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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65章

    了鼻子边。

    阜怀尧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扑过来抱人,愣上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推推他,脸上有些热,想提醒他四周有人,不过听他在耳边低声又欢喜地唤了一声“皇兄”,心不知不觉就软了。

    胡老儿远远地看着相拥的两人,笑着感慨了一句:“年轻人啊……”

    这么抱着也不是回事,阜怀尧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问:“远舟,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嗯?我……”阜远舟刚想说,忽地看见天色,心道不好,赶紧揽住阜怀尧运起轻功就走。

    “怎么?”阜怀尧被吓了一跳。

    “带你去看点东西。”阜远舟抽空回头冲他一笑,平生万种柔软情思,悉砌眼角,叫人温暖。

    阜怀尧禁不住心里一暖,便不再追问。

    不过他没想到,阜远舟居然把他带回了久未有人的永宁王府。

    “这是……”阜怀尧不解。

    阜远舟看着地平线的最后一抹夕辉,松了口气,推开了王府大门,回头,并不解释,只是冲那一衣霜白的人儿伸出了手。

    阜怀尧看了看他,终是无奈又纵容地将手交给他。

    阜远舟柔柔一笑,牵着他往里面走去。

    穿过前院,走过游廊,拐上了一条石头小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却挂着灯笼,照亮着脚下的路。

    阜怀尧来过王府,知道他们正往花园那边去。

    他自然是明白阜远舟是专门为他的生辰赶回来的,现在带他去花园,莫不是准备送他一院子亲自种的牡丹么?

    想起阜远舟曾经开的这个玩笑,阜怀尧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嘴角。

    “皇兄,到了。”

    阜远舟的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阜怀尧抬起头,顿时吃惊了一下。

    他记得永宁王府的花园种了不少牡丹……只是现在全没了,整个花园变得光秃秃的,连地面的泥土都似乎翻新了一遍,只有孤零零的一棵树竖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怜。

    那棵树也不怎么好看,叶子不怎么茂盛,结着一些白色的像是果子又不太像的东西。

    阜怀尧不解地看向身旁的人,“远舟……”

    “嘘。”阜远舟将食指按在唇上,“皇兄看那树,认真看。”

    他这么说,阜怀尧也没辙,只好仔细地盯着那树,看看它是什么宝贝。

    最后一抹夕辉终于沉了下去,天地被夜的羽翼覆没,暗沉一片。

    花园这边却是灯火通明,似是早有准备。

    天色从微亮到暗不过是片刻的时间,阜怀尧正把注意力落在那些“果子”上,觉得它们似乎排列出一定的顺序。

    就在这里,他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啵咔声,在安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似是一个信号,从第一声开始,同样的声音便接踵而来。

    阜怀尧这才发现,那些像是果子一样的东西居然已经裂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一线雪白。

    就在他的注视下,那些裂缝越来越大,最后,白色的外壳完全脱落了下来,脆生生掉在了地上。

    剩下的,就是一树的花苞,在渐渐升起的银色月盘下绽放。

    和一般的花不同,它开得很快,肉眼都能够捕捉到每一片花瓣的舒展,像是花开的时间不多,不浪费一丝多余的力气,而是奋力将最绚丽的时刻全力展现在世间。

    从外壳掉落到花的怒放,不过是一炷香时间。

    有淡淡的花香弥漫而开,幽幽的,淡雅的。

    拳头大小的雪白的花有着殷红的花蕊,像是天山的莲,又像是清池中的莲,也像是雪中的红梅,清雅,高洁,妖娆,三种气质混杂在一起,美得惊心动魄,直教人心驰神往。

    一树的花,排列出“生辰快乐”四个字。

    阜怀尧看得失神。

    不过是片刻,所有的花竟然开始凋零,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飞于天,洒落一地,独留暗香盈袖。

    “百年一瞬……”阜怀尧喃喃出口。

    阜远舟从背后环抱住他,眸子里浸满了月光的温柔,“嗯,百年一瞬。”

    迦蓝国的圣树,百年一开花,花开一瞬那,而且只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才开花,有幸看到的人,就能够得到圣树的祝福,一生平平安安。

    阜远舟轻轻在他发际烙下一吻,“生辰快乐,皇兄。”

    “……嗯。”阜怀尧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淡淡应了一声,微微垂下眼帘,掩饰着那份悸动。

    他早些时候就知道阜远舟在捣鼓些东西,没想到他居然将迦蓝国的圣树连同泥土一起送了过来——百年一瞬只能用特殊的泥土才能种活的。

    这棵树不仅要把它养活,还要控制它在今天开花——错过了就没有了——顺便辣手摧花,修修剪剪弄出四个字,这些可花了阜远舟不少心血。

    为的不过是希望兄长能够一生平平安安。

    “皇兄。”

    “嗯。”

    “据说在百年一瞬下面许愿很灵的。”

    “嗯。”

    “希望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都能一直陪着你。”

    “嗯。”

    “皇兄,我爱你。”

    “……嗯,我也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目标

    “——糟了!皇兄!”不知想到了什么,阜远舟脸色剧变,一转身便欲离开。

    甄侦刚好走上高台,站在楼梯边,见状,眉头一皱,将人拦下,“三爷?”

    关系到自家兄长,阜远舟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滚开!”

    因为好友方才的举动呆了一下的苏日暮回过神来,连忙跑过来,大惑不解:“子诤你去哪里?”

    阜远舟显得有些烦躁,“回宫,我担心皇兄会出事。”他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详,叫他不得安心。

    尽管皇宫守卫重重,但是高手之流大部分都被分到了武举这边,连最忠心勇猛的连家军也在这里,应该说,全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武举之上……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敌人玩得如鱼得水,几乎就让人忘记了若真的是要谋政夺权,皇宫那位尊贵的陛下才是最终的目标!

    如果没有弄错,靥穿愁这样的大型杀伤性机关是对方用来对付武举拖住救援的手段,现在没有了,那么,他们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甄侦和苏日暮也是人精,听他一句话,联系一下前因后果,顿时也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只是……

    甄侦朝旁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个侍卫便匆匆离开,但甄侦还是挡在阜远舟面前,寸步不让,字句温和但是肯定无比,“三爷,您是武举主监考官,您现在不能走。”

    他也着急皇宫那边会不会出事,只是武举这边永宁王一走场面就乱了,天仪帝的行事作风只要是亲信都会知道,他必定不希望看见这种情况。

    阜远舟的眼神简直要化为利剑戳进他心口,“这里有庄若虚,连晋,楚故,”包括你和另外两位两位影卫之首,“若是这样还不能盯好武举,皇兄养你们有什么用?!”

    甄侦不为所动:“下官已经叫人回宫一探,请三爷少安毋躁。”叫的自然是飞燕和白鹤亲自带人赶回去。

    阜远舟不想再说,直接绕开他就想离开——他在乎的是阜怀尧,旁人旁事与他何干?!

    “殿下!”甄侦闪身直接单膝跪在他面前,“下官恳请殿下三思!”

    一句“殿下”激得阜远舟眼神一暗,他从来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般那么深刻地明白阜怀尧在情意和江山之间的痛苦抉择——这场科举是阜怀尧建立盛世皇朝的重要一步,他不敢也不能毁了这一步。

    可是他的皇兄……

    他不该离开他的。

    楚故跑上高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跪一站对峙的场面,心里疑惑但是还是压了下去,行了半礼之后对阜远舟道:“三爷,出了什么状况么?”今天出的状况至多不少,擂台区的百姓包括官兵发现阜远舟不见了,都有些议论纷纷或者面露异色,以为又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场面一时有些乱,他才上来看看。

    看楚故欲言又止的模样阜远舟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唇张合了一下,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拿起纸笔,装作是方才去拿东西的样子回到了高台边。

    下面的人见他若无其事,刚才的混乱很快就消停了下去。

    苏日暮却清晰地看到他绷得紧紧的脊梁,一时只觉得心酸。

    他走过去,不着痕迹拍拍阜远舟的肩膀,“我去一趟皇宫?”

    阜远舟淡淡睨他一眼,“残了一只手就别跑来跑去。”

    苏日暮叹了一口气,“你皇兄也不是善茬,不会那么轻易有事的。”

    阜远舟也随着他叹气,“我知道。”可是哪又如何,即使他是皇朝第一高手,阜怀尧依旧担心他出事,易地而处,他又何尝不是呢?

    苏日暮无奈。

    那边甄侦也小声说了说现下的情况,楚故听罢也是变色,对阜远舟道:“三爷,八个擂台区都比的差不多了,至多两柱香时间就能全部结束,到时候三爷先回宫吧,收尾的事情下官和庄大人自然会处理。”

    擂台区。

    连家军将军左阙溜溜达达到了连晋面前,低声道:“刚才那小孩和那妇人找到了,不过已经死了。”

    连晋眉头一动,“怎么死的?”

    “毒死的。”

    又是毒死的。

    不用说,准是为了灭口了。

    两人正说着话,扮成青六的宫清就匆匆赶过来,对左阙大哥招呼后看向连晋,道:“刚才关起来的那批武生像是得了狂犬之症,暴、动起来,死伤了不少弟兄,然后全部被打死了。”

    连晋和左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高台上。

    接到连晋传上来的消息,阜远舟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毛笔捏个粉碎。

    武举的情况越乱,越是证明对方用的就是调虎离山计。

    皇宫……恐怕已经出事了。

    ……

    皇宫里。

    偌大的大殿深处里,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喝茶。

    片刻后,听着外头的动静,阜崇临笑了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比我想象中要快上很多,三弟真是相当在乎您啊,大皇兄。”

    阜怀尧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脸色无波无纹,端坐着抿了一口茶。

    阜崇临的表情有些阴沉,“大皇兄就不怕我下毒么?”

    阜怀尧的动作一丝都没有颤动,“你真的想要下毒,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朕不会武功,能耐你如何?”

    明明天仪帝的这句话就像是把自己置于弱势的位置,但是阜崇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兄长的有恃无恐,从来都能叫他恨出血来。

    “大皇兄这般自在,莫不是笃定三弟会尽力救你?”

    想起那人在制服劫持他的江亭幽之后不可自抑的落泪,阜怀尧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朕倒是希望他别那么尽心尽力。”那份情真意切,他终是承担不了。

    阜崇临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看来方才是我说错了,大皇兄还真的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至少……对三弟情意深重。”最后四个字咬重了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阜怀尧抬起头,看向他,“所以崇临你想说什么?”

    他对阜远舟的心意这个二弟早已知晓,他现下也不怕他提这件事。

    “谋逆之罪都能将功抵过,不仅没有削了爵位发配边境,反倒渐渐掌起了大权,大皇兄对三弟这么好,难怪三弟死心塌地跟着你。”阜崇临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苍青色瓷杯,“大皇兄慧眼识珠,真是让崇临好生羡慕啊……”

    阜怀尧的眼神淡淡的,酝着风雪酝着寒冰,就是看不见有人的感情,偏生在提到那人时微不可见地一软,“哪个皇帝会不想重用远舟这样的人?”贤能出山,志士安国,可遇不可求。

    这种好像除了江山和阜远舟其他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眼神终于激怒了阜崇临,他豁然站了起来,手里的茶杯猛地砸在了地上,眸子里迸溅出激烈的火光,“那我比他差多少?!又比你差上多少?!”

    有一片破碎的瓷片砸在了阜怀尧脚边,滴溜溜地转动,他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自己的二弟用那可怖的声音怒吼他那些经年日久的怨恨。

    “治国安民,杀敌战场,笼络人心,权衡党派,这些你能做,难道我就不能吗?!为什么父皇不肯将皇位传给我?!明明我才该是皇后嫡子,玉衡皇朝的正统太子,你不过是一个外族的贱女人生的杂种!!!”

    “还有阜远舟那个孽障!谁知道他是不是皇家的种,偏偏父皇纵容他坐大,你也喜欢他,什么神才什么皇朝第一高手,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些东西?!”

    一开始那些还没什么,他都听惯了,只是听到后面那些侮辱阜远舟的话,阜怀尧便是眉头一皱,“崇临,你放肆了。”

    声音不大,但是寒凛肃杀异常。

    阜崇临一愣,眼里怒色微微褪了一些,慢慢冷静下来,冷笑一声,讽刺之极,“骂你你都可以全部忍下来,偏偏骂他不行么?”

    阜怀尧不语。

    阜崇临却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似恨,带着血腥的气息,“你心疼了是么?既然大皇兄如此慷慨地将这么大的弱点交到崇临手里,崇临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枉费了皇兄的一片苦心?”

    粗噶沙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更显得诡异,“大皇兄你就睁大眼睛看清楚,看看我是怎么毁了你心爱的东西的……”

    大风凛冽,遽然拂乱了窗边的金黄纱幔。

    ……

    殿外,江亭幽看着一个中年汉子指挥那些神情木讷的孩子来来回回忙忙碌碌做事,折扇轻摇,掩下了半张脸的神色。

    这般精心设计,阜崇临当真是怕两个兄弟死不了。

    阜远舟……

    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江亭幽看向手中的折扇,上面的千山飞雪图细心保养着,依旧维持着当年画初成的模样。

    回想起当日初见蓝衣皎明的男子时的情景,江亭幽神色微微一恍惚,半晌之后,才按下心头的复杂。

    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若能只如初见……当真是世间最遗憾的悲剧。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启碌殿

    搁在平时来说,两柱香时间真的不算什么,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阜远舟却觉得自己几乎等白了头,比赛结束的锣声一响,他象征性地说了两句官面话,就把所有事情丢给庄若虚,在众人掩护之下赶回了皇宫。

    (ps:一炷香=5分钟。)

    宫里风平浪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在御书房外墙之外,薛定之正满脸凝重地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烦躁。

    阜远舟落到他面前,“怎么回事?”

    薛定之见是他,松了一口气,赶紧道:“殿下,方才李左相带了一个人来见陛下,之后左相便出来了,寿临公公传话说是陛下与那人有要事相商,勒令全部人不得擅自接近御书房,只是现下都大半个时辰了,下官得到通告赶了过来,可是苍鹭大人那边也说接不到里面的消息,属下们不敢擅闯……”话意未尽,已经明了。

    作为近身侍卫的护卫长,薛定之自然是认识贪狼之首苍鹭的,两人想必已经交换过消息了,才会如此焦急。

    阜远舟听罢了,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想到李俐居然是ji细!

    堂堂左相,当然没人会怀疑他有什么不妥。

    “带上人,跟本王进去。”阜远舟自是不会在意“寿临”传的旨意,下完命令就径自往里面去了。

    薛定之立马叫上银衣铁卫跟上。

    只是御书房周围的侍卫居然全部踪影不见。

    众人正觉得奇怪,待走到御书房门前时,就已经明白其中原因。

    横七竖八的尸体摆满了一地,禁卫、影卫、宫女和太监都在其中,不是一刀毙命就是中毒而死。

    众人俱是心神大震。

    不过一墙之隔,外面的人居然完全没发现里面的杀戮,可见敌人的强大……

    阜远舟身子一晃,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恐惧,冲进了御书房。

    薛定之担心天仪帝也担心里面有陷阱,连忙带人追了进去。

    不过御书房里没有陷阱,也没有天仪帝,只有一个被点了穴满脸惊慌的寿临。

    他被阜崇临点了穴,又看到有人扮成他的样子,早就着急得不行了。

    阜远舟在御书房里找了一遍,没看到兄长,也顾不得考虑寿临有没有可能也是ji细,直接解开了他的穴道,“我皇兄呢?”

    定住太久的寿临一下子软倒在地上,颤抖着道:“恭,恭肃王爷……劫持了陛下,说是、说是在启碌殿等殿下您……”

    恭肃王?!

    阜崇临?!

    他果然没死!!!

    阜远舟瞳孔一缩,没理会已经惊呆了的薛定之众人,转身便直奔启碌殿。

    等他……既然阜崇临这么说了,就表示阜怀尧暂时没什么事情。

    不幸中的万幸。

    情况危急,苍鹭也不再掩饰身形,带着影卫追去。

    薛定之回神,立刻跟上。

    启碌殿就在御书房旁边,皇上可以召集臣子在这里议事,政事忙碌时也可以睡在这里,官员有事留宿宫中也住在此殿,因此这处做得极大,不过房间结构分布很复杂,常常叫人迷了方向。

    也正是因着做得不够合理,加上阜怀尧另设了议事殿,所以打算拆了启碌殿。

    于是此时此处无人把守,若是阜崇临想做什么埋伏,自然是容易得紧。

    所以看到大开的殿门时,众人都绷紧了神经。

    阜远舟担心兄长,又加之艺高胆大,苍鹭和薛定之拦都拦不住,结果让他打头阵冲了进去。

    带来的银衣铁卫和影卫被分成几批搜索全殿,没多久就听到机括运动声和打斗声,阜远舟心里道了一句果然如此,脚下更是加快了脚步。

    踏上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一半,就听得一阵轰隆声,脚下地面竟是纷纷坍塌!

    阜远舟眉头一皱,借着一块碎石飞身而起,顺便带上两个往下掉的侍卫,几个纵跃跳到了对面平地。

    苍鹭和薛定之自然武功不低,影卫也习惯了在屋梁上走动,只是不少侍卫都掉进下面的大坑里,幸好时间不够敌人多准备什么陷阱在坑里,他们只是需要时间爬上来就是了。

    薛定之蹙了蹙眉,留下两个侍卫帮忙之后就示意没掉下去的众人继续跟上阜远舟。

    不等众人从刚才的惊险里反应过来,屋顶便跃下一群虎人偷袭而来,他们潜伏的模样和野兽无异,阜远舟焦心于兄长,竟也一时没有发觉,差点被一爪打中要害,幸好及时抽剑一个,削了那虎人的肩膀。

    看见一只带着血的手“啪”的飞到面前,苍鹭嘴角抽了抽,暗道永宁王殿下真心凶残。

    阜远舟自然是不耐烦被他们缠住了,看一群影卫侍卫扛得住,就径自先走了。

    等几轮伏击陷阱之后,看着身边仅剩的薛定之和苍鹭,阜远舟这才明白阜崇临的意思——他要阜远舟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和他见面。

    想通了这点,阜远舟扬手止住了身旁两人的动作,淡淡道:“不用跟着本王了,带着所有人退出去接应。”

    薛定之和苍鹭一愕,还没等他们反驳,就见阜远舟眼神一凛。

    随之有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殿下真是体贴,替江某省了不少麻烦。”

    三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沉稳俊逸的男子摇着折扇从拐角处踏步出来,身边跟着两个眼神狠戾的古怪孩子。

    ——江亭幽和两个从府尹府牢狱里被劫出来的孩子。

    阜远舟冷冷地看着他,“阜崇临就是你的主子?”

    江亭幽微微一笑,只是看不出丝毫情绪,“正是。”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神色里可没有多少恭敬的意思。

    阜远舟懒得理会他是不是对阜崇临忠心,琅琊出鞘,剑尖便对准了他,眼里像是浸了一块冰,“阜崇临在哪里?”

    江亭幽不以为意,“主子正在等着殿下你呢。”他将某个字咬重了音。

    阜远舟垂下剑,重复刚才的话,道:“不用跟着本王了。”

    江亭幽很是满意一般侧身让开了路,露出后面笔直的走廊,“请吧,殿下。”

    阜远舟毫不迟疑地往前走,在经过江亭幽身边时,那人忽然折扇掩住了半边脸,微笑着意味不明地低声道:“希望殿下好运。”

    阜远舟的脚步停都没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深处。

    江亭幽一个闪身,挡在了想要追上去的薛定之和苍鹭面前,唇角一弯,翛然道:“忠人之事,总得尽尽心力,还望两位莫要为难江某了。”

    ……

    漠然地将琅琊从一个孩子的心口抽出来,蓝衣皎明的男子无视那双怨毒的已经涣散了的眼,随手一抹脖颈上擦破了皮的伤口渗出的血,拖着染血的妖剑推开了最后一道殿门,穿过一重又一重轻软摇曳的金黄软纱,寂静的大殿里,他的脚步声清晰无比。

    七波人马,不知能折了多少武林高手,阜崇临当真看得起他。

    在大殿最深处,他终于停了下来,束发的乌金发冠早已脱落,一袭漆黑的长发散在身前,有些许从面颊两畔垂下,略长的额发下是萧疏丰峻的五官,极是俊美,只是此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让人觉得那轮廓锋锐凌厉。

    微微抬眸,那一瞬,杀人未散尽的利气自眼中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如他出剑时的气势一般,带着斩断一切的凌厉霸气,连呼吸都能感觉得到剑的气息。

    殿内,只有两个人。

    一人周身冰寒赛雪欺霜,一个面如刀刻眼神狠戾。

    阜怀尧,阜崇临。

    除了阜博琅,阜家剩下的三兄弟都到齐了,呈三角之势,一如之前帝位之争时的三足鼎立。

    阜崇临早知他已经进来,也被那道目光扫视了一边,呼吸微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好久不见,三弟别来无恙吧。”那语气,好像上次临别前送自家弟弟一杯毒酒的人不是他似的。

    即使听到那粗噶的嗓子也不意外,阜远舟无可无不可地看他一眼,声音听不见起伏,“二皇兄的见面礼如此厚重,远舟想有恙也不行了。”

    阜怀尧放下手里已经冷了的茶,唤了一声他的名,问:“远舟,尚可安好?”

    他自然是看到了自家三弟身上的血和伤口。

    听得他开口,便知阜怀尧无事,阜远舟松了一口气,看向他时眼中利气已散,摇头,“皇兄不必担心,那些宵小远舟还不放在眼里。”

    阜怀尧听罢,颔首。

    两人这般置阜崇临如无物,阜崇临站了起来,不怒反笑,“皇朝第一高手,好大的口气!”

    阜远舟并不往阜怀尧那边走去,只凝神戒备着阜崇临的动作,闻言,脸上倒也不表露什么,“及不上二皇兄起死回生来得惊世骇俗。”

    也许是久等了的猎物就在眼前,阜崇临比往日有耐心多了,眼里带着恶意的笑,“三弟就不怕我是冤魂索命么?”

    “若说是厉鬼,远舟倒还信上三分,冤魂……呵。”阜远舟笑了笑,雅美如逸林文士,只是不乏讽刺。

    阜崇临眸色一沉,“三弟倒是没变,还是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

    阜远舟言笑晏晏,“二皇兄何尝不是依旧当远舟是眼中钉肉中刺?”

    两人一口一个“三弟”一口一个“二皇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多么兄友弟恭呢,可惜话锋交错间一句句可是不怎么留情。

    “何止是眼中钉肉中刺,”阜崇临承认得倒是干脆,脸上恨意稍纵即逝,“我恨不得将你生食肉活寝皮呢!”

    他说着话时表情还是带着笑的,反而更叫人觉得诡异莫名。

    “那远舟真是荣幸。”阜远舟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任由他漫无边际就是不挨正题。

    “既然三弟如此知情识趣,”阜崇临拿起了摆在身旁桌上黑刀,“不若成全成全兄长的小小心愿,如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压制

    他这么一说,便是想和阜远舟打上一场了。

    其实阜崇临虽然也算是一流高手,不过对上阜远舟还是没有胜算的——世间又有谁能说有十成把握打败年少成名的神才呢?

    只是,闻言之后阜远舟却不露鄙夷或者兴奋,反而心下更加戒备。

    阜崇临既然敢这么说,就肯定是有什么倚仗,这人诈死之后回来兴风作浪的手段怪异又层出不穷,怎么能不防?

    当然,现在阜怀尧拿捏在他手里,阜远舟也不可能不应战。

    拭净银白的妖异长剑上染的污血,他淡淡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辞。”目光扫到旁边不到十步静坐不语的白衣帝王身上,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阜远舟状似不经意地道:“皇兄坐在那里看着,恐怕会打得不够尽兴。”

    刀剑无眼,难免误伤。

    阜崇临笑得更加恶意满盈,“我可是特意将大皇兄请来做见证人的,坐得远了,怎么看得清楚呢?”

    听到这句话,阜远舟暗地里恨恨咬牙,恨不得将这个人撕成十块八块泄愤。

    这厮根本就是押着阜怀尧做人质,要他投鼠忌器!

    不过纵使知道了这点也没用,阜怀尧就是他的七寸,阜崇临也不像江亭幽那样有个弱点叫他趁虚而入,这下当真是骑虎难下。

    刚才一进来他就已经发现阜怀尧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以阜崇临的手段,肯定是取走了兄长身上的金丝甲和防身兵器,这点更让他担心。

    不等阜远舟想出两全之法,阜崇临已经抽刀出鞘,一举攻来,“三弟可要专心些了,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反而让自己送了命!”

    “远舟命硬,就不劳二皇兄你担心了。”勉强收敛了心神,琅琊刚拦下对方一招,阜远舟就微微皱了眉。

    他的武功竟然高了那么多……难怪他有恃无恐,不怕阜远舟趁机带走阜怀尧。

    到了阜远舟这种境界,出剑最具威势的都是剑气,因为是以内力催动,又不像内力那般易于掌控,他还没真正踏入人剑合一收发自如的境界,所以不免会波及到旁的事物,剑气所达之处,连厚实的地面都能划出深深的划痕,更遑论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由是可知,阜远舟这一战是打得多么憋屈,阜崇临可没有他的顾忌,一手黑刀舞得杀意十足,让束手束脚又得挡住他飞去阜怀尧那边的刀风的阜远舟几乎是疲于招架。

    这样的打法让不怎么懂武功的阜怀尧都看得皱眉,“远舟,反击。”

    阜远舟看了一眼处于两人对阵内力冲撞范围的兄长较之平日更加苍白的面孔,什么也没说,继续我行我素。

    倒是阜崇临装模作样道:“大皇兄如此偏心,真是让崇临伤心。”

    阜怀尧不为所动,加重了语气,“远舟!”

    阜远舟眉尖折了折,拦下阜崇临戏弄一般劈向阜怀尧的一招,也没理会被扫断的衣袖一角,用巧招将他引得离阜怀尧远一些。

    阜怀尧微微用力地抿住了唇。

    其实阜远舟倒也不是真的毫无招架之力,毕竟皇朝第一高手的称号不是因为他的地位得来的,只是一来顾忌着阜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