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一走就是两天不见人,许琮反而觉得轻松,但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免不得要回忆起以前的日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让许琮怎么都琢磨不透。
他以前曾想尽力去迎合贺闻,但发觉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贺闻的想法。
贺闻究竟要他怎么做,才会满意呢。
许琮陷入迷茫的同时,贺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开始不明白自己让许琮待在自己身边的意义,许琮不情不愿的态度让他恼怒,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肯放手,他执着的认为许琮就该是属于他的。
万寻作为他的好友,自然发觉他的不对劲,渐渐也看出点由头来,见了贺闻两人倒是谈过一次话,小心翼翼的提出贺闻莫不是喜欢上许琮这样惊愕的说法,却被贺闻强烈否决了。
贺闻不认为自己是喜欢许琮的,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绝不会折在最为平凡的许琮身上,可是万寻的说法提出来,便犹如一颗种进心头的种子,拼了命的生根发芽,使他焦躁难当。
需得用什么来发泄,又像是要证明什么,他恢复以前花天酒地的生活,贺闻固执的等许琮来找他,保持着一贯高高在上的姿态。
日子一过就是小半月,贺闻不到许琮这边,一个人待得久了难免寂寥,他恢复以前的日子,便不自觉的想起小支来,竟是发觉两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
不同的道路把曾经两个在同样黑暗地方待过的人隔绝开来,许琮纠结了很久,才给小支发去一句“最近一切还好吗?”
消息石沉大海般,小支没有给他回应,起初许琮只以为小支在忙,便不再打扰,结果过了两天小支都不搭理他,他开始焦虑起来,思量小支是不是出什么事情。
许琮过得不好,他一个人住着容易胡思乱想,没有工作没有朋友让他很辛苦,以往还有个贺闻,如今他和贺闻都快走散,他又变得孤独,这种折磨让他半夜都会惊醒,仿佛又回到了当时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下去的时候,接到了孙奇的电话。
孙奇的电话里说得含糊,但务必要许琮出去见一面,许琮听他口气严肃,当即收拾妥当自己出了门。
两人约在一间咖啡厅,陈恩恩也在,许琮见到朋友,脸上才有点生人的色彩,他入座完毕,甚至还开了个玩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偷偷瞒着大伙谈地下情,如实交代。”
可孙奇和陈恩恩只是对望一眼,并没有笑,许琮讪讪,以为自己猜错了,便问道孙奇这么着急找自己出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孙奇像是酝酿了许久,怕伤到许琮般,语气都比寻常轻了很多,“我被拘留那件事查出原因了。”
许琮无来由的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看着孙奇。
“恩恩托认识的警察去打听幕后的人,”孙奇顿了顿,“起先他不肯说,磨了几天,才肯告诉恩恩是谁搞的鬼。”
许琮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一下,“是谁?”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贺闻,”陈恩恩接话道,有些难以启齿的,“孙奇说你认识。”
许琮听到这里,竟然发觉自己没有多大惊讶的感觉,像是老早就有预感,只等着有人来亲口说出来,只是——他在孙奇和陈恩恩尴尬的脸上看了半晌,心凉得彻底,“你们都知道了?”
孙奇不忍直视,到底点了点头。
陈恩恩眼眶有些泛红,她哽咽道,“许琮,不单孙奇被拘留这件事,包括那个客户,也是认识贺闻的,我怀疑,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贺闻设计的……”
许琮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般,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愣愣的看着陈恩恩,有些思考不了她话里的意思——编码出错,客户的侮辱,孙奇被拘留,都是出自贺闻之手?
“妈的,”孙奇低声骂道,实在气得不行了,“许琮,你别跟这样的混球混在一起了,早点离开他吧,算我求你了,你来我这儿,一个人还怕养活不了自己吗?”
许琮张了张嘴,整个人从冰水里捞起来似的,如鲠在喉,“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问清楚的。”
陈恩恩以为他还想不开,劝慰道,“许琮,他不是个好人,你一定要离开,他们那种富家子弟,不会有真心的。”
是啊,许琮在心里附和,他怎么会以为贺闻真的会在乎自己的感受呢?
但他只是勉强笑了下,他不敢在老朋友面前露出脆弱来,那样太过丢脸,也实在太讽刺,他压下翻涌的血气,咬牙道,“别担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孙奇还想说什么,陈恩恩到底是女孩子,心思细腻,看出许琮的心力交瘁,便按住孙奇的手背,摇了摇头。
等到分别的时候,许琮看着孙奇和陈恩恩出双入对的进了车,还费力的跟他们招手作别,他伪装得像个没事人,只有他自己清楚,内里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
目送好友远离,许琮才终于撑不住得垮了下来,他疲惫而无力的往前走,没有哭,整个人空得只剩下一具躯壳,脑袋却是无比的清醒。
整件事都是贺闻的手笔,贺闻知道他的软肋,贺闻想要他听话,不过也就使一点小小的手段,但是这些却毁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贺闻怎么舍得这样残忍的对他?
只有不爱才舍得残忍,贺闻是怎样面对他的感褪得干干净净,近乎是急躁的绕过玄关去找许琮,许琮坐在沙发上,微微弯着腰,脸上的表情淡而呆滞。
人还在,贺闻松了一口气,他走过去,语气不悦道,“你没事把行李箱拿出来做什么?”
许琮在门开的那一刻,脑海里转过千万种对峙的方法,但当贺闻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却难过得心如刀割,他慢腾腾抬起头去看贺闻,眉飞入鬓,挺鼻薄唇,是最为冷情的长相,这样一张曾经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如今看来却只觉心寒。
许琮的沉默令贺闻皱眉,他还在以为许琮是向他服软的,便决定也给许琮个台阶下,轻咳两声说,“去做饭吧,我今晚在这里吃。”
他把许琮说的谈谈二字当做耳边风,只一味的考虑自己的情绪。
许琮依旧沉默着,贺闻这才觉得不对,他不悦的盯着许琮,正想发火,许琮紧抿的唇终于张开,声音像是倾注了所有的力气,“贺闻,孙奇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质问,把贺闻打懵了,他这才回过味来,许琮叫他过来,不是服软,而是兴师问罪。
许琮慢慢站起来与贺闻对视,他绷着脸,势必要贺闻一个回答。
贺闻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你他妈从哪里听来的,胡说八道。”
许琮紧紧捏着拳,控制着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可他没有办法,寒气像是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令他血液都要冻结,他声音都有些尖锐了,“你还想骗我。”
贺闻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那个破公司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许琮短短的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让他清醒,也让他有了对峙的勇气,他摇头,忍不住的泛起泪花,“贺闻,你还是不懂。”
他甚至连与贺闻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三番两次向贺闻表达过工作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可是贺闻从来都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甚至不惜伤害他也要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自私而霸道的人?
“你听我的话乖乖待在家里,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贺闻喘着粗气,许琮轻飘飘的一句不懂让他愤怒不已,可他却找不到愤怒的源头。
“那你就可以陷害我,安排人侮辱我,陷害我的朋友吗,”许琮低吼起来,双目通红,压抑了太久的怒气和委屈令他看起来十分凄厉,他字字泣血,“贺闻,你知道那个人当着我朋友的面怎么说我,你明明知道,我会多难堪,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你把我玩弄于掌心,看我求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痛快?”
贺闻听他的控诉,反驳道,“我没有让他在你朋友面前说你以前的事情,谁他妈知道他是你的客人。”
许琮僵在原地,哭得稀里哗啦,他以前的经历把他一辈子都印在耻辱钉上,客人两个字犹如重重的巴掌甩在他脸上,贺闻一直都是如此,他怎么会觉得他以前说的话是无心呢?
在贺闻心里,自己永远都是出来卖的,即使他怎么洗刷自己,在贺闻看来也是污秽不堪。
许琮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满脸泪水的低吼,“他是我的客人,你算什么,你也是我的客人,你和他没有什么不同。”
贺闻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他近乎是条件反射的抬起了手,但许琮仰着脑袋全然无惧的样子反倒让他打不下去,他咬牙切齿,“收回去,把这句话收回去。”
许琮用力闭了下眼,凄凉道,“回不去了,”他看着贺闻,心如刀绞,“贺闻,这件事我当做没发生过,我也不欠你什么,我们好聚好散吧。”
他抹了把脸,狼狈的擦过贺闻的肩膀,在贺闻来之前,他已经把行李收拾好,只差摊牌便可以离开,走到这一步,他已不奢求什么,只要贺闻肯放他走,所有的一切,他便当做一场梦。
贺闻没想到本以为是和好的一晚却变成了分离前的战场,许琮又说要走,离他上一次说分手甚至不到一个月,为什么不能乖乖听他的话,一定要闹到这么难看的地步。
“站住,”贺闻听见自己的声音生硬冷漠,他残忍的盯着前方的背影,“谁说你没有欠我。”
许琮拿行李的手一顿,无力的回过身看贺闻,他不明白贺闻话里的意思。
贺闻微笑着,但介于临界点的笑容令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扭曲,他使出最后一条能束缚住许琮的粗壮藤蔓,“你妈在我这里拿走了三百万,你作为他的儿子,不应该替母还债吗?”
许琮脑袋嗡嗡嗡的响,他拿行李箱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声音也是生涩得难听,“什么……意思?”
他听不懂贺闻的话,徐媛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拿贺闻的钱?贺闻不是答应过自己不理徐媛吗?巨大的疑惑令许琮无法思考,他只能看着贺闻一步步走近。
“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贺闻拉住许琮的手,狠狠用力,“你以为你妈是什么货色,她拿不到钱会善罢甘休,我要不是怕你被你妈纠缠,我用得着给她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想走,可以,把钱还清楚了再走。”
许琮眼睛通红的看着贺闻,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可你答应我不会理她……”
贺闻被许琮迷茫的眼神刺痛,但他还是冷漠道,“我不管,我只管你要钱。”
许琮眼神渐渐清明,如炬般刺向贺闻,他狠狠甩开贺闻的手,像甩开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然后跌跌撞撞往后退了两步,歇斯底里的大吼,“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贺闻被他癫狂的状态吓到,想要上前去抓他,可许琮像用光了所有力气一样咚的一声跌坐到地上,喃喃问,“贺闻,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许琮没有想过,被出卖一回,还能有第二回,一次是他的至亲,一次是他曾经深爱的情人。
这世界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为什么伤他最深偏偏是他所最爱。
第43章
许琮走不了,并非他承认贺闻所谓的替母还债,他早就和徐媛断绝母子关系,徐媛的一切他都不想再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