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有点想帮忙的意思,林妈妈示意不用:“他经常洗碗的,不用你帮忙。”
“是的。”林郁佐证林妈妈的话:“我爸洗碗洗得很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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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只有两间卧室,书房倒是有两三间,程曦只能和林郁睡在一起,林家暂时也找不到第三张床,林妈妈翻出一床被子,放到林郁床上。
“两个男孩子的话,一起睡也没关系吧……”林妈妈一边铺床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程曦在一边听着,嘴角翘了起来,看见林郁一脸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地在旁边整理自己桌上的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林妈妈铺好床,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
“嗯,程曦今年是第一次来,这个红包给你。”林妈妈把另外一个红包给了林郁,和往年一样习惯性地嘱咐道:“新的一年要乖,要好好学习。”
“知道了。”林郁接了过来,看程曦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认真地告诉他:“因为你还在读书,所以会有红包的。如果工作了就没有了。”
这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林郁,会认为林妈妈给程曦红包是因为程曦还在读书。
而这房间里另外的两个聪明人,大概从程曦伸手接过红包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达成了某个心照不宣的共识。
对于这个共识,正在仔细研究红包的林郁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林妈妈笑眯眯地带上房门,阻止了林郁:“小郁,现在还不能拆红包。”
“我知道。”林郁对于所有未知数目的东西都有一种要确认的冲动:“要等一个人的时候拆。”
林妈妈笑了笑,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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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
“你什么时候去上厕所?”
“为什么我要上厕所?”
“因为我要等一个人的时候拆红包。”
这世界上大概有一种人,是总能让人哭笑不得的。
“小鱼……”程曦伸手马蚤扰正拿着红包对着光看的林郁,他手比林郁长,一伸手就把林郁的红包拿了过来。三两下拆开,顿时笑了起来。
“没我的多。”
林郁惊讶地看着他。
“为什么?”
程曦笑了起来,眼睛眯得狭长,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被他笑得红了耳朵的林郁,大概也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什么林妈妈给林郁的红包比他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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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其实我今天很开心。”
“嗯,节日是会让人开心的。”林郁认真地回答:“节日的起源,就是在原始社会……”
“不是因为这个。”程曦已经习惯了他的天马行空。
“哦。”
“说起来的,这还是我人生第一次收到红包。”
“我知道了。”林郁表示自己完全理解:“我四岁有自我意识之后第一次收到红包,也是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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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郁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程曦人生第一次收到红包,意味着什么。
十九年来,他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
因为,过年的那一天,陪在他身边的,也不是他真正的亲人。
虽然秦夫人的礼物都很贵重,但沈家,是担得起这份重礼的。
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并不是单纯地付出学费和生活费那么简单。何况,这个孩子,从小就异常聪明冷静,也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家。
节日,新年,庆祝,纪念日。有他在的话,气氛总是尴尬的,原本温馨和谐的一家三口,旁边坐着一个身份尊贵的客人,束手束脚,每个人都过得不开心。
所以他从小就常往外面跑,他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尽管沈家父母从未说过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存在。
他性格里的那些冷眼看世界的疏离,那些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并不是装出来的,没人教他什么是温馨美满的家庭,没人教他被爱和爱人,如果可以,他也能彬彬有礼,如同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少爷。如果他愿意,他也能情深似海。但是在他心里,那个真正的程曦,就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林郁带给他的,并不是人生第一个红包而已。
他教会他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真正地去爱一个人。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却是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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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静静流淌,那些累累的书籍在黑暗中沉默着,林郁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窗外的雪光照进来,没有了眼镜的遮掩,他的轮廓精致秀气,半张脸陷在这枕头里。程曦双手枕着头,安静地看着他。
他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平和的时候。
原来爱是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会让人觉得就这样渡过一辈子都没关系。
林郁说爱让人不怕死。
其实爱让人不怕任何事。
很多人说为了什么放弃了爱情,仿佛爱情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其实那只能说明,他们遇上的并不算真正的爱情。
因为爱情本身,就足以打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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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零点,林爸爸在守夜,客厅传来倒计时的声音,程曦侧过头,替林郁把盖在侧脸上的头发捏到耳后,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无关□□,无关冲动。只是感激。
这世界上有六十亿人,而我终于遇见你。
“晚安,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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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几天,程曦一直呆在林郁家,林家亲戚并不多,拜年的人只是陆陆续续有来。中途晏斯梵过来一趟,给程曦送了点东西。
是程曦给林家父母准备的礼物。
具体什么东西,林郁是没见到,林妈妈那件似乎是古画,程曦说是让林妈妈看一看,等林妈妈看得爱不释手的时候,就说送给林妈妈了。所以这两天林妈妈都泡在工作室裱画,三个男人留在家里煮面吃。至于林爸爸这种不谙世事的科学家,就不需要用套路了,只是送的东西危险,所以是直接送去实验室的,下属打电话来的时候林爸爸正在喝粥,慢吞吞接了电话,又坐回来,想了一会,问程曦:“你没有犯法吧?”
“没有。”程曦保证:“有客户是弄这个的,是国外来的,不犯法的。”
林爸爸放心地继续喝粥了。
林郁在旁边听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林爸爸皱起眉头:“小孩子不要管。”
林爸爸在化工做了几年事,前段时间才决定自己做课题,只是课题偏了点,本行的石油化工不做,跑去做量子化学。他不会钻营,课题也又是理论系的,只有学术价值,没有实用价值,秋天交的申请,现在材料还没下来。林郁说的“啊”并不是感叹词,而是锕系化合物,林爸爸做的是锕系化学物的量子化学研究。还好林妈妈不像林郁一样清楚知道化学元素提纯的价格,不然一定不会让林爸爸收下来的。可惜现在只有这两个没有常识的家伙在,所以收得很是心安理得。
当然,林爸爸都一点不觉得自己不谙世故,还很有自觉,觉得应该按照社会礼节给程曦回礼。
于是他喝完了粥,态度优越地跟程曦说:“下次我们小组做室外爆炸试验的时候带你去看。”
“我也要去。”林郁在一边朝程曦热烈推荐:“爆炸很好看的!”
程曦万万没想到送个礼物还能送出生命危险来,连忙推辞:“不用了吧,这种专业的地方,我和小郁属于闲杂人等……”
“规则的权威已经被破坏了。”林爸爸喝完最后一口粥,很是愤怒:“他们不批我的课题,已经违反了06版《化学锁规章制度汇编》的第十一条,我也要违反第三十七条。这样才算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与世隔绝断网断电举家食粥,所以断更你们也要体谅哒
第104章 真爱
相比程曦在这边包揽厨房还要承受生命危险,南仲远的新年过得简直太开心,不过乐极生悲,天之涯游戏公司为了圈钱,大年初五就重新开放天梯,廘战自然是早早上线打pk。逐鹿今年的第一场团队pk打到一半,林郁忽然说了一句:“廘战心情不好。”
彼时程曦正坐在他身后用自己电脑看股市,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看了看。
屏幕上光秃秃的没有一句对话,林郁也没戴耳机。
“你怎么知道他心情不好?”程曦挑起了眉毛,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
“我就是知道啊。”林郁犹然不知道危险已近,还认真地跟程曦解释:“我能感觉到他心情的。”
“那你感觉我的心情是好是坏呢?”程曦手臂搭在桌子边缘,嘴角虽然带着笑意,眼神却是高深莫测。
林郁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觉察到危险了。
“你的心情……好?”林郁探究地看着程曦脸色,看见不对立马改口:“坏。”
程曦笑了起来。
“理科生也可以这么没有原则吗?”他摸了摸林郁的头。
“因为是你啊。”林郁见危机解除,又转回去看屏幕,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着‘中午在家吃饭’一样理所当然:“如果是因为你的话,暂时放弃原则也没关系的。”
习惯为程曦放弃原则的林郁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听见这句话的程曦是什么心情。
所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考验他的程曦,会忽然侧过头来,捏住他的下巴,真心实意地和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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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年过得很温暖,程曦在林郁家住了几天,还是回到自己住的酒店,时不时打个电话马蚤扰一下林郁。
秦夫人还是和往年一样,让老林送了红包过来,还有些年轻人喜欢的电子产品,不过这次程曦没收。
“我已经开始自己赚钱了,以后再收这些东西都不合适了。”他手扶着门,是完全拒绝的姿态,脸上表情却优雅得体:“帮我谢谢秦夫人,多谢她这些年的照顾。”
老林暗自心惊。
他也算是看着程曦长大的,这些年秦夫人的消息多由他传递,他看着这个带着秦夫人影子的青年渐渐长成玩世不恭的样子,整天无所事事,心里并不好受。但是真到了今天,他摆脱了家族的阴影,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的时候。老林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不想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再有任何的牵绊。扶持也好,帮助也好,他都不需要。
这大概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只不过到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而已。
而秦夫人这些年来,一直压制着他。就算程则钧都决定松手了,她还是一意孤行地束缚着程曦,到底是担心程曦的安全,还是怕自己一松手,龙回大海,虎入丛林,从此天高海阔,程曦再也不会回头看他们一眼。
不过,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
舍得不舍得,都已经放了。尘埃落定,万事皆休,以后成王败寇,都是程曦的造化。
老林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来之前,夫人跟我说,如果你不肯收东西了,就把这个给你。”
程曦接过了盒子。
紫色天鹅绒磨得有点旧了,大概是常常拿出来把玩的,打开盒盖,丝绸的衬里上,躺着两枚银色的戒指。
程曦的眼睛先还是漫不经心地半眯着,但是瞟见戒指内圈的刻字之后,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这是……”
老林只是垂手站在一边,神色恭敬。
二十年已过,是非功过,由不得他一个下人来置喙。这对戒指的意义太过重大,由他来传递,都稍显亵渎。
当年北京城里一场大雪,从此恩断义绝。林辰碧带走的,除了一个身上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就只有这一对戒指而已。见证着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
她知道程曦恨她,恨她自私,恨她这些年的钳制,明明尽不了身为母亲的责任,又要霸占着母亲的位置,所以程曦不愿意爱她。但是,到最后,真正守住那一段陈年往事的人,真正一意孤行地坚持到现在,一直留在那段旧时光,留在那个一家三口的梦里不肯离去的,偏执而可恨的人,只有她而已。
程则钧有他的权力他的宏图,程曦有未来的广阔天地,而她,想要的得不到,秦家百年基业如何兴盛,于她,不过是一片荒芜。
程曦是她儿子,懂她意思。所以收下了那对戒指。
“替我和小鱼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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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开学早,路边草叶尖上的积雪还没化干净,学生就已经纷纷返校。林郁回学校的下午就上了两节课,程曦去他教室外面接他,他身材挺拔,穿了件驼色的大衣,围着格子围巾,站在那些带着啤酒瓶底眼镜的理科生里,更加显得鹤立鸡群,林郁一眼就看见了他,赶紧走得一点,朝他走了过去。
白小胥不爽地哼了一声,虽然态度恶劣,也没扔下林郁,而是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你来了。”林郁看他眼睛里带着笑,自己也开心起来:“我们黎教授今天说我对超弦理论的理解很深刻。”
“真厉害。”程曦摸了摸他的头,揽住他肩膀:“饿不饿?”
“有点饿。”
“带你吃饭去。”程曦看了一眼白小胥,后者跟着晏斯梵在他住的酒店里呆了半个月,两个人说话也算熟稔:“白小胥也来吧。”
“我要吃南仲远做的饭!”白小胥看林郁一副心思都在程曦身上,一点也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顿时十分不爽,要求高得很。
“今天可能没机会了。”程曦态度挺好:“阿南失恋了。”
林郁惊讶地看着他。
“那廘战……”
“阿南这段时间大概没办法做饭了。”程大少爷当作没听到廘战的名字,带着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我带你们去吃点别的,小鱼想吃什么?”
“可是,”林郁低着头思考了一阵:“廘战还是每天都上线打游戏啊。”
“这说明他比较敬业。”程曦耐心好得很,替林郁开了车门:“意大利菜怎么样?”
“什么什么……”巨型电灯泡白小胥花了半天时间才搞清楚,追着林郁问:“为什么一会是廘战一会是南仲远,他们有关系吗?他们是一对?”
林郁心不在焉地点头。
“他们是同性恋!”白小胥大惊失色。声音过于大了点,还好是物理学院的学生都有点不太关心八卦,听到的人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而已。
“我和小鱼也是。”程曦云淡风轻地补刀,挑起眉毛:“怎么?有意见?”
别看白小胥背着程曦骂人渣骂得勇敢,其实对于能和他心目中的大魔王晏斯梵做朋友的程曦,他还是有点畏惧的。
“没意见……”白小胥郁闷地缩了回来,小声嘟囔:“可是林郁是我朋友啊。”
他的逻辑是:林郁是我朋友,所以同性恋的事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别人是同性恋的话,我还是要惊讶一下下的。
白小胥被程曦“开解”了,林郁却一直若有所思,坐在车上还一直垂着头思考,等车到了江边,忽然恍然大悟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程曦开着车,笑了起来:“小鱼知道什么了?”
“廘战和我说过,他们一定会分手的。”林郁很认真地告诉程曦:“我那时候跟廘战分析说酒精中毒会导致幻觉,也会造成情绪冲动,所以醉酒之后的事不能相信。廘战跟我说不用担心,他和南仲远在一起不会很久的,他们会很快分手。”
整件事情里,看起来似乎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南仲远站在优势,进可攻退可守,再不济也有南家的雄厚财力供他出国旅游一场艳遇排遣失恋心情,颓废个两三年,又是一条好汉。
但是秦陆却是一直冷静地,等着分手的那一天。
究竟是谁更残忍,已经说不清了。
林郁知道这些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程曦也不准备让他知道,他还记得那个小理科生振振有词地跟他说:“真爱是最好的东西,不要随便放弃……”
但是白小胥显然没有这个觉悟。
“哎,他们为什么分手啊?南仲远做饭那么好吃,秦陆傻吗,干嘛和他分手。”白小胥伏在林郁座椅靠背上,不解地追问。
在白小胥这种吃饭比天大的人眼里,像南仲远这样做饭好吃的人大概就是男神了。
程曦觉得是时候通知一下晏斯梵了。
但林郁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秦陆跟我说的理由,是因为家世的差异,和价值观的差异。”林郁认真地跟白小胥解释:“但是在我看来,谈恋爱的事情,跟物质没有关系。如果会因为物质而分手,就不是爱情。因为谈恋爱只要两个人还活着就可以,秦陆赚的钱都可以养活两个人了,虽然南仲远的店在亏本,但是,只要他好好学习经济学,应该可以做到盈利的……”
白小胥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毕竟是能进物理系的学生,理解能力不错:“咳,你就说他们不是真爱就行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因为这个,”林郁秉着理科生的严谨,认真地告诉白小胥:“恋爱是个很复杂的问题,可变量很多,有时候也会出于保护对方的考虑,而不愿意走到最后。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坚持,因为真爱是很好的东西。”
程曦在一边听着,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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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攸说,林郁真正打动他的,是那句“真正勇敢的人,是懂世故,而选择不世故的人”,
那么,林郁应该是,知道爱情有多难,却仍然选择爱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网游文快完结了,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就说一下,我再决定写什么番外。对了,某种会导致我被关进去的要求,就不要提了。
第105章 约会
虽然南仲远没空,但是程曦带他们去的意大利餐馆还是颇让人满意的,装潢很有文艺气质,地中海风格的四角穹顶,灯光柔和,还放着优雅的钢琴曲。整个店堂也没几张桌子,大厨是意大利人,上主菜的时候还出来跟他们打了招呼,只不过白小胥吃鹅肝吃得正high,脸都快埋到盘子里。
白小胥这种人,你是没办法指望他自己反省发现自己是一只巨型电灯泡的,非但如此,他一边嚼着三文鱼一边大肆点评:“程曦,你找的店不错,比那个变态上次带我去的意大利餐厅好多了。”
林郁对他一直对某个“变态”充满敌意的行为十分不赞同,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程曦也不恼,顺手把手机放了下来,手臂支在桌上,十指交叉,笑得温文尔雅:“你说的变态带你去的是哪里啊?”
“也在这附近……这里是靠近静安寺是吧”白小胥趁着晏斯梵不在,大放阙词:“他骗我说有好吃的,带我去那个酒店,就是楼好高的那个,结果那个餐厅叫什么莱昂纳多达芬奇,里面还放一堆油画,简直太装逼了,菜也不好吃,就樱桃还不错,我都没吃饱。那种华而不实的地方只有暴发户才会去的,好好一个餐厅,起个画家的名字,是不是还要往菜里面放颜料啊……”
程曦一直面带微笑地听他对晏斯梵口诛笔伐,听了半天,然后把桌上的手机拿了起来。
“阿梵,都听到了?”
白小胥的话戛然而止,叉子上的牛排“吧嗒”一声,掉在了盘子里。
那瞬间他的表情简直是太精彩。
“……我都听到了。”手机里传来晏斯梵慵懒的声音:“真巧,我现在就在那个只有暴发户才会去的酒店,你们在ddo吧,等我吃完这份加了颜料的烤龙虾就过去……”
白小胥脸上的表情已经是万念俱灰了。
“你……”他瞪着程曦,简直是痛心疾首,程曦不为所动,悠然自得地耸肩,他只好去瞪林郁。
林郁正在努力把牛排切下来,程曦顺手把他盘子拿了过来,一块块给他切好。林郁腾出手来,发现白小胥在瞪自己,满头雾水:“怎么了?”
“这个人渣欺负我!”白小胥怒指程曦:“他竟然联合那个变态一起暗算我!”
“程曦不是人渣。”林郁神色严肃起来:“而且你一直歧视有心理疾病的人是不对的……”
程曦切好牛排,摸了摸林郁的头。
“我早告诉过你的。”他对着怒发冲冠的白小胥笑起来,薄唇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说:“打扰人恋爱,是会遭天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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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胥被晏斯梵拎走的时候,已经上了甜点了。白小胥同学大概是抱着被人欺负了要吃回来的心态,在晏斯梵到来之前,马不停蹄地吃了两份三文鱼,一份鹅肝,还有半份牛排。可惜大业未成,他还没把程曦钱包里的钱吃掉一小半,晏斯梵就到了。
白小胥这人就跟炸毛的猫一样,虽然自己也是个没谈过恋爱的童子鸡,但是整天一副“我很懂人情世故我是恋爱专家”的样子,自我感觉良好得很——当然他也只能唬一唬林郁了,后者对人情世故和恋爱都是一窍不通,经常被他的馊主意唬得一愣一愣的。
晏斯梵一到,看了这场景,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ddo里面都是西式的两人桌,灯光音乐气氛无一不是最好,隔着桌子和长颈玻璃瓶中的玫瑰,两两对视,简直是约会的圣地。也只有白小胥,硬在两人侧面加了一张椅子,而且点了满桌食物,吃得正欢,晏斯梵到的时候他正在对付一份牛排,三文鱼都已经干掉两盘了。吃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还要林郁给他递盐罐,怪不得程曦对他这个巨型灯泡忍无可忍。
林郁看见晏斯梵,惊讶了一下,“啊”了一声,没叫出晏斯梵的名字。说了句“圆周率”。
“晏斯梵。”晏斯梵也不恼,自报家门,翘着一边唇角笑:“白小胥一定跟你说了很多我的坏话。”
“才没有。”白小胥简直要掀桌而起,好在他神经大概还没粗到无药可医——当然也可能是舍不得桌上的食物,他只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哎唷……”
晏斯梵像揪住一只猫颈后的软毛一样,捏住了他的后颈,白小胥怕痒,连忙一缩,晏斯梵已经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走了。”晏斯梵懒洋洋地和程曦打招呼,手上捏着白小胥的力道却一点不减,白小胥又痒又暴躁,整个人扭来扭去,挣脱不了,把自己扭得像根麻花。
“对了,”程曦一边给林郁倒酒,一边还不忘补上致命一刀:“他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还说你肯定是个同性恋,因为不敢出柜所以心理扭曲。”
“我哪有说不敢出柜哎哟放手,放手……”白小胥属于就算被掐住七寸还不安分的那种,晏斯梵稍微加重了力度,他被捏得筋酥骨软,大叫:“有种你捏一辈子哎哟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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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无关人等白小胥已经被清理出场,但是两个人之间,也只是林郁认真吃着东西,程曦替他把额前头发别上去而已。
“头发有点长了。”程曦俨然是照顾林郁的保姆一样:“等会带你去剪头发。”
“嗯。”林郁安静地点头。
“剪短一点好了。”程曦玩完他头发,手指仍然在他耳廓上流连:“把耳朵剪出来。”
薄薄的耳廓,被他轻捏了两下,轻易就红了,红也红得跟玛瑙一样,烫手。林郁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捏自己的耳朵。
餐厅灯光柔和,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是这样充满信赖,带着温暖,带着光芒,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彻底侵占。
程曦捏住他下巴,凑过去吻了他。
就算最近常常被程曦这样突如其来地吻,林郁还是有点惊慌失措。他在这种事上似乎永远是新手,每一次都慌张得屏住呼吸,青涩得不像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但他的味道,却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甜蜜。
灯光旖旎,连音乐似乎都暧昧起来,这个吻似乎带上了点其他的意味——十分危险的意味。
林郁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裤子,这已经成为他这段时间被“袭击”的习惯性动作了。缺氧,头晕,心脏像淹在汽水里,无数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往上冒,意识变成了氢气球,轻飘飘地飞起来。
又是在窒息边缘被放过了。
像从天空回到喧闹的人间,耳朵里嗡嗡地作响,血液全集中在了脸上,烧得皮肤都微微疼了,眼睛里水汽弥漫得有点看不清了。
被啃咬得微肿的唇,带着水雾的眼睛,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眼神。
是比桌上的提拉米苏可口一百倍的宝贝。
不过,也只能到这里了。
“还是不习惯吗?”程曦摸了摸林郁的头发。
“还……还好。”出身书香世家,对于讨论这种事自然不是很擅长,林郁被问得局促起来,本能地靠向自己熟悉的领域:“不过,如果大脑经常性地缺氧的话,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伤,导致记忆力下降……”
程曦已经习惯他这样的语言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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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外面景观树上的霓虹灯像流星一样,元宵灯节,到处都是火树银花,天色是朦胧的黑,又下了小雪,程曦替林郁打着伞,自己肩头却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虽然林郁做起实验来温度掐得分毫不差,但是自己在生活里却连什么时候添衣减衣都不知道,所以林妈妈给他准备的冬天的衣服都是羽绒服,偏浅色,柔软的衣服,衬着林郁总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有点忧国忧民的味道。
程曦送林郁回了寝室,中途还有人电话约他出去喝酒,他笑着拒绝了。那人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程曦态度这么好的时候,挂电话的时候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送到楼下,林郁站在楼道口。
“你要回去吗?”他问程曦。
也只有程曦,听得懂他询问的意思。
“我要回酒店去了。”程曦跟他交代自己的住处:“学校我不准备回了,我辍学了。”
林郁顿时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辍学……”他努力斟酌着词句,不让程曦觉得‘受伤’:“辍学是不对的,人要不断地学习……”
程曦摸了摸他的头。
“嗯嗯,我知道。”程曦耐心地跟他解释:“但是学校已经没有我想学的东西了,其实社会上也能学到很多东西的,是吧?而且我现在是事业期,不是学习期了。”
林郁半懂半不懂地接受了他的答案。
“但是,你还是要住在安全的地方。”林郁告诉他:“二十岁才算是完全成年,酒店的环境太乱了。”
程曦笑了起来。
“说到这个,”他声音温和地问林郁:“小鱼留学的事情,都办好了吧?”
第106章 初心
林郁露出了局促的神情。
“其实,it的事……”他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他也不擅长掩饰。
“我知道,小鱼想拒绝offer。”程曦眼神温柔,伸手摸着林郁的头:“小鱼想留下来跟我在一起,是吗?”
雪又下了起来,他肩头落着雪,天这样黑,两个人站得这样近,而一直轻抚着自己头发的手,让人有种被珍重的感觉,瞬间就充满了勇气,仿佛只有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在这里,全世界都没什么大不了。
林郁抬起头,直视着他。
他的眼神是程曦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的干净,和勇敢。
“我想过了,如果林森有可能开创一个新的物理学分支的话,我大概只能在现有的基础上巩固加深。所以我大概没有办法成为划时代的物理家了,这是根据我的个人能力决定的,不是因为你的关系。”他直视着程曦的眼睛,仿佛他说出的话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呆在一起,虽然学习很重要,但是谈恋爱也很重要,因为人只有一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程曦笑了起来。
本来,只是问一问,然后告诉他,自己可以争取去美国工作,正好去全世界金融家的圣地华尔街“朝圣”,看看那里的丛林法则是否有什么不同。
但是,看着林郁这样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牺牲”,心里这种满足的情绪又是怎么回事?
程曦一边鄙视着自己的恶趣味,一边把林郁拥进了怀中。
这样的雪夜,万家灯火,行人神色匆匆,每个人都急着回到家里,喝一碗热汤,和家人坐在一起。但他此刻拥抱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我会快点找一个房子。”程曦在林郁耳边轻声说:“会有书架,有地毯,有很会做菜的厨师,有壁炉,你可以坐在壁炉前面百~万\小!说,我在旁边赚钱,等到了夏天,我跟你去美国。”
不等林郁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低声说上最后一句:“顺便问一句,你喜欢坐飞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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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春天,林郁都在被白小胥鄙视的“谈恋爱谈到忘了自己姓什么”的状态中度过。
程曦是个很强大的人,做事效率很高,他找的房子离林郁学校近,每天开车送林郁上学,三月的时候世纪公园在开梅花展,漂亮得很,因为要去学校,没有开跑车,开的是尚算低调的迈巴赫,路过的时候正好赶上落花,林郁趴在窗口看,一阵暖风,满地梅花纷纷迎面飞来。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郁都时不时地在车厢角落里发现没被清理掉的花瓣。
今年s城的春天来得有点迟疑,朝来寒雨晚来风,天气阴冷得很,花匠移来的重瓣桃花,零零散散开了半树,一场暴雨下来,风流云散,凄凉得很。好在房子里温暖又干燥,林郁坐在壁炉前面写作业,程曦拿着电脑看财务报表,偶尔伸手揉揉林郁的头发。
程曦是适合做大事的人,他身边的朋友,晏斯梵太懒,易云攸太稳,南仲远也就开餐馆的出息,也只有他,果敢强悍,能从零开始一步步杀上来。偏偏他骨子里又沉得下来,每天呆在书房里对着屏幕,不浮不躁。替他出面的那个股票经纪人叫陈镛,刚开始还当他是富家公子无聊玩票,结果被titn这名头shock到。后来跟他共事久了,才真心折服。程曦算是工作狂,不过不是一天工作16个小时那种,而是在8个小时内做完16个小时的事。商场其实是很讲道理的地方,因为数目就摆在那里,高下立现,根本不需要言语。陈镛年纪比他大一轮,现在对他死心塌地,程曦用得很顺手,秦夫人关了他一个月,他出来之后又把陈镛捞了出来,重振旗鼓。
他不出面,除了给自己留退路,更多的是不想私生活曝光——s城娱乐业这样发达,他这样年轻,又是金融界新锐,私生活逃不过镜头,林郁生活的环境太干净,他不想让林郁冒一点险,宁愿自己隐姓埋名。
所以现在s城金融界都知道陈镛背后还藏着一个人,神秘,冷静,还谢绝各类应酬。有报纸估计他年纪至少三十岁以上,列举各种证据,井井有条,他当笑话看过,拿来给林郁打草稿。
也难怪外界把他年龄往上猜——年少多锐气,s城各界龙头家族,有为年轻人不在少数,那些富二代,新锐,名媛,哪一个不是镜头常客,舞会prty一场又一场,慈善晚会更是跟秀场一样,这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该有的常态。
但他的心境已经跨过了这段。说起来还算是程则钧的功劳,他最桀骜最得意的时候,压了他整整四年,如今他天赋还在,能力也还在,眼光却比那些同龄人开阔得多。在他眼里,他的敌人从来不是那些还在享受生活的少爷们,而是那些少爷们的父辈——那些已经占据了一方的巨头们。
所以他的行事风格简练且铁血,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也没有让人遐想的噱头。各种prty的邀请函源源不断地送过来,那些名媛小姐们卯足了劲等他现身,他却一概拒绝。以至于有人在晚宴上开起玩笑,说他肯定是怕自己的尊容吓到人,所以避而不见。这话辗转传到他这里,他只当是看幼儿园小孩吵架。
当然,那些讲着俏皮话猜他私生活很无聊的名媛们,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他没有去参加那些晚宴prty,没有去跳舞去听音乐会去拍卖场去赛马,躲在家里,竟然是在玩游戏。
玩的还是一款网游。
这款网游自然是天之涯。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房子里面,程曦穿着衬衫,嚼着戒烟糖,坐在地毯上玩游戏。
其实他前段时间被那两位身为他父母的“大人物”折腾来折腾去,烟没少吸,而且回来后整天高强度的工作也是靠烟和咖啡提神,之所以再次戒烟,就是因为目前正坐在他面前的某个叫林郁的理科生。
林郁留学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后,去学校去得渐渐少了,专心在家里做课题,因为他在身边,所以程曦才决定戒烟。
林郁谈恋爱的方式也很理科生,时间划分成一块一块的,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聊天。这让程大帮主很不开心——因果报应不爽,他老人家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