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卿听见宋哲浩的声音,微微一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报刊亭橱窗里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那本杂志,顿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哑,微微的张了张嘴:“哲……哲浩,哥哥,哥哥身上没有零钱……”
“没事的,可以找开的!”报刊亭里忽然伸出个脑袋,老伯笑容可掬的推了推连着链子的老花镜,带着些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尾音软软的:“小兄弟,我帮你拿!”
宋哲浩乖巧的微笑,从老伯手里接过那本装帧精美的杂志:“谢谢!”宋哲卿攥了攥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伯。老伯捻了捻纸币,将零钱找给宋哲卿,扬手“啪”的合上了小窗的玻璃。
宋哲卿被那声响动惊醒,微微的一,脸色却铁青。他握拳,忽然抄手去握了轮椅上的扶手。宋哲卿忽然被牵动,忙紧紧攥着轮椅把手,慢慢推动了轮椅。
那本杂志的封面上是肖亦帆,他穿着成熟,笑容间带着稳重的睿智,让见过的人全都相信这个男人是无所不能的。而他怀里正搂着一个女人,女人微笑着招手,眼角眉梢顾盼生辉。
“商界伉俪,情比金坚,同舟共济,再创业界新奇迹。”
那是封面故事的标题,后面写了大大的34p。宋哲浩紧紧攥着封面厚实的塑封纸,照着页面的指示翻了过去。
周遭有汽车喧哗的喇叭声,有行人欢快的笑声,有商贩和客人讨价还价的声音……那么多那么多的声音,却都到达不了宋哲卿的耳朵,他仿佛被无形的罩子罩在了绝望的世界里,手脚冰凉。
宋哲卿的世界里也许只有那样一个人,可是现在这个人,也许快要唾弃他了。当整个世界都将你抛弃,你便举目无亲。
“结婚四年……相濡以沫……模范夫妻……呵……”宋哲浩轻笑着回过头来看着宋哲卿,双眼微微眯着:“哥哥,他骗了你?”
宋哲卿整个人僵在原地,消瘦的脸上蓦地蒙上一层灰败:“哲浩……下午……下午还要去做治疗……”
“告诉我!告诉我你并不知道!你是被他欺骗的,对么?”宋哲浩猛地使尽全身力气扭过轮椅,仰起头,声嘶力竭。宋哲卿蹙了眉,眼角发涩,他紧紧的握了拳头,低头沉默不语。
“哥……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被骗的,你并不知道他有家室,一定是这样的!哥!我求求你!告诉我是这样的!是这样的!”宋哲浩紧紧攥着轮椅扶手,双手已经暴出青筋。宋哲卿抬起头看着他,轻轻闭了眼,将头扭向一边。
“你真不要脸!”
宋哲卿微微的向后一仰,额头上一阵钝痛,他伸了手抹上额头,指尖沾上滑腻的猩红。他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杂志扭曲的瘫在地上,书脊上还沾着血迹。
“我告诉你宋哲卿,我就是病死了,也不会用你的脏钱,一份也不会!”宋哲浩的表情异常平静,只是声音低沉,狠狠的咬着牙,最后笑着摇着轮椅,将宋哲卿甩在身后,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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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锣鼓巷
这条巷道有着悠久的历史,杂志社曾经采访过这座城市年纪最大的老人,他当时眯着眼睛,语气里充满着感怀,慨叹这座城市的变迁,能多少找到过去痕迹的,也只有这条老巷子了。
据说这条巷道最开始就布满了各色店家,后来荒废了。随着这座城市的老街道越来越少,这条锣鼓巷又成了稀罕的类似于文物的存在。市政府下了很大的力度来保护这条街道的原貌,使它成为这座城市最具盛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青砖黛瓦,青石板路,街道两旁挂着木招牌,还有迎着微风飞舞的各色旗幡。袭谦环顾着街边推开的木门木窗,忽然觉得恍惚。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在想什么?”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拍,袭谦微微一,轻轻笑了笑:“这里原来可不点这种日光灯,就那么一盏油灯放在柜台上,老板特别吝啬,连灯油都要细细的算。”
袭谦的脑海忽然浮现出木质的柜台,那上面摆着一盏油灯,四周是一层层的酒坛,飘着桂花淡甜的芬芳。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祁钰似是没有听清楚,回头看着袭谦,放了袭谦的手。袭谦将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歪着头轻笑:“我说那个财迷的掌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祁钰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里分明流转着什么,可是袭谦看不清楚,那些光芒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网,将他整个的兜在了里面,不能识其面目,只因身在其中。
“太久了……我都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那时候我还年轻,”说着祁钰低下头摇着头轻笑,他蓦地抬起头来,看着袭谦,脸上带着丝期盼的笑容:“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么?”
“我……”袭谦一下语塞,看着祁钰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变形,成了一种自嘲,忽然有些羞愧的偏了头:“你饿了么?我们到那家去看看!”说着他快步的朝前走去。祁钰站在他身后,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祁钰正要迈开步子,鼻尖上忽然一凉。他有些怔忡的抬起头来,发现暗红的天空上正细细的扬撒着一点点的莹白。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