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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61章

    饶有兴致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大笑出声,“的确是血海深仇,你的亲生父亲,名义上的父亲,你的干爹干娘一家人……似乎都是毁在我宿天门手里的呢!”

    阜远舟的眼神不起一丝波澜。

    红艾的双目里尽是诡笑之态,“另外,还有你……慕容教主委实器重你,四份‘血承’都在你身上,从五岁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是什么感觉?”

    有一种蜘蛛在孵化子嗣的时候,母蜘蛛会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将自己的身体作为它们的第一顿食物,两年时间,地狱般的生活,慕容桀用自己性命的献祭来成就一个无上的作品,一把最完美的,杀人的剑。

    在别家孩童尚在懵懂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要拿着利器收割人命,被丢到“肉糜”者的身边,用被撕咬的血肉来铭记对宿天门的仇恨……

    当慕容桀逝世之后,阜远舟已经很少去回想当初被他逼到不得不弑师的生活了,而如今红艾再来戳他痛脚,他倒真的无关痛痒。

    “你想证明什么?想看看本王有没有被‘血承’吞噬了理智么?”阜远舟表情冷漠而孤傲。

    红艾探究般地看着他,“没想到‘血承’还有这个效果……和门主共享辉煌,是你的荣耀。”

    她的话有些没头没尾,阜远舟却是从她这句话里电光火石间察觉到了最深一层的意思,眼神暗了下来,“闻人门主想借‘血承’来毁了闻人折月么,果然是个疯子。”

    “血承”能够吞噬人的感情,但是尚能压制不侵蚀理智,说白了就是用人性来保住思维,而闻人折傲的感情都在半身一样存在的闻人折月身上,相当于闻人折傲是主控的思维,闻人折月是他的良心,他想彻底毁灭闻人折月,自然要借助“血承”的力量,不然两心共身,迟早会自我毁灭。

    ——难怪闻人折傲千方百计想要慕容桀和他的血。

    “别的不学,慕容教主的狂妄倒是学得十成十,”红艾伸手按在旁边的坟包上,一使力,坟包一个个顺次朝着那蓝衣王侯的方向开裂而去,“小心你走不到你小情人身边哦!”

    阜远舟看着坟包裂缝里犹如冬眠初醒探头出来的各色的蛇,慢慢拔出了银色长剑,不过目光又重新落回了红艾身上,“本王的皇兄在哪里?”

    红艾掩唇而笑,“他跟碧犀家的表弟鸣毓在一起,鸣毓人风趣会照顾人,两人同进同出同行同睡,可不见得会挂念阜教主呢!”

    阜远舟的目光闪了闪。

    发现终于有个话题能牵动眼前这个人的神绪,红艾满意地笑了笑,她本还担心“血承”的成长让这个人泯灭人性没有弱点了呢!

    阜远舟却是一笑,是习惯了的温润君子端方如玉的浅笑,“本王原先还担心皇兄出门在外受不得苦,现在看来有阮大宫主照顾着,本王就放心了。”

    这一个“照顾”二字说得意味深长,直接打了宿天门的脸,被方将了一军的红艾脸色可不好看,心里直骂阮鸣毓那个混账见色起意分不清敌我主次,念头还未转完,她的身体就已经条件反射地屈膝弹开。

    剑风扫过她刚才靠坐着的位置,划下一条深深的沟壑,将靠近的蛇劈作两段。

    原来阜远舟已经趁着那些蛇的活动还未完全伸展开来,便想先拿下红艾。

    如果换做一般人,这个想法真的很自负,但是偏偏这个人是阜远舟。

    红艾的脸色更难看了,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这个人的能力,已经超过了宿天门的预计。

    妖异的剑光映在眼球里,绞杀了肩膀的血肉。

    其实不管是“血承”还是“肉糜”透支的都是人本身的潜能,就好像是一个人的潜能是提起一百斤的东西,但因为各种条件限制,只能拿起八十斤的东西,宿天门研究的就是怎么样让人保持提起一百斤东西的能力,至于能不能向上开发,那就是看个人天赋了。

    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试验,但是闻人折傲的方法太过偏激血腥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开发潜能容易加速人的衰亡,偏偏他又用蛊毒延缓了寿命,两个方向的拉扯,会让人身体和精神极易崩溃——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残了废了疯了死了了。

    而慕容桀为了对抗宿天门,必定会挑选一个天赋最佳的继承人,只能说无巧不成书,阜远舟不仅是阜徵的儿子,又恰好是个百年难遇天资纵横的奇才。

    可是红艾从不觉得宿天门会掌控不了这个人,闻人折傲已经有着媲美天神的光环,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所以闻人折傲用一种逗猫逗狗的语气对她说留下来陪阜大教主玩玩的时候,她完全就是抱着玩的心态留下来的。

    可是……

    蓝衣的剑客几乎在她的瞳孔里变成叠加的幻影,剑意如萧瑟秋风,融在剑招里,纠缠上摇摇欲坠的枯叶,然后,风骤大,枯叶瞬间绞杀成碎片。

    冰冷的剑身吻过喉咙,蓝衣的王侯站在她的身后,用一种冷淡的语气道:“自负永远是杀死一个人的最好办法,不是么?”

    红艾想说话,但是喉咙里只能发出漏风一样的声音,猩红的血花开在她的红裙子上,她挣扎了一下,仰面倒在地上,怨毒地盯着眼前好像已经丧失了感情的俊美男子,露出一个讥诮的眼神,嘴型动了几下,然后眼里失去了神采。

    ——你会不得好死的。

    阜远舟面无表情地用内力拂去剑上紫红的血液。

    二十五年也好,五个月也罢,都是走向自我毁灭的过程,不得好死这种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了,可惜如果说他原本是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用命护着阜怀尧更多,现在他想要的便是两个人都活下来。

    他意念越强大,“血承”长得越快,这样很好,红艾的死就证明了他已经打破了闻人折傲的计划。

    透支不要紧,他会赢的,他会拿到破解蛊毒的解药,长命百岁平平安安,这是阜怀尧所期望的,他怎么能不去做?

    面前的尸体迅速腐烂,失去约束的蛊虫毒物都从红艾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兴奋地冲向在场唯一的人类,也有不少爬到了那些蛇身上,自相残杀。

    从坟包里爬出来的蛇已经很多了,如果红艾不死,这些蛇被ca纵起来可不是说来笑的。

    阜远舟丢出一个秦仪给他的蜂巢一样的东西,将他身边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吸引走了,他正想小心避开这些玩意儿回到刚才那个狭窄的过道,那里是目前唯一的出口,还能回去找苏日暮他们。

    不过他还没动,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坟包忽然裂开了,发出细微的机括运动声。

    阜远舟皱眉,转身过来。

    ……

    阜怀尧正走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里。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有些奇特。

    踩上去很硬……但是又有一种很奇怪的触感。

    走到长生殿尽头,是一片天然地下的裂洞,一眼望不见尽头,除了放置了长明灯,好像也没有做什么改动,土地起伏不平,有些地方还很滑,孙真早已经交回给齐晏紫了,阜怀尧甚至要借助阮鸣毓的帮忙才能走得稳当。

    而他就是觉得那些高一些的土地很奇特,泥土已经变得很坚硬了,依稀能看到一些网格状的东西,像是用什么东西铺成的样子,不过不知道闻人家族的人为什么要将路做的这么高低不平。

    阜怀尧一边注意脚下,一边分神去看四周。

    这个裂洞一直往里延伸,空间越来越大,也逐渐能在岩壁上找到一些壁画,多数是闻人先祖做试验的场面,还有一些祭神的场景,不过他见过阜远舟的尊主令,上面是闻人家族的族徽,一个妖不妖魔不魔的东西,不过这里的壁画上……他们祭祀的像是一条蛇一样的东西。

    闻人折傲也在看那些壁画,留意到了阜怀尧的眼神,于是笑道:“那是闻人家族的圣神,闻人家的族徽有将圣神的一部分模样画进去。”

    阜怀尧看向他碧绿的眸子,“圣神?”

    他的声音太平静,在这样的情境下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不屑之意。

    闻人折傲的笑容扩大,隐约有几分诡异,“圣神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不过是个畜生,本座早已经是宿天门的神祗,”语气恣傲而无懈可击,“也将会是天下人的信仰。”

    ……

    第四百零二章 魔鬼

    “这是你招惹来的吧?”

    “……”

    “这是第几次了?”

    “……”

    “果然不是个能让人省心的人呢。”温柔的茶道美人把玩着手里的银色飞刀,似真似假地道,眉宇之间拢上一股轻愁,能叫人不忍想为他拂去。

    “……”苏日暮额头上的青筋跳成十字路口,“别说得你好像没惹过麻烦一样!”

    甄侦叹了一口气,“我正努力列个名单,写明还有谁是你苏酒才没得罪过的。”

    苏日暮愤愤不平:“……宿天门不能算。”这是宿怨!宿怨!!

    “嗯,”甄侦从善如流,“你命不好,惹是非。”

    苏日暮:“……”

    恼羞成怒的结果是爆发,爆发的结果是荆麟剑一出手,躺平了一地宿天门门人。

    作为唯二被宿天门单独调虎离山的苏日暮和甄侦成了全场仅存的还站着的人。

    甄侦若有所思,“看来你处理麻烦的能力随着麻烦次数的增长而增长。”

    苏日暮青筋暴起,满脸开满十字路口,“你少吐槽小爷一天会死啊!”

    “为了避免你惹了更大的麻烦,”甄侦收回了已经抖落到指缝里的毒粉瓶子,走向那个刚才宿天门门人想把他们往里面赶的笼子,“我还是应该多多鞭策你才对。”

    苏日暮狰狞着一张脸对着他的后脑勺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荆麟长剑。

    甄侦回头瞥他一眼,无视他手上凶神恶煞的凶器,招猫逗狗状挥挥手,“过来。”

    苏日暮眼皮子一跳。

    甄侦温柔地微笑。

    “……”苏日暮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荆麟,直接从那些晕死过去的宿天门门人身上踩过去。

    他们是在早些时候的一处机关里和众人被分开的,宿天门果然会针对四大长老的后裔,将苏日暮逼到了一个石室里封闭了四周瓮中捉鳖——可惜最后他们变成了被抓的那只鳖。

    “这笼子是怎么回事?”甄侦问。

    苏日暮直接走进了笼子里。

    甄侦:“……”

    苏日暮跺了跺脚下的地面,然后直接把甄侦往笼子里一扯。

    对方心黑手快,甄侦还未来得及问他这是做什么,笼子的大门就轰然关上,脚下土地瞬间裂开一个大洞,整个笼子都栽了下去。

    ……

    地下裂洞,深处尽头。

    一个宏伟的祭祀神台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十九级玉阶,方形黄金高台,台下方圆十丈之内是平坦的金砖地面,除了那碧玉刻的长蛇栩栩如生地围绕在台子四周,其他的都多有皇族风格,由此可见闻人家族当年勃勃野心。

    闻人折傲应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却又似乎对眼前出现的景物并不陌生。

    他站在一个起伏的高高的土坡上站了好一会儿,没什么激动之意,只是带着一种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碧犀在他落后一步的地方,看着那个神台的眼神倒是有些复杂,好一会儿才道:“门主,已经申时二刻了。”

    闻人折傲眉头轻挑,笑着将目光移到不远处面色冷漠的黑衣帝王身上,“陛下,你猜阜教主能不能赶过来?”

    阜怀尧一直在盯着那个黄金高台,闻言才分一分心到他身上,答话的时候语气依旧清冷,“赶得及便是赶得及,赶不及便是赶不及,朕猜来无用。”

    闻人折傲兴致盎然,“若是有赌注呢?”

    阜怀尧淡淡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朕现在没什么筹码可以押。”

    “陛下未免太轻慢自己了,”闻人折傲轻笑,“你可不是坐以待毙之辈。”

    阜怀尧摇头,“朕亦不是好赌之徒。”他这一生赌的最大的就是信任阜远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习惯万事俱备,喜欢冒险的是他的三弟。

    闻人折傲作出怀疑之态,“陛下在铭萝庄这么爽快跟着本座走了,莫不是也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狭长的眼睫轻微地阖动,“朕信朕与你的交易利大于弊。”

    “因为你信阜教主?”

    “朕信他不败。”

    “如果他死了呢?”

    阜怀尧的脸色不起波澜,偏头看人的姿态高傲而漠然,那是一种帝王的威仪,“朕从不设置一个如果,是与不是,成与败,端看结果。”

    闻人折傲再度笑了,他总是很喜欢笑,但是他的笑永远不会给人温暖的感觉,“很好,非常好,难怪阜教主能撑过‘血承’的成长期,本座相信陛下在其中出的力定然不小。”

    “如果闻人门主说的是以恨入道……”阜怀尧停顿了片刻,目光微微闪烁,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和阜远舟的交集确实充满了血腥和仇恨,如果这是“血承”长大的契机……他却是不信的,毕竟阜远舟最恨他的时候是应该在他间接杀了德妃倾覆刘家之时。

    既然那时阜远舟情绪足以崩溃到被了残红乘隙而入都没令“血承”成长,又何况是现在呢?

    他太清楚阜远舟了,无尽的磨难永远不会打倒他,只会让他反省自己,下一步走得更坚实,他承认这次他直接跟着闻人折傲离开带给了阜远舟难以承受的痛苦,但是——不破不立!

    闻人折傲却是相信只有绝望才能激发人最深的潜能的,对于阜怀尧吞下去的半句话也没在意,只是随意地道:“碧犀,把他们带到祭台上。”

    阜怀尧下意识去看那个黑玉面具的男子。

    碧犀却抬手示意了一下,几个宿天门门人动作迅速地抱走孙真,制住了齐晏紫和欧阳佑。

    然后,他们压着欧阳佑和孙真走向了那个黄金高台。

    齐晏紫的脸色变了,使劲想要挣脱禁锢住自己的人,愤怒地道:“你们想做什么!?”

    阜怀尧微微皱眉,旁边的阮鸣毓却虚虚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是一个示意他不能轻举妄动的警告。

    闻人折傲看向齐晏紫,碧绿色的漂亮眸子里似乎一下子装进了她整个人,可是细细一看便知道他其实谁都不看在眼里,“小姑娘不要妄动哦,污染了本座的得意之作……”他的目光带着一点身为闻人折月时的那种忧郁,好似真的很烦恼这件事,可惜只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本座会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然后不让你死掉的哦。”

    齐晏紫生生打了一个冷颤,眼角的余光看到欧阳佑和孙真已经被带到了高台中央,被人一推,好像往下跌去,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她眼睛里一下子迸出了血丝,“你这个老怪物!对瞎子和小孩下手的变态,你活得不糟心么!”

    阜怀尧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冷冷道:“齐晏紫,闭嘴。”

    阮鸣毓想掩住他嘴巴,不过已经晚了,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幸好他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闻人折傲挑了挑眉,仍然是注视着齐晏紫,然后走了过去。

    齐晏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缩了缩身子,她潜意识是想要后退的,可惜禁锢着她的人没有给她后退的余地。

    闻人折傲打量了一下她,“你似乎很不喜欢本座。”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困惑,但似乎又像是一种陈述句。

    齐晏紫其实真的很怕他,那是一种出自于本能的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但是她依然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想要把他吃下去一样,“一个永远只会带来灾难的人,为什么会讨人喜欢?!”

    她不曾知晓宿天门和刹魂魔教的全部渊源,但是只从欧阳佑说过的只言片语里就已经足够明白宿天门门主是怎么样的存在。

    闻人折傲怔了一怔,是最真实的反应,在场的人只要看到他表情的人,都不会怀疑它的真实性。

    并不是很多人看到了,但是只要瞧见的人都有那么一丝震撼感。

    阜怀尧想,这应该是他见过的宿天门门主最纯粹的情绪了。

    闻人折傲也是真的怔了,事实上他也的确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那么本能的真实的反应了,他缓缓眨动了几下眼睛,注视着齐晏紫充满了愤怒和仇恨的眸子。

    这样的眼睛他看过很多,在所有看着他的人里,除了那些崇拜狂热的之外,似乎也就只剩下这种怨恨的好像在诅咒他一般的眼神,他从来不怕——当一个人站到了没有人可以威慑的位置的时候,当一个人强到可以真正担得上睥睨天下这四个字的地步时,他便对四周的一切都无所畏惧了。

    但是此时此刻,齐晏紫的眼神却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说不出来,也许他身体里的另一部分能够读懂,可惜他已经抛弃人类的感情很久,很久很久了。

    所以他只能抱着一丝疑惑地端详着齐晏紫,然后道:“本座能让你尽享荣华富贵,青春永驻不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还要讨厌本座么?”

    齐晏紫看着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个疯子,不是么?

    “我说了,不管你给的是什么,你带来的都是灾难——你就是一个魔鬼。”

    魔鬼能实现人们的愿望,许下漂亮的誓言,用尽天花乱坠镜花水月的华美语言取得人们的信任,代价却是吞噬人们的灵魂。

    闻人折傲就是一个魔鬼。

    ……

    第四百零三章 灾难

    坟包在身后裂开。

    阜远舟面无表情地转身,然后看到一个东西从上头裂开一个口子的地方砸了下来,掉进了大开的坟里,却没继续下坠,而是被卡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很大的笼子,一大半卡进了坟里,清晰地传来了说话声。

    “白痴,你想摔死也别拉着我殉情。”

    “跟着小爷殉情是给你面子!”

    “丢面子的面子么?”

    “……死开!”

    “你确定这么乱动不会继续往下掉?”

    “小爷已经关掉机关了!”

    “你的信誉度在零以下……笼子门开了没有?”

    “迟早弄死你……这边,你先出去。”

    “一起,笼子再晃,我怕它继续往下掉。”

    “……凸!”

    “……”

    苏日暮黑着脸爬了上来,然后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蛇虫蚁蛊……以及被围在中间面无表情的阜三王爷。

    继续凸!这是一个噩梦!!噩梦!!!

    苏大酒才大有冲回笼子里睡一觉把噩梦睡过去的冲动。

    阜远舟并指一挥,动也没动兵器,就用指风将一条想往他身上爬的毒蛇削断了脑袋,目不转睛地淡淡看着他。

    苏日暮想泪奔:“……那啥,快来英雄救美。”

    被他扯了扯衣袖的甄侦:“……”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无辜被躺枪的甄学士大人发挥了他的专长弄死了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他更想弄死叫他“英雄救美”的那只酒才。

    于是乎,不计较过程,三个人还是在一地蛇虫残尸里胜利会师了!撒花!咳咳,跑题了,快回来。

    苏日暮屁颠屁颠地跑到阜远舟身边,扫视了一圈整个巨大石室里的情况,啧啧有声,“子诤,你跑这来挖坑埋闻人折傲么?”

    阜远舟睨他一眼,淡淡道:“看你祖宗。”

    苏日暮:“……”

    甄侦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指缝,闻言,似笑非笑,“这里是闻人先祖的坟场?苏日暮,我们这叫回门了是么?”

    苏日暮伪装面瘫:“……回泥煤!”

    阜远舟无视他们的秀恩爱,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甄侦笑眯眯,“宿天门的人很好客,请下官和苏日暮乘坐专……笼,嗯,似乎是直达闻人门主面前的专笼。”

    阜远舟看向苏日暮。

    接收到了他的眼神,苏日暮抽抽嘴角,“谁知道那个老怪物是不是打算和我们做同命鸳鸯,棺材用地紧张啊,就中途休息休息再战呗!”

    阜远舟:“……”

    甄侦:“……”

    ——你们猜,闻人门主会不会告苏酒才诽谤罪侮辱他清白捏?

    阜远舟往笼子那边走过去,“休息够了么?”

    苏日暮咳咳两声,“这是换了一出千里寻夫的戏码?”

    甄侦温柔地笑着——给了他后脑勺一锅贴。

    阜远舟漠然地回过头来,“闻离,你再不过来,我保证你的棺材很宽敞。”

    苏日暮悲愤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甄侦无奈地摊摊手。

    亲,你知道有一种男二号英俊潇洒天才多金可惜是男主求偶路上当仁不让的炮灰么?

    ……

    齐晏紫也不是存心想要激怒宿天门门主的。

    但是她害怕。

    她害怕欧阳佑和孙真会死,更害怕闻人折傲这个人。

    当那双碧绿色的完全不似拥有人类感情的眸子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一向胆大的齐晏紫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害怕得心神都在颤动。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生物的本能,逼得她要崩溃。

    闻人折傲迎着齐晏紫似怨恨似恐惧的眼神,然后偏了偏头去看旁边好像在发愣的碧玉面具的男子,“碧犀。”

    对方猛地回神,“碧犀在。”

    闻人折傲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又有些自负,“本座能带来了什么灾难?”

    齐晏紫说他是魔鬼,说他永远只会带来灾难……可是他已经以神祗自居很久了,也被人当做神祗很久了——遑论是崇拜还是恐惧。

    很多人的生生死死喜怒哀乐都被他所掌控着,众生因他怒因他喜,他有翻云覆雨的能力,能给予人长生给予人不老的能力,他比这世间的任何人要更强大……那么灾难从何而来?

    巨大的空间陡然沉寂了下来。

    齐晏紫抿紧了唇。

    阮鸣毓动了动眉。

    阜怀尧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人可怕的不是能带来灾难,而是他从不知道究竟怎么样才叫灾难。

    碧犀却是沉默了片刻,朱红的唇淡淡地弯了弯,“天下苍生的想法碧犀不懂……不过对于碧犀来说,门主是给了碧犀一切、替碧犀挡去所有灾难的人。”

    至于最大的劫……他甘之如饴。

    闻人折傲看着这个被自己心血来潮一手带大的男子,一时忘记了齐晏紫带给他的问题,好一会儿之后才笑了笑,不语,也没再追究对齐晏紫的一时兴起的追问。

    他不是看不懂碧犀眼里那些炙热的东西,可惜他见得太多……可惜也从未有过共鸣。

    碧犀似有所感,轻微地咬了一下唇。

    其实也没什么好失落的,他心里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这个人是没有心的,也许闻人折月是他的心,可是那是他深切厌恶着的东西——马上就会被剔除的东西。

    剔除……便剔除吧,反正谁也得不到。

    上了黄金高台的江亭幽走了回来,适时打破了古怪的气氛。

    这里能够资格和闻人折傲说得上话的应该只有阜怀尧,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帝王,但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作罢,“门主,要开始了么?”

    闻人折傲往高台那边看了看,“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江亭幽却一时未动,五指无意识地抓紧手里的黑骨扇子。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闻人折傲的目光定在他身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亭幽迎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是从进入长生殿开始就一直不曾褪色过的淡淡伤感和复杂,“当初在极北之岛,碧护法说过江某能在宿天门得到江某想要的东西。”

    当然,这是碧犀传达宿天门门主的意思,他自然是直接找上闻人折傲了。

    紫衣华袍的碧眸男子嘴角弯了弯,“江亭幽,你真是迫不及待。”

    对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江亭幽却觉得自己的掌心开始泛起滑腻之意,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神,道:“明码标价才买卖公平,江某从没说过帮忙是不计回报的。”

    闻人折傲问:“你想要什么?”

    江亭幽眼里微微泄露出一丝光,却让一双眼亮得惊人,像是里面藏了个倾尽心力的期许,“江某想要的,门主岂会不知?”

    闻人折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许你能展示给本座看看,你的作为,抵不抵得上你的标价。”

    江亭幽的脸色白了三分,“门主难道并不打算实现你的承诺?”

    “本座承诺过什么?”闻人折傲觉得好笑。

    江亭幽用力攥紧了拳头,这个人确实什么都没承诺过,是他查到对方的诸多事情……是他在碧犀上门的时候借着模糊的言辞应承下来蹚了这一趟浑水。

    闻人折傲算了算时辰,似笑非笑道:“而且,你都没做好你的本分,那你能奢望本座给你什么?”

    江亭幽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他恍惚地说了几句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正说完之后就回到了高台边,启动了一个复杂无比的机关。

    头顶土层隐隐颤动,很快就在高台中央顶上裂开一个小小的洞,嫣红的液体细细地往下流。

    高台中央是一个凹下去的半月形深洞,很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欧阳佑和孙真就被推到了里面。

    还未等他摩挲清楚这里是做什么用的,上面就有淅淅沥沥的东西滴了下来。

    落到地上的液体溅到了衣袍上,发出“滋啦”一声,明显将衣物腐蚀了,他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

    是新鲜的血的味道——是刚才拿来启动长生殿大门的血?为什么会变成能够腐蚀事物的毒?会不会把人也一起侵蚀殆尽?

    欧阳佑不清楚,他只能带着极力让自己不拖累到这个大哥哥的孙真尽力往上爬去一些,尽管这个深洞是半月形的,可是上面守着宿天门的人,他担心往上面逃会被直接推进脚下的血泊里,只能抱着孙真停在中间的位置,仔细通过声音判别着血泊的高度。

    还在土坡上的众人虽然没有走近,但是大抵都能猜得出一些情况来。

    阜怀尧微微皱了皱眉,“这些血是什么?”

    闻人折月诡秘地一笑,“拿来煲药的水。”

    齐晏紫浑身一震,想说什么,但是被阜怀尧一个冰冷的眼神冻得不敢出声。

    闻人折傲观察着血流的大小,“陛下,你说阜教主赶来的时候,里头的两个小娃娃还能剩多少?”

    阜怀尧缓缓地眨了一下眼,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不如等远舟过来再一同较量?”

    闻人折傲嗤笑一声,“果然从你嘴里永远拿不到准确的答案。”

    阜怀尧淡然地注视着他,“闻人门主为什么这么急呢?”

    “嗯?”

    “远舟不在,心鬼不除,闻人门主何必急着求长生呢?”阜怀尧道。

    闻人折傲似乎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看来本座没有低估陛下的能耐,你知道的东西确实太多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阜怀尧盯着不远处的深色衣袍的男子,“江先生机关术世间少有人比肩,如果门主以重生诱之,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