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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43章

    兄,定不会大惊小怪,而是在他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闷不吭声替他除尽天下带有“肉糜”之毒的人。

    苏日暮可淡定不能,“这件事你没说过。”只是闻到血的味道眼珠子颜色都变了,真正碰上面了怎么办?!

    “不要想太多,”阜远舟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道:“能过做到如此地步的,”他看向那张被丢到一边的紫色请帖,“也就只有宿天门门主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苏日暮听不得他这般轻描淡写地敷衍。

    阜远舟揉了揉眼睛,舒缓了那股轻微的酸涩感,“‘肉糜’本就是‘血承’的克星,以血为媒介,宿天门门主的血影响我体内的毒,惊动了蛊王。”

    苏日暮眉头打了个死结,“那你准备怎么对付他?”这些事情他虽然大致心里有个数,但是事情总会比他想得更严重一些,当然,这也归咎于阜远舟这厮什么都不肯说。

    阜远舟倒是无所谓,“我敢出现在他面前,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苏日暮撇嘴,“就你主意多。”知晓对方看起来很好说话似的,其实嘴巴比什么都严,他心中有数的时候,旁人都插不上手——这点倒是和阜怀尧半斤对八两,难怪两个人明明黏黏糊糊在一起,也会各有争执。

    苏大才子暗中腹诽。

    阜远舟也不在意他的不满,只是微微收拢了一边手臂,抱紧了阜怀尧。

    他不能不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宿天门能够找上阜怀尧,就意味着阜怀尧成为了他们的目标,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要保护他的皇兄,不惜一切代价。

    苏日暮看着好友的脸色,心里有些打鼓,忍不住打破了一时的沉默,问:“请帖上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意思?”

    阜远舟伸手去拿那份紫色请帖。

    苏日暮伸手去拦。

    但是阜远舟摇头,挡开了他的手,捡了起来,将这份东西细细看了一番。

    苏日暮也仔细瞧了他一会儿,想来可能是这次有了准备,没有瞧见他眼睛有什么问题。

    谁知阜远舟的眸色未变,但是脸色却变了。

    ——而且变得很剧烈,像是看见了一条毒蛇盘踞在了他手上。

    但是苏日暮想象不出大名鼎鼎的阜远舟会因为一条毒蛇变了脸色,他只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件他知道却没来得及深究的事情。

    ——三日之后,城西铭萝庄,候君携兄而至,以图换之。

    这是那份请帖上的言辞,一份出自宿天门请帖。

    那么宿天门凭什么认为,视兄如命的阜大教主会带着他的兄长去赴宴?

    以图换之,是拿什么图,换什么东西?宿天门为什么认为阜远舟一定会肯换呢?

    宿天门虽然狂妄,但是不轻鄙,他们做事,绝对不会做无望之事,既然敢下这份请帖,就证明对方有这个把握。

    而最能撼动阜远舟,就莫过于阜怀尧了。

    于是乎苏日暮看见刚才还略有顾忌的阜远舟一下子慌了手脚,近乎无措地扯开了阜怀尧的衣襟。

    苏大才子识趣地转过头去回避一下,他可不认为自家好友这么久没有动手是因为不担心他的亲亲皇兄。

    但是他刚撇开目光,就被阜远舟失声叫住:

    “闻离!”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失措,苏日暮猛地回过头去,结果这一看,就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阜怀尧的肤色很白,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酷似秋日霜露的、霜冷的白,青色的经络都可以看得分明,在纯色的黑衣下,映衬着那张华雍冷丽的颜容,有种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炫目感。

    可是,在他的心脏处,却驻扎着一团乌黑的线条,缕缕分明,凌乱地占据了这片霜色的地盘,由左肋开始,一路蔓延上了肩膀,细细去看,甚至还能发现这些黑漆漆的线条在蠕动,像是那薄薄的皮肤下蜷缩着什么活的生物,惊悚至极。

    阜远舟却死死地盯着这团乌黑,脸色煞白无比。

    苏日暮待得反应过来,立刻掀开车厢的帘子,呵斥道:“马上回城!越快越好!”

    赶车的人是驻扎在大院的魔教弟子,很久之前就认识苏日暮了,何曾见过这个随意随性的男子这般严肃急切的语气,顿时也凝重了神思,马鞭一挥,马儿便飞奔起来。

    随行的人也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加快了赶路速度,毕竟城门已关,他们早晚回去都是翻墙的份儿,不过脚下倒是一步不慢地跟了上去。

    苏日暮放下车帘,道:“甄侦办事还没回来,我说好等他的,”原来慢腾腾的车速正好等他赶上来,“你先带你皇兄回去,我跟他稍后就到。”也许还能叫上甄侦一起回一趟素剑门旧址,一是回去看看,二是查探一下那个拿来困住阜远舟的阵法。

    “小心点。”阜远舟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对方就已经提着剑翻身出了车厢,隐没在了昏昏夜色里。

    事到如今苏日暮不用再掩饰武功,倒也算得上是个助力,起码以他的武功谋略,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奈他如何。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回了鼎州城,翻墙进去之后直取落脚的魔教大院,早上出去的一行人里只有沙临志和柳天晴最先回来,跟着秦仪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等人。

    阜远舟抱着兄长风风火火闯进来,委实惊了一伙人。

    他也顾不上打招呼,直接点了名让秦仪跟上来,进了他们二人的房间,小心翼翼将人放下。

    秦仪早就收到消息,知道阜怀尧被宿天门的人找上差点被烧死的事情,本以为他的主子这么紧张是因为天仪帝受了伤,但是等看到阜怀尧心脏上的那团乌黑时,瞬间变了脸色,破口就骂:“尊主您既然舍得用伪蛊王,何必再叫属下来治这个人?!您这是想他死还是想他死得不够快?!”

    阜远舟的手颤了颤,“伪蛊王不是我下在他身上的。”

    他怎么舍得让他死,阜怀尧死了,他也绝不会独活。

    秦仪愣了愣,闭上嘴巴上前去检查阜怀尧的情况。

    阜远舟微微退开一步,目光仍然凝聚在男子霜白的面孔上。

    其实蛊王作为剧毒之物,放进人身体的时候,无非就两种结果,一是和蛊王同归于尽,二是和蛊王共存一体,就此百毒不侵,能在蛊王的侵蚀下存活下来的人都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威慑力极佳,而伪蛊王作为能够伪装蛊王痕迹的存在,为什么没有流传开来呢?

    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福祸相依本是天理,伪蛊王虽然也有人用来装模作样,但是真正敢用的人都是情非得已,因为一旦用过伪蛊王,再遇上另一种叫做踅目蛊的蛊虫,就会变成要人性命的剧毒。

    踅目蛊都是一卵双子,一为雄,一为雌,雄蛊成毒,母蛊解毒,这种蛊虫不罕见,但是中了雄蛊就只有雌蛊才能解毒,多被人用来要挟用过伪蛊王的人,而且这个要挟是一来一个准,谁也不想轻易去冒这个险。

    这也是当日阜远舟得知阜怀尧种下伪蛊王那般震怒的原因之一,只是他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护着阜怀尧,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才会被宿天门的人钻了空子。

    把一些蛊虫拍进天仪帝的身体里护着他的心脉,秦仪的脸色有些凝重,“五天,属下最多能护着陛下五天。”

    阜远舟瞳孔微缩,想起了那张紫色请帖上的三天之约——这就是宿天门的底气,自信刹魂魔教教主一定会上钩的底气。

    “尊主,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秦仪又细看了一会儿阜怀尧身上的乌黑线条,犹豫着道。

    “说。”阜远舟以为兄长身上还有什么差池,当下心都提了起来。

    “从陛下身上的毒蔓延的情况看来,踅目蛊……恐怕不是方才种上的,”秦仪思量了片刻,“起码再早上半天。”

    如果毒素刚刚蔓延,他能拖延的时间就不止五天了。

    阜远舟先是一愣,然后周身杀意便汹涌而出,他手侧的花瓶首先承受不住,“嘭”的碎掉了。

    “阮!鸣!毓!”

    他一字一顿道,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

    秦仪一惊。

    花瓶的碎片砸在地上发出刺耳响声,昏迷中的阜怀尧似乎被惊动了,眉头不安地蹙了一蹙。

    阜远舟这才回神,收敛起周身翻涌的内力,眼里杀意却是越燃越烈,“左使,找到天下宫宫主阮鸣毓,把天下宫的势力都翻出来。”

    申屠谡雪把阜怀尧身上被阮鸣毓留下的蛊虫拿走的事情,阜怀尧是告诉过阜远舟的,现在看来,那种追踪的蛊虫是假,真正的杀招是踅目蛊,不过申屠谡雪被前者迷惑,一时没有注意到后者罢。

    ……

    第三百五十一章 积血

    秦仪不笨三下两下便懂了他的意思,神色更加阴沉了,“天下宫是宿天门的势力?”该说不愧是系出同门么,无论是文辄心、慕容桀还是阜远舟,再加上个宿天门门主,都是爱四处弄个门派藏实力的主儿,如今斗到这个地步,明面上浮出来的虽然没有真刀真枪干上但也一个对一个把敌人盯紧了,接下来当真是看谁的底牌更多了。

    阜远舟颔首,在得知阮鸣毓下蛊之前,他就已经有所怀疑,天下宫出现得时机太巧妙,如果不是朝堂的势力,又不是刹魂魔教的明棋,那么它要么是纯粹凑热闹的,要么就是宿天门的人。

    如今踅目蛊现身,对方的身份昭然若揭。

    阮鸣毓一来便是不拐弯直接冲着天仪帝,这就证明宿天门的目标一直是他的兄长,而不是他这个正牌的刹魂魔教教主。

    这般迂回的做法……

    他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阜徵和慕容桀,但是又和当时的情况有着微妙的不同。

    但是不同在哪里,他暂时说不出来。

    机关算尽了一天,饶是阜远舟有着强大的内力撑着,此时也感觉累了。

    无他,心累罢了。

    他坐到床边,替阜怀尧打理着他被弄乱的衣饰,对秦仪道:“你先去处理你手头的事情,等右使、李大兆和闻离回来了,再召集诸堂议事。”

    今日整个武林都在他的ca控下翻了天,不仅是他,整个刹魂魔教都忙得脚不点地,就连柳天晴也被有意无意地叫去接触了教中诸事。

    秦仪也不多说,飞快退下了,他可不单单是个医者,更是刹魂魔教的左使。

    花瓶的碎片有仆从轻手轻脚地飞快收拾完了,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房中只剩下二人,安安静静,偶尔能听到外面匆匆而过的脚步声。

    夜阑珊,万物眠,魔教大院倒怕是一夜都没法睡的了。

    暂时能够独自和兄长待会儿,阜远舟终于忍不住放下了连在苏日暮面前都撑着的硬气,抱着阜怀尧,和衣俯身枕在他耳侧。

    只是一天而已,这个武林变了天,素剑门报了一半的仇,但是他和苏日暮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他们并没有多开心多快活的感觉。

    没有多少人是天生喜欢杀戮阴谋的,就算问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中度过的天仪帝,问题都不会有不同的答案。

    武林大会会场上的血腥、沙肖天等人的疯狂,人性的丑恶……不停地从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在阜怀尧被烈火包围的画面上。

    如果他晚到一步……

    即使明白宿天门不可能这么轻易烧死天仪帝激怒他和宿天门同归于尽,但是那种心悸他还是一丝不能忘记。

    而伪蛊王遇上了踅目蛊,结局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夏日炎炎,阜远舟却觉得心冷。

    他半生自负高强,武功难逢敌手,智计高人一等,出得朝堂,入得江湖,即使宿天门步步紧逼,但是阜远舟十四年步步经营,舍得下生死做赌注,所做的谋划比阜怀尧苏日暮甚至是魔教众人想得更远,从来不曾设想过自己会有失败的一天。

    但是此时此刻他便明白,纵使宿天门覆灭,但是阜怀尧有了任何差池,他便是满盘皆输。

    阜远舟甚至有一种恼怒感,他明明已经说好不让他插手,他的皇兄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难道在阜怀尧眼里,他的担心,他的珍惜,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被这位高高在上的玉衡天子放在眼里么?!

    无论是之前的伪蛊王,还是如今的单独会见宿天门门主,阜怀尧都不曾和他商量过,他倾尽心力去保护这个人,这个人似乎并不真的放在心上。

    这个人总是会用比起外人来最温和最纵容的态度对待他,但是转眼我行我素地去做他认为他该做的事情,就像当日以保护之名,让他离开京城。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吧……明明彼此相爱,却无法接受对方爱人的方式。

    毕竟是意志坚定之人,阜怀尧并没有昏迷十分长的时间,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含着不甘和悲怼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那乌漆漆的眸子里,他似乎还看见了一抹幽紫一闪而过。

    不过他没有细究下去的时间,因为他被吻了。

    一个略显得急躁和粗暴的吻。

    对方压制他的力道有些大,阜怀尧微微蹙了眉头,不过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抚上他的发,安慰一般地轻轻摩挲。

    阜远舟被他的抚摸轻易抚平了怒火,心里的不甘尽数化成了委屈,他放缓了动作,吻了吻阜怀尧的嘴角,然后将头埋在他的肩膀里,难过地道:“皇兄,你为什么不信我?”

    ——这是什么情况?

    阜怀尧自是听出了他的委屈之意,但是他刚从宿天门门主手里死里逃生,这会儿又被自家三弟这般抱怨,饶是再聪明也一时转不过弯来了,当下有些怔神,反问:“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这话说得委实无辜,本就恼怒了半天的阜远舟的火气“噌”的又冒起来了,“恐怕臣弟算是可信之人,却不是可用之人。”

    说完,便翻身下床,大步生风地出了房门。

    摔门声有些大,阜怀尧坐了起来,略有些迷糊的理智终于重新归拢,他盯着被甩上的房门,狭长双眸里含上了一丝疑惑。

    他是有料到阜远舟会生气……不过这气大的,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的三弟几乎很少跟他气势汹汹地说话。

    阜怀尧环视了四周一圈,在床边明显少了个花瓶的空荡荡的地方停了一眼,想了想,然后拉开了衣襟,看着自己一直感觉有些不太舒服的左胸口,在看到那团乌黑的时候并无太大的惊讶之意。

    他顿时明白了阜远舟的意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拢好了衣襟。

    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和阜远舟细说商量。

    哦?剧毒?当日阜崇临把两条毒蛇摆在他肩膀上都没见他变过脸色,何况是现在暂时还威胁不到他性命的危险。

    阜怀尧本想叫影卫去把他的三弟请回来,不过想到他刚才锐气毕露的模样,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免得误伤旁人了。

    于是下床,随意打理了自己一番,换上惯穿的白衣,出门。

    手上脱臼地方的小小酸痛被他忽略过去了。

    门外靠着两根柱子守着的居然是飞燕和苍鹭,看到天仪帝出门,急忙迎了上来。

    “爷。”

    “感觉怎么样了?”

    现在阜怀尧的情况只有阜远舟和秦仪二人清楚,这两个人一个不能惹一个不熟悉,知道伪蛊王情况的常安又办事未归,他们心知事情不太妙,便直接开口问了。

    “现下没什么大碍,具体的等子规回来再细说吧。”阜怀尧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如是道,然后问:“远舟呢?”

    一句话被堵了回来,飞燕也不好再细问,便道:“方才殿下怒气冲冲走了,然后被秦太医……唔,秦左使请走了。”

    她以为是宿天门对阜怀尧下手惹恼了他,殊不知阜远舟是在对她家主子生气。

    阜怀尧颔首,“你们去做你们的事吧,朕去找远舟商量些事情。”

    飞燕担心他的身体,“还是让属下去把殿下请回来吧?”

    “无妨。”阜怀尧摆摆手示意不用了,在阜远舟眼皮子底下,他还出不了什么事,何况今夜魔教无眠,这大院里除了他所在的院子,其他地方都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有事随地唤人便是了。

    苍鹭和飞燕只能让影卫跟着,目送他出了院子。

    没办法,刹魂魔教忙,他们也不轻松,武林的那堆烂摊子烦恼的可不只是江湖人这么简单,他们两个不仅是影卫,更是掌管着玉衡暗处的大部分势力。

    ……

    城外,素剑门旧址。

    甄侦站在略高一些的地方,环视着这个在暗夜里更显得可怖的地方。

    风声呜咽,草浪翻涌,弯月凄清,大地诡谲。

    甄侦慢慢收回视线,半蹲下来,也没在意雪青的袍子上沾了些许草屑污泥,而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块泥土捻了捻。

    焦黑的痕迹染上了白皙的指头,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十四年黑而不化,腥而不散,可见当年的火是多么的壮烈,血又是铺成怎么样懂得厚度才会渗进泥里,被一场参天大火烧干净一切之后都没有烧去血液的痕迹。

    灭门之恨不死不能释之,无怪乎他那时候用摄魂术也挖不开苏日暮的记忆。

    暗红衣饰的影卫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周围。

    甄侦也没站起来,只是淡淡问道:“如何了?”

    “回大人,阮宫主和魔教的六指女魔蜚语、佛手僧和田打了一场,谁也没有讨得好处,现下阮宫主已经进了铭萝庄。”影卫如实答道。

    甄侦的手微微一顿,“刹魂魔教那边怎么说?”

    这次鼎州之行,朝堂和刹魂魔教虽然没有表面达成同盟,但是至少暗地里的情报信息已经有所交换。

    影卫只有四个字:“斩尽杀绝。”

    甄侦挑了挑眉。

    他只知道自家主子今个儿被宿天门的人找上门了,跟着的连晋急都被耍的和没头苍蝇似的,却暂时不清楚踅目蛊的事情。

    天下宫的势力不在这边没办法一锅端,魔教尊主下了必杀令,最先遭殃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阮鸣毓,所以得知天下宫宫主被魔教中人秘密追杀的时候,甄侦也很是奇怪这时候的魔教怎么会有时间来折腾旁的事。

    不过冲着“斩尽杀绝”这四个字,甄侦猜测着天下宫可能就是宿天门的势力,不知为何有些不太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不理解永宁王突然撕破脸皮的做法?——他如是想着,挥退了手下,没多久就看到苏日暮和谢步御带着魔教弟子从群山之中走了出来。

    甄侦站了起来,也没动,等着他们走来。

    苏日暮一步步踏过他生活过的土地,步伐很谨慎,脸色很平静——就像他和甄侦来到这里静站了半个时辰时的平静一样,没有愧疚,没有绝望,没有伤,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么稳稳地走着,没有看脚下的土地,但是脚下的乱石废墟杂草也没有将他绊倒。

    甄侦无声地和他对视,幽黑的魔瞳比夜的颜色更深,轻易抓住了人心。

    苏日暮眼里起了一丝波澜,旋即又归于虚无。

    甄侦也没有打破他的平静,只是朝谢步御颔首视作招呼,等苏日暮靠近的时候淡淡问:“阵法看得如何?”

    苏日暮摇头,说了三个字,“江亭幽。”

    ……

    第三百五十二章 长生

    阜怀尧慢悠悠走出了所在的院子。

    魔教教众确实忙翻了天,见到阜怀尧也只是匆匆行礼便离开了——他们不知道这位陛下的身份,只知道这是尊主重要至极的贵客罢了。

    见走过的好几个人都是有印象的夙建帮的弟子,阜怀尧心里也有了数。

    这次武林势力大洗牌,以沙肖天、邹洞天、包囿、薛义保为代表的势力全部覆灭——接管薛义保晋安镖局总镖头位置的何祐已经在大会会场上被趁乱击杀了——他们留下来的东西可谓是块大肥肉,刹魂魔教不吞下来,壮大实力的就变成了宿天门,阜怀尧倒是有心想捞点好处,不过顾及他藏在江湖上的势力隐藏越深越好,于是还是作罢了。

    而刹魂魔教身份敏感,他们出手的时候,明面上的自然是以夙建帮为代表了,毕竟李大兆前段时间带领着帮众大闹江湖,吞并势力已经成了旁人见怪不怪的事情,何况现下江湖大乱,几大武林世家名声低落,少林派方丈又重伤,武当峨眉崆峒没有也在做这种事,人都有贪婪之心,谁不想趁机崛起?

    这江湖越乱,也就越适合刹魂魔教这等见不得光的组织浑水摸鱼。

    阜怀尧回想了一下,沙肖天的东鹰派等大派陨灭之后,江湖上如今真的拿不出多少上的台面的角色,雪朔山庄是拿来对抗宿天门的,天下宫是宿天门的,紫危楼是个中立的情报组织……等到势力重新分摊,夙建帮想必定会占了大头,消灭了宿天门之后,刹魂魔教就没有继续存在了意义了,便能和当年“血承”者化入素剑门一样,全部融进其中,合二为一。

    既然以夙建帮作为了刹魂魔教的退路,是不是意味着阜远舟有了足够的信心,相信刹魂魔教在于宿天门的争锋中,占据大部分的赢面,而不是一面倒或者两败俱伤?

    阜怀尧思索良久,又回忆之前“见”到的宿天门门主的气场,怎么想怎么觉得两者之间的赢面应该是对半开才是。

    阜远舟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自信?把朝堂也算在内了么??

    对方的做法是一直在极力避免他蹚浑水,阜怀尧对此持保留意见。

    其实阜远舟倒不是在不让他完全不插手,就是不让他涉及宿天门和刹魂魔教的恩怨罢了,毕竟宿天门已经对玉衡虎视眈眈,他这个玉衡皇帝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不过阜怀尧也很明白,宿天门和刹魂魔教之间似乎都带着一种诡异的执着,等他们解决完他们的恩怨,估计后头就没他什么事请了。

    而这个执着,八成是在所谓的“长生不老”上面。

    阜怀尧想起了闻人折月。

    来鼎州的一路上,申屠谡雪喜欢在他面前打玄机,又对闻人折月大有兴趣,逼得闻人折月这般对世事看清看淡的人都忍不住经常跑到阜怀尧身边——没办法,只有阜怀尧在,才能多吸引一些申屠谡雪的注意力。

    当然,这“兴趣”大概就是申屠谡雪很想将闻人折月变成他的收藏品——就像那两个傀儡一般跟在他身边貌美的少男少女侍从一样。

    闻人折月避之不及,这就不奇怪了。

    阜怀尧无所谓,便随他们去了,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和闻人折月熟悉了起来。

    这个人……怎么说呢,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不是说他长得多好看,而是那种气质。

    人如月,气如玉,淡如水,斗转星移,尽在叹息。

    当他低眉忧郁的时候,好像这个世间的忧愁都压在了他身上,当他微笑的时候,好像万物都能被他包容其中。

    申屠谡雪曾拿过长生不老来试探阜怀尧,阜怀尧便拿这个来试探了闻人折月。

    “大公子您想要长生不老吗?”那时候,两人正在落脚的客栈大厅里听说书人讲故事,在老者一说三叹的语调里,闻人折月侧过头,反问于他。

    也不意外于他的反应,阜怀尧风轻云淡道:“从坐上这个位置开始,我就没有奢望过善始善终。”

    他的先祖,横死的,殚精竭虑累死的,病死的,不计其数,能够安安稳稳老死的,当真屈指可数。

    闻人折月似乎很是奇怪他的态度,“欲/念生权,权势生贪,贪畏生死,大公子既然已经坐享荣华,又有肯放下的决心?”

    欲望这种东西和谎言一样,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如此。

    何况,人已拥有万里江山,多少人会不想千秋万代?

    阜怀尧却是淡然,“阴消阳涨,朝来暮去,万物本就有更替才为天理,逆天改之,岂不是妄理?”

    “大公子可曾记得学生曾经说过的话?”闻人折月道,语气平静,“人定胜天,天道轮回,自在人心。”

    “你觉得天道是什么?”阜怀尧忽然问道。

    闻人折月微怔,好一会儿才道:“是秩序。”

    生死轮回,日升月落,四季交替,阴阳调和,子息繁衍,均是天地秩序。

    “那你可知为什么佛家皆言六根清净,立地成佛,但是众生仍在水火之中?”阜怀尧再问。

    闻人折月缄默片刻,“因为放不下。”

    “为什么放不下。”

    “因为情,因为欲。”

    “长生不老好不好?”

    “世人梦寐以求。”

    “既然世人知道放下便能求得,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下?”

    闻人折月怔住。

    台上的说书人兀自讲得激情昂扬,台下喝彩声淹没了阜怀尧的尾音:

    “……且说那二郎神见十个金乌不仅晒化了他的娘亲,更造成生灵涂炭大地哀嚎,神目大睁便朝天痛斥:‘神受众生祭祀,却毁众生根基,天地不仁,我杨戬便要这诸天神佛神魂俱灭!’,哀声未落,便提起那劈天神斧,朝金乌砍去……”

    阜怀尧微垂着眼,似乎听得入迷。

    “长生不老是逆天,那漫天神佛怎么办?”闻人折月轻声地道。

    “如果天道觉得长生为秩序,为什么众生来去匆匆不过百年?”阜怀尧抬高眼睫,琥珀双瞳装着的是寒凛凛的光。

    闻人折月侧头看他。

    “人有七情六欲,是因为人生百年,总要有所求才算圆满,农夫耕地,士子从政,皆是同理,但若是长生不老,所求之物不过时间长短,所求之人终将离己而去,桃花流水,物是人非,朗朗乾坤,一人独存,”阜怀尧缓缓眨动眼睑,清清冷冷的侧脸看起来就像庙中的佛像一样飘渺虚幻,“这样的长生不老,我要不起,你,要不要?”

    此话犹如惊雷乍起,炸得闻人折月头晕目眩,他明明拿着茶杯的手都在颤抖,但是翡翠色的眸子里却依旧是温温淡淡一片,唯有那忧郁如同潮水一样满涨开来,犹如魂身非一体,情却万般真。

    “好一个朗朗乾坤一人独存……”他呢喃。

    阜怀尧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霜冷无波,“放下一切方能求得长生,长生之后方知一切之重,如此舍本逐末,你觉得可笑不可笑?”

    闻人折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默地坐在那里。

    他连呼吸都变得很轻,眼神很温和也很哀伤,像是一个眨眼,他就会一瞬白头。

    最后他说:“大公子,你知道么,三色堇有个别名叫鬼面花,你可知为何?”

    阜怀尧注视着他,“花分三色,一色一面,何面为真,何面为假,难以分说,不若谓之鬼面罢。”

    那时候,那个紫衣男子的表情……

    直到现在,阜怀尧都还在想当时闻人折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身上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阜怀尧探究了很久,但是都没有头绪。

    不过,他有种预感,这个人,定是刹魂魔教和宿天门这盘棋局里的关键所在。

    至于给他们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影响,这就说不准了。

    阜怀尧说是出来找他家三弟,不过心想阜远舟正在气头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