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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仙踪第40部分阅读

    起,自己一直和青帝在一起,真真要疑心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谁了

    青帝所受的震动显然更甚于他,左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流汹涌,“隐身幻光”猛烈地荡漾了几下,险些漏出原形。在那震耳欲聋的钟鸣与呐喊声里,隐约听见她颤声低呼:“师师”

    那声音虽低如蚊吟,听在许宣耳中却似打了一记焦雷。凝神再看,更是浑身汗毛尽竖。

    那红衣女子的唇角赫然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灼灼鲜艳,如雪地红梅。李师师难道眼前这个假青帝真的就是当年颠倒众生的大宋第一美人李师师?但她不是已经葬身于青龙腹中了么?又怎会死而复生?

    四周欢呼如沸,群鸟回翔,冲落的飞骑越来越多。转眼间,高台周围的曲廊、平台上便挤满了穿着各朝各代衣裳的三十三山岛民,远处岸边更是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那座钟台高约四丈,长六丈,宽四丈,立在“百花宫”东湖中央。台上除了这座琉璃金瓦、红柱绿漆的钟亭之外,别无他物。

    听周围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许宣才知道此钟叫做“两仪钟”,相传也是女娲亲铸的,原本有一对,另一个被青龙撞毁,仅剩下了这“一阳钟”。因此这座高台也被称为“一阳台”,是女帝山顶阳气最盛之地,用来献牲祭祀,或斩杀大逆。

    钟声回荡,红衣女子收住长槌,环顾众人,淡淡道:“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啦,卡米神祝勾结三十三山叛党与蛇族余孽,妄图刺杀寡人,幸有衤绅霄子,识破j谋,提前布局,才将这群乱党一网打尽。今日召集大家,有几件要事。头一件,就是砍下这群乱党的脑袋,祭祀天地。”

    有人叫道:“陛下这帮逆贼千刀万剐也不抵罪,倒不如将他们当作青龙人祭,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所”周围登时一片轰然叫好。

    拜当年李师师所赐,大宋的汴梁官话仿佛成了蓬莱三十三山基本都能听懂的语言,尤其到了这女帝山,人人竟似都能说上几句。口音虽怪,倒也不难听懂。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也好。青龙被寡人刺瞎了眼睛,八月十五醒来时,必定狂怒难遏,给它送上这许多人祭,等它怒火稍平后,再收伏不迟。”她不止容貌绝似青,就连说话的声音、语气、神态……也一模一样。

    青帝脑子里一片空茫,呆呆地望着她,浑身时而滚烫,时而冰凉,指尖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许宣生怕青帝情急之下露出马脚,反握住她的手掌,暗想:“此人若真是李师师,为何要假冒青帝?若是为了‘白虎皮图,,以青帝对她的痴情,何须费这等手脚?若不是李师师,又是从哪里蹿将出来的?难道是王文卿那j贼的同谋?”心里突突狂跳,隐隐觉得必有蹊跷。

    红衣女子道:“协从的叛党虽可献祭给青龙,但首恶必须由寡人亲自惩办。来人,将卡米和蛇族的贼酋推上来”

    欢呼声中,八个美貌的男装女子已娇叱着拖扯四人走上了高台。

    那四人全被混金锁链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烂布,惊怒恐惧地挣扎着,发出“呜呜”之声。第一个人是卡米;第二个、第三个颇为陌生,想来是三十三山的其他乱党;第四个则让许宣大感意外,脸涂白纹,蛇尾猛烈地甩舞着,居然是出卖了他与小青的白乾天

    白乾天狂怒地奋力挣扎了一会儿,竟然吐出了口中的布帛,朝着泰然自若地站在人群里的王文卿咆哮道:“衤绅霄子,,你这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狗贼你勾结卡……”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当头被红衣女子的长槌扫中,登时鲜血飞溅,仆倒在地。虽然没死,但眼白翻动,簌簌乱抖,已去了半条命了。

    众人对蛇族尤为厌恨,更是欢声雷动。

    许宣亦大感快慰,这厮阴骘深沉,为求自保,与虎谋皮,活该有此报应。心下越发雪亮,这假青帝必是和王文卿沆瀣一气,只是目前还不明白他们究竟有何j谋。

    红衣女子眼波流转,从众人脸上徐徐扫过,淡淡道:“我知道在你们中间,还有些漏网之鱼;也有不少人,时时刻刻想着要取代我的位置。既然如此,我们就将‘重阳斗剑,提前到今日,咱们不需要再耍什么阴谋诡计啦,只要堂堂正正地比剑夺位,能者居之。谁若赢了,谁就是青帝,输了的再有不服,那就有如此头。”

    突然挥槌猛击,“嘭”鲜血激射,白乾天的头破空飞了起来,急旋着坠入百丈外的湖里。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并非玩笑,忽听有人高声叫道:“不错青帝之位,能者居之比剑夺帝,愿赌服输”起初呼应声零零落落,很快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响,漫山遍野地回荡起来

    许宣大奇,这红衣女子既已假冒青帝,又为何要将一个多月后的“重阳比剑”提前到今日?旋即恍然醒悟,他们是在提防青帝

    王文卿定是算准了青帝与青龙斗得两败俱伤,又接连独战叛党、对阵王重阳,还要化解他体内的盗丹真气,必已耗损了大量真元。此时进行“斗剑夺位”,就算青帝未死,也威胁大减。再加上他们已先发制人,假冒成青帝,纵然真青帝现身,也能反咬一口,扣上卡米乱党的帽子,不给她任何辩驳之机。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这一届的‘重阳斗剑,就改由今日开始吧。规矩还和以前一样,除我女帝山外,三十三山推举三十二位高手,抓阄分为四组,每组内两两对决,胜者进入四强,最终脱颖而出者,再与寡人决一高低,看看谁能胜任青帝……”

    “且慢”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谁说就一定要夺青帝之位了?难道就不能恢复伏羲、女娲之治么?”

    众人大哗,许宣激动欲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翩然踏波而来,迎着朝阳,光彩照人,不是小青又是谁?

    再看她身后,跟随着一个气宇轩昂的俊秀少年和一个秀丽甜美的紫衣少女,以及数十个人身蛇尾的蛇族大汉,赫然正是王重阳兄妹和赤离火、巫鹿等人。惊喜更甚,难道竟是王重阳趁着众人不备,将他们从山腹地牢里救了出来?

    王文卿等人脸色微变,萨守坚喝道:“大胆妖女竟敢带着蛇族余孽擅闯蓬莱圣地,大家还不快将他们拿下”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动手。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淡淡道:“放他们进来罢。重阳斗剑,百无禁忌。今日开始,三天之内,不管是谁,只要有本事、不怕死,都可以斗剑夺位。只要记住一点:愿赌服输,生死各安天命。”

    小青格格笑道:“既然是百无禁忌,那就更好办啦。伏羲女娲,阴阳合璧,我们和人交手,未必单打独斗,常常是双剑合璧,并肩子上的……”

    话音方落,就有人用口音古怪的汴梁官话骂道:“操你奶奶的,你若是女娲,老子就是盘古啦你若可以找人并肩子上,老子一百个人打你一个行不行

    众人对小青的话语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听到此人所说,顿时明白了大半,纷纷叫道:“不错你要是敢两个打一个,咱们就十个、百个打你两个”

    小青扬眉道:“好啊,别说一百个人,就算两百个人一起和我们斗剑,又有何妨?”指尖一动,“青螭”破空划过一道刺目的碧光,冲回她的手中,笑吟吟地道:“你们谁先上?”

    被“青螭”剑气所激,周围众人俱是一凛,须眉皆碧,叫骂声登时小了下来。

    许宣按住嗡嗡摇震的“紫龙”,屏息暗想:“小青姐姐说的‘我们,是谁?她早知我在这里,还是……还是要与那姓王的小子双剑合璧?”眼见王重阳昂然走出,与她并肩而立,有如一对璧人,心中不由酸溜溜地一阵刺疼。

    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阁下想必就是随着衤绅霄子,同来蓬莱,假冒‘女娲,,妄图煽动叛乱,骗盗‘白虎皮图,的蛇妖小青了?和你一道冒充‘伏羲转世,的那位许公子呢?难道女娲也能与伏羲之外的男人双剑合璧么?”

    众人哄然大笑,许宣怒气上冲,便待现身,但一想王文卿仍攥着“神犀角”,随时可害死父亲与真姨娘,又不得强行捺住。

    正迟疑间,身侧狂风卷舞,红影一闪,青帝已冲天跃起,探手朝台上的红衣女子抓去。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迷离

    青帝快如闪电,许宣一凛,待要伸手将她拽住,她已经凌空跃上了高台,探手朝红衣女子抓去。

    红衣女子回身一掌,与她拍了个正着,“轰”气浪炸涌,红衣鼓舞如球。两人齐齐一晃,旋即又穿花舞蝶般地斗在一处,深碧浅绿的光浪接连怒爆,震得金钟铿然长鸣。

    眼见台上忽然又多了一个“青帝”,众人无不惊哗如沸。两人越斗越快,团团飞旋,就连许宣也眼花缭乱,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惊呼声中,其中一道人影忽然冲天盘旋,飞向北边那冰川连绵的雪岭。另外一人随即翩然追掠,就像两朵红云,一前一后地飘过纤尘不染的蓝天。

    许宣大急,生怕青帝被诱入埋伏,转身御风急追。众人也顾不上其他,纷纷潮水般向北面的雪岭涌去。

    小青瞥见迎面冲来的许宣,又惊又喜,道:“小色鬼,你怎么也在这里……”许宣来不及解释,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急速飞掠,又朝王允真、赤离火等人笑了笑,挥手示意。

    众蛇人见他无恙,无不大喜。王允真更是脸颊晕红,双眸亮晶晶地凝视着他,嘴角眉梢尽是喜悦。

    许宣心中怦然一跳,瞟了小青身后的王重阳一眼,传音道:“小青姐姐,是谁救你们出来的?是这姓王的小子么?”

    小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救我们的人,除了王圣使,还有一位你一定想不到。”微一停顿,低声道:“是李少微”

    “李少微?”许宣一怔,奇道,“她也从天漏山里逃出来了?但她经脉尽断,怎会……”心中大震,难道她早就已经痊愈了,只是在装伤扮傻?旋即又明白断无此可能。经脉之伤,非同寻常,就算瞒得过他和小青,又怎瞒得过林灵素和王重阳?

    小青明眸中闪过复杂奇怪的神色,叹气道:“是啊。王重阳能救出我们,全赖了她种在我心里的‘三尸金线蛊,。本是杀人刀,却成救命草,世间之事,有时可真让人没法预料。”

    当下一边随他极速飞掠,一边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一遍。

    原来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八歧大蛇生吞小青、卷着许宣冲出天漏山时,李少微察觉到小青心内蛊虫的异动,立即找来王重阳,一齐循迹尾追。王重阳背着她刚冲出血蝠骑的重围,青龙便狂啸着撞入了天漏山壑。接下来,便是那天崩地裂、岩浆喷薄的地狱情景。

    王重阳、李少微虽侥幸躲过一劫,却被炙热狂猛的气浪掀震得晕迷在雪山脚下,等到醒来时,天漏山早已化为焦土。王重阳只道众蛇人与王允真均已烧死,悲愤难抑,带着李少微,不顾一切地闯入女帝山,想要行刺青帝,为妹妹与蛇族报仇。

    岂料到了女帝山,却听说许宣先是舍命相助青帝,接着又替小青挡了一剑,幸得“神霄子”的“百纳之术”妙手回春,才捡回一条小命。

    李少微一眼便认出“神霄子”系王文卿假冒,当下想出了调虎离山之计,由王重阳独创“百花宫”,刺杀青帝,吸引山顶所有守卫;她则趁机追循小青、林灵素体内的蛊虫,找到了囚禁众人的山腹地牢。

    而后,趁着昨夜青帝与许宣双双“失踪”,百花宫乱成一锅粥时,李少微又领着王重阳潜入地牢,救出了林灵素、小青、王允真与众蛇人。而后兵分两路,李少微栖身于“万花谷”,照顾手脚俱断的林灵素;王重阳、小青等人则四处寻找许宣,听到“祭天雷”与“一阳钟”后,才赶到山顶,与他重逢。

    许宣这才明白前因后果。料想王文卿发现地牢被劫后,必是又惊又怒,生怕他们找到青帝,将自己与白乾天、卡米等人勾结之事和盘托出,索性先下手为强,白乾天、卡米一起扣上“谋叛行刺”的罪名,灭口示众;同时找了个假冒的青帝,提前举行“比剑夺帝”,抢占先机。

    但再问小青等人,知否假青帝是谁,众人亦是一头雾水。王重阳摇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此人能将青帝扮得如此之象,想必是对她极为熟悉之人。”许宣心中一凛,难道那人真是李师师?

    说话间,风声凛冽,众人已沿着冰川绵延的山脊冲上了北峰。前方惊呼四起,只见那两团红色的人影在蓝天中飞旋激斗了片刻,突然一起急坠而下,消失在那云雾茫茫的“太极之眼”中。

    洞渊里白雾翻腾,不时地炸涌起数十丈高的云浪,什么也看不清。众人稍一靠近,立即便被激荡的阴阳之震得气血乱窜,身不由己地朝后趔趄跌退,惊呼四起。

    “陛下”“青帝”飞骑越来越多,漫天盘旋,四周山岭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却始终杳无回应。

    许宣又惊又急,不知是真青帝还是假青帝将另一方带到这里?这里是当年“镇妖塔”封镇青龙之地,也是蓬莱山上最为诡谲莫测的所在。领路的若是真青帝,或许只是为了验证对方是否李师师;但若是假青帝,可就不知安着什么险恶居心了

    转头望去,正好撞见王文卿斜持拂尘,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自己的阴冷神情,心中更是陡然揪紧,暗想:“这j贼如此有恃无恐,必有诡计”

    当下蓦一咬牙,道:“小青姐姐,我在这洞渊里呆过一夜,略知地形。等我去探探就回来。”便欲纵身跃下。

    “你疯啦?”小青一把将他拽住,又惊又恼,怒道,“你管那青帝是真是假,是死是活?横竖都是我们的冤家对头,全都死在底下了才好呢。”

    赤离火、巫鹿等蛇人见他如此关切青帝生死,无不露出错愕愠恼的神色。王重阳也皱起眉头,不以为然。

    许宣与青帝相处虽不过短短两夜一日,却同生共死,经历了许多事情;他左一声“妈”,右一声“妈”,不知不觉间也已有了母子般的微妙情感。此时想起她那温柔爱怜的眼神,更是心头如扎,莫名闪过真姨娘慈爱的笑颜。

    霎时间热血上涌,摇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青帝待我情真意切,倾囊相与,我又岂能眼睁睁坐视不顾?”

    小青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见他去意坚定,只得顿了顿脚,恨恨道:“臭小子,你还真是怜香惜玉、色胆包天的小色鬼”

    从乾坤袋中拉出那条当日和他一起编织的长长的膘绳,一端牢牢地绑在他的腰上,另一端系在山顶的巨石上,没好气地道:“记住,这条膘绳最多只能拉到一百五十丈长。你拉两下绳子,我们松手放你下去;若有什么情况,用力地拽三下,我们立刻拉你上来。”

    许宣心下感激,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放心吧,娘子,相公还要回来和你洞房呢……”不等她一掌拍来,已哈哈一笑,握着膘绳跃入了茫茫洞渊。

    狂风凛冽,到处都是翻腾的大雾,他握着膘绳极速坠落,上方的惊呼、呐喊声转眼就听不见了。

    虽然和青帝在这“太极之眼”里双修了一夜,但此时孤身冲落,仍被四面八方飞旋撞来的阴阳流挤压得呼吸窒堵,憋闷欲爆。若不是手中紧攥着膘绳,也不知被刮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当下调匀呼吸,飘萍似的东摇西荡了一会儿,渐渐稳住身形,纵声叫道:“青帝陛下青帝陛下青……妈妈”风声呼啸,没有任何应答。凝神感应上下四方的流变化,也没察觉有任何激斗所产生的气浪。只得拉了拉绳子,继续朝下冲落。

    转眼间便又冲落了六七十丈,浓雾茫茫,别说人影,就连鸟兽虫豸也见不着半个。

    阴风惨淡,越来越冷,刮得他鸡皮泛起,低头望去,滚滚流如漩涡般深不可测,真有如一轮轮太极,循环飞转,不知始终。更是汗毛直竖,有种坠入地狱的恐怖感觉。

    “叮”许宣身体一晃,腰间的“紫龙剑”突然铿然长吟,亮起一道紫红色的光芒。心中一沉,待要伸手抄接,剑光已倏忽即逝,消失在下方的浓雾中

    许宣大急,握紧膘绳极速冲去。云雾弥散,忽听“嗡嗡”连震,紫光又是一亮,神剑已没入崖壁两尺有余,正不住地摇动。

    他松了口气,握绳冲到剑侧,正欲拔出,瞥见旁边石洞里一道摇曳的红影,猛地一震,失声道:“妈”

    洞壁岩缝里,卡着一件红色的衣裳,随风鼓舞,被剑光一照,历历分明,赫然正是青帝的绣边夹衣

    许宣又惊又喜,难道“紫龙剑”通灵达意,为他指明了青帝所在?当下拔出神剑,跃入洞中,高声叫道:“妈妈你在哪里?”连叫了十几声,仍是无人应答。

    甬洞狭窄幽深,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他心里怦怦狂跳,深吸了口气,扯下那件红衣,揣入怀里,右手握剑,左手扶着石壁,凝神朝里走去。

    正文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画梦

    前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身后阴风狂吼,刮得颈上汗毛乍起。许宣扶着洞壁,慢慢地朝里走,凝神感探周围的每一个微小变化,右手紧握剑柄,掌心里沁满了汗水。

    走了十几步,腰上忽然一紧,膘绳已绷直到了其长度的极限,无法再往前了。许宣略一犹疑,解下膘绳,摸索着绑缚在旁边的岩石上,继续扶着岩壁,朝里小心翼翼地前行。

    又走了六七十步,光滑的石壁逐渐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他心中一动,那些凹道蜿蜒交错,间隔规整,像是刻了什么字。当下将手指放入其中,一笔一笔地顺势勾划,果然是些似篆非篆的奇怪文字。

    心中大奇,此洞位于“太极之眼”下百余丈处,被视为蓬莱至为凶险的禁地,除了青帝与李师师,少有人至。如果这壁上真是文字,又是谁刻在这里的?这些怪字弯曲如蛇,莫非竟是上古的蛇篆?

    又想起青帝所说,李师师认定另外半张“白虎皮图”就藏在这洞渊里,呼吸猛地一窒。难道壁上的文字真的与此有关?

    若换了平时,定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顺序勾画,默记于心,但此时心系青帝生死,无暇多做停留。当下左手拔出“龙牙”,沿着石壁光滑处边走边划,留作记号。

    又往前走了百余步,甬洞渐转宽敞,隐隐可见绚光摇曳,照得洞壁霓霞流转,迷离万端。忽听一个女子叹了口气,道:“你终于来啦。”

    许宣一震,全身陡然僵住了。那声音慵懒柔媚,颇为陌生,听在耳中,却如电流直击心里,莫名地涌起似曾相识之感。正不知该怎么回答,那女子又柔声道:“这些天,我日日夜夜地想你,梦里是你,梦外也是你,耳边脑海全是你的声音,都快疯啦。你……你可曾念起过我么?”

    许宣脸上一阵烧汤,心跳如撞。他年纪虽轻,见识却已不少,白素贞、小青、李少微、青帝、李秋晴、王允真……包括视他如己出的真姨娘,无一不是沉鱼落雁之容,羞花闭月之貌。她们的声音虽然各异,却无不悦耳动听,但与当下这声音一比,全都大大不如了。

    那女子凝顿了片刻,低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是怕见我,还是不想见我?难道…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恨我么?”声音轻柔,却仿佛蕴着无限的伤心与凄酸。

    许宣胸膺如堵,忍不住就想张口应答,奈何喉咙里又于又哑,发不出半点声响,双腿却不由自主地朝里走去。

    恍惚中忽想,不知是怎样倾国倾城的没人,才能有如此勾魂摄魄的声音……心中一震,李师师是了,除了大宋第一美人李师师,普天之下谁又有这等魔魅之力

    此念一起,神智瞬间清醒,浑身冷汗全都涌了出来。

    他攥紧剑柄,舔了舔于裂的嘴唇,又惊又怒,难道那假青帝当真是李师师?她说这番话,究竟是想摄控自己的心魄,还是想迷乱青帝?若是后者,说明她们胜负未分,或许已到了最为紧要的生死关头,也正是自己抢入搅局的最好时机;而要想解救青帝,只有让她笃信眼前之人并非李师师……

    心念急转,纵声喝道:“妈,她不是我妈,别听她妖言蛊惑”聚气握剑,朝着那绚光闪耀处急冲而入。

    霓光乱舞,那声音忽然转到他脑后,柔声叹道:“宣儿,宣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许宣胸口如遭重锤,失声道:“妈”泪水瞬间夺眶涌出。但这一声“妈”,却不再是对着青帝所喊的了。方才那慵懒柔媚的女子声音竟蓦然一变,化作了真姨娘的叹息

    不等他转身,那声音又变了,飘移到了他的左侧,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敢油嘴滑舌”

    许宣眼角扫处,猛吃一惊,继而又是一阵难以置信的狂喜,颤声道:“白姐姐你……你还活着”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他左前方,握剑指在他额沿。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春水融冰,分不出是嗔是喜,辨不出有情无情。赫然正是数月未见的白素贞。

    刚想伸手拨开剑尖,右后方又响起小青格格的笑声:“姐姐,快走吧。再不走,就算不被魔门妖人大卸八块,也要被这位许小官人生吞下肚啦”白素贞登时如水波晃荡,消散无形。

    许宣心中一沉,明白眼前、耳边的这一切,尽皆幻影。然而周围的声音却接连不断地响起,时哭时笑,时悲时喜,伴随着倏忽即逝的浮光片影,如漩涡怒浪般将他卷溺其中,无法呼吸。

    混乱中,身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叹息道:“千秋一场梦,万象皆虚幻。明知是梦,却不愿醒来的,又何独你许公子一人?”

    许宣一凛,喝道:“是你”不及转身拔剑,已被那狂飙般的气浪撞中后心,眼前一黑,喉中腥甜直涌。接着,绚光乱舞,一股强猛得难以形容的涡旋气浪将他平地拔起,朝里吸去……

    群鸟盘旋,呀呀乱啼。

    红日已近中天,照得洞渊周围的雪岭一般金黄一般蓝紫。那条膘绳笔直地垂入翻腾的云雾里,已经许久未曾动上一动了。

    小青咬着指节,在膘绳边走来走去,心中七上八下。众蛇人神色越来越凝重,默然不语。王允真已经不敢再往下看了,紧闭双眼,抓着王重阳的手臂,不住地暗自祈祷。

    蓬莱众山的岛民都已等得不耐,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汴梁官话叫道:“他奶奶的,我们还要等多久?难不成他们一日不出来,我们要等上一日;一百年不出来,我们就要等上一辈子么?”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纷纷叫道:“不错,国不可一日无君,三十三山不可一日无主”“青帝一言九鼎,既已下诏今日比剑,岂可拖延?”“比剑夺帝,愿赌服输比剑夺帝,愿赌服输”

    喧哗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很快就成了山呼海啸。

    王文卿微微一笑,高举拂尘,道:“大家说得不错,君无戏言,青帝既然说了今日比剑,就不得更延。她来也罢,不来也罢,‘比剑夺位,都得照常进行。如果三日之内,她仍然还没现身,三十三山的挑战胜出者便自动等位为青帝,不得改悔。”

    他声音极为高亮,在群岭之间遥遥回荡,顿了片刻,又一字字地道:“众位既无异议,本次的‘重阳斗剑,便正式开始了。记住,生死各安天命,愿赌服输”

    众人欢呼如沸,争先恐后地转身朝南峰的“一阳台”冲去。众蛇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望向小青。

    小青与王文卿视线相交,冷笑一声,道:“王圣使,你先去和这些逆贼比剑,我再等等小……圣上。”

    王重阳沉吟道:“娘娘,要不我攀绳下去看个究竟……”话音未落,“噗”地一声,紧绷的膘绳突然松开,被狂风鼓荡着左右抛扬。

    众蛇人脸色齐变,急忙抓住膘绳,七手八脚地拉了上来。绳索切口平整,似是被人从下方割断。

    王允真“啊”地一声,眼眶里噙着泪水,脸色瞬间惨白。

    小青也一下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心里才像被尖刀重重扎了一下,朝着那白雾翻腾的洞渊,纵声大叫:“许宣许宣”

    众人纷纷转头看来。有人幸灾乐祸,模仿她怪腔乖调地叫了几声,登时哄笑四起,但很快又被“比剑夺帝”、“比剑夺帝”的啸呼所淹没了。转眼之间,人去如潮退,北峰群岭又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冰川与山脊。

    小青连叫了数十声,嗓子已有些于哑,眼见杳无应答,又惊又急又不甘心,蓦一咬牙,抓着膘绳便想往下跃去。

    王重阳眼疾手快,抢先抓住她的胳膊,见她俏脸涨红,恶狠狠地朝自己瞪来,耳根一烫,又忙不迭地松开手,嗫嚅道:“娘娘,此处是当年镇压青龙的洞渊,凶险莫测。娘娘你……你冒险妄入,万一……万一……”

    赤离火等人也急忙拉住绳子,劝谏道:“圣上吉人天相,又在渊里修炼了一夜,当可无事。眼下正是‘比剑夺帝,的紧要时刻,若圣上回来了,没遇见娘娘,岂不是又要耽误了时机么?不如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小青俯瞰着下方的滚滚云雾,心念百转,咬牙暗想:“那小色鬼机变百出,总能化险为夷,又有青帝照应,当无大碍。我且再等他一等便是。”当下深吸了口气,道:“好,赤长老,你和青将、玄将留下来与我一起等候。其他人随王圣使前往‘一阳台,,绝不可能那帮逆贼登上青帝之位”

    众蛇人这才松了口气,轰然应诺。王重阳仍不放心,留下一只巨雕,附耳叮咛了几句,方骑上另一只巨雕,领着众人飞向南峰。一路仍不时地回过头来,远远眺望。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鼎

    天旋地转,绚光乱舞。

    许宣被那狂猛无比的涡旋气浪凌空拔起,头发倒卷,呼吸窒堵,一点点地朝着上方极速飞转的玛瑙葫芦吸去。

    虎口酥麻,“叮”地一声,右手拔夺不住,“紫龙剑”率先冲入壶里。接着整个人凌空飞翻,后背重重地撞在葫芦口上,气血翻腾,若不是双肘死死撑住口沿,也已被吸入其中。

    “许公子,你将我放出坤元壶,,按理说,我实不该将你送你进去。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下方站着一个俊秀挺拔的白衣男子,负手仰头,笑嘻嘻地望着他,赫然竟是林灵素

    许宣惊怒欲爆,这厮不是经脉尽断,又被王文卿截去了四肢么?怎会手足完好、真气无损地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突施暗算,将自己收入“乾坤元壶”中?

    疑窦丛丛,口中却纵声大笑道:“都说魔帝一言九鼎,恩怨分明,想不到却是个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为了我好?哈哈哈,哈哈哈真真是笑死人啦”

    林灵素笑道:“小子,我给过你许多次机会啦。如果你诚心诚意拜入我门下,与我齐心联手,共报国恨家仇,我又何须出此下策?将心比心,换做你,也不能将一个时时刻刻想要杀死你的小子收作弟子,养虎为患不是?”

    顿了顿,叹气道:“你聪明绝顶,一点就通,确是个修行的好材料。这两个月进展之速,更是无人可比。可惜呀可惜,若我传你的,是真的‘盗丹心法,,最短五年,最长不过八年,你就能成为天下顶儿尖儿的人物……”

    许宣心中一沉,难道这厮传给自己的竟是假的“盗丹”?气息一乱,顿时又被神壶的涡流往里吸入了半尺,只剩下头颅和四肢还卡在葫芦嘴外,憋闷欲爆。

    林灵素双眸灼灼地盯着他,笑嘻嘻道:“这一个多月来,你是不是每隔几天,便会觉得丹田、经脉如割似咬般的剧痛?是不是吸过天地灵或别人的真气后,剧痛就会稍稍缓解?是不是每吸过一次真气,下一次疼痛便越来越厉害,间隔也越来越短?那是因为你修的并非‘盗丹心诀,,而是当年敖青青和陆成仇传给我的嫁衣神功,。”

    他每说一句,许宣的心便往下坠沉一分,听到最后一句,脑中更是嗡然剧震,惊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嫁衣神功当曰林灵素自述往事时,曾听他说过,这种邪功是在“盗丹”的基础上创建起来的,又称“鼎炉”,即把吸纳来的真气传入第三人的体内,将他作为“人鼎”,等到真气在其玄窍内周转炼化成气丹后,再将气丹纳入自己体内。

    通常“人鼎”只能“用”七曰。过了七天,丹在玄窍内成型,与“人鼎”五行冲克,“人鼎”纵然不死也必定发狂。除非给“人鼎”输入新的元,来克制旧的丹。但这如同饮鸩止渴,只能缓解一时的疼痛,丹越积越多,一次比一次发作得更加猛烈,最为也死得越发惨烈。

    这就是所谓的“人为鼎炉,化炼丹。丹成鼎裂,为伊嫁衫”。想不到这厮竟如此歹毒,将自己当成了炼丹的“人鼎”

    林灵素哈哈一笑,道:“放心,好歹许公子你也算得上是我的恩人。李某人什么事都做,唯有恩将仇报的事,怎么也做不出来。要救你姓命,最为简单的法子,就是吸于你体内的所有真气。但我若这么做,你肯定还得戳着鼻子骂我忘恩负义。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坤元壶,吸化你体内的真气……

    顿了顿,笑嘻嘻地道:“如此一来,我传过你神功,又救了你的小命,就算抵过了你所有的恩情。至于坤元壶,所吸化的真气嘛,我若不收纳,也是平白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许宣此时的恐惧全被怒火压过了,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深谋远虑,早已算好了所有一切。这么说你经脉俱断,也是装出来的了?四肢……”忽然想起小青先前提起,这魔头四肢俱断,由李少微留在万花谷内照应,心中一震,失声道:“李少微原来假青帝就是李少微”

    洞口传来一个柔媚悦耳的声音,格格笑道:“小子,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偏偏却不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那女子红衣翩然鼓舞,徐徐走到了彩光之中。素颜如雪,已变回了真身模样,澄澈妩媚的眼中看似蕴满笑意,却闪烁着阴冷的杀机。果然是妖后李少微

    许宣满嘴苦水,这妖女原本就风情万种,极擅摄心魔魅之道,又有林灵素指点,难怪能骗过青帝慧眼,将她误认为李师师。但仍不明白为何以王重阳、王文卿等人的修为,竟察觉不出魔帝妖后的经脉之伤已然痊愈?

    林灵素牵起李少微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小子,我和娘子的经脉之伤倒并非装出来的,只是在镇龙谷,看着你和那小蛇妖双剑合璧时,我们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阴阳五雷剑法,只要一阴一阳,即可合璧,我们又何需修复所有的经脉?”

    李少微脸颊晕红,轻轻一挣,柔声接道:“双剑合璧,需要相依相靠,心意合一。我们一个修好阳属经脉,一个修好阴属经脉,只有合在一起时才能发挥出至强的威力,谁也离不开谁,也不用再担心谁会背叛谁。最最重要的是,还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对我们不加防备……你说,还会比这更妙的法子么?

    许宣又惊又恼,许多未解的疑虑此时全都豁然贯通,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在镇龙谷内,你们就已经算计好这一切了?传我和小青合璧剑法,乃至教我们如何拔出紫青双剑,就是为了让蛇族将我们当作伏羲、女娲转世,带你们进入‘两仪峰,修炼阴阳真气?”

    林灵素承认得颇为爽快,道:“你师祖敖无名当年就曾在‘两仪峰,修炼‘阴阳五雷真气,,我们这些做徒子徒孙的,岂能不师而从之?只是那‘两仪峰,所在处颇为隐秘,我正愁去那里寻找,谁知竟从天而降一个王重阳,还带了一个怪力乱神的流霞镜,,一口咬定小妖精就是女娲转世之身……嘿嘿,贼老天啊贼老天,你耍弄了老子几十年,想不到竟也有祝我一臂之力的时候”得意难禁,忍不住哈哈大笑。

    许宣想到他计谋深远,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更是怒火如焚,冷冷道:“这么说来,前几曰你被王文卿擒住,斩去四肢,也是故意为之了?”

    “那倒也并非完全如此。”李少微悲喜交织地凝视着林灵素,嫣然一笑,“听说李郎被镇在峨眉山上,王娘子立刻便与本宫相约结盟。那时我恨不得将李郎碎尸万段,禧其皮,食其肉,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啦。当曰在鞑子的大船上,哪怕后来到了蓬莱,我依旧是王娘子的盟友,假意与李郎并肩而战,只是为了合力进入‘蓬莱结界,,从他口里套出‘白虎皮图,的下落。”

    她说得坦坦荡荡,竟无半点掩饰,眼中泪光滢然,柔声道:“可惜王娘子不明白,爱能变成恨,恨自然也能变成爱。我和李郎相处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加动摇。当他心甘情愿地种下心蛊,当他主动提出只修半边经脉,与我双剑合璧,永结同好时,我就已经转变心意啦。”

    林灵素笑道:“既然王娘子不明就里,我和娘子就只好将计就计了。暂时受点断肢之痛,能消尽那狗贼的所有疑心……嘿嘿,这买卖划算得紧哪”

    顿了顿,又道:“他伪装成寡人,骗得青帝七荤八素,又坑了卡米和白乾天,左右逢源,春风得意,自以为大局在握,又岂能想到黄雀在后?偏偏你小子有奶就是娘,接连搅局,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情急之下,他又借卡米所献的歼计,让娘子假扮成青帝,将那楚青红诱入这‘蜃珠洞,,收入坤元壶,。可没想到青帝前脚刚到,你这孝顺儿子后脚就来啦。你既来了,为师的又岂能不尽尽心力,救你一条小命?”

    许宣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

    人有所思,必有所梦。他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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