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这一瞬间觉得刘广进也许是个好老爸:“没关系,刘叔叔…”嗯?怎麽改了称呼?林可也懒得多想,直接说下去,“琉璃来我家住不要紧,客房都有。”
刘广进看他一眼,略略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可举起双手:“刘叔叔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刘广进却笑:“我说是甚麽人了麽?”
林可大起胆子来:“爸爸总是担心女儿嘛。”
刘广进脸色又转了几转,看眼琉璃才叹口气:“是,你们才是一辈人。”
王涵暗中呼口气,林可咧嘴就笑:“那好,今天就去吧。”
琉璃点点头,刘广进知道大势已去:“我晚上派人送行礼过来。”
琉璃却轻笑:“不过几日罢了,不用麻烦。”
刘广进像听到神启露出笑来:“那就好。”
林可和王涵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吃完饭,琉璃就跟林可一路,赵叔叔开车走远了,王涵回头还看见刘广进站在酒店门口,眼睛定定看着这边儿,忍不住道:“琉璃姑娘…”
林可拉拉他,叫他不要说话。
王涵看了一眼后视镜,琉璃面色凝重,这就住口了。
赵叔叔看在眼里,也没说话。
一路平安到家,琉璃住了客房,张嫂和王涵帮她安顿,赵叔叔拉着林可进了书房,辟头就问:“怎麽回事儿?”
林可抓抓头:“甚麽怎麽回事儿?”
“王涵,琉璃,还有你,怎麽回事儿?”赵叔叔口气不容置疑。
林可笑弯了腰:“怎麽听起来像三流港台言情剧?”
赵叔叔一愣,随即沉声:“王涵怎麽会认识琉璃?”
林可抬头:“逛街买衣服认识,张嫂是人证。”
赵叔叔挑眉:“你又为甚麽要琉璃来家里住?”
林可挺胸:“曲线救国是物证。”
赵叔叔皱眉:“有用麽?”
林可吸气:“天意啊天意。”
赵叔叔再看看他:“可可,你长大了。”
林可心一抖,满脸堆欢:“赵叔叔可别,我还小呢。”
“你会考虑这些,也不枉费我叫你回来。”赵叔叔倒真松了口气,“若是你爸爸…”
林可抢道:“我真是玩儿,您别把我当天才。”
赵叔叔拍拍他肩膀:“我知道,只是…并不需要你作这种牺牲。”
牺牲?林可眨眨眼睛,猛地明白过来,哭笑不得:“赵叔叔,我不是喜欢她…”
赵叔叔却笑笑打断他:“当然,我明白我明白。不过你真要喜欢,咱们再说。”
林可无奈:“真不是!”
“好好好。”赵叔叔收回手来,“只是下一次,先和我说一声,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林可吐吐舌头:“收到!”
赵叔叔叹口气:“去睡吧,明天要伺候大小姐游山玩水呢,这可不是优差。”
“没事儿,叫小王八…王涵去就行。”林可摆摆手。
“王涵…”赵叔叔咽了半句话,抬起头来笑,“去睡吧,你也累了。”
林可却想到另一句:“这麽说,我陪大小姐,可以不去公司?”
赵叔叔点点头,林可跳起来:“万岁——”
赵叔叔看这这小子连蹦带跳的跑了,口里喃喃念着:“王涵…琉璃…”
第十七章
“闲时花开花谢柳绿桃红,静时云卷云舒天碧水蓝。羡神仙逍遥,神仙羡逍遥。”王涵走在前面,一身唐装,衣襟飘飘。
琉璃跟在后头儿,一袭香衣缈缈,笑而合上:“丽时金玉满堂媚若霞帔,耀时珠光宝气璀璨夺目。慕神仙清高,神仙慕清高。”
两人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林可走在在最后,拉拉围巾挑着眉毛:“大冬天的说春暖花开,你们脑子秀逗了?”
王涵看他一眼:“林兄莫要扫兴。”
“我就没兴,哪儿能扫?”林可打个呵欠,这大冬天的不在家里孵着,偏要跑出来吹冷风,不是脑子有病又是甚麽?
琉璃抿唇一笑:“林公子嫌腻味了?”
林可打个哈哈:“哪儿啊?不过觉得今天天气不错,是不是?”
琉璃眼波一转:“此间只得才子佳人作陪,林公子却只想到天气?”
林可一愣,琉璃只管笑:“还是说,林公子眼中只有才子,并无佳人?”
林可回过神来:“佳人肯定是你了,你也肯定是佳人。只是哪儿来的才子?”
琉璃缓缓走一步:“林公子专攻文词,定是锦绣之才。”
林可哈哈一笑:“我是金玉其外。”
“王公子知情识趣。”
“小王八?”林可笑得更甚,“他那是运气好。吃喝玩乐在你们那儿也许是风雅,在我们这儿是…”
“是时尚。”琉璃接过口去。
林可一愣,随即讪笑:“对阿,我怎麽忘了,你比小王八早来几年。”
琉璃叹口气:“也不过如此。”
林可倒是挺同情她:“我觉得刘叔叔挺疼你啊。”
琉璃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可心里一动,小声道:“不过,我也觉得,你不是太开心。”
琉璃眼睛一眨,没有回话。隔了一阵方道:“不是说来玩儿麽?”
林可也就不说这个,抓着头道:“赵叔叔一听我们说玩儿,就把我们拉游乐场来了,又不是小孩子。还好不是假日,不然要叫小学生笑死了。”
王涵却在前面招手:“快来快来,看这个!”
琉璃举目一望:“记得看过画像,唤作…”
“云霄飞车!”王涵指着售票处大叫,“我要玩儿这个——”
林可哭笑不得:“多大人了…”
琉璃却笑:“只得在某些人前才能稚气。”
林可没听清:“啊?”
“没甚麽。”琉璃笑着过去,“奴家舍命陪君子。”
林可能说甚麽?朋友是甚麽?就是明知道他是错的,也要站在他那边。心里默念一百遍,谎言也成至理名言。
一排两个位子,王涵让琉璃先坐了最前面,拿眼睛看着林可。林可一想,你们都老“乡”好了,我还当电灯泡啊?也就不罗嗦,坐到最后一排去了。
王涵却显得踌躇,看看琉璃,又望望林可。林可冲他摆摆手,满脸不在意。重色轻友是人的本性,害啥羞啊。可眼睁睁看着王涵坐在琉璃旁边,还是有些不爽。靠,老子还真成三陪了。自费陪玩儿,陪吃,陪钱!
正等着,却又看见王涵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一脸着急加羞愧,冲过来一把拉住林可的手,眼睛瞪大了,十分迫切的说:“林兄,我…”
林可也不知怎麽嘴就裂开了:“没啥没啥。”
“不,林兄…此事甚难启齿…”王涵面上一红,吞吞吐吐。
林可心里一跳,声儿也不知不觉软下来:“别怕,究竟怎麽了?”
“那个…安全带怎麽系…”
林可一口血没喷出来:“不会玩不会看啊?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王涵一皱眉:“不瞒林兄,在下当真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
林可一巴掌就想拍过去:“你小子诚心的?不会找工作人员帮忙?”
王涵笑笑:“非也非也,只是…琉璃姑娘高兴了,刘老板也就高兴了…”
林可一想也是,现在是在工作,大局为重!也就起来帮他们弄好,准备回去才发现自己那儿叫一对情侣抢了,没办法,只好坐在小王八后面了。
隔了一会儿,打铃发动,缓缓往前面走,越走越高。林可看见琉璃身子有些颤,握着安全杆的手不停哆嗦。王涵伸出手拍拍她,两个人笑了。
林可暗骂一声,靠,你小子卖笑啊?要卖也不该你来啊,这是我家的生意!…不对,那不变成我卖了?还是你卖吧,你小子也算有良心。
刚想到这儿,已经爬到最高点,一秒钟的停顿,猛地倾斜飞速向下冲出。耳边只听得见风声和尖叫声,景色根本来不及看,已经擦着视网膜飞过去了。
林可小的时候儿爱玩儿这个,初中的时候儿尤其喜欢,那一阵子老爸老妈正在办分居手续。说是他们办,其实是赵叔叔在忙。林可不想回家,就去当时对他有点儿那意思的女同学家做功课,和人爸爸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看着人妈妈忙着找糖果,心里难免酸溜溜的,只好赶快告辞出来。回家看见黑漆漆的一栋房子,竟也不知该冲谁发火。现在那个女同学如何了?林可打赌自个儿在路上见到肯定是不认得了,但却永远记得她家一进门,就会有个温和的女子笑着说,回来了?
上了高中还是来,但是不再上去,只静静站在下面看。看上面的男人女人惊声尖叫,大哭大喊。有的人面色苍白,下来就吐;有的人强作镇定,双手直抖;有的人面不改色,笑声更大;有的人若无其事,又冲向另一个新目标。是的,不过是个过程,没有甚麽惊天动地海枯石烂。
人生也就是这样了吧。
林可又想到大学的时候吃喝玩乐,也曾与女生去石景山游乐园。胆小的只敢看看,满眼艳羡却死不上去;胆大的下来还意犹未尽再来一次。但是每次,林可都是站在下面,冲她们微笑挥手。在林可心中,那是别人的过程,自己无需分享精彩。
但是今天,为甚麽鬼使神差上来了呢?
林可微笑,没有答案就不要想,免得自寻烦恼。
又飞速转过几个大弯,耳边尖叫不断。林可觉得好笑,有甚麽好怕呢?不是说尖叫可以让器械停下,不是说尖叫可以让自己脚踏实地,不是说尖叫可以换回一切,不是说尖叫等于万无一失。却又笑了,尖叫只是因为恐惧,至少在茫然无错的恐惧面前,我们还可以尖叫。
林可笑得更大声了,终于明白为甚麽言情剧里女主角发觉天崩地裂物是人非时都会掩面尖叫,然后流泪。
流泪就是知道不可抗拒,终于妥协。
林可无意识的伸手摸脸,十分平和干燥,没有眼泪。那麽,我可接受了?
终于停下,一车人惊魂蒲定。林可坐着没动,闭着眼睛歇了一阵。听着身边游客絮絮叨叨,如何惊险刺激,如何有趣心跳。直到有人拍他手,林可才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王涵歪着脑袋看他:“你晕了?”
林可回到现实又是好汉一条,利索的跳下来:“你才晕了。”
王涵直笑:“琉璃是个姑娘,都不像你这麽怕。”
林可失笑:“她?刚才抖成那样儿!”
“起初我比她还怕,待转过数弯,又觉兴味盎然。”王涵呵呵的笑。
林可看着他,也不知怎麽就伸手摸摸他的头。头发长长了,快遮住眼睛。
王涵愣了,直愣愣看着他。林可轻声道:“小王八…陆地太危险,你还是快回水里吧。”
王涵没听明白:“啊?”
林可收回手来,耸耸肩:“琉璃呢?”
王涵哦了一声:“她见你闭目养神,以为你身上不爽利,就先往鬼屋去了。”
林可失笑:“我?好得可以打死老虎!”
也就不提刚才那些,赶上琉璃的步伐,远远看着,他们和时下年轻人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