银子在我这儿,让我替她请大家伙儿吃点心呢。”
“嗯,”李丹若坐到炕上,接过茶喝了两口,姚黄转身取了个小包袱过来笑道:“这是沈嬷嬷拿过来的,是羊草胡同韩三娘子托她带给姑娘的东西。”李丹若忙放下杯子,打开包袱,只见里面包着两对做工极精致的荷包,一对葫芦形,一对是元宝状,绣着牡丹、石等寓意吉祥的折枝花卉。
李丹若拿了一个细细看着,姚黄也取了一个赞叹道:“这是韩三娘子的手艺?这针线活比咱们针线房不差什么,细致的很,这颜色花样上头,还能强过几分,姑娘看,这必定是专程给姑娘绣的,姑娘看看这里头,这一串小石榴多好看,这么小,得把线劈成多少股才能绣得这样细巧。”李丹若翻到荷包里层最上面,果然看到极小极清晰的一串红石榴,最后面的石榴微微绽开,露出里面莹晶的子儿。
“嗯,上回我见三哥用了只旧扇套,比这个还精致,顺口问了一句,三哥就红了脸。”李丹若一边细细的一个个查看荷包,一边抿嘴笑道,姚黄挑着眉梢笑道:“姑娘明知道三爷院子里没有使唤丫头,又是旧扇套,姑娘还问?”
“那旧扇套带出来不好,府里上上下下眼睛尖着呢。”李丹若含糊着说了一句,姚黄一听就明白了:“这倒是,这人没进门,扇套都用上了,传出去不好听,从前三爷又常到韩家去的,万一传出个什么话来,往后新妇进门不好做人,怪不得姑娘让我和魏紫她们做了那些荷包、扇套送过去,针线房出来的东西,针线上是好,就是有些匠气,大爷他们就从来不用针线房做这些东西,好在五月里三爷就成亲了。”
“嗯,”李丹若应了一声,用手拨了拨荷包低声道:“看样子这韩三娘子极听三哥的话,也很能替三哥着想,这么急着赶嫁妆的功夫,还能细细花功夫做这四只荷包出来。”
“可不是,荷包做到这样的功夫,就是手快,一只也得做上一天多,嗯,只怕还不止,这四只荷包,得做上七八天才行。”姚黄来回翻看着荷包应道,李丹若轻轻呼了口气笑道:“嗯,肯花功夫就好,若是进门后,也肯在府里诸人身上这么花功夫,大家就都省心了。”
“嗯,姑娘这话倒是,这四只荷包,是收起来,还是放外面用?”
“放外面吧,晚上带过去一个给太婆瞧瞧。”李丹若笑盈盈道。
春闱放榜,是京城三年一回的大热闹事,寒碧坐在辆简陋的犊车上,裹着粗厚的靛蓝斗篷,将帘子掀起条缝,远远看着贡院前汹涌的人群,哪里敢往上挤,正焦急间,弟弟财哥儿蹦跳着跑过来道:“大姐,挤不上去!那边有人抄出来了,不过得拿钱买,一两银子一张,真是抢钱,还不如直接抢呢!”
寒碧急忙低头从荷包里拣了个一两的小银锞子塞给财哥儿道:“快去买一张!快去!”财哥儿满脸错愕,寒碧急的推了他一把道:“快去啊!”
“哎!”财哥儿趔趄了下,紧握着银锞子急奔过去买榜文去了。
第三十章手段
寒碧披着件秋香色薄绸连帽斗篷,抱了只秋香色绸布包袱进了后角门,守门的婆子笑着招呼道:“寒碧姑娘这么一早就回来了,好不容易求了一天假,也不多住一天。”
“家里事了了,怕寒香一个人忙不过来。”寒碧笑道,
“这一阵子,寒碧姑娘家里事可真不少,没什么大事吧?”婆子殷勤道,寒碧脸色凝了下,下意识的捏了捏包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答话,快步进了角门,往枕翠阁过去。
一个婆子看着寒碧的背影闲话道:“可不是,到底是二房小娘子,四娘子院子里四个一等丫头,三娘子院里只有两个,走了一个,剩一个是忙不过来。”
“这话要让管事嬷嬷听到,又得训斥你,三娘子、四娘子,加上去年出嫁的二娘子,院子里侍候的,都是四个教引嬷嬷,两个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小丫头,粗使丫头、婆子随院子走,统没分别,那姚黄、魏紫是四太太院子里的大丫头,不过给四娘子使唤,月钱人头都算在四太太院里,这话,大太太和大/奶奶可都当众说过好几回了,你再敢说这话,让人听到就是大不是。”
“你看看我这破嘴!”婆子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笑道:“可不是,二太太把身边的大丫头给了五爷两个……唉哟,三爷院里可一个丫头还没有呢,这可是个巧宗儿,怎么还没选?听说金嬷嬷家里人来人往,没有空手的,可热闹呢!”
“求她还不如求求沈嬷嬷呢,沈嬷嬷在四娘子面前可是说一句算一句!”
“挑小厮那会儿,三爷还没进府,三爷也不是个没主意的,这事还能让霞影居插手?再说,三奶奶五月里就进门了,还是得走金嬷嬷的门子!”
“说你这脑子不中用,也不想想就凭三奶奶这门第,能嫁进咱们家?四房挑她,不就图个好拿捏,我跟你说,往后你看着,三爷院里的事,统得由霞影居说了算,这三奶奶,中不了用。”
“也是,四娘子多厉害的人呢……”
……
寒碧步履急快的进了枕翠阁,李金蕊听到声音,扔了手里的针线下了炕,刚拖上鞋,又忙甩掉鞋坐了回去,寒碧进来,曲膝见了礼,李金蕊不等她说话,已经挥手屏退了屋里的小丫头,寒碧忙从包袱里取了一两银子买的那张进士榜出来,一边递给李金蕊,一边低声道:“第一百二十名就是。”
李金蕊满脸惊喜,一把夺过那张薄薄的抄榜,也不看别人,一目十行点到第一百二十名的陈清迈三个字,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我就说他是个真有才的!”
“姑娘!”寒碧重重叫了一声,顿了顿,低低的嘀咕道:“再有才跟咱们也不相干!”
“哼!”李金蕊歪着头,笑容满面的将那一百二十名陈清迈三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根本不理会寒碧的嘀咕,寒碧无奈的看着李金蕊,到底忍不住,侧身坐到炕沿上低声道:“姑娘可别犯糊涂,这陈清迈又哪儿好了?除了中了个进士,要什么没什么,再说又不是知根知底的,跟大太太说的那些人家比,比哪家都不如,姑娘可不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不一样,你别管,我心里有数。”李金蕊举着薄纸又看了几遍,才小心的折起来,左右转着看了看,寻了个匣子收了起来。
殿试紧连着省试,三鼎甲着红戴花穿街过巷的热闹还没散尽,京城又出了个哄动满城的热闹事,三皇子端王妃娘家弟弟、镇宁开国公府三爷邹书明和枢密使黄大人家六爷黄世庆,两个京城出了名的荒唐胡闹小衙内,为了抢一个像姑,砸了半个伎馆,再一路打出来,打的是满城哄动,正巧那天大皇子敬王爷正包下不远处的长丰楼,宴请诸新进才俊,眼看着两家一路大打出手,直往长丰楼下打过来,敬王爷大怒,一迭连声的命人打出去,将闹事的捆回来。
这一打出去,街上更是混乱不堪,加上那些混迹在京城的无数帮闲恶少年闻风而来,这中间有专为看热闹来的,也有拿过银子怀着心思来的,混在看热闹的汹涌人群中,打太平拳、挑事说怪话、混水摸鱼,这一通大乱,从潘楼街直往御街漫去,直到殿前三衙出动了马步军,才算弹压了下去。
长丰楼一楼也被砸的不成样子,几个看热闹的新科进士,离热闹太近了些,竟还被人打的一脸青肿,敬王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也等不及再去京府衙门,反正衙门里诸官吏,镇宁开国公邹应清、枢密使黄大人,连端王也都已经赶到这里了。
敬王气的坐不住,怒吼着让人提了捆的棕子一般的邹书明和黄世庆扔上来,两人在混战中也没能保全,衣衫撕到露肉就不用说了,头脸青紫肿大的如同猪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沾着血迹,两人虽说混帐荒唐,却不笨,异口同声把事全推到了伎馆和那个像姑身上,一通哭诉,两人俨然成了两朵怯生生不知世事,被人骗了的白莲花。
伎馆里的人被捆成一串拖进来,真是问什么答什么,答什么都是竹筒倒豆子,没两句就供出了那个引的两位衙内大打出手的天仙像姑,这位像姑却是伎馆的客人,这会儿正堵在伎馆脱身不得,满场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这位传说中花容月貌、羞花闭月、天上没有,世间就一个的像姑。
两个脸上忍笑忍到内伤的王府护卫拖了个高大粗壮、须发旺盛的壮大汉子上来,推着他跪在地上,连敬王在内,满场鸦雀无声、愕然的看着紧紧捂着脸伏在地上的壮汉,两个护卫用手指了半天,才忍住笑说出话来:“爷,就他。”话没说完,就笑的说不下去了。
端王无限闷气的指着壮汉,看着邹书明和黄世庆问道:“这就是美人儿?”一句话问的满场哄然大笑,敬王笑的手里的杯子也摔到了地上,看着端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令内弟品味不俗,黄大人,您这爱子,品味也极不寻常。”
黄大人气闷非常,指着恨不得钻入地下的壮汉生气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抬起头!”壮汉没抬头,却又紧蜷进去,两个护卫上前用力拉开壮汉的手,顶着他的肩膀提起发髻,压着他抬起头,侍立在敬王身边的狄推官愕然看着壮汉惊叫道:“这不是明远侯家六爷?”
这回满场真是静悄悄鸭雀无声了。
这场京城几十年没有的轰动热闹事,夜幕未落,就传进了京城家家户户,隔天,各个瓦子里演史讲书说浑话的艺人们,就都用上了这么个事儿,只要略提一提,就能引的满场哄然。
李丹若坐在宁老夫人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捶着背,宁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后怕道:“太婆也是看走了眼,看着好好儿的,怎么是这么个腌臜人!亏你觉出不对来。”
“嗯,”李丹若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这事,要不要跟太婆说一声?没想到红云闹的这样大,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竟扯进来两位王爷,还有黄家……
“若姐儿在想什么呢?”宁老夫人转头看着想的出神的李丹若笑问道,李丹若看着宁老夫人,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太婆,有件事不敢瞒您,昨天那事……”李丹若低低的将自己和红云算计明远侯家六少爷的事说了,宁老夫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丹若问道:“这真是那个红云弄出来的?”
“嗯,昨儿她打发人给我送了几块庆胜饼过来。”李丹若低声道,宁老夫人轻轻吸了口凉气,眼睛眯了眯,眼神瞬间变的凌利而狠决,李丹若看的惊心,急忙拉了拉宁老夫人道:“太婆放心,一来我跟红云计划这事谨慎,绝无第二人知道,二来,太婆,我信得过她!”李丹若极肯定的说道,宁老夫人眼神缓了缓,半垂着眼皮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下头道:“嗯,这是个极难得的,这一场事,手段,心计、胆子俱全,可遇不可求,也是舍不得,太婆信得过你,你若信得过她,这个红云,往后你留心收拢着,若能收了她的心,拢到袖子里,可是极得力之人,只一样,这人,绝不能近身,近了身就是老虎,早晚吃了你。”
李丹若忙点了点头低声道:“太婆,我知道了。”
“嗯,这一阵子你别跟她来往了,避过这个风头再说,这孩子,你冒着风险做下这事,你嫂子和戴家七娘子,可是统不知道。”宁老夫人点了点李丹若的鼻子说道,李丹若摇头笑道:“不用她们知道,我只求个心安。”
第三十一章有恃无恐
“太婆,你说,戴家肯定会给七姐姐退亲吧?”李丹若低声问道,宁老夫人笑道:“哪还用戴家退亲,这事闹成这样,明远侯家除非想和满京城的仕宦之家交恶,不然,和戴家这门亲事,不管六少爷这事明远侯夫妻知不知道,这会儿都只能赶紧上门,陪礼谢罪退亲,说不定今天已经过去了,就是戴七这孩子,平白惹了一身臊,这亲事,总得等个半年一年才能重新再提了。”
两人正闲闲说着话,外面丫头禀报了,刘夫人和杨氏说着话,戴氏跟在后面,也过来请安了,见了礼各人归了座,戴氏奉了茶上来,刘夫人满脸后怕的感慨道:“一听到这事,我这心里就没静下来过,当初还登过咱们家门,你说说,戴七那孩子怎么摊了这么挡子糟心事?”
“唉!可不是!”杨氏看着李丹若,心里的后怕一阵接一阵的往上翻,她的若姐儿真是有先见之明,几个人正感慨不已的议论个不停,门外丫头禀报,三娘子过来请安了,李丹若心里怔了怔,李金蕊怎么突然过来请安了?
戴氏已经转身笑迎了李金蕊进来,李金蕊团团见了礼,落了座,谢过戴氏接了茶,笑盈盈的听宁老夫人、刘夫人和杨氏说明远侯家和戴家的这份尴尬姻缘,刘夫人感慨着明远侯府六少爷的不堪:“……看着那么好一个哥儿,跟人说话从来都是和声细气的……”
“他可不和声细气的,他当自己女孩儿家呢!这也算好处?!”李金蕊突兀的接了一句,满屋的人一时怔住了,刘夫人和气的笑道:“怎么不算好?这哥儿脾气好,说话和气,也算是长处。”
“噢~~”李金蕊拖着长音,满眼讥笑的盯着刘夫人,直直的堵了回去:“原来像姑也是长处,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李丹若听话音不对,直起身子就要下榻拉走李金蕊,宁老夫人一把拉住她笑道:“别急,三姐儿今天有话说。”
“我是有话说,”李金蕊放下杯子,转身看着宁老夫人道:“昨儿连仪鸾司管事那样的人家也拿出来了,纵不为我想,连府里的脸面也不要了?”
“仪鸾司管事怎么了?大伯娘家也不过少府监监事家出来的,只家好人好……”刘夫人压着气笑道。
“这倒是,大伯娘不过出身少府监监事家,还能嫁到我们李家呢!”李金蕊斜着刘夫人,一句话堵了回去。
“那你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了那么多家,你一家也看不中,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戴氏火气上来了,李金蕊傲然睨视着她:“你要下套给我么?哪个未嫁的姑娘家好自己想着要嫁什么样的人家的?你的套,我不踩!你们塞了一堆不是脏就是臭的给我,还非要我咽下?我偏不咽!”
“你父亲也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工部管事,说到仪鸾司主事家,正好门当户对。”宁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冷言冷语道,李金蕊后背挺的笔直,眯着眼睛,直盯着宁老夫人道:“我祖父做过枢密院副使,死赠太子少师,这一条,谁也别想抹了去!谁也抹不去,不管她想成什么样儿!”
宁老夫人嘴唇抖了几下,抬手指着李金蕊,杨氏急忙站起来往外推着李金蕊:“三姐儿今天撞客了,赶紧回去,我让人送几张黄裱纸过去,那园子里花草多,最容易撞着花仙草仙的,赶紧回去。”
“你少假腥腥的到处做好人!我不是傻子,真当我们一家都是傻的?我看的明白着呢!”李金蕊伸手推开杨氏,指着李丹若冲宁老夫人叫道:“你疼她,那是你的事,凭你挑什么样的好人家给她,挑天皇老子家都行,那是你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抢了我的?她就不怕遭报应?”
“这是什么话?”宁老夫人厉声呵斥道,李金蕊冷笑几声:“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父亲从小到大被你踩成脚底泥……”
“堵了她的嘴!拖回去!快!看样子真是撞客了,把她拖到二太太院里,拿几刀黄裱纸过去,好好烧一烧!”刘夫人站起来厉声吩咐道,几个婆子急奔进来堵了李金蕊的嘴,连拖带架将她拖出去,一路脚不连地送进了二太太苗氏院子里。
宁老夫人看着李金蕊怒目红脸、拼命踢蹬着被拖出去,连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看着刘夫人厉声呵斥道:“她那话,你听明白了?若姐儿这门亲事是抢了她的,这是哪里传出来的混帐话?去查!连这种话都能传出来,还能传到她耳朵里,你这家是怎么当的?!”刘夫人脸涨得通红,垂着手一声不敢吭,杨氏胆怯的挪了一步低声劝道:“府里人多嘴杂,三姐儿性子又偏了些,听错了也说不定,也不怪大嫂子。”宁老夫人闷闷的哼了一声,声音稍稍和缓了些吩咐道:“赶紧去查,查个清清楚楚,就是人多嘴杂,才更要仔细留心,你媳妇到底年青没经过事,你也不能太放手了。”
刘夫人和戴氏急忙贡曲膝答应,见宁老夫人没再有别的吩咐,躬身垂手,小心的退了下去,宁老夫人看着杨氏,疲倦的挥了挥手道:“你也回去歇着吧,我没事儿,让若姐儿陪我说说话儿。”杨氏忙答应一声,用目光示意李丹若劝劝宁老夫人,自己小心的退了出去。
李丹若沏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宁老夫人,宁老夫人接过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示意李丹若坐下,李丹若挨着宁老夫人坐下,看着宁老夫人低声劝道:“太婆别跟三姐姐生气,三姐姐这个年纪,最会惹长辈生气,等她大了,自己也为人父母了,就知道长辈的好了。”
“唉,都是孩子,看看你,看看她,唉,从前你二姐姐虽说性子懦不说话,可也没这样?”宁老夫人连声叹着长气,伤感的交待道:“若姐儿,你记着,往后,妾也行通房也行,都能随他,只一样,这庶出子女,无论如何不能有!一个都不能有!”
没多大会儿,二太太苗氏就跪到在正院门口,宁老夫人打发黄嬷嬷传了话:“二太太身子弱,又正病着,先回去好好养着,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苗氏哪敢回去,黄嬷嬷却让人叫了刘夫人过来,连拉带劝将她送了回去。
二爷李玉明从衙门回来,吓的脸色发青,又和二太太苗氏跪在了正院门口请罪,宁老夫人还是一面不见,一样吩咐黄嬷嬷传了话,命人好生送他们回去,李玉明恨的牙痒,回去就要动家法抽鞭子,苗氏几乎哭死过去,死命拦着,李金蕊更是哭的声短气噎,从弟弟玮哥儿的委屈到自己的委屈,只诉的李玉明扔了鞭子,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横流。
刘夫人和戴氏只审了半夜,先从枕翠阁审起,一路审到杨婆子身上,隔天一早,刘夫人和戴氏就押着寒碧和杨婆子过来回了话,宁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将事情从前到后听明白了,冷着脸一字没置评,只吩咐将杨婆子一家发到庄子里做苦力,对寒碧却是半句话也没说,更没有半分处置,让人将她好生生的送回了枕翠阁,寒碧心里七上八下,这颗心无论如何安定不下来,李金蕊却淡定的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每天安安静静的绣帕子、绣荷包、绣扇套……
李金蕊的亲事再没人提起过,刘夫人恼的连个‘二’字都不想提,自然是甩手不再管了,戴氏更不会管,原本就是帮婆婆分忧,府里旁的人,也没什么能管这事的人了,杨氏一向不管闲事,再说又忙,二太太苗氏去寻了无数趟刘夫人,一趟也没寻到人过,在路上堵上一二次,偏回事的婆子一个接一个,件件还都是大事,苗氏也明白刘夫人这是不肯再沾手李金蕊的事,几乎天天以泪洗面,李金蕊却不怎么在意,仿佛胸有成竹。
果然,也就过了小半个月,李府门上来了个叫陈清迈的新科进士,递帖子给大老爷李玉靖,求娶府上三娘子李金蕊。
宁老夫人听了李玉靖愕然的不能再愕然的禀告,低低冷笑了两声,也不答话,不大会儿,黄嬷嬷进来,曲膝见了礼低声道:“回老祖宗,就是那个书生。”宁老夫人挥手屏退黄嬷嬷,将元夕节的事和李玉靖说了,看着李玉靖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是她自己寻的好女婿,让你媳妇过去走一趟说一声去,既是她自己挑的,她要嫁,就让她嫁去!”
“母亲,这陈清迈家远在北方苦寒之地,咱们一无所知,看他那样子,不象是书香门第、大族之家出来的,这人眼神过于灵活,言语间奉承过甚,看着是个钻营世侩的,三姐儿跟他,这……”李玉靖为难的摊着手,宁老夫人摆了摆手道:“这事你媳妇都知道,你回去问问你媳妇去,算了,全随她去,若姐儿的亲事是若姐儿挑的,她的亲事也随她自己挑,往后,各人只看各人的命吧。”
李玉靖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头答应了,隔没几天,陈清迈就请座师、礼部尚书孙大人作伐,定下了李金蕊。
第三十二章新婚
离李云直成亲的日子没几天了,李丹若陪母亲将新房院子各处又细细看了一遍,见处处妥当,杨氏才舒了口气,带着李丹若转回自己院子里,大丫头素纹上了冰镇果盘,杨氏和李丹若慢慢吃着凉凉的果子,说着闲话。
“你嫂子这就要进门了。”杨氏话里有话的感慨道,李丹若悄悄示意素纹,素纹会意,忙带着众丫头婆子退了出去,李丹若看着母亲笑道:“有件事,正要跟母亲说说。”杨氏忙点头道:“你说。”
“就是母亲的嫁妆,还有,”李丹若顿了顿,声音低落的接着道:“还有若是分了家,咱们这一房从公中应得的那一份,三哥成亲前,母亲最好跟三哥?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