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群率先超过了刘孙的队伍,在大概的距离停下,把刘孙包围在一个半圆内,然后吉普车跟紧,形成一道不可逃离的范围网,然后慢慢缩圈。刘洋把米娜推到队伍最前面,松开了米娜嘴上布条,让米娜大声叫喊,米娜不从,刘洋在米娜的腰上狠狠一掐,米娜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缩圈的队伍停止了动作,刘洋随即就打晕了米娜。
孙禾朝湖面开了两枪,发现河面的结冰还算厚实。回过头来对刘洋说:“从冰上走,伤员留下断后。”
伤员断后,意思是等队伍走过之后,伤员们留下把冰块弄碎,让新十字军短时间内无法追击。求救信号已发,对方定不敢多逗留,以求谋取一点点生机。刘洋眼中闪过一丝拒绝,可随即又忍住了,看着木板车上一个个自己手下的兵,充满了不忍和犹豫。还没等刘洋下达命令,几个伤员就自行爬下木板车,在湖面上一字排开,分开足够的距离,每个人间隔两米。有些伤员没了腿,只能双手爬行,冰面上拖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其余的伤员看到这一幕,也纷纷下了车,在湖面上队列好。刘洋看着好兄弟们艰难爬着,双手不住地颤抖,滚烫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咬着牙根,下达了命令:
走!
孙禾带着三十人上冰离开,人和马一踏上冰湖,就能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有人骑着马,有人坐着木板车,朝着湖中心出发。眼见敌军要跑,吉普车和摩托车再次行动了起来,并且朝着冰面上的开了枪。一些单脚站立的士兵中了弹,重心不稳,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一些原本就匍匐的士兵,则被机枪射得原地打滚,发生惨烈的叫声。
刘洋满眼的泪水,根本看不清前行的路,孙禾则阴着脸驾驶着马车,头也不回。随着身后的几声爆炸,冰面开始碎裂,那是断后的二连士兵用手榴弹和□□打碎湖面的声音。刘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原本依次排开的二十几个士兵,已经完全沉没在湖底,没有一丝动静。敌方的摩托车见冰面已碎,想要绕道进入湖面,可几秒钟后,更深的湖底也炸开了几个花,把近岸的冰面彻底炸碎。那是伤员跌落冰面后,游到更靠湖心的位置,引爆的□□。
孙禾自始至终没有回头,阴沉着脸,不断地喊着“驾!”马的屁股被抽得血红,没命地往前跑。正当大家以为已经暂时安全的时候,只听见“嘭”地一声,随即在众人奔跑的路线面前落下了一个炮弹,把冰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孙禾躲避不及,马车直接扎进湖底,几个士兵包括孙禾都被甩了出去,几个人落进了湖中,孙禾等人摔到了更远的湖面。后面跟着的马和车也难逃坠湖的命运,一个个都撞进冰冷的湖水里。
迫击炮!
然后又是“嘭”地一声,又是一个炮弹在众人附近炸开,这次在湖里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连人带马直接被掀翻,原本碎裂的洞又扩大了一倍。孙禾被两枚炮弹炸飞了,落地之后整个脑子嗡嗡的,意识根本不受控。
带着米娜的刘洋,因为泪水糊眼,慢了几百米,逃过了落湖的危险,绕开炸开的湖坑,寻找着自己的战友,最后只在最远处找到了昏迷的孙禾。刘洋拉起孙禾,骑着马就往前跑。
这次刘洋没有再回头,一往无前拼命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跑到岸边。这时候马也累趴下了,三人一马摔倒在湖边的草地里。等刘洋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在一个山洞里,腿上夹着木板,一动就生疼。
“别动,刚给你绑好的。”孙禾的声音就在身边,这让刘洋的心顿时就安了一半。再往边上看去,米娜在火堆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孙禾给刘洋擦了擦脸,说:“别担心,只是骨折而已,没中弹。”见刘洋在看米娜,补充道:“她不听我的,非要逃跑,晚上气温低,还有狼,结果十分钟不到就退回来了。”
刘洋忍着痛起来,干涸的嗓子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咳了几下才勉强能够说话,但是声音仍旧沙哑,“情况如何?”
孙禾冷笑一声,“很糟,全军覆没,我俩现在在警卫队和南片势力的范围内,你伤了腿,还发烧了,援军没有到,信号弹也没有,补给也没有。这位公爵大人还一直想跑……”
米娜抬起头,发出颤抖的声音:“再……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活不了……”
孙禾又是一声冷笑:“公爵大人,如果这次真的活不了,我绝不会让我这个兄弟受委屈的,他还是个雏儿,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这辈子留这个遗憾吧。”
米娜感觉到了孙禾阴冷的气息,十分害怕,立马不说话,老实地蜷缩着。
刘洋身体有点虚,歪倒着不说话,喝了一点冷水,喉咙痒痒的。听了孙禾的话,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而且自己的好弟兄们纷纷横死在战场,眼睛里荡着水花,沙哑着喉咙,交代起了后事:“孙禾,如果我先死了,火化之后先不要埋我,等你死了之后,我想和你埋在一起。”
听到这句话,孙禾阴冷的脸抽搐了一下,展现出了原本的温存,说:“那当然了,你还想进祖坟啊?”孙禾握着刘洋的手,额头抵着刘洋的额头,“到时候把二连的弟兄都埋在一起。”
刘洋回握了孙禾的手,两人四手紧紧相握,不再言其他。
接下来的几天,孙禾负责出去寻找救援或者应急的食物,米娜被狼群吓到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洞穴和火堆,主动在洞穴里照顾起了刘洋。刚开始刘洋还提防着这个俘虏,但是时间长了,发现米娜真的没有动歪心思。不但如此,更是悉心照料刘洋和孙禾,特别是当孙禾累得睡着之后,米娜还会帮他洗脚,这让孙禾有些意想不到。
到了第七天,刘洋感觉自己勉强可以站立了,可见骨折并不严重。米娜在给火堆添着柴火,一张小脸被火焰照得红红的,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一股子异域风情。刘洋不禁心中一动,仔细想来,米娜是英国的贵族,又是新十字军的名义领袖,定然是锦衣玉食的小姐。自从被自己裹挟以来,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孙禾甚至还一直吓她。恐怕这段时间是她这辈子过得最灰暗的时间。如果自己有幸将她带回勺子沟,那等待她的,只会是更糟糕的未来。
刘洋恻隐之心已动,一不留神,受伤的脚吃了力,痛得摔倒在地上。米娜听闻,连忙过来搀扶。米娜不是矮小的女性,但是对比刘洋来说还是有点小只,并没有办法长时间地搀住刘洋。“米娜公爵,战事如此,并非我和孙禾想对你如何,只是为了……”
米娜冷淡地回应了一声:“别说了。”
刘洋坐下后,与米娜面对面坐着,两人四目相对,柴火摇曳地光在山洞里晃荡,好像两人荡漾在红色的小湖上。仔细看看,米娜是个标准的白种美人,金发碧眼,朱唇粉面。暧昧的气氛让刘洋想起了孙禾之前说的话,自己不能到死了还是个雏儿吧!想到这里,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这个细节被米娜捕捉到了,米娜嘴角一笑,向前靠拢,两人挨得很近,刘洋心跳得厉害,直到双方的嘴唇碰到了一起,一股电流滑过刘洋全身。接下来就是米娜主导的热吻,刘洋什么都不会,只能边配合边学,没想到人的舌头还能变化出这么多的动作,或挑逗或放肆,或缠绵或,在自己的位子坐下,一脸严肃。刘洋向商徵羽敬礼后,商示意其坐下。
这是商和刘的第二次见面。
商徵羽是三位老师长中最年轻的,但是领袖气质一览无余,会场里到底是谁说了算,一看便知。“今天的会议,三个议题。兵工厂、粮道和人。”
简单的几个字,老宋和老夏就开始面露难色。宋万山说:“我已经想尽办法去找老陈了,就是没找到。没有他的技术,我们只能抢别人的兵工厂,自己是没法造出来的。”
夏至秋补充道:“自从上次新十字军截杀了各路人马的粮军,就基本上控制了各个主要粮道,现在截粮道都需要派出更多的力量。好在今年勺子沟的收成还算可以,不然,就要像乌兹别克那支队伍一样,不得不到处流窜抢粮食了。”
宋万山又说:“至于人,政策下去才一年多,小孩都刚生。从别的队伍和农舍里抓来的壮丁,不经打。而且变数太大,不好搞啊。”
商徵羽听两个师长抱怨完,没有点评,反倒是看向刘洋,微笑地说:“你是从一线上来的,这三个问题,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刘洋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三个问题其实相互影响,不可分割。总结下来就是少人、少粮、少兵器。要解决其实也简单,只要一个办法就行。”
老宋和老夏狐疑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而商则眼睛里放出了光,饶有兴趣地问道:“说来听听。”
刘洋坚定地说:“做一个拥有国家的军队,而不是拥有地盘的土匪。”
老夏和老宋同时瞪圆了眼睛,转而看向商徵羽,而商徵羽嘴角露出微笑,没有点评,询问道:“计划呢?”
刘洋站了起来,“我带兵去南片,把山匪势力都清剿了,然后把警卫队赶出去。手下有城市,有人口,还愁没有粮、没有武器吗?”
“胡闹!”宋师长打断道,“城市已经被病毒控制了,我们进到城里,又能干嘛?”
“断网,然后改造。”刘洋信誓旦旦地说。
“断了网,城市就彻底毁了,我们区区几万人,没有科技的支持,难道能控制住几千万人的城市吗?而且警卫队的武器领先我们几个时代,隔着几千米,就能将我们的队伍全歼!进攻警卫队,无疑是以卵击石!”夏师长也激动起来,拍桌而起。
刘洋不以为然,大声反驳:“如果断了网呢!”
宋与夏一时被噎住,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没错,如果断了网,警卫军不过是一群战斗力不足五的队伍。商徵羽眯缝着眼,看着刘洋,“你有办法断网?”
刘洋再次坐下,慢悠悠地说:“我卧床的这八个月里,安排了一支信息军,佯装成诈降的人,安插到了南片的各个城市中。从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没想到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城市里的科技进步地这么快。不过缺点也暴露得更明显了,那就是城市里的人更加依赖网络,只要把网络服务器炸掉或者关掉。城市也就瞎了,到时候,便能一击即溃。”
房间里的其他三人良久没有发言,最后还是商徵羽最先说话,“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老宋和老夏先走,我有话要和刘洋说。”
宋万山和夏至秋念念有词的离开,只留下两人沉默的坐着。
“你还是想找到孙禾。”商徵羽直接说出了刘洋内心真实的想法,刘洋没有心理预设,着实一愣。
“孙禾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而我有义务找到他。”因为我们说好要葬在一起,刘洋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商徵羽扣了扣桌面,三长两短,仿佛是某种暗号。这时候会议室的暗门后走出一个人,牧民打扮,面色黝黑,络腮胡子,乍一看就是个本地的普通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