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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魔师表第43部分阅读

    已。

    ——只是,谁能想到,恶居然会如此轻易地传播。从一粒被不小心遗落的种子,成长为如今侵蚀整座山峰的巨大藤蔓,竟然只用了短短不到五十年!

    “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钰菡摇着头,长长叹了口气,嘴角却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我本无意如此,只是实在受够了看你们假惺惺的嘴脸。好在过了今天,你们都会永远留在这里,与你们曾经生出的恶念作伴了。”

    “放肆!”掌门大怒,澎湃异力自他掌中而起,在空中化作一条透明长龙,清啸一声,直冲钰菡而去——

    “大逆不道,天理不容!”

    “天理?哈!”钰菡一掌挥出,与掌门遥遥相对,身后万丈藤蔓狂舞不休,气势竟然隐隐压过那透明长龙一头:“何为天理?我只知/道无善恶,我只知天地不仁!弱肉强食,自古有之,你不过一介败于内心邪念的弱者,竟敢妄谈天理?!”

    话音未落,钰菡身上气势陡盛,狂风遍天席地而来,藤上的叶片化作翩翩飞蝶,纷纷扬扬卷向空中的透明长龙。它们的动作看似优美雅致,实则凶险暗藏——翅膀的边缘是狰狞利齿,头部则生着可怖獠牙。而每一只蝴蝶,都在生生提醒着人心的险恶,在一次次交锋中引动对手的心潮。

    两面夹击,不过纠缠片刻,空中的长龙竟在万蝶撕咬下,寸寸断裂!

    “噗——”掌门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竟是将心头精血化为最强一击,凝毕生功力,迅雷般呼啸而来。

    方才的交手,他已经明了敌我实力的差距。自己不过蚍蜉撼树,只有使出保命绝技,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道血箭速度极快,几乎连影子也不见,就连祝小九也只是看了个大概,而其他人,最多只能看到一点虚影,而更多人,还停留在“掌门被打得吐血”这一印象上……

    修士心头的精血承载着最精纯的灵力与修为,此招一出,便是百年的苦修化为虚无——这是几近同归于尽的一招!

    说时迟那时快,血箭已然逼近钰菡的瞳仁,而那尖锐的破空声,此时刚刚传到他耳边。

    这个看起来很了不得的家伙,会被这一箭插/死吗?

    祝小九兴奋地期待着。

    林莫慢悠悠走在街道上。

    他背后背着包袱,手里拄着拐杖,头上的大草帽虽然能遮住太阳,却挡不住夏天炎热的空气。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没入衣襟,留下一道微亮的水痕,更衬出他近乎惨白的肤色。

    林莫抬手擦擦汗,摇摇腰间系的葫芦,难耐地舔了舔唇。

    他已经很渴了,又热又渴,还有点饿。

    这具身体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甚至比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要差上许多。眼见一位约摸六十多岁的老大爷慢吞吞地超过了自己,林莫的内心在默默流泪。

    按这个速度,我的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徒弟们吗?

    林莫深深怀疑着这一点。毕竟,虽然他好像已经跋涉了很久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离开林府并没有多远。

    要是这时候徒弟们在就好了。他刚刚怀念起有人使唤的日子,就发现了问题——不对,要是他们在这里,我还跑那么远去找他们做什么。

    分散注意力有助于忘却疲惫。林莫的思绪无边无际地飘远了。

    不知道小九现在怎么样……大概还是那副熊样吧。修仙之人不记年,不过算一算他的心理年龄也快十五岁了,似乎也要有点大人的样子。元莱比他更大不少,又成了小人国的守护神,现在应该更成熟了。

    欣慰之余,他又想到了祝小九的前世与灭界的瓜葛,心中升起几分忐忑。

    元莱若是报仇,可要去找谁呢?他应该不会怪小九,可事关灭界之仇,也不能置之不理。不该瞒着他,可是若是全盘托出,他又该如何对待小九呢?心情总该是很复杂的,万一他们师兄弟二人之间生出嫌隙就不好了。

    只希望元莱和小九能快点成长为足够成熟的大人,能够更加理智地面对和处理这一切吧。

    想到这里,林莫又念头一转。

    小九长大了会不会像是那个前任魔君的样子呢?不过就他现在的脸,估计前任魔君长得也不是很威武雄壮。而元莱长大了……估计还是个面瘫,可能会是吸引小姑娘的类型。嗯,大概就像前面站着的那个人一样吧。

    咦,这个人——

    林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微风拂过胡璐山巅,这里依然站立着的,只有两个身影。

    一个是祝小九,满山的藤蔓蔓延,却不敢接近他身前,在他周围留下了一圈空地。他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目光凝聚在前方。

    被他注视着的,赫然是站在他面前的钰菡。

    胡璐派掌门的最强杀招,仍然没有敌得过手握这诡异植物的钰菡。不过一瞬间,胜负已分。

    血箭并没有射中钰菡,在千钧一发之际,钰菡只用一根手指一划,万千藤蔓刹那间破土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血箭一瞬间接连穿透数层屏障,只是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在最后一层堪堪停了下来。

    势在必得的一击,就这样被防住了。

    那个时候,掌门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一百岁。不过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钰菡并没有趁着他虚弱时给他最后一击,只是放任他颓然委顿于地。

    “只剩下你了。”钰菡并没有将在半空中对他怒目而视的胡璐派弟子们放在眼里,他只是冲着祝小九温和地劝说道,“你我素无仇怨,我也没有必须杀你的理由。道友不如就此归去,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你是发现我不好对付吧。”祝小九看了一眼围绕着他不敢近前的藤蔓,神气地笑了笑,“不过,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是不可能就这么离开的。”

    “哦?”钰菡似乎觉得很可笑,“为什么?”

    祝小九好像很苦恼一般地叹了口气,竖起了一根手指头:“因为有一句话你说得不太对。”

    “什么话?”钰菡追问。

    “道无善恶,这半句是对的,可是我还学到了另半句。”祝小九说,他抬头直视着钰菡的双目,那双晶亮的黑色眸子里,燃烧着的是他从另一个人那里继承到的火焰。

    这火焰如同钰菡播撒的恶种,一样落地生根,一样拥有无穷的生命力,一样存在于人心之中,任时光消磨世事变迁而不改分毫——

    “道无善恶,而人有正邪!”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丧心病狂

    祝小九的声音不大,尾音很快消散在山顶的风里,就好像一片随风而逝的羽毛,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在恶面前,善的力量究竟如何?是不堪一击,又或是摧枯拉朽?

    在这个世界上,鲜少有人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身处善恶漩涡中的人,总是执着于自身的信念,即便孑然一身,仍是毫不在意。

    强与弱,胜与败,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唯一真实而恒久的,只有孜孜不求的大道,只有禹禹独行的修者。

    “执意与我为敌?呵,真不是明智之举。”钰菡的目光有些伤感,就像是看到了一只一心求死的蚂蚁,他几乎有些不忍心抬起脚,将那不自量力的东西碾碎了。

    祝小九没有说话,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急速运转,强行融合刚刚吸收未来得及消化的恶意。

    他竟想将这如山的恶种吞噬殆尽!

    距离祝小九最近的恶种藤蔓已经受到影响,它们汽化成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被源源不断地吸收进祝小九的体内。

    而感受到食物气息的魔种也立时活泼起来,它们不知餍足地吸食着,时不时有亮光在叶子上一闪而过,连茎叶都目力可见地壮大起来。

    ——他占据上风了吗?

    没有,因为钰菡仍然是不慌不惧,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甚至没有阻止祝小九的行为,只是点了点头:“我猜得不错,你果然能吞噬它们。”

    “钰菡师……那恶人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半空中,一名弟子悄悄问站在他身边的人,“他的妖藤明明不堪一击呀!”

    站在他一边的,恰好是秀眉微蹙的孟怜枝:“不,祝前辈陷入困战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钰菡毫无还手之力,他还……”

    “那名少年不是钰菡师兄的对手。”另一名弟子拍拍他的肩膀,“观二人神情,修为高下一目了然。我们还是早作准备,殊死一搏!”

    正说话间,场内却又有异变。

    只见祝小九大喝一声,身后蓦然幻化出巨大虚影,那是一株浑身漆黑的小苗,正摇摆着自己墨玉一般的叶片。

    而感应到魔种发威,周围藤蔓皆匍匐在地,刹那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空地在逐渐扩大,可随之而来的,却仍是仿佛无穷无尽的藤蔓自地下冒出,前仆后继地涌向屹立当中的祝小九。

    吸收,生长,再吸收,再生长,这一过程不断循环,祝小九根本没有消化的时间,可对方却仿佛永不止疲倦。

    这下,就连方才心存疑惑的那名子弟都看出了不对劲。他同另一名弟子对视一眼,就要出手相助——

    就在此时,战局突然一滞!

    风停了。

    山顶一片寂静,唯有祝小九与钰菡相向而立。

    二人身后皆有异状,一者是满山藤蔓狂舞,一者是魔种原身显形。两股相生相克的浩然气息,正无声无息地碰撞在一起。

    “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克制恶种,但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总是相通的。”钰菡伸手摸了摸一根在他身前晃来晃去的藤蔓,“五十年的积累,已足够它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祝小九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钰菡说得没错。

    魔种以恶意为食,祝小九能借此壮大自身。然而,当面对的恶意如山般庞大,他当真能将对方完全吞噬吗?

    水能灭火,可面对火海熊熊,一桶水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

    若是成熟后的魔种,自然不惧这眼前这点区区恶意,可此时的魔种不过是一介幼苗,此时的祝小九,也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他能有多少把握?

    孟怜枝同样凝重地注视着场内,她能清楚地看到,祝小九的脸上已然逐渐浮现痛苦之色。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咯响,脸上的神情近乎狰狞。

    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祝小九快撑不住了,但许是顾忌到在场众人,他却并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这个人……心中有些许复杂,孟怜枝眼神暗了暗,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如何,还能承受吗?”钰菡恶毒地笑了。眼前的少年拥有令人嫉恨的天赋,更有让人厌恶的善良。这种生活在师长慈爱下不经风雨的天真蠢货,简直看到就觉得恶心!

    而将这种家伙一点一点摧毁,看着他绝望地挣扎,最后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心生怨恨,才是最令人愉悦的享受。

    想到这里,钰菡难耐地眯了眯眼,他几乎已经等不及。

    ——既然我生命中的光芒已然熄灭,就让世人随我一起沉沦永暗地狱!

    钰菡抬起了手。

    酝酿多时的招式,甫一出手便是遮天蔽日。祝小九神色一动,他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见的庞大力量,猛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回身不及,祝小九闭上了眼睛。

    “不!”

    “小心!”

    半空中的胡璐派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们只看到密密麻麻的藤蔓潮水一般从虚空中涌出,瞬间吞没了祝小九的身影!

    “哈哈哈哈!”

    全场寂静,只有钰菡畅快张狂的大笑声,久久回荡在苍穹。

    “你怎么找过来的?”林莫啃着一只猪蹄,一边还不忘关心对面的人,“最近过得怎么样?”

    现在的他正在一家小酒馆里,而桌子对面,正坐着一位高挑的青年。

    这名青年约摸二十出头,虽然容貌俊朗,可脸上的冷峻却让他有些不近人情。青年的身形并不魁梧,然而周身却散发出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这与他的冷酷融合在一起,让他拥有了一种特别的出众气质。

    “很好。”青年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答林莫的问题,“过得很好。”

    林莫满意地点点头,又喝了一口酒:“这样我就放心了。”

    “师尊呢?”青年又问。

    “为师也过得很好呀。”林莫笑眯眯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现在还遇到了你,当然更是高兴不过啦!”

    此时祝小九仍在胡璐山上身陷危境,断不可能坐在这里——而这名青年,赫然正是刚刚自茫茫海中出来,成功寻到了林莫的元莱。

    “没想到两个月功夫就长这么大了。”林莫感慨万千,“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就以为是你的父亲来寻你了呢!”

    虽然说是差点认错,但事实上,林莫当时已经这么问出口了。不过元莱素来是师徒三人中最厚道的一个,根本不会揭穿林莫又一次认错人的真相,所以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对林莫而言不过是短短两个月的分别,可是对身处混沌时空的元莱来说,早已经是足够他长大成|人的一段漫长时光。不过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似乎完全没有值得一提的必要,因此在林莫问到他超乎寻常的成长速度时,他只是简短地回答:

    “因为吃得好。”

    随着祝小九被潮水一般的藤蔓淹没,胡璐派弟子失去了唯一的希望。

    而孟怜枝也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上门跟胡璐派理论,结果却变成了与胡璐派弟子携手抗敌。

    她心中苦笑一声,却并没有多强的信心。

    祝前辈已经牺牲,他们绝对不是钰菡的对手。回头望一眼仍死命挣扎的胡璐派众弟子,孟怜枝深吸了一口气。

    胡璐派众人中修为最高的不过筑基中期,又如何能抗衡至少是金丹修为的钰菡?

    钰菡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地上藤蔓的叶片就化作漫天黑蝶,纷纷扬扬冲众人袭去。与此同时,光秃秃的藤亦如蛇一般滑动,悄然缠了过来。

    两面夹击,胡璐派弟子又怎么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有人被牢牢缚住,眼睁睁看着黑蝶靠近自己的口鼻。

    它们在产卵。

    钰菡想将他们养起来,利用他们心中的怨恨与怒意,作为恶种成长的土壤!

    有人怒骂,有人狂吼,到处是飞溅的黑色液体,到处是刀光剑影与四溢的灵力。

    孟怜枝也很狼狈。她刚刚躲过扑面而来的飞蝶,又冻住一条爬动的藤蔓,可右手的手腕却突然一沉。

    ——被抓住了!

    眨眼间,她眼前的光明被吞食殆尽,无边无际的黑暗向她蔓延过来。她能感受到藤蔓正一层一层地缠上她的身体,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颗藤上的果实。一颗硕大突兀的果实。

    呼喊声与厮杀声渐渐远去了,心跳的声音远去了,耳边是绝对的寂静。

    没有声音,没有光明,孟怜枝眨了眨眼——

    一丝奇异的光芒,自她双目间极快地一闪而过。

    身为金丹巅峰的修士,收拾未结丹的弟子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虽然人数众多,但钰菡很快就将他们包裹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茧,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各位师兄弟,日后就要委屈你们了。”他笑容满面地环顾一周,微微躬了躬身,“钰菡先在此谢过了。”

    这些表情是多么的有趣。

    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或惊恐或愤怒或乞求的陌生神情,感觉无比畅快。突然,他看到了一张脸。

    “荷采师兄,你的眼睛睁得这么大,是有什么要吩咐给师弟听吗?”

    钰菡笑眯眯地凑了过去,也不知如何解开了禁制,就听见那名为荷采的修士大骂道:“你这丧心病狂的杂种!我——啊!!!”

    声音戛然而止,那修士脸色惨白,豆大汗珠密布额头,眼球几乎爆裂出来,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荷采师兄筑基了不曾?”钰菡的声音如春风一般温柔,他轻声安慰道,“师兄放心,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于性命是无碍的。”

    说罢,藤蔓微动,一跟血淋淋的东西被随意丢到了地上。

    ——原来他竟生生撕下了荷采一条腿!

    惨叫过后,荷采气若游丝,而嘴唇却在微微开合,钰菡侧耳认真倾听。

    “嗯,你说我是魔头?”他若有似思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我是魔头——修仙有什么意思呢?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就算身陷魔海永世沉沦,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只是配上那副狰狞的表情,却更让人望之心寒。

    ——他想到了什么?

    好像是正对不知身在何处的某人低语一般,钰菡喃喃自语道:“只要你能回来,成魔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会死罢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师徒传承

    钰菡惊讶地转身,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赫然是——

    “你是何人?”钰菡疑道。

    眼前的男子个子很高,甚至几乎高得不成比例,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仿佛马上就要跌倒似的。而那张脸却与身材完全不配,满脸络腮胡不说,更是虎目圆睁,怎么看都应该按在某个彪形大汉的脑袋上。

    不过,这人脸上的神情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钰菡正思索着,就听眼前这怪异男子得意洋洋道:“我正是祝小九!哈哈,怎么样,怕了吧!”

    没错,这样貌清奇的家伙,竟然正是方才被吞没的祝小九!

    没有人发现,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原本张牙舞爪的藤蔓竟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大洞,地上干干净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恶藤的主人钰菡,都没有丝毫察觉。

    祝小九本以为会在对方脸上看到震惊、恐惧、敬畏之类的神情,可没想到的是,他却只看到了一片不明所以。

    “祝小九……是谁?”钰菡茫然地反问。

    “你竟然不知道我吗?”祝小九气得哇哇大叫,“原来打了这么久,你竟然不知我的名号?我在山下可是喊过名字的,你不会没听到吧!”

    钰菡沉默了。

    还真不知道!

    祝小九心中又惊又气,怒火直燃九霄——

    霎时间风云巨变,天光被无形黑幕遮挡,祝小九便在风雷汇聚中,狠狠向前挥出一拳!

    钰菡不防他猛然发难,又兼拳势极猛,脚下急忙运起灵力,身形一个踉跄,终于姿势狼狈地躲过了这一击。

    然而,他头上的玉冠却被拳风扫到——这品质优良的坚硬法宝,竟一下子被打得粉碎!

    祝小九不过是随意出手一击,就把敌人揍得披头散发,心里也很是畅快,脸上顿时又神气起来,哈哈大笑道:“这回你可记得我的名字了吧!”

    钰菡面色一寒,正要开口,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

    原来,方才他躲过之后,祝小九的攻击就落到了远方的一个山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即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那坚固的山石竟蓦然炸裂!而直到此时,声音才传了过来。

    钰菡吃了一惊,眼前之人气势居然更胜从前。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退回稍早些时候,祝小九被无尽恶藤淹没的前一刻。

    这个时候,祝小九正苦苦忍受着因为一次性强行吞噬大量恶意带来的痛苦。他的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那是钰菡的狂笑——可听在祝小九的耳中,却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漫长的怪音。

    他的时间被拉长了。

    祝小九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识海内的魔种上。

    魔种吸纳恶意与杀气之后就会长大。而他第一次发现魔种的妙用,还是被困于郑义识海中的时候。自从离开茫茫海之后,祝小九就发现人心中的恶念比之从前竟然莫名增加了许多,因此一路吸收,魔种的个头也更大了一些。

    莫非此处便是所有恶念的源头么?祝小九默默估量了一下自己走过的路程,就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

    看来,更有其他黑手正在操纵这一切,而钰菡,或许就是找出幕后之人的关键所在!

    ——祝小九没有去想那个人应该有多厉害,也没有去想自己可能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只是觉得,如果林莫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寻找下去,直到站在幕后者面前的那一刻。

    因此,他也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自己分内之事。

    随着越来越多的恶意被吸纳进来,魔种受到滋润,开始了前所未有的飞速成长。它的叶片越来越宽,茎也越来越粗,很快就摆脱了幼苗的模样,更像一株长成的灵草、不,魔草。

    而它能一次性吸纳的恶意也越来越多了,黑色的烟雾甚至在它上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那速度连祝小九都觉得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魔种的顶端鼓起了一个小包,并像被吹了气一样地慢慢膨胀起来。

    这个小包上尖下圆,肥嘟嘟的,形状像是一颗小小的桃子,只是颜色仍然像墨玉一样,泛着点奇异的光泽。

    ——那是一个花苞。

    魔种要开花了。

    依靠魔种幼苗,祝小九就已经渡过了许多生死关头,如果魔种再进一步,又将有什么惊人的妙用?而等到开花结果之后,魔种结出的果实,又会是何等逆天之物?

    想到这里,祝小九却没有丝毫欢喜的模样,反而烦恼地皱紧了眉头。此时在他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念头正急速地划过。祝小九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解决眼前的危机。

    之后的异变暂且不提,如果魔种一次性吞噬过多的恶意,究竟会发生什么?

    心中升起隐约的警兆,祝小九知道如果自己失去对魔种的控制,下场一定会异常糟糕。他想起最初魔种觉醒时,就曾经与他展开过意识的争夺,此时自己一旦处于下风,后果将不堪设想。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心随意动,祝小九体内的灵力顿时活跃起来。现在的他仍然牢牢把控着识海内的主导权,灵力在他的操控下于经脉间疯狂地游走。如果不是藤蔓的包裹,其他人会惊讶地发现,祝小九的身躯正在隐隐发光——

    这是灵力运转到急速时才会发生的异状,这代表着外界的灵力在被吸纳入人体的一瞬间,就已然达到了高度精炼状态!

    魔种具有加快灵力循环的功效,只要有足够多的能量,就能保证它源源不断地净化提纯自天地间吸纳的灵力。

    而修士的修炼过程,正是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并通过不断地精炼,将其纳入体内的灵力循环之中。也就是说,对祝小九而言,即便是从金丹期到元婴期这样浩瀚的灵力,即便他有丹田识海两粒金丹,但只要他想,灵力的积累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

    他已经在金丹中期已经徘徊了许久,不过是因为林莫考虑到修为与心性的缘故,特意让他放慢了突破速度的缘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偷懒,事实上,祝小九修炼起来相当勤奋,他很好地继承了林莫时刻修炼的好习惯。

    因此,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基础,随时可以突破到金丹巅峰!

    一旦达到这个等阶,修士体内的灵力会有一个质的提升,金丹愈发圆满,而元婴也开始在金丹内成型。

    祝小九的丹田与识海两处,各有一粒金丹滴溜溜地转着,有“咔嗒”“咔嗒”声隐隐传来,那是金丹在巨大灵力流冲击下被不断打磨的声响。而随着运转,它们的颜色也越来越纯正,形状更是越来越趋近于完美的球体。

    此时的祝小九已经无限接近金丹巅峰,按照常理,他应该放缓灵力吸收的速度,好好巩固发生了微妙变化的灵力循环。

    然而祝小九并没有放缓速度,灵力的循环甚至在他的指挥下更快了一点。

    金丹巅峰并不是祝小九现在的目标。

    他现在面对的是一整座山那么庞大的恶意,就算是金丹巅峰的实力,也远远不够他控制住吸收这些恶意后进一步壮大的魔种。

    ——他要修成元婴。

    “元莱,为师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想好再回答。”林莫严肃地看着元莱,咕嘟一声喝干了一杯酒。

    这顿饭已经吃了很久,酒也喝了很多,林莫心中装着点心事,而元莱也有些心神不宁。

    该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嗯。”元莱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仇人,嗯,这个仇人非常坏,把你喜欢的人都杀掉了。”林莫沉吟道,“后来他死掉了,留下一栋房子,然后另外一个人住了进去。你会找这个人寻仇么?”

    不对,我问的这个问题怎么这么傻啊!林莫心中异常苦闷,又狠狠喝了一大口酒,然而以他的智商,已经找不到更恰当的比喻了。

    元莱好像有点疑惑,他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终于断然答道:“不会。”

    “哈哈,我猜也是这样。不过随口一提,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林莫挠了挠头,将自己刚刚说的“想好再回答”不着痕迹地吞了回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元莱“哦”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对了,你如今可结丹了?”说着,林莫挖了一勺软滑鲜嫩的蛋羹,美滋滋地吃了下去,一边转移着话题,“这段日子辛苦了吧,小人国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结丹了。”元莱想了想,又回答林莫的第二个问题,“装好了。”

    “装好了?”林莫放下勺子,举起酒杯轻呷一口,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小人国?你把他们装到灭界里去了?”

    元莱点了点头。

    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脑补出这么多信息,林莫还挺佩服自己的。他喝一口酒,又追问道:“你如今已是他们的正神啦?”

    说到这里,元莱难得皱了皱眉。他看了一眼林莫,眼神中竟有几分为难:“神道修行似与仙道不同,师尊,弟子……”

    见到元莱少有的欲言又止,林莫心下一乐,伸手想捏捏他的脸,却猛然停住了动作。

    已经长成大人了啊。

    确实,现在的元莱看起来可是既英俊又冷酷,不但完全没有以前小豆芽时候干巴巴惨兮兮的样子,站起来比自己还高了一头。考虑到自家徒弟的形象问题,林莫终于没有伸出他的罪恶之手。

    “但说无妨。”他微笑地看着元莱,目光慈祥无比。

    “不修仙……师尊可会生气?”元莱的语气其实没有太多变化,但林莫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有什么好气的。”林莫哑然失笑,怎么都没想到元莱担心的竟然是这件事。可转念一想,他也明白了过来。

    在修真界,师徒传承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弟子努力继承师父的衣钵,师父也要对弟子倾囊相授——当然,这里的传承并非是具体大道。毕竟各人缘法不同,选择的道路也大相径庭,即便是亲传弟子,也会与自己的师尊走上不同的大道。

    然而,这个不同也是有限度的。

    在修仙门派中,最忌讳出现修魔的弟子。因为修魔与修仙截然相反,选择了魔道,就意味着背叛师父传授的一切,日后也不会再承担继承的义务,这份传承亦就此断绝。所以,半途弃仙改魔,就意味着叛出师门。

    对天下众生而言,修行神道自然比魔道要好得多,可是就师徒传承来看,二者却相差无几,同样意味着对自己老师的背叛。

    “你想多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初不是我让你留在那里继续修炼的吗?”想明白前因后果的林莫安抚道,“我也没有正经教过你们什么东西,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做主,不用担心师徒传承的问题。”

    更何况,我连自己以后能不能修仙还不知道呢。林莫暗想。

    “可是。”元莱仍然有些踌躇,“师尊的传承。”

    林莫闻言哈哈一笑:“我的传承?嗯,让我想想……”

    师徒传承是师门中最重要的东西,可传承下去的究竟应该是什么呢?功法不是人人适合,灵药总有吃完的时候,而法宝符箓,也都是身外之物。

    值得代代流传的,绝非这些东西。

    想着想着,又喝了几杯酒,林莫有些醉了。桌子上已经摆了三个空酒坛,酒的后劲也要上来了。

    “你我是天道认定的师徒。”林莫一边思索,一边慢悠悠道,“天道认为我能教给你一些东西,而你亦是我天道认可的传承者。也就是说,即便你改修神道,也绝对不会对这份传承产生任何影响……”

    元莱若有所悟,无数画面自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有他第一次看见林莫时的,有林莫一次次保护他的,更有林莫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他对他讲过的话,他自己做过的事。

    林莫让他明白了亲人的可贵,让他明白了善良和慈悲,更让他明白了应该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所以,在与祝小九同时面临危机时,他选择牺牲自己的手臂;而在进入小人国的时候,他会心生悲悯,愿意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庇护。

    这一切都出自他的本心,而这种对人对事的态度,却是林莫在潜移默化中教给他的。

    这就是我的师父。

    他们之间的师徒传承不会中断,因为它已经牢牢深植于心,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任多少风吹雨打,亦不改分毫。

    元莱凝视着林莫。

    师尊此时的样子与平时有些不同,还戴了一顶怪异的帽子。可是,一种冥冥中的熟悉却让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师父。

    ——他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庆幸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的老师。

    “仙道也好,神道也罢,就算是有道或者百度知道也一样。只要是你选择的路,就坚持走下去,为师自然会支持到底!”林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最后拍案而起,大声总结道,“为师就是这么开明哈哈!对!我林莫就是这么一个开明的人民教师!哈哈哈哈!”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老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现异象

    祝小九重新出现之后,虽然样貌变得怪异无比,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实力大增。众人甚至都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然与钰菡战作一团。

    顿时,场上飞沙走石,四溢的灵气与张扬的藤蔓碰撞在一起,可谓惊天动地!

    他的实力……在我之上!

    钰菡越来越觉得心惊。他对自己的修为非常清楚,在恶种的帮助下,他不到五十年便已然接近金丹巅峰的实力。因此在第一次见到祝小九时,他就知道此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的实力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他隐藏了实力?他其实早已是元婴修士了?!

    钰菡心中猜测着,可就在这一分神间,右脸颊已狠狠挨了一拳。

    “哈!”一击得中,祝小九一声朗笑,攻势愈狂!

    地上的打斗牵动着天上的气象,乌云自天边滚滚而来,重重地压在胡璐山上,世界仿佛被罩在一片轻纱里,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这暗沉的天色下,唯一鲜明的只有祝小九与钰菡交手时,灵力击碎空气的光亮。

    无形气压扩散开来,离战场稍近的胡璐派弟子们在这威压下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沉闷凝滞的时空中,酝酿着躁动与不安。

    他们要打多久?谁会获胜?为何感觉将有大难临头?

    没有人知道这种突然的危机感来自那里,他们只能紧张地盯着山巅之上,那两个正在快速交手的身影。

    天色越来越暗了,一股潮湿的尘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有人张了张嘴,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场战斗,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忽而,天地骤然一亮!

    轰隆隆——

    闪电划破长空,有雷声自远方而来。

    大雨将至。

    “师尊?”元莱推了推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林莫,对方却只是不满地哼唧了几声,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样子。

    喝醉了的林莫与平日大相径庭,他先是大谈特谈了一番自己的人生理想,又满怀热情地念了一通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诗文,后来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发出唧唧咕咕的细小声响。

    师尊在说什么呢?其实元莱一点都听不懂林莫说的那一通长篇大论,可是他却能看得懂林莫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坚定,就好像小人国居民对自己宣誓信仰时的表露的虔诚。

    他是在向谁宣誓呢?他所追求的信仰又是什么?

    元莱少有地纠结起来。师尊所奉行执着的,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