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的陛下,召他议“紧急”之事的地点竟然会选在寝殿这般非正统之地。
而当他满心疑问的入内,躬身立于赵政面前之时,他心里便更加打起了鼓来。
因为,赵政已经坐在他的面前对着他沉默了足有一刻钟了……
然而陛下不开口,他又岂敢先言?就只能这般战战兢兢的俯首候着,暗自猜度着陛下的心思。
尽管,他根本猜不到分毫……
“赵高。”
赵政终于开口,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
赵高微微倾身,小心翼翼的应对。
赵政长眸微垂,沉声问道:
“木樨……你如今可还带着?”
这个话题令赵高猝不及防,一不留神就结巴了起来。
“臣……臣已……”
他低着头,百般犹豫要不要说实话,刚决定要赌上一把、谎称自己已不带木樨之时,就听赵政又淡淡补充道:
“朕问的不是你袖中,而是你的心里……”
顿时,赵高勃然色变。
暗道陛下已为这木樨一事跟他打了多年的哑谜,也因一直没有说破,而勉强将他的命留到了现在。
可眼下陛下竟突然要将此事放于台面之上,岂不就是要与他清算他觊觎梁儿姑娘之事?
那他的命,也就等于再也保不住了。
“陛下!……”
当他刚要屈膝而跪,主动认错,只望能为自己求得一个好死之时,但见赵政面无表情的再度丢出一语:
“朕准你不跪。”
闻言,赵高额冒冷汗,全身一僵。
这下他的心里可真算彻底凌乱了。
在他看来,此刻分明是已到了该要他命的时候,可陛下却又偏说不用他跪。
如此这般,陛下究竟是打算要将他怎样?
☆、第二百七十七章 赵高的隐秘
赵政见赵高神色慌张,左右不是,便知晓其想到了何处。
他暗自微叹,切入主题。
“昨日,朕令蒙毅去往会稽山,此事你是知道的吧?”
赵高稍稍定神。
“是。陛下近日身体微恙,故而派遣廷尉大人赶往会稽山祭祀祈福,以安众人之心。”
赵政垂眸,语气淡得仿佛闲话日常:
“其实,朕并非身体微恙,而是中了毒。”
赵高惊愕抬头。
“什么?中毒?……”
赵政面未改色。
“朕多年前便已中了刺客荆轲所持匕首上的剧毒,是靠着夏无且的医术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陛……陛下……”
赵高已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想说“此等玩笑开不得”,可转念一想,陛下哪是信口开河、随意玩笑之人?更别提还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如此,他便只能哽住,无言以对。
赵政双手覆于膝上,眸色幽幽,继续道:
“如今,夏无且已无法再遏制朕体内之毒。朕那日晕倒,就是首次毒发之兆。据夏无且估算,不出半月,那毒就将深入肺腑,朕会开始呕血,而后……朕也便撑不下多久了。”
听得如此惊骇之事,赵高惶恐至极,吞了下口水,凝眉低语:
“不出半月……距离陛下晕倒那一日,至今已经过了七日了……”
他愈发惊怵,瞠目而视,但见赵政淡定依旧,正色颔首:
“没错,所以时间很是紧迫。”
“紧迫?陛下所指何事?”
他不解,赵政却只徐徐说出两个字来:
“梁儿。”
霎时,他大惊,暗道这毒又与梁儿姑娘有何牵扯?
他一时心切,拱手请道:
“还望陛下明示!”
赵政起身,却背对赵高而立,轻敛了眸子,若有似无的叹出一口气来,又片刻睁眼,缓声问道:
“你可想过,她不是皇后,又无子嗣,朕若死,依照祖制她必要殉葬。就算有人能保得她一时,以她那执拗的性子和对朕的深情,也定会自己寻死。更何况她不老不死,皇宫之中处处险恶,谁又保得了她永世?”
赵高闻言,全身一震,大瞠着双目惊恐万分,甚至连袖下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如果陛下薨世,梁儿姑娘也就要跟着死了?……
此事他当真从未想过,或许说,他从来都没敢想过。
他不禁自问,如若世间再无那抹莹白、再无那双水眸,那他赵高的人生岂不也就失去了那唯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