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师道尊严呢？
他不是传说中的冷血大魔王吗，什么时候学生们都不怕他了？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这一年的中秋国庆连在一起。中秋节前两天，他在教职工食堂偶遇班上的某个女生，问他喜欢吃什么，他随口答了一句橘子。
第二天，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就惊呆了。
整整一！办！公！室！的！橘！子！
袋装的、盒装的，砂糖橘、大福橘、橙子，甚至还鱼目混珠进来了两个大柚子……办公桌堆不下，地上、窗边，到处都是，整个办公室几乎成了橘子的海洋，甚至还不断地有学生敲门进来送橘子，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也都有幸分到了学生们的心意，很快办公桌上也都被橘子堆满了。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橘子的清甜气息。
童臻从塑料袋里摸出一个橘子，剥开，吃了一瓣。
橘子已经熟透了，橙色的小灯笼一样，剥开咬一口，冰凉蜜甜的汁液就顺着咽喉滑了下去。一点儿酸味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受再重的伤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的童臻，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之前怕压不住学生，在课堂上从来不苟言笑，课下除了大四带他们出去实习，很少和他们有私下里的交流。虽然他一整颗心都放在学生们身上，担心他们学不好技术未来出了社会吃亏，担心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实习单位，特意开了个草台班子工作室接活儿带学生，但他和学生们之间像是隔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尊敬、畏惧，唯独没什么感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学生们送的礼物。
之前教师节的时候，他还羡慕过那些人缘好的老师，短信微信礼物一大堆，他别说礼物了，就连短信都没有多少，还大部分都是亲眼见识过他大变女装绝技的大二学生。没想到不过才过了短短二十天，他就收到了一办公室的橘子！
一办公室的橘子啊！
童臻将每件礼物上的卡片和便签贴都撕下来，一张一张看过去——
“童老师，中秋节快乐！”
“童老师，我听您嗓子哑了，注意身体呀。橘子虽然好吃，但对嗓子不好，所以我买了两个柚子，清火润肺，多吃一点儿=3=”
“童老师，之前旷课是我们的不对，让您操心了。今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学校后面小树林摘的，听说是隔壁x农大新培育出来的柑橘新品种。别客气。”
……
一只橘子没吃完，童臻眼睛就红了。
大学教授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办公室基本就是个放教材教案的地方，教授、讲师们来来去去，很少在办公室停留。
因为教学任务不重，竞争也相对没那么。
原来不是啊。
只是反射弧比较长而已。
童臻一边哭，一边模模糊糊地想，好像上一次和沈璟冰分手，也是过了很久，才感觉到心痛的。
那一天，童臻罕见地登录了至臻工作室的微博，破天荒发了九宫格。
都是橘子。
还有学生们写给他的卡片。
“谢谢同学们，看到你们说自己要好好学习，我很欣慰，我会记得你们的名字的[微笑]另：橘子很好吃[微笑]”
网友评论——
“虽然已经毕业了，但是一看到那个微笑的符号，就回忆起了曾经被童大魔王支配的恐惧[泪]”
“虽然从来没见过童老师，但依然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这位童老师，你是魔鬼吗？”
“瑟瑟发抖jpg”
……
微信班群1234——
“童老师：谢谢你们的礼物。橘子很好吃[微笑]大家中秋快乐！”
“[微笑][微笑][微笑]”
本来学生们都在兴致勃勃讨论长假去哪儿玩儿，活跃得一比，童老师一出，群，瞬间，死了。
而童臻却并未察觉有任何不妥，还一连发了好几个笑脸以表欣慰，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反应，还疑惑地看了眼信号条——难道是……网不好？
这么多橘子他一个人全都吃完显然不现实，童臻想了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中秋节前一天下午，所有在校的教职工和学生，全都分到了一只中秋橘子，名义是“来自化妆系校友的中秋礼物”，很是为化妆系同学刷了一波好感度。
童臻则轻轻松松地拎着一个装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橘子的塑料袋回了家。
每个同学——包括沈璟冰——送来的橘子，他都留了一只，那是学生们的心意，一天吃两只，也够他吃很多天了。
叮咚！
童臻划开手机，发现是来自母亲的微信：“臻臻，放假了吗？国庆回家吗？”
他微微叹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学校里还有点儿事儿，就不回去了。”
自从和沈璟冰分手以后，秦严那边就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满意他的识相，所以大发慈悲，给他一段缓冲期。
反倒是他妈童软突然开始偷偷给他介绍男朋友。
各种商业精英、海归、知识分子、科学院研究员……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资料一打一打地发，搞得童臻哭笑不得。
他也不一定就是喜欢男人。
只是喜欢的那个人恰巧是男人而已。
确切地说，在遇见沈璟冰之前，他没对谁动过心，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在遇见沈璟冰之后，他喜欢过的，从始至终也只有沈璟冰一个人而已。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随便哪个男人都行，他爸会允许任何一个男人进秦家的大门吗？
他妈就是瞎操心。
同一时间，s市。
秦严见童软收了手机，丝毫没有主动向他报告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推了推金丝边老花镜，佯做不经意道：“怎么样，臭小子回来吗？”
“不回来了，”童软揉着猫咪的毛，“他说学校里还有事，回不来。”
语气仿佛漫不经心，但她从来就不是个擅长掩藏心事的女人，浑身上下都写着失落，和对丈夫隐隐的怨怼。
秦严：“……臭小子。”
他的语气也莫名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