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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红尘道)(32)

    付明光见冷升的千般做作,不禁哑口。

    他是唯一知道,潘娘子不禁没有难产而亡,而且还生下一个儿子。现如今,大概已经有七八个月大了罢。冷升私底下提起这个孩子,都洋溢着身为人父的欢喜。

    这个冷升啊,越来越是厉害了,也不枉将他千里急召回京啊。

    付明光见陈向东心软了,也帮着说道:“说起来,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太过自私的话……这次就由冷升送东弟你回家乡,一来是他是想要赎罪,二来有他在我也放心了。你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回罢。”

    陈向东捏着胸口的衣襟,一时间神思惶惶,难以自持。

    付明光轻轻擦去陈向东脸颊上的泪水,轻声的安慰。

    最终陈向东还是点头答应了。

    马蹄声,独步在荒凉的夜街上。

    夜色深沉,更衬着四下孤寂凄凉。

    一行四人,陈向东什么闲事也不用管,一切出入住行,全由冷升一手包办了。

    想起付明光的担忧,冷升觉得有必要提醒在坐的诸位了。

    此时,他们正宿在一家客店里,匆忙梳洗过后,四人正围坐着一块用饭。

    “这里倒让我想起以前,当时大人正外放到蜀地之时,经过的一个小客店。当时的蜀地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鸭肉不错……妹夫,你也尝尝啊。”

    陈向东一再听到冷升开口闭口的叫他‘妹夫‘,却见二个外人在场,又反驳不得,只得听而不闻,闻而不应,佯装不知。

    冯春来知道陈向东跟冷升不对盘,忙夹了块鸭肉搁到陈向东的碗里,笑道:“陈相公,真的不错啊,你尝尝啊。”

    冯春来在陈向东生病之期对他照顾有加,陈向东心里也甚感激。此时,冯春来又是一番好意,怎么忍拂其意呢?只得低声道了一声谢谢,夹起那块肉细细咬起来了。

    唐汗叫道:“小升啊,到底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啊?你倒是快说啊。”

    冷升笑道:“唐叔,当时你没有在场,真是可惜啊。有一个老婆婆,在一年之内,杀了十七个人。那个老妇人年届七十,已是古稀。当时在蜀地却是轰动一时。”

    “怎么可能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冷升的身上,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你们以为要杀一个人真的需要尖刀和毒药么?事实上,想要杀害一个人太容易了。容易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婆杀了这么多人,而不被人所发觉。”

    当下听者无不若有所思。

    “她将小孩子要玩的玩具搁到了井边,在深夜将酗酒之人推到河里,在邻居烧菜的锅里偷偷下了有毒的花叶,假装无意间传出某某妇人与人有染的丑闻——那样的轻易。每一桩每一件都看起来就象是意外发生的事……”

    陈向东停下筷子,讶异的道:“这老妇人的心怎么这样狠毒?”

    “因为,这个老太婆恨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发誓要杀死所有的人为她自己的儿子报仇。……如果我们也有仇人的话,他大概只要割断我们马车的缰绳,在我们路经的山路上推下巨石,或者给我们烧一条有毒的鱼——”

    冯春来刚好去夹鱼肉的筷子停在半空,心底却在思想着这种可能姓,聪明如他,又如何不知道冷升的用意,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陈向东的安危重于一切。

    夏日的天气如此沉闷,暴风雨大概就要来临了罢。

    这样的天气,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雨去了。

    但是冷升执意要继续赶路,所以马车依旧前行在寂寞无聊的道路上。

    距离西雍已经越来越近了,陈向东的神情也越显得紧张。

    他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回到洛阳了。

    当年年仅十四岁的他随着秦大哥来到汴京,秦大哥不仅请到太医救了他的命,更是请来名师儒生教他诗书。

    待他考中秀才之后,便安排了他到乐凡镇。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感受到另一种人生。

    这样恩情只怕是今生今世也还不了了。

    因为小时候,他的母亲常常将他抱在怀里,反复向他诉说起,父亲对他宠爱有加,说他聪明伶俐,漂亮乖巧。给他请了江宁最好的老师。虽然总觉得母亲是在哄着他,但是心底已经模糊的父亲还是那样可亲那样温暖。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已经将秦大哥跟自己的亲生父亲重叠在一地起了。

    至于母亲,这许多年来,他只是在成亲的时候,请了母亲来到乐凡镇,但是没过多久,她便独自回去了。

    现在,事先没有一丝的讯息却要突兀的回到那个不是家的家中,功不成名不就,一事无成又一无所有,如此的落魄却在阙别经年之后眼巴巴的又来攀附,突然觉得好羞愧。

    他不仅是一个不孝的儿子,而且更是愧对活着的所有的家人。

    在刚刚踏入西雍的地界,暴雨终于来袭,铺天盖地的倾倒而下,肆意的遮盖了一切。

    昏暗的天空,泥泞的道路,两旁在狂风中挣扎的攀天巨树,让车上的四个人暗暗心惊。尽管关上的车门,放下的车帘,但是雨水还是从缝隙中泼进来。

    陈向东数几次忍不住掀起车帘向外观望,看看莫愁山庄是否近在眼前?

    莫愁,莫愁……

    可是活在莫愁山庄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快活的呢?

    也许……

    他突然想起付明光一再的肯请。

    是啊,也许随着付明光一起回到都城,隐住在别院里,每日读书赏花,难道不是人生乐事么?然后把母亲接过去一起住的话,更胜于住在这个莫愁山庄罢。

    跟付明光生活在一起,事实上他们曾经在一起。可是,江宁之行后,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他不能。没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

    不能够那样淡然的面对着,不能够再对一切不懈一顾。

    陈向东双目迷茫,几近神魂颠倒。

    纵然冷升他们唤他好几声,也尚未回神来。

    当他们真的到达莫愁山庄之时,当陈向东踏进莫愁山庄主屋的一个小厅时,他还未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不仅是陈向东,甚至连冷升他们也感到惊讶。

    因为听陈向东的话里行间,无不显出莫愁山庄的奢豪。

    事实上,从莫愁山庄的规模格规来看,确实气势宏大。

    极目望去,在狂风暴雨的肆意下,衬着昏暗的天空,背山靠水的莫愁山庄比之西雍的其他庄园,当真是犹如君临天下睥睨群庄了。

    然而当车马驶进庄园,来开庄门的仆佣竟只一人。

    一路由主屋大堂到旁侧的小厅,冷升更是惊讶之极。四下摆设的桌椅家私粗陋不堪,连照明的也只点了一盏油灯。

    那些雕梁画栋都已经残破掉色,但是冷升敢用脑袋担保,这庄园确实曾辉煌一时。只是现在,莫愁山庄竟然只剩下一个空壳了,或者说,一个残破的空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说冷升了,陈向东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哩。

    “娘,是我,我回来了。”

    鬓边早已贴了银丝的慧娘,想要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孩子,可是颤抖着手却无法贴近。她无法忘记她是一个怎么样懦弱无能自私无情的母亲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想去看他,心里越是渴望却越是退缩。

    她太不配了……不配啊……

    “玉郎,玉郎……你可回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身上怎么这么sh啊?”“外面在下大雨的关系,家里怎么会——”

    “唉呀,你回家怎么也不先写封信过来,我也好打扫房间啊。这几位是——”

    冷升不待陈向东介绍,忙向前道:“小侄是向东的妻室的堂兄,说起来,咱们还是亲戚。”陈向东抿住下唇,这个该死的冷升,怪不得抢着说话。

    慧娘忙笑道:“原来你是媳妇的堂兄啊,真是太失礼了,快快请坐。这二位是——”又不待陈向东开口,冷升更是抢着说道:“他们二位是堂妹夫朋友的……朋友,因为向东在乐凡镇大病一场,偏偏他又持意要回家。路途虽然不远,但是付老爷还是担心,可他自己又有要事,就请了二位朋友送堂妹夫回家来了。”

    慧娘大吃一惊,此时也不顾什么,双手在陈向东肩膀上摸了摸,急道:“玉郎啊,你生病怎么不告诉家里啊?病可好了么?阿弥陀佛,我一定要去拜拜菩萨才行啊。”

    “娘,我没事了。”

    “你……娘子呢?你怎么不叫她一块回来?”

    陈向东顿住了,他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冷升长叹道:“亲家——我堂妹她福薄,早在几个月前就因病亡故了。妹夫更因悲伤过度,才会卧病在床的啊。”

    “什么?!”慧娘不由的失声。

    陈向东望着冷升,也许这样也好,他毕竟是一个被妻子挑弃的男人,冷升也算是好心帮他掩饰了。但是这话由冷升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极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