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觉得好笑:“狂蜂浪蝶是说男的吧?”
“现在女的比男的彪悍!”龚仁俊口齿不清,“你看见了没?那些外国留学生比咱们吃香!我是不和外国友人计较了,可怎麽现在小姑娘都崇洋媚外呢?”
“也不能这麽说。”林可喝口酒。
“你说,都是炎黄子孙,何必呢?”龚仁俊真是喝高了,“相煎何太急啊!”
“谁跟你煎啊?”林可觉得好笑。
“就是t的没人和我ji我才急啊。”龚仁俊摇摇头,“你不会懂的。”
林可失笑:“这种事儿,急不得的。”
“不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跟你似的人见人爱我会急?”
“那是别人看不到你的内在美。”林可避重就轻。
“内在美?”龚仁俊摸摸脸,“以前我戴个眼镜,觉得实在阻碍我的心灵展现。可现在换了隐形,怎麽还是没人看到我的好啊?”
林可耸耸肩:“这个…需要时间。”
龚仁俊打个嗝:“得了吧,就算我找到媳妇儿,人家也会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是绿肥,花儿可有福了。”林可拍拍他肩膀,“何况,这是其他牛粪的妒忌,你何必理他?”
龚仁俊咧嘴一笑:“你,说得对!够兄弟!”说完抢过酒瓶子来一口干完,随即倒下。
林可叹口气,给他擦了脸扶他睡下。
论真格儿的,龚仁俊长得也不赖,可惜犯了时下女生的大忌——矮。虽然自个儿吹有一米七八,可林可清清楚楚记得进来体检时,他是一米七五,不过谁说上大学就不长个儿了?不过这小子还真是个菌子,怎麽灌溉也就这麽高了。林可记得看过他的全家福,龚仁俊的母亲眉眼很秀气,但是身体不好。他父亲是个作家,多少有点儿名气。不过文人相轻厚古薄今,他父亲的口头禅是“他们不懂欣赏我”。龚仁俊长得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的;个性上受他父亲影响挺多,也作过文学青年的梦。初中起就明显偏科,数学一塌糊涂,物理更是要命。龚仁俊曾无限鄙视的说:“在我看来,物理是最最无赖的一门课,明明是没有道理(无理)的偏要讲出道理来,可不就是无赖麽?”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化学更不用提了。龚仁俊自己就说过,做试验时老师就站旁边儿,点个酒精灯都怕他把自个儿炸了。
不过社会竞争就是残酷的,龚仁俊文科再强,一门高考数学就把他拉下来只能念这儿了。不过一上大学,这个文学青年的梦也就破灭了。龚仁俊摇头叹息:“如果人人都学了文艺理论文艺批评,还会有鲁迅金庸巴尔扎克麽?”
平心而论,林可还是挺佩服这哥儿们的。虽然平时嘻嘻哈哈不像好人,看起来还像喜欢占小便宜,可真处下来你才知道那不过是开玩笑。
林可叹口气翻个身,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伸出手来勉强能看见个轮廓。就像现在自个儿身处的境况,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坐了一天办公室,签字开会开会签字,不然就是见客户看文件,上厕所成为唯一的运动。林可叹口气,他想,他终于明白老爸为甚麽回家连累都不想喊了。
老爸?
林可翻身坐起来,突然想去看看那个男人。
护士看到林可的时候儿很意外:“现在已经不能探访病人了。”
林可抓抓头:“我是他儿子,能不能通融一下。”
“恐怕不行,我们有规定。”护士看着他非常遗憾,“何况这麽晚了,病人也需要休息。”
林可看看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站在他旁边看一眼,好不好?我不说话,也不碰他,绝对不会吵着他…”却又讪笑,“要是把他吵醒了,说不定是好事儿。”
护士自然知道他是要看哪位病人,不免同情起来:“…好吧,给你十分钟。”
林可松口气:“谢谢。”
轻轻合上病房的门,林可慢慢走到床边站着。桌灯亮着,并不刺目,柔和的,低回的。
林可凝视着父亲的脸。
整张脸非常平静,林可见过这张脸发怒、狰狞、大笑、痛苦、疲惫,却没有见过平静的样子。所以他定定看着。自个儿的眉毛很浓,是遗传他的吧。不过眼睛不像,父亲的眼睛是狭长的。林可记得父亲笑起来会不自觉的眯眼,眼睛似乎显得更长。鼻子,对,记得小时候嫌自己的鼻子不像父亲那样挺直,还偷偷哭过。林可无声的笑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呵,也许和父亲相比,现在是他的比较直吧。父亲的脸很干净,看护很细心的替他把胡子刮掉。林可记得小时候父亲回家会把他抱起来,硬硬的胡渣擦着他的脸…是的,在林可最初的那些记忆里,父亲是个完美可亲的形象。
不过,没有甚麽永恒。林可现在已经相信。虽然是很短的时间,但是林可觉得似乎能触摸到父亲的一些平时无法想象的地方。压力,是的,压力。林可轻轻叹口气,自己算是坐享其成的了,如果是像父亲一般白手起家,又会是怎麽样的情形呢?
林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林可也深信,这个答案不能构成他和母亲分开的原因。
感情不合?性格不合?不如直说不爱。既然不爱,那麽曾经爱过又算甚麽呢?
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然后证明这个人不是自己能爱一生一世的?明知现在是快餐时代,又为甚麽要寻找天长地久呢?
果然,是没有甚麽永恒的。所谓永恒,只是在没有改变之前,没有遇到更好的之前。
林可已经不想再玩爱情游戏了,他宁愿打游戏。现在,他又必须接过父亲留下的担子。这就是责任麽?凡是无法推卸被迫挑起的担子,就是责任。
而父亲,是作为男人必须超越的目标而存在。
林可失笑,拉过椅子来坐下,觉得心平气和。如果父亲没有出意外,他们会怎麽样呢?至少,他不会这样在父亲面前,平静的度过十分钟。
赵叔叔在书房处理完文件,整理出要林可签字的,连同明天的行程一起拿到林可房间。敲敲门,却没人应。这小子不会还在睡吧?赵叔叔看看表,有些犹豫。叫他睡呢,没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叫他起来呢,又于心不忍。踌躇再三,还是狠心推开门:“可可?”
里面却静悄悄的。赵叔叔看着空空如也的室内,不由皱眉,这小子,多大了还玩儿逃跑?
张嫂在身后轻轻说:“刚才可可出去了,有司机跟着,放心。”
赵叔叔放下心来:“去哪儿?”
“看他爸爸。”
“嗯?”赵叔叔一愣。
“赵朔,可可不小了,无需事事向你报备。”
“我知道。”赵朔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真不习惯。”
张嫂笑了:“是啊,你是赵总监、赵叔叔、老赵,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赵朔,没有变过。”
“…我怎麽可能没变。”赵朔一笑,“你看,可可快能独当一面了。”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学生会的那个赵秘书。”
“当然,你还是我们公关部最美丽的部长。”赵朔欠欠身。
张嫂笑起来,眼神明亮:“但是老林已经变了,不是麽?”
赵朔耸耸肩:“有的方面,可能是。不过和你眼中我没变一样,他也没变。”
张嫂失笑:“这麽多年了,你还是那麽想麽?”
赵朔深吸口气:“我怎麽想不是很重要,但是你不值得。”
张嫂嘴角一弯:“这话说你也合适。”
赵朔沉默片刻,转身离开,张嫂伸手拉住他。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赵朔转开了头:“我要去接可可。”
张嫂冷笑:“得不到父亲,就打儿子的主意麽?”
赵朔身形一顿:“张筠芳,不可能的事不要多想,失眠会有黑眼圈。”
“这话送你一样合适。”
“不,我从不多想,只看眼前。”
“但是你从来没有看清过眼前。”
“你不也是?”赵朔没有回头。稍顷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汽车发动,光亮了,又暗了。
张筠芳站在窗边,看着车子走远,脸上露出苦笑:“人的苦酒,总是自己酿给自己喝。”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怀里有甚麽震动起来,林可一惊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椅子上睡着了。摸着脸站起来,自嘲一笑出门摸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出一个手机号码。
林可看了一眼,没有名字表示不是熟人。本来准备挂掉,再看一眼又觉得眼熟,约莫是哪个客户吧。叹口气接起来:“喂,我是林可。”
“林兄,平安否?”声音愉快跳跃。
“是琉璃啊。”林可笑出声来,“托福托福。”
“能帮上你些许,我也心安。”琉璃轻笑。
“你倒是心安了,我欠你老大一人情,要我怎麽还明说!”林可笑呵呵的。
“倒也不是要你还才相助。”琉璃一顿,“王兄可好?”
“啊,他啊…也就那样儿吧。”林可支吾一句。
“原先就想着王公子兴许会堪舆之学。”
“那是,真是人不可貌像啊。”林可嘴角一弯,想起昨晚连夜让小王八给他恶补。
“王公子在麽?”
“你找他?”
“有些事儿…若是不方便就罢了。”
林可苦笑:“我倒没甚麽不方便,只是他不在。”
“哦,那相烦他回来了,请他…”
林可叹口气打断她:“他不是不在我旁边,而是他现在在北京。”
“嗯?”琉璃一愣,“可是王兄病情有变?”
“病?”林可失笑,“我看是,他本来就是脑子有病。”
琉璃眼目一转:“不会是…二位争吵?”
“没。”林可答的干脆。
“那是…罢了,横竖是你们的事儿。”琉璃也不勉强,“不过整好儿的,我后日要随他去北京,请将王公子所在告知。”
“你去看看也好。”林可告诉她龚仁俊的号码以及在北京的住址。
两人又说了一阵,林可听到那边儿刘广进叫她早些休息,也就客气几句准备挂了。琉璃却转过一句:“林公子…”
“怎麽?”
“若是日后听到些甚麽,千万作一无所知。”琉璃压低了声音。
“啊?”林可本想再问,那边却已挂了。林可放下手机愣了一阵,笑着摇摇头,手机却又响,忙的接起来,“喂?到底怎麽回事,说清楚说清楚。”
“林…兄?”
林可愣了两秒钟:“小王八?!”
王涵脸黑了一半:“人妖兄,在下姓王名涵。”
林可笑起来:“都在下了,也就别计较这麽多。怎麽了,有事儿?”
王涵皱皱眉:“方才林兄可是正与人言语?有一女子总说‘用户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啊,是琉璃。”林可往前走了两步,听见王涵诶了一声忙又解释,“那女的是电信公司的,我是和琉璃说话。”说着走过去靠着病房外走廊上的沙发坐下来。
“哦。”
“这次真是谢谢你们。”林可言出由衷,“虽然有小小损失,但是傅叔叔已经对我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