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手刺,子午钉,宫天梳,眉刀,钢指环,如意珠,梅花针,血滴子,手指剑,手锥,带衣镖,回旋镖黄蜂针,牛毛针,透骨针,脱手镖……林林总总,几乎集天下暗器之大全。
阜怀尧眉梢都没动一下,不过近身的影卫哭了——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危险的东西带进宫里来的?
“皇兄,你挑些顺手的试试。”阜远舟道。
阜怀尧看了一会儿,挑了几样。
只是……
天仪帝骑射功夫一流,挽弓射箭不说百发百中也有九十九中,可是对上暗器这种小小的玩意儿,脱靶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最后,天仪帝学会手锥技能一项,谁敢靠近乱来就……扎你没商量!!
最重要的是,不会脱靶orz。
第五回,阜远舟总结之前的教训,深以为兄长需要打好内力基础才学得好,而且学轻功也需要内力辅佐啊,于是千挑万选,选了一本内功心法郑重地交给自家亲亲大哥,并拍胸脯表示十二时辰随传随到疑难解答。
阜怀尧默默研究着这本天书般的心法,出于慎重考虑,他打算先搞清楚理论再进行实践。
于是乎——
“气海穴在哪里?”
“肚脐往下三分之二指。”
“百会穴呢?”
“头顶中线与两耳尖连线交点处。”
“关元穴?”
“……脐下三寸。”
“曲池穴?”
“肱骨外上肘内缘凹陷处。”
“涌泉穴?”
“……”
“气沉丹田,那股气在哪里?丹田呢?”
“……”
两天后,阜远舟默默地收回那本内功心法。
堂堂玉衡天仪帝,手段果决明智聪慧英明神武,可是,居然记不住穴道……这样连内功会走火入魔的啊亲~~~
果然术业有专攻的原因咩?
阜远舟苦恼莫名。
第六回,阜怀尧见自家三弟兼现任武夫子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于是面无表情地主动问:“我们今天学什么?”
蓝衣轻袍的俊美男子脸一下子青了。
阜怀尧:“???”
阜远舟挤出一个笑,转身,抱住兄长的腰,眨巴眨巴眼,深情道:“无论如何远舟都不会离开皇兄的,所以……皇兄你不用再学了”
于是,阜怀尧的武学生涯就此夭折。
阜远舟默默安慰自己,起码皇兄还是会“两下子”的,虽然不是百般武器精通起码也是几样武器精通——那么一点点。
不过阜怀尧一板起脸来冰霜哗啦哗啦冻结一片,还是挺有高手范儿的,不是吗?
于是乎,阜远舟一拍大腿,拍板决定培养阜怀尧的杀气——打不死你吓死你!!!
番外:怀孕记
eg番外:
皇家血脉是大事。
皇家传承是大事。
皇位继承人更是重中之重。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当朝天仪帝和永宁王的暧昧大伙儿都心照不宣的时候,关于皇子的话题悄然流传开,不敢明谏的大臣们默默咬手帕愁白了头。
阜远舟艺高胆大,某次出门溜达之时,一个不留意在某个房顶听到了某些人满腹忧愁的议论。
亲王殿下立在月下风中屋顶上,若有所思。
于是,在一次有爱的运动之后,阜远舟把亲亲兄长抱在怀里,蹭着他脖子撒娇道:“皇兄,你不要纳妃好不好?”
阜怀尧正累着呢,一听这话,愣了愣,原本阖上的眼微微睁开,淡淡问道:“朕何时说过要纳妃?”有你还不够折腾么?
“可是,”阜远舟一脸委屈,“大臣们暗地里都在使劲琢磨着什么时候才有储君……”
说到这里,阜怀尧不禁沉吟了片刻。
他毕生以玉衡天下为己任,皇家血脉关乎江山安定,这件事他当然不会蒙混过去。
阜远舟一见他似有考虑找人生个孩子的意思,沉默半晌,咬牙,“别纳妃,大不了……我给你生!”
“……”阜怀尧一下子瞪大了眼。
“……”阜远舟一脸踌躇满志。
“……”阜怀尧的表情平生唯一一次变成了囧字模样。
为了保证自家皇兄不爬墙,阜远舟使出浑身解数,风风火火召集了一班人马偷偷寻找能让男人生孩子的办法,劝人未果的阜怀尧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
作为影卫头子,情报团队巨门的老大,子规同志毫无疑问地担当下打听寻找的重任,他接到任务的时候,特地去找大夫看了一下眼睛,得出没有问题的治疗结果后再看一遍任务内容,嘴角泛起一个诡异的笑——男人生子?莫非三爷终于痛下决心打算对自家爷来个终生绑定绝无反悔?可是按理说,生的那个人应该是……爷吧?
不过这方法可不是开花结果这么简单,巨门诸位莫名其妙黑线满头地翻遍了全天下,数月以来也是没有什么收获,阜远舟一身低气压,阜怀尧反倒松了一口气,他家三弟心高气傲铁骨铮铮,肯放下身段做这种事他自是感动,可惜敬谢不敏——谁敢让神才永宁王生孩子啊?!
就在子规觉得无缘看热闹的时候,某一天早晨,阜怀尧正起身上早朝,忽然觉得头重脚轻食欲不振,撑着晕眩的脑袋爬起来换衣服。
阜远舟早早起床亲自下厨,这会儿端了一碗玉米粥进来道:“皇兄,喝碗粥再去上早朝吧。”
自家三弟一片心意,阜怀尧接了过来,刚喝了两口,就觉得腹内一阵翻腾,忍不住全部吐了出来,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重影的。
阜远舟大吃一惊,赶紧叫人传太医,自己则倒了水递过去,等兄长漱口后将他扶上床歇着,一脸担忧不已。
阜怀尧也觉得奇怪,最近天气不冷不热,应该不会受凉了吧?
顾郸很快就匆匆赶来,抬手诊脉。
然后,顾郸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阜远舟急忙追问,“皇兄怎么了?”
“老臣可能有点没睡醒,待臣再仔细诊诊。”顾郸虚弱的道。
阜远舟满目怀疑地看看他——该不会这家伙也病了还敢来治病吧?
顾郸按着阜怀尧的脉搏又沉默了半响,喃喃:“怎么可能……”
顾家代代为玉衡皇族效力,恐怕都没见过如此病例,他不信邪地一连诊了五遍脉,直到宁王殿下急眼了才斗胆将目光稍稍放在床上的帝君身上。
“如何?”阜怀尧淡淡问道。
“老臣记得,”顾郸一脸怪异,“当年情况危急,是老臣亲自接生陛下您的。”
阜远舟满眼问号:“???”
阜怀尧挑眉不解于他说这话的原因。
顾郸叹气,忧郁无比,“万岁爷英雄气概,是当世俊杰。”
阜远舟开始嘎啦嘎啦按指骨。
阜怀尧深吸一口气,“顾卿有言直说,朕不治你的罪。”
顾郸脸上闪过一系列尴尬、诧异、惊喜、难以置信等等表情,然后在两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起身,深一鞠躬,“恭喜万岁爷,您有喜了。”
嘎、嘎、嘎、嘎……有乌鸦飞过。
阜怀尧呆了:“……”
阜远舟呆了:“……”
此等大事,以拉朽吹枯之势在小范围心腹朋友内传开了。
常安泪奔三尺:“爷您辛苦了~~~”
寿临呆滞状:“怀孕?怀孕?!怀孕!!!”
苍鹭倒挂在屋檐上,飞燕擦拭着蝴蝶双刀,白鹤抱着青龙戟稳如磐石,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想——是去找孩子的父亲之一下战书呢还是下战书呢还是下战书?
作为礼部尚书的卫铎正准备首当其冲身先士卒勇往直前直言进谏皇家继承人一事,骤闻这个消息,眼珠一翻白,晕厥过去。
礼部侍郎付生摇头,“大人您不够淡定。”有宁王在,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了不是咩?
楚故端坐府尹府书房,捧着脸两眼红心嘿嘿直笑,“男男生子~小包子~咿呀~太萌了~~~”
缺根筋的燕舞还在一旁大惑不解一头雾水,“孩子的爹是谁呢?难道是神仙不成,居然能让爷生个孩子……小皇子以后该姓什么呢?”
两位,乃们思维跑太远了……
庄德治捋着胡须,扬起一个看穿了红尘看穿了生死而觉无限豁达的笑容,三千红尘尽在一笑间,灰飞烟灭,摇头晃脑道:“世事无奇不有,有怪莫怪。”
庄若虚石化状呆立一旁:“……父亲,当真豁达,孩儿自愧不如……”
连晋听到消息时正在屋顶和宫清喝酒,灰三满脸兴奋地跑过来,一句话惊得他酒碗啪嗒摔了,人也一脚踩空差点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宫清一把把人拽住,面色相当诡异,自言自语:“原来不仅元帅男扮女装,连皇帝都是么?”
“你丫的才是女的!”连晋一脚把人踹开,兴冲冲道:“别碍事,老子要进宫看看未来侄子去!”
宫清:“……”
刑部尚书商洛程审讯完犯人过把干瘾一出来,属下就交过来一封密信,他拆开一看,默然一刻钟,一阵风拂过,商大人默默地随风消散了。
周度和陈闽沉吟三秒,周度问:“满月酒我们要不要随份子给礼金?”
陈闽:“……啊?”
周度做惭愧状,“手头有点紧,要不我们一块出一份礼金?”
陈闽:“……”
周大人,你所谓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苏日暮摸着下唇若有所思,“子诤竟有如此本事……”
甄侦悠然走来,唇边勾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怎么,你也有兴趣试试?”抬手,掩于衣摆的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那在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日暮幽幽看他一眼,“请你自由的……下地狱吧。”
皇宫里。
阜怀尧神色平静地看着某人手里的一大坛子酸梅,酸菜,酸角。
阜远舟看着就觉得牙倒了,不过还是小心翼翼道:“皇兄,吃了这个就会总觉得犯恶心了。”
阜怀尧稳坐如山地看看他,默然片刻,伸手拿过一个梅子,放进嘴里。
阜远舟舒了一口气,将东西放在床边,可怜巴巴的趴在兄长身边,盯着他尚是平坦的腹部,灰色乌云发霉似的笼罩在他四周。
天仪帝受不了这种好似被欺负了的大型犬的表情,问:“……怎么?”
大型犬扁嘴,眼泪哗哗的,“嘤嘤嘤皇兄我不是故意的……”
天知道他忙活了大半年都无果而皇兄是怎么怀孕的!
阜怀尧叹了口气,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这是好事,你紧张什么?”
阜远舟眨眨眼。“?”
高岸霜冷的男子微柔了一分神色,“朕,并未说不喜。”顿了顿,“你有心行此事,朕亦未尝不可。”
与心爱之人育有子嗣,这恐怕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帝座之上的他也不例外。
虽然这生的方式和人选……咳咳咳,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阜远舟眼睛瞬间一亮,把人扑倒,“皇兄我爱死你啦~\(≧▽≦)/~”
阜怀尧嘴角抽cu了一下,“小心孩子……”
家有小包子,扑倒需谨慎。
……
怀胎五月之后,阜怀尧的肚子已经凸了起来。阜远舟把他看得严严实实的,那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过,某日午后,阜远舟突然想起一件事,“皇兄?”
昏昏欲睡的天仪帝轻应了一声。
阜远舟莫名的纠结,“你说,这孩子,该怎么生?”
阜怀尧:“……”
天上乌鸦s型成排飞过。
……
番外:关于小时候的尧尧和舟舟
阜怀尧一岁的时候,阜远舟刚出生。
那年先帝以体弱身虚为由,纳百官建议,册封生母地位不高的长子为储君。
宫中母妃逝世者,按理说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该认皇后为母,由皇后照顾,不过那时皇后嫡子也方出生,先帝以此为由,将阜怀尧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而这年阜远舟在冷宫中出世,宫中之人最为势力,德妃唯一的贴身宫女跪着求着都没有求到太医或者接生婆帮忙,德妃痛足一天一夜,硬是咬着牙把孩子生了下来。
阜怀尧四岁的时候,阜远舟三岁。
先帝虽是常年卧病,但对长子极为严苛,那时已经请了多位太傅来为阜怀尧做启蒙教育,太傅们看着年纪虽小却已有稳如磐石神不外露之风的太子,满意地点头。
冷宫里,早慧的阜远舟坐在小池塘边的大石上,借着日光看《孙子兵法》看得津津有味。
阜怀尧五岁的时候,阜远舟四岁。
课业满满的太子难得有闲暇,就躺在御花园的僻静无人的角落里闭目憩息,有饶舌的奴才跑到此处偷懒,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当今太子乃外族女子所生,地位卑贱,总会被皇后嫡子夺了位置,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殊不知和他们一墙之隔的小小孩子面色已然霜冷。
冷宫里,德妃唯一的贴身宫女为了不让小主子饿着,偷偷去御膳房拿了罐牛乳,被皇后发现,将人拖到冷宫里,在德妃和阜远舟面前生生将这个忠心的女子乱棍打死。
穿着华美宫装的皇后趾高气扬离开,在她背后,u子心思各异,一人怨毒,一人深思。
这一年,阜怀尧始知要万人之上的位置,就要有万人之上的能力,让万人臣服,让天下悠悠之口尽数闭上那张嘴。
这一年,阜远舟始知皇宫深院鲜血淋淋浇就了那金碧辉煌,困在里头的人不是死就是活,要么生不如死,什么都得靠自己争。
阜怀尧六岁的时候,阜远舟五岁。
那年阜怀尧随父听了政,阜远舟出宫学了武。
阜怀尧暗中用计,间接杀了那几个饶舌的奴才,也遭了有记忆以来最多刺客暗杀的一年,幸亏他谨慎,几次逢凶化吉。
阜远舟用一柄剑,第一次亲自杀了人染了血,也认识了一个和自己天资武功文采相敌的小孩,也就是后来的苏日暮。
阜怀尧七岁的时候,阜远舟六岁。
隐有后来铁血酷厉之风的太子无意间经过荒芜凄清的冷宫,常安告诉他,里面有一个按说应该是他三弟的孩子。
而那时出宫回来的阜远舟远远地看到一大批侍卫宫人罕见地在冷宫经过,后来一打听,才知是当朝太子就在其中。
阜怀尧八岁的时候,阜远舟七岁。
那时的太子已经聚了小小的势力,善妒的皇后眼红得几乎瞪出血来,阜崇临也阴阴沉沉地开始出现在他四周。
这一年,阜远舟谋划已久,总算有了机会,和苏日暮联手击杀了那个一百多岁依旧武功盖世的老魔头,差点死在宫外,两人却也因祸得福平白多了几十年内力,拼着经脉寸断的风险历经数年将它化为己用。
阜怀尧九岁的时候,阜远舟八岁。
皇后百般手段,总算让先帝松口让阜崇临也去听政,朝廷之上,两个党派明争暗斗好不精彩,阜崇临针锋相对主动出击,阜怀尧安稳不动任他耍弄把戏。
座下的臣子看得分明,皇后党暗叹二皇子过于鲁莽。
这年苏家罹难,苏日暮一夜一无所有,拿着剑提着酒神态癫狂,阜远舟拎着他跋山涉水去了长白山,差点被雪崩埋成冰雕,还遇到了个乌鸦嘴。
阜怀尧十岁的时候,阜远舟九岁。
迦蓝国王子造访,诗文出众大败玉衡皇朝才子无数,阜远舟不请自来,七步成诗,风采倾世,力揽狂澜。
座上憔悴的帝王龙心大悦,接回德妃,赐封他为永宁王,可那看似激动的眼睛背后,先帝眼中的深意复杂尽数收入阜远舟眼底。
恰逢那时太子出宫体察民情,错过了这一场阜远舟蓄谋良久的戏,他回宫时就接到了父皇的旨意,要他教导这位素未谋面的三弟。
于是就有了牡丹花丛中那惊鸿一幕的初见,那一句脱口而出的牡丹国色。
蓝衣皎明,白衣霜冷,那一眼,成就了阜怀尧心里的魔,又何尝不是阜远舟心里的魔?
……
第六十四章 沧海
这文生武生一再被袭击,阜远舟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
对方分明就是冲着科举来的,今年文试武试尤为重要,不仅是要招纳贤才,更是要竖起天仪帝唯才是举的美名,万一被破坏的话,阜怀尧今后的执政就麻烦了。
不过阜远舟也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会干这种事,于对方又有何益处?
他国应该不太可能,如此频繁的活动要是阜怀尧没注意到他就不会登上这个皇位了,可是玉衡皇朝内部……
阜远舟算来算去,怎么反而觉得自己的嫌疑更大捏??=。=|||
堕君威名是夺嫡夺位的必须手段,对方这么做,的确很像幕后之人就是他似的,无怪乎阜远舟摊牌的时候兄长的一些话那么不留情。
想到这里,阜远舟就有点郁卒了,乌老头果然没说错,桃花当头,当心有刀……这可不就是一把“大刀”么?
看来阜怀尧是暂时纵容了他,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他倒是不在意,但是在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时他还是处在被兄长怀疑的名单中,唉。
阜远舟心下郁闷,不过也没忘记正事,把庄若虚叫过来,让他在即将举行武举的擂台边多布置一些警戒巡逻,最好调个五百人过来守着。
庄若虚眉目微动,“三爷是怕有人来做手脚?”
“小心为上,总归不错。”阜远舟只如是道。
……
皇宫,御书房。
一个黑衣的影卫无声无息落在地上,单膝叩地,上禀道:“启禀陛下,连元帅手下亲卫求见。”
连晋的亲卫?阜怀尧微抬起眼帘,道:“宣。”
“是。”
通过影卫来求见,说明就是秘密进京了,春耕开荒大军尚在路上,连晋也说人在瞿城隐秘调查,不知是何要事如此急促。
阜怀尧心下心念转动,下首,影卫已经将一蓝一紫两个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引入御书房中。
“微臣见过陛下。”
连晋手下的亲卫都属四品带刀侍卫的品衔,天仪帝也认得,淡淡道:“起来吧,蓝四,紫十,你们因何事如此匆忙来见朕?”
……
处理过武举的事情,庄若虚回兵部,阜远舟很在意早上的事,就单独去了府尹府,正好在衙门口撞上准备出来的秦仪和他的医童,两人虽未交流,目光却微微一动。
送他们出来的楚故也看到他了,“三爷。”
阜远舟点头,问:“那个孩子……”
那头秦仪一拱手,“下官能力有限,回天乏术,望殿下见谅。”
阜远舟眉头轻扬,楚故就将方才的诊治结果说了一遍。
阜远舟听罢,也没说什么,侧身让秦仪和医童先离开,而向楚故提出要去见见那个小孩。
楚故自然带他前去。
客房里,花寒花寒兄弟和齐然齐晏紫姐弟都在,而小齐福在用毛巾擦拭那个垂死的孩子身上的血迹。
“阜大哥。”花寒花烈站了起来,齐家姐弟也行了个礼。
一一打过招呼,站到床边,目光巡视着这个已经被药物弄昏迷了的小孩。
“用了止痛的药物?”他问。
“太医说用了,不过他好像没有痛感,用了和没用差不多。”花烈心有戚戚然道,他很难相信怎么会有人五脏六腑被腐蚀了居然还不觉得痛。
“不怕痛么……”阜远舟喃喃,目光愈见深邃,甚至可以说是寒凉。
楚故敏锐地听出什么,询问:“三爷见过这样的人?”
阜远舟敛去眼中神色波动,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似乎在江湖上有所耳闻,但一时想不起来。”
楚故闻言,琢磨着让和江湖人关系比较好的手下去打探打探。
“汉北双杀呢?审问得怎么样?”阜远舟突然问。
楚故回神,回答道:“他们只说有人好吃好喝招揽了他们,然后被带到京城,今天早上就给了一张苏公子的画像,让他们来城门口等着,看到人就动手。”
“谁给了他们画像?”阜远舟立刻问道。
楚故轻微皱眉,“据二人描述,倒很像上次那个江亭幽。”
果然是他——阜远舟没怎么觉得意外,他也没问是什么人招揽了汉北双杀,看楚故那样子也是没结果的了。
“还有一个呢?”
楚故回忆之前去审讯的鸣鹤的话,摇头,“那个孩子似乎神志不清,而且不会说话。”
阜远舟微垂下眼帘,隐下一抹厉色。
出了客房,花烈粘了上来,“阜大哥,你中午在这儿吃个便饭呗~~~”
阜远舟笑着摇头,“不了,我待会儿还要回宫。”
“哦……”花烈失望,花寒木着的脸更木了。
去处理府尹府政事还未走远的楚故坏笑——有人在等君归家,怎么舍得不回去?
阜远舟拍拍他脑袋,“你们是有问题要问吧,想问就问,我知无不言。”
一行人往花烈他们暂住的院落走去,花烈边走边道:“上次一别之后,我和花寒想了很久,觉得我们兄弟天生默契,习惯联手对敌,而武举是单人上场,我们资历尚浅,未必能讨得好处,而今年新兵召集也开始了,去军队历练似乎也行得通,不知阜大哥觉得如何是好?”
他们毕竟才十五岁,不是皇家里那些百炼成妖的少年,自然希望能有长辈给予意见。
他们随意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头上有杏花灼灼,一树樱红让阜远舟微微晃了神,旋即移开目光。
花寒给他倒了一杯茶。
阜远舟沉吟片刻,道:“武举出身都有功名,常在兵部或军队当职,若你们直接去参军,就需要靠自身努力才能升职。前者更受人推崇,晋升得也相对较快,不过如花烈所言,你们不一定有把握,而且军中有些将士对空降的上级会有不满,这要靠你们的能力去收服,如果任职兵部,则需要为人灵活些,毕竟官场混乱。后者通常在战场上比较多机会发挥,不过这几年玉衡边境安稳,新兵ca练之后投放边疆,会很辛苦,你们想晋升也不容易,不过你们兄弟倒是可以呆在一块。”
一番分析下来,花寒花烈低眉沉思。
“优劣长短各有不同,至于怎么选,就看你们的了。”阜远舟最后道,“再过两天武举报名就结束了,你们好好琢磨琢磨。”
“为人灵活……”齐晏紫苦恼了,戳戳自家弟弟的脑袋,“阿然你这么直脾气,怎么在官场混?”
齐然不置可否,当官就是要为百姓说话,难不成还要去阿谀奉承?
看他神情,阜远舟轻笑,“我皇兄说了,耿直点没什么不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看着也没那么心烦,先耿直再慢慢摸爬滚打,朝堂上有的是机会,早晚有一天也就圆了。”
齐然微微睁大眼睛。
阜远舟看着他,道:“耿直没错,不过人总得向现实低个头,万事谋而后动,你迟早会知道,不是你撞到头破血流拼掉性命,就一定能做到什么的。”
说这话时,他眼中似有感伤,让这个风华正茂的男子多了一分舟行沧海横过桑田的气息,稍纵即逝。
齐然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想不明白。
现在他尚年少,等到多年之后,他再想起那时午日当空庭院飞花之下蓝衣轻袍的男子的一席话,方能读懂这短短一行字,是用什么样头破血流的经历才换来的了悟。
曾经沧海,其实这四个字常常意味着伤感。
……
阜远舟离开府尹府的时候,花寒花烈把他送到门外,阜远舟突然问他们:“你们老爹是不是有话带给我?”
双胞胎愣了一下,仰头想了想。
“好像上次都说了吧……”
“老爹似乎一直在念一句话。”花寒看看花烈。
花烈也想起来了,“是我们出发前几天的事吧。”
阜远舟挑眉表示询问。
花烈道:“就一句话:盛极必衰,衰极后盛,将星文曲,聚之紫微,卧榻之侧,大劫在蕴,破厄破劫,方兴鸿运。也不知道老爹算出了什么。”反正他们没听懂。
倒是阜远舟若有所思。
卧榻之侧,大劫在蕴……乌老头,你不会也觉得我在谋算皇兄的位置吧?
幸好没让阜怀尧听到,那个死乌鸦嘴,迟早拔光他的牙不可……
阜远舟心底暗骂,牵着灰宵准备上马,这朱雀大道人来人往的,忽然有个百姓似是一个不留意撞了他一下,回头见他气度不凡,忙不迭的道歉。
他挥手示意无妨,翻身上马,在那人的千恩万谢下离开。
拐进了通往皇城的官道,四下立刻变得安静许多,阜远舟单手持着缰绳,另一手抬起,扫了一眼被塞到手心的纸条。
上面仅写一字,笔画如金钩铁捺:魔。
阜远舟眼神一沉,将字条碾个粉碎。
……
回到皇宫,阜远舟照着往常的习惯直奔御书房,却没看到勤勤恳恳过头的兄长在办公,心下正纳闷着呢,听到宁王回宫消息的常安就出现了。
“三爷,爷说您回来之后立刻去一趟伏汹殿。”常安如是道。
阜远舟皱了皱眉,旋身便走,“带路。”
常安疾步跟上,眼角的余光瞥瞥那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心下惊疑——他越来越像以前的阜远舟了,可是又比以前更难以琢磨了。
这皇宫不仅是帝王休憩之所,而是还是处理朝事的地方,自然多得是不能涉足的禁地,这伏汹殿就是一处,用来关押一些不能见光的人物,除了皇上外无人可以无令擅进,里面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终生不得复出,可谓是怨气冲天之地,真不知道阜怀尧去那里做什么。
靠着常安的手令,阜远舟一路畅通直驱而入,这伏汹殿上是房屋下是地牢,全是封死只留一个小窗送饭的隔间,阴冷晦暗潮sh,透过点燃的火把看进小窗里,看到的都是麻木不仁的脸,将皇宫最脏污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入到深处,就有几个大的有玄铁栏杆围成的牢狱,可供人在外观察。
阜怀尧就和两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那里。
阜远舟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同时唤道:“皇兄。”
阜怀尧转头,点头,示意他过来。
阜远舟走近,无意中一扫,这才看清楚牢狱里是什么。
里面是一群穿着灰衣的少年,看着年纪也不大,约莫有十六七个左右,全部带上镣铐堵住嘴巴被捆在木桩子上,有些闭着眼,有些睁开,瞳孔里却看不见有感情的存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像是提线木偶。
牢狱旁边,堆着一堆虎爪状的武器和白色的面具。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如临大敌?阜远舟不解地问。
“这就是截杀宫清的那些人。”阜怀尧淡淡道。
阜远舟往旁边一看,认出蓝四和紫十是连晋的亲卫。
蓝四道:“殿下莫要小看了他们,这些人生食鲜肉,凶猛异常,之前没堵住他们嘴巴的时候,一个弟兄都被其中一个撕下一块肉。”
两人又将事情向永宁王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阜远舟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阜怀尧虽然自己面无表情,却很擅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