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枣,江陵之橘,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藁谷,丝帛布缕,鲐鲰鲍,酿盐醯豉,米麦杂粮……
李婆婆杂菜羹、宋五嫂鱼羹、王楼梅huā包子、曹婆婆rou饼、笋蕨馄饨、灌浆馒头、薄皮chun茧包子、虾rou包子、rou油饼、糖rou馒头、太学馒头,还有王xiǎo姑酒店、王妈妈家茶肆、汴河岸卖粥妪、金明池酒肆卖酒nv……对了,我临走的时候,汴梁城出了种新食物,叫做爆米huā,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huā——加上点糖霜,真是好吃啊。”
曹熙这声“好吃”说的真情涌动,吓得周围的举子直朝这边看,时穿拨马走到一边,做出一副我不认识他的神情,嘴里嘟囔:“想当初周星星拍《食神》的时候,怎么不请这厮,来发出那声呐喊?”
一说到吃,曹熙的唾液腺分泌立刻旺盛起来,他满嘴的口水,含含糊糊的说:“你知道东华én吗?东华én外都是官家子弟居住的地方,十王府也在那里,东京城的水果市就安在东华én,如今这个季节,照样有桃子、李子、金杏、林檎(就是苹果)、樱桃……咦,我临走的时候新上市了一种叫‘茄瓠’的水果,价格被炒得极高,要几两银子一个……”
黄煜低声嘟囔:“这个吃货。”
时穿感慨:“物资供应丰富,这说明……”
“丰亨豫大”,一名举子接过话题。接着这举子就是一番讴歌词句……这种今上如何“伟光正”的话,时穿在九百年后都已习惯把他们当耳边风了。
说话这举子是时穿队伍里的,时穿还记得这名举人的名姓——罗望京,当初在桃huā观的时候,褚素珍要求在场的举人捐款,特意点出罗望京的名字,说他不用捐太多。能得到褚素珍特别关照,说明这位罗望京家境确实贫寒,但肯定很有才华,所以褚素珍才给予特别的关照。
这个时候,时穿又特意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队伍,果然,张叔夜说到做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当初桃huā观里chun游的那些士子现在几乎都顺利“通过”了科举。如今他们都在队伍里。
前前后后,有几位在桃huā观出现的年轻人冲时穿打招呼,有些人还在队伍里低声向伙伴介绍着时穿的来历,不知不觉,连续有几解的队伍汇集在时穿这一解周围,形成了一个xiǎoxiǎo的中心,时穿就是众人关注的目标。
那一头,曹熙已经打开了话题,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如数家珍的盘点着汴梁城的美食,随着他的话题,周围的举人老爷,把自己的钱包o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黄煜笑着跟时穿打招呼:“这个吃货,一说起来就没个完了。”
时穿神情很是向往:“瞧瞧,他说的多么丰富啊,许多东西你们大概听都没听过,也难怪官员都不愿离开汴梁城。”
黄煜捏了捏自己的腰包,神情振奋:“我黄家在京城有一间茶叶店铺,这次我随身带的钱虽然不多,但可以去柜上领取,大郎,你如果不忙的话,等我到了汴梁城,你陪我把汴梁城的名吃全部吃一遍。”
曹熙在那里摇头:“解元公,你这话口气大,汴梁城的美食,仅仅出名的怕有六七千种,一顿饭只吃一种,六七年的工夫,你不见得能够挨个品尝过来,吃遍汴梁城,这事天底下没人能做到。”
正说着,前方的解差高喊:“歇脚吧,十里亭到了,诸位歇歇脚吧。”
曹熙意犹未尽,遗憾的抓住时穿的手:“大郎,可惜时间太短,怎不能长叙一下,我跟你这人tg投缘的,等你回来,咱两再好好说。”
什么叫tg投缘的,一路上曹熙都在回忆汴梁城的美食,时穿只不过跟着流了一通口水,就被人称赞为投缘……等等,怎么听曹熙的话,他这是要开溜了,明明是护送举人出境,这才走了十里路,这家伙就要回家抱孩子,未免太不负责任吧。
没等时穿反应过来,厢军已经全体向后转,迈着威武的步伐,整体——开溜。
时穿还在愣神,罗望京上前解释:“宋律,一百五十人以上的调动需要枢密院的许可,这个所谓调动就是歇宿在军营以外的地方。如今已经走了十里路,厢军们这时赶回去,还能赶上吃午饭,如果他们继续前行,万一回程有个耽搁,就要歇宿在城外了,这就是军队调动,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时穿纳闷的反问:“不是说有军队护送吗,这算什么?”
黄煜笑了:“如果军队全程护送,那我们还雇你做什么?”
也是啊,时穿怏怏的跳下马。此时前方已经àn了,十里接官亭两侧布满了闻讯赶来的xiǎo贩,举人老爷们还顾及形象,站在那里悠闲的等待,他们雇用的人手则开始争抢座位,购买食物与热水。不远处,接官亭旁边的官方驿站内也拥挤成了一团。官方提供的热水是免费的,贫寒举子路费不足,都在争抢着进入驿站的机会。
时穿队伍里,罗望京等四位没带仆人的举人有点蠢蠢yu动,时穿招手唤过六名仆人,把他们手中的组合长枪拆解开来,将枪尖狠狠的chā在地上,十二根长枪圈起一个圆形圈子,另一头,管家从车上抱来几卷皮革,开始解开捆扎皮革的绳索。
趁着印度管家在忙碌,时穿招呼黄煜:“我们不用跟他们抢,不过是要一些热水,我们自己动手,我的东西准备的齐全,罗举人,你们也不要去争抢,大家都有份。”
正说着,黑人童仆已经停好了驴车,从马车上拎下一个旅行箱,从中取出一个个马扎,递给各位举人老爷,黑人仆fu则从驴车上取下一个铜炉,夹起一块蜂窝煤。放进炉子内点燃。
炉火升起来了,一箱子里装了三只xiǎo铜炉,呈三角形摆放在圈中,此时印度管家已经解开了皮革卷,他手中那些皮革四个角上都镶嵌了青铜的三脚钉,三角钉上带着两个挂钩,将挂钩挂在枪杆上配置的铜套中,眨眼间,一个避风的帐篷搭了起来,枪杆成了支撑柱,皮革席子则组成了挡风的屏风。
黄煜饶有兴致的看着管家动作,情不自禁的夸奖:“承信郎的心思好灵巧啊,那皮革很厚,不像是牛皮。”
第212章 这厮太目中无人
第212章 这厮太目中无人
第212章 这厮太目中无人
时穿伸出大拇指,装模作样的夸奖:“解元公好眼力,这是犀牛皮。”
“悄声”,黄煜压低了嗓én提醒:“这可是禁椎的货物,民间禁止买卖,我记得你来海州城的时候两手空空,你从哪里买到的?”
时穿皮笑rou不笑的回答:“施衙内送的。”
黄煜脸sè一僵:“施xiǎo胖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一送十几张,真是慷慨啊。”
时穿回答:“我听说官府只安排你们的住宿,此外,举人老爷们数量太多,沿途的客栈恐怕chuáng位不够,我们这些人恐怕要打地铺了,所以特地问衙内要了这几张犀牛皮,权且当作夜晚睡觉的防cháo垫,至于当帐篷,那是附带作用。”
黄煜屁股蹲了蹲,又问:“这种胡凳上面绷的皮革,恐怕也是犀牛皮吧,太可惜了。”
“不可惜,都是裁下来的边角料。”
“还是可惜”,黄煜打量着周围的皮屏风,惋惜的说:“这么大张的犀牛皮,上面没有一个枪眼,猎捕这几头犀牛的时候,不知出动了多少勇士,你却用来当chuáng垫,实在可惜。”
说完,黄煜的目光被身边的几个xiǎo铜炉吸引,他打量着铜炉,嘴里说:“听说你开了一家铁匠铺,专én卖炉子,这炉子也是其中之一?”
时穿点头:“那几家铁炉铺卖的是铸铁炉子,铸铁的太沉,可是要用铁皮制作,这时代又没有铁件延展拉伸技术,奇怪的是,在金银铜上,冲压、延展、拉伸、拉丝技术都很成熟,所以我只好从这方面想办法。”
黑人仆fu拿过来一根吹管,开始对着一具炉火奋力吹,炉火旺了起来,印度管家这时已经搬来一个旅行箱当桌子,在箱子上摆放铜制的托盘,以及茶杯,他打开一个竹筒罐,开始挨个向铜壶中添加茶末,不一会,茶香飘dàng出来,黄煜把目光落在铜壶上,他猛的吃一惊:“竟然是赤金的,承信郎好奢侈。”
旅行用的铜壶与铜炉都做得很轻巧,管壁垂得很薄。而用铜壶烧水泡茶,茶叶里会有一股铜锈味,这股铜锈味很淡,一般人不怎么讲究,也就马虎过去,但诸位解元公却不一样,尤其是黄煜,他可是海州大茶商的当家嫡子。所以,为了让解元公满意,烧水的茶壶不能采用完全的铜制,他用白银为材料,添加一点锡减轻重量,再加一点黄金与黄铜,就成了紫金,也就是赤金壶。
茶杯是银sè的,其中添加了少许的锡,杯子冲压成底浅口大的扣钟形,杯子一个个摞起来,成为一个长柱,既缩xiǎo了携带时的体积,也减轻了分量——白银制作的器皿不算什么,大宋朝稍微高档一点的酒店,都在使用白银做餐具,但这种银口杯蕴含的巧思,却让举人们一阵阵惊叹。
热茶捧上手了,举人们个个从心到胃暖洋洋的,黄煜指点着外面,突然建议:“承信郎这里设施很齐全,我看干脆外面中午饭不要跟其他人抢了,承信郎出去买一点食材,我们就在外面吃,还多一点野趣。”
茶杯递到罗望京手里,罗望京低头称谢:“多谢了,承信郎真是照顾。”
时穿轻轻点点头,回身答应黄煜:“我车上带着一些食物,原本是打算自己吃的,解元公如果有兴致,那就一起吃吧。”
黄煜大笑,向左右介绍:“诸位还不知道吧,海公子的酒庄如今落在承信郎手中,大郎,你带酒了吗,如果带了酒,那我们这顿饭真要在野外吃了。”
帐篷口有人探头探脑,不一会,一个探进来的脑袋冲黄煜打招呼:“解元公好享受啊,我们在这里排队就食,吃了一肚子冷风,你这里手捧银钵,提着紫金壶,看着四外的白雪,啸风饮月的,好风雅。”
黄煜张口要邀请此人进来,这马屁拍得让他浑身舒坦,时穿已经抢先回答:“解元公出了一流的价钱,自然要享受一流的服务。”
黄煜哈哈大笑,随即放弃了邀请那人入帐的打算,他端了端手中的茶杯,随口问:“刘兄,可吃好了。”
时穿刚才的话其实是拒绝那人入帐,这一路上这么多人,爷哪能个个照顾得过来,人黄煜是掏了钱了,所以才享受到我的服务,爷不是做慈善的,哪能随便一个人就进来享受。
谁知这位刘兄脸皮很厚,他顺着黄煜的话探进身来,拱手说:“如此,我就叨扰了。刚才在外面争抢半天,也没有抢着一个好位子,现在正在发愁呢,好在遇到了黄兄。”
黄煜环顾左右,罗望京显然也认识这个人,赶紧站了起来,让出自己的凳子,招呼说:“刘兄这里来,我恰好想四处走走。”
时穿神sè不悦的看着那人坐上了罗望京让出的位子,那人注意到时穿目光,拱手说:“在下刘旭,字亚之,时兄的大名早有耳闻,恶了。”
刘旭刘亚之潇洒的拱了拱手,大摇大摆的就座,黄煜随手替刘亚之引荐:“这位是沭阳才子刘旭刘亚之,刘兄家在沭阳有上万亩土地,故而号称‘刘半城’,我们这趟正前往沭阳,到了那里,还要指望刘兄招待。”
刘旭矜持的冲时穿点点头:“要不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我自沭阳来,下手晚了,让海州的长卿兄被解元公雇去。”
刘旭说话很傲,按理说时穿身上有官品,对面几个人不过是学生,无品无职,见到时穿至少要在尊称一声吧,可这就彰显了宋代读书人的特殊地位,要么方云为什么单单买个举人身份,而不买个县官。说句直白的话,举人的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他现在只是学生,谁知道他将来是不是宰相。
大宋朝以文御武,时穿现在是武职,读书人在其面前有着天然的骄傲,当然,如果时穿背后不是有一个宰相én第,也许这群读书人都不会拿正眼夹时穿一下。
“我听说了,我们先去沭阳,而后从沭阳前往淮阳军的下邳,据说可以从下邳雇船,沿着运河一直前往东京汴梁城。”
沭阳是海州下辖的三个县之一,因为靠近海边,土地盐碱化严重,所以耕地不像江南那么多,刘旭刘亚之家中几万亩土地,搁江南只是一个xiǎo地主,现在却能号称刘半县,只听刘半县回应时穿:“长卿兄怕是初次出én吧,如今这时光,在下邳城恐怕雇不到纲船了,我有个提议——我来府城会考的时候,已提前派家人前往下邳,如今他们想必已经雇到船了。
我手中有船,解元公有出sè的家仆,以及时长卿这位猛士,我们两解合并成一解,一起搭伴上路如何?”
黄煜斜眼看了一眼时穿,时穿脸上笑盈盈的,这刘半城也太自大了,黄煜是谁,海州城最大的茶商,他们家的运茶船络绎不绝的开往京城,这厮到了下邳,会没有船吗?至于时穿自己……他想到这里,伸手按按怀中。
怀中放的是一枚钥匙,这把钥匙将打开车上一件旅行箱,旅行箱里放着《蔷薇图》,这副《蔷薇图》是送给蔡京的,听施衙内的话,那意思是衙内他爹已经稳拿通州知州,兼通州水军钤辖。咱们走淮阳继任军监的关系,下邳城哪怕没有船,也会替时穿挤出一条船来。
时穿点点头,略带一股傲慢,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惜我事先准备不足,这次旅行只准备了十人份的行李,喏,你瞧,连凳子都没有多余的……”
罗望京突然chā嘴,直戳刘旭的短处:“刘兄,我听说沭阳城地面恐怕不平静吧?”
刘旭一声长叹:“恨我沭阳没有张大尹,教匪叛àn的时候,沭阳县应对失策,致使匪àn做大,恰好此时淮阳军军监称病告辞,以至于淮阳军中无主,等大尹整治完海州后,教匪已经成势,如今道路上,教匪三三两两,百十人一伙,四处打劫过往行旅,官府不能管制,故而此次北行,不得不求到长卿兄头上?”
黄煜纳闷的问:“以前我听说过劫夺单身举子的传闻,但那些都是脱离队伍,独自行动的举子,如今我们大队人马一起行动,歹徒也敢打劫吗?抢夺千余名举子,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宋二百年,什么样的歹徒有如此大的本事?”
说话间,又一名举人探头进来,他先冲黄煜打了个招呼,而后向刘旭拱手:“亚之兄,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有许多举子抢不到位子,不耐烦继续争抢,已经提前出发了。”
刘亚之摊开手:“瞧瞧,这不是有了单身旅客了吗,歹徒虽然不敢打大队人马的主意,但尾随在我们队伍前后,打劫落单的旅客,只要不nong出人命来,地方官想必会以息事宁人为主,只想赶紧送我们这拨人出境,谁在乎那一两个倒霉蛋。”
黄煜放下了杯子:“你带了多少仆人?”
刘亚之伸出了三根手指。
黄煜决然的回答:“我们一同走。”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总不能亏待了长卿兄,等我们到了沭阳之后,兄台所需的费用,xiǎo弟一定双手奉上。”
黄煜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回答:“能与刘兄同科,那是我伯涛的幸运,这点xiǎo钱何必在意,我黄伯涛包了。”
时穿轻轻摇头:“那就要辛苦刘兄了,我携带的行李不足二十人份……”
罗望京赶紧献殷勤,chā话说:“没关系,我等彼此辛苦一下,各自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好在下邳城并不远。”
解差的吆喝声响了起来:“顺风顺水,步步登高。”
帐篷外传来一片嘈杂声,举人们开始动身了。
刘亚之冲时穿拱手:“如此,我先出去招呼同伴,请长卿兄稍等。”
不等时穿回答,刘旭抬脚钻出了帐篷。而黄煜望着对方的背影,抓起放到一边的茶杯,将剩下的热茶一口饮尽,慢悠悠的说:“这厮太目中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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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悲催与鄙视共舞
第213章 悲催与鄙视共舞
第213章 悲催与鄙视共舞
黄煜说这话是因为时穿是他雇用的,他黄煜出了大价钱,刘半城却不问黄煜的意见,直接趾高气扬的要求搭伴同行,黄煜虽然碍于清名,同意了对方的要求,但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没错,他出了顶级的价钱,时穿承诺让他享受到顶级的待遇,解元公现在也承认,这份享受令人tg舒服的,尤其是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tg好的。而刘旭刘亚之现在要求分享这份荣誉,这让黄煜心中很不舒服。
当然,已经答应的事不能做休……在一众举子羡慕与嫉妒jiāo织的目光中,印度管家开始分解皮帐篷,重新把皮张卷成捆,拔出扎在地上的长枪两两组装起来了,在这期间,黄煜等人慢悠悠的扣上“一品帽”,等待时穿这里整理完毕。
不一会儿,刘旭刘亚之带着他那一解十人过来了,刘亚之一行人也携带一辆驴车,尾随着两三个挑担的的仆人,他们的车上满载的物品,车上éng着一条宽大的布幅遮盖行李。这块布幅上面布满了文字huā纹——全是些道教符咒,上面写着类似旅途平安的祝福。
这种车就是宋代都市中常见的“串车”。串车的后面紧随着刘亚之那一解的举子,两三名仆人挑着行装,这两三仆人是刘亚之那一解举子共同雇佣的,他们挑的行李也是大家所有。为防止y雨天气,挑担一头也挂着一把伞,这伞的形状与串车所挂的那把伞略同。
最初,起解的队伍在离开海州城的时候,还保持着队伍的模样,仅仅十里地这一休息,已经变得一地jiáo了,有些人不耐烦跟大伙一起抢驿站有限的食物与热水,自觉体力还可以继续前行,干脆离开中途休息的队伍,毫不停留的奔向了前方,但也有人囊中羞涩,出于经济状况的考虑,只好随大队一起逗留,当然,也有类似黄煜这样的,觉得出来旅行就应该是游山玩水的享受,不慌不忙的拖到最后才继续旅程。
这时候,解差早已走在前面很远了,黄煜一行人几乎是队尾——便是这种情况,黄煜还有心慢悠悠的与刘亚之谈论着风huā雪月,两人见到天地间的白雪要y诗,见到雪地上跳跃寻食的麻雀也要y几句,等到中午的时候,进入官衙旅舍,这两人还在讨论着诗句当中的韵脚。
悲催啊,这就是大宋举人的生活吗?
时穿仰天长叹,真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塞进雪里好好冰冻一下……
“该用叶韵,这个韵脚最适合诗词收尾,刘兄选用的韵脚过于冷僻,实在不好成诗——你的韵脚也没有太多的词可供选择,而叶韵可选择的词实在太多了。”黄煜带着教训的口气说。
他有资格教训全海州的举子,因为他是本次科考的全州成绩第一。
“别叶韵了,七八百号人都在我们前头走过,官舍附近的xiǎo吃摊子仿佛被大风扫过一样干净,如今剩下的xiǎo吃摊子,基本上是不受欢迎的,卖的都是卖不出去的东西……几位,今天这顿午饭怎么解决?”时穿有点哭丧着脸询问。
黄煜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回答:“咱不是还有你吗?”
“可我带的食物都是应急食物,一次要准备三十三个人的份,恐怕要吃光了箱子里所有的存货。”
罗望京立刻chā嘴:“既然如此,时大郎不妨派人向前赶几步,提前赶到我们的歇宿地,预定好房间,另外,趁着大家都没到,也好采购一些食物,补充行李。”
这已经是罗望京好几次chā话了,他的有些chā话是解围,有些则是唯恐天下不àn,或者,是讨好别人。这次,时穿感ji的冲对方点点头,表示感谢对方的照顾——读书人心眼都xiǎo,又非常注重脸面,时穿粗鲁直爽惯了,好几次说话,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而罗望京总是chā进来打圆场,虽然时穿确实有资格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但罗望京这种好心……人得知道感恩,不是吗?
时穿愁眉苦脸打开驴车上的行李箱,从行李箱上拿出几个方砖样的东西,管家与仆fu们重新搭起了帐篷,升好了炉火,时穿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用一柄薄如纸片的裁纸刀削着“方砖”。这方砖是腌渍熏鲸rou,制作成长方形大xiǎo,每块用黄纸包裹,可以当作旅行食物,因为它是咸rou,长途旅行的时候,既不怕腐坏,也便于携带。
鲸rou很咸,熏制它的时候用了很多香料,夹到热汤里一滚,整锅汤几乎不用再添加什么其他调味品了。等热汤煮滚了,香气飘dàng起来,再扔进几个胡饼——干硬的面饼,于是,一份食物便做出来了。
这次人太多,几面犀牛皮屏风,没能围成帐篷,仅仅在挡风处围成一个开放的半圆,二十名举子,有的有凳子坐,有人干脆拿空箱子坐着,还有人搬来石头直接坐在石头上,端着xiǎo锅就餐。
人太多了,时穿只带了三具炉灶,二十套杯盘碗筷,许多人一时吃不上食物,不得不轮换着使用同一副碗筷,等到大家吃完,此处官舍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大多数举人已经对黄煜的耀富行为起了厌烦心理,不愿与之同行,提前出发。
黄煜态度悠然,他能不悠然吗?海州城武力值最高的家伙被他留在身边,前方浩浩dàngdàng的人群替他开路,家族丰厚的财产为他撑腰,这次上京赶考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赏心悦目的游玩。
等到众人走空了,时穿这里已经收拾好了,黄煜悠然的问了一句:“刘兄,看看天sè,我们恐怕今晚赶不到歇宿点了,不如我们前行十里就休息?”
刘旭击掌赞叹:“是呀,没必要跟他们凑在一起。黄兄,此刻入冬了,运河上纲船稀少,便是提前到达,光是与大家排队等候纲船也需要时间,不如我们这样慢悠悠的过去,反正你我已经雇好船了。”
黄煜唤过时穿:“大郎,有问题吗?”
时穿拱手:“我们两辆驴车,有一辆驴车已经空了一半,诸位走不动,不妨坐在驴车上,我在附近替诸位再雇一辆——我已经派人前往歇宿点定旅社了,如果我们不到,先不说在其他地方能否找见旅舍,就说我们提前派出去的那个人,见我们久久不到,没准会闹出什么事来。”
黄煜奇怪:“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雇到驴车吗?”
远处,官舍墙角下确实有两辆驴车,车夫屹立在那里瑟瑟发抖,时穿派人唤过车夫,那车夫几乎没讲价,便满口答应时穿的价格。
“这天气,一冷一热的,中午眼看雪化了,天又y下来,xiǎo老2我本不打算出én的,奈何家中确实需要这笔收益”,车夫哆哆嗦嗦的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巧了,各位贵人如果不雇xiǎo老儿的车,我这一趟恐怕白出来了。”
黄煜一惊:“你说还要下雪?”
车夫絮絮叨叨的说:“俗语说,朝霞不出én,晚霞行千里,这句俗语虽然说的是chun夏,但朝霞过于浓厚,说明云层过低,如果正午时分……”
老车夫唠唠叨叨的说了一通天气景象,而后肯定说:“现在云层越来越低,再过一两个时辰,必定降下大雪来。”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几声霹雳的响声,老车夫的驴子有点惊慌,止住了脚步不停的嘶叫。时穿脸sè变了一下——他刚才听到的分明是爆炸声,是火yào的爆炸声。
黄煜神sè不变,拍手赞叹:“这不知是哪位富户,竟然雇得起会使用霹雳火球、雷火铳的大将。”
话音刚落,前方亮起一道光芒,这是雷火铳——也就是梨huā枪——释放时的光亮,一股硝烟紧接着腾起,时穿催马准备上前,黄煜赶忙阻止:“承信郎,不用上去了,对方既然有霹雳火球和雷火铳,歹徒们占不上便宜的。”
时穿摇摇头:“我不是想去救援他,只是很好奇,这霹雳火球与雷火铳到底是什么玩意。”
黄煜纳闷的扬起了眉:“人都传言你也会掌心雷、雷火铳一类的东西,难道……”
黄煜说不下去了,因为时穿压根没听他怎么说,他把自己的话说完,已经催着马冲向了闪光处。
那是另一解的举人,保护这些举人的是三位陌生的大将,这三人不是海州人,因为海州城所有的大将时穿都认识,当然,他们也认识时穿。但这几位大将在时穿赶到的时候,立刻举起了一杆枪,指着时穿喝道:“来者止步。”
时穿目光落到对方手中举的枪上——这就是所谓的雷火铳,或者称为梨huā枪。它依然是一个长枪的形状,枪头锐利,通体铁杆。唯一与普通长枪不同的是,枪尖上方带了一个xiǎoxiǎo的孔dong。
这时,又一名大将举起一个陶弹,在火把上点燃,导火索哧哧燃烧着,这名大将冲前方投掷出了陶弹,一声类似爆竹的爆炸声响起,陶弹落地处冒出一股黄烟,带有浓烈的刺鼻气味。
时穿把目光掠到另一位大将身上,那位大将稍稍前出,手里也举着一根雷火铳,那跟雷火铳还在释放着绚丽的火柱,枪尖已经烧得发红,星星点点的火huā从枪尖冒出。
刚才那名喝斥时穿的大将见到时穿久久没反应,禁不住举起了火把向枪尾另一个孔dong戳去,他这一动作引得旁边围拢成一圈看风景的举人急忙àn喊:“休的慌àn,这是海州的时承信。”
后面,黄煜等一行人不慌不忙的赶到,黄煜在驴车上招呼:“几位仁兄,遇到劫匪了吗?”
第214章 无效的武器禁令
第214章 无效的武器禁令
见到黄煜出现,这伙举人明显松了口气,当先一名举人出来拱手:“解元公,我等遭遇的是一伙十多个人的拦路者,幸好护送得力,他们打伤了三个人,其余几个盗匪已躲入路边……”
说到这,那名举人转向时穿,带着讨好的神情说:“都知道海州承信郎打人从来一下,乡人们众说纷纭的我向来是不信的,今日恰好遇到承信郎,不知承信郎能否给我们展示下那泼天的本事?”
时穿翻了个白眼——这厮要是好好说,低声下气的求着人,时穿没准打算上前动手了,可他偏偏用ji将法——ji将法啊,就是把别人当傻子,以为玩一点诈骗术,玩一点愚nong手段,时穿就会像发的狗一样嗷嗷的冲上去。
可惜,时穿对这种把戏见识多了,对这种诈骗手段早已深恶痛绝,他鼻子重重的哼一声:“咱家是从九品的承信郎,诸位举人如果打算看戏,只管掏钱请撮nong、嘌唱、赶趁来演出,‘本官’不是戏子,从不给别人表演杀人手段。”
说罢,时穿一抖马缰,拨转马头往回走,并毫不容情的冲愕然的举人挥挥手,仿佛拨开一只苍蝇。几名仆人早已经熟悉时穿的手势,他们低着头、憋着笑,挑着自己的行李低头与这一队人马擦肩而过。
随后,看到时穿发出继续前进的信号,黄煜、刘亚之等人彼此惊讶对望了一眼,眼底全是深深的惊诧。
一直以来,时穿表现的非常谦和,甚至表现出故意炫耀的幼稚,他拼命展示自己旅行经验的丰富,借此把几名举人照顾得很好,这几名举人老爷渐渐的有点忘乎所以,以为时穿是他们雇用的,可以呼来唤去的,此刻时穿一发威,几位举人这才想起——原来对方是一名官,是从九品的官员,即使他们登科做了进士,所授的官衔也不过是最低级的从九品。
这俩人中间,黄煜还好一点,毕竟他与时穿结识的时候双方都是草民一个,彼此随意惯了。此刻他虽然是解元公、是海州本届科举第一人,态度可以很矜持——但想起两家密切的商业jiāo往以及过去的情分……黄煜总算还记得朋友间的正常礼节。
而刘半城却被吓得心中忐忑,此时他才隐约想起曾听到的一些传闻——这位时长卿可是被誉为“海州第一傻子”,从他刚才的话里可以看得出,此人一贯蔑视一切朝廷礼法,听说他过去连县尉都敢殴打……我刚才是不是惹怒他了?
除了刘半城默默无语,其余的举子也陡然记起了什么,等到时穿招呼他们继续前行,大多数人立刻响应,动作之快,简直像训练有素的jg锐部队,他们毫不犹豫的丢下那队遇匪的举子兀自前行,那一解的举子……马上也决定不再坚持,护送他们的三名大将在时穿路过的时候低低鞠躬,看时穿没有反对,只是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他们立刻收起了武器,腆着脸招呼举人们紧紧尾随时穿的队伍。
罗望京打破沉默,故作轻松的说:“刚才,我见到长卿兄拍马赶到前方,本以为长卿兄要动手协助他们,除暴安良吗,哈哈,没想到那些人如此傲慢……”
时穿打断罗望京的话:“不是傲慢,是待人不真诚——他们想要求助,只管明说就行了,我既然走到他们跟前了,难道能袖手旁观吗?可他们拿我当傻子,竟然对我用ji将法。
我要中了计,帮他们驱散盗匪,岂不是出了力,别人还不知感恩,没准还嘲笑我人傻,以至于上了他们的当、中了他们的计?……做人,不能这样子啊。”
罗望京大声感慨:“人都说长卿兄是傻子,但褚姑娘却说长卿兄做人真诚,敢于任事,看来,海州城最有识人之明的,应该是褚姑娘啊,果然不愧是‘海州第一才nv’。”
前方的黄煜神情一黯,催促了一下赶车的驴夫,让他们快行。旁边的刘旭、刘亚之借助罗望京的打岔,觉得气氛已经缓和下来,此时趁机夸赞几句:“长卿兄真仗义啊,可惜那些人不识好人心。”
时穿摇摇头:“其实我赶上前去,原本也不是出于仗义,是出于好奇,这三名大将居然配备了霹雳火球,以及雷火铳这样的利器?真是……”
刘半城赶紧炫耀自己的博闻:“这三名大将一定是勋贵子弟,我皇宋的‘大将’不都是由这样的勋贵子弟,以及市井游侠儿组成的吗?勋贵子弟嘛,家里定会有几本《武经总要》装én面,这《武经总要》乃是考武举必考的书籍。哈哈,即便是游侠儿出身,做了‘大将’后又怎会不研讨一下《武经总要》?”
罗望京生恐刘旭说的不清楚,生怕时穿听不懂,赶紧解释:“《武经总要》是朝廷公开发行的书籍,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得到。这《武经总要》上记述着多种火yào配方,虽然配方中很多yào物是‘禁椎’商品,但勋贵子弟还是有én路能nong到手的,yào料到手之后,按《武经总要》配方调制,做出几个霹雳火球以及突火枪来,不算什么难事。
哦,传闻长卿兄也拥有类似的火器,难道长卿兄不是从《武经总要》中获得的配方……哦,我忘了,长卿兄遗失了一段记忆。也许不记得《武经总要》这本书……”
坐在驴车上的几名举子都一脸理解的点头,一旁的时穿也恍然大悟——海公子口口声声不想改变历史,不想因自己而使时空变化,以他的谨慎,怎么让家丁公开使用火枪,原来道理在于此啊。
怪不得此前衙役王xiǎo川见到时穿使用火枪,一点都不惊讶,原来火枪这玩意,在大宋已经是普及技术了,等到了明清,才变成“高科技产品”。这年头,你只要识字,买一本《武经总要》翻一翻,家里有几个闲钱,再稍稍有点权势,能够买到书上记载的火yào配料,就能蹲在自己家厨房制作出火yào来。
当然,也许是因为这时代,火yào刚刚发明,火器还是一种太不完善技术,而大宋朝跟历代王朝一样,都实行武器管制政策,但偏偏宋代有这么一群名叫“大将”的特殊群体,他们是一种宋代的赏金猎人,自备武器与战马,依靠缉捕盗贼获得悬赏而盈利,偏偏武器禁令对他们无效,而这些人成日与最凶恶的、官府难以缉捕的罪犯搏杀,最喜欢使用体积xiǎo威力大的武器,所以大将们拥有几件火器,搁现在这个时代,一点不令人惊讶。
“早说嘛,把我的火枪也拿出来,爷决定了:从今日起,爷就背着火枪旅游”,既然衙役王xiǎo川对时穿偶尔展示的火枪并不惊讶,这说明时穿的火枪即使现在拿出来,世人也只会以为他使用了什么祖传秘法,从而加大了火枪威力……
大宋朝没有工业化、标准化生产,单个巧手匠人偶然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