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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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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轻舟万重山

    作者:o忘了

    作品简介:

    年下是王道,兄控最霸道!兄弟是神马?礼法是神马?江山是神马?能吃吗?能赚钱吗?能比皇兄重要吗?兄慈弟恭有木有?温馨唯美有木有?特别般配有木有?该出手时就出手,扑倒才是王道懂不懂!

    燕大人盲从:爷英明神武,三爷文风武骨,真乃天造地设一对。

    楚大人捧心:兄控神马的最有爱了~

    苏酒鬼喝酒:把狼养成忠犬,陛下你牛~

    甄大人含笑:戏码不精彩,怎么对得起看戏人?

    正文

    第一章 玉衡

    人间四月,牡丹正好。

    御花园中花开重重,姹紫嫣红,姚黄魏紫争妍斗艳,直看得人目不暇接。

    万花丛中,有一人素颜白衣,明明年岁不过十之一二,周身气势却是孤傲入骨,凛然生威。

    云裂日开,风声忽起,少年抬起手拂开缭绕盘舞的发,露出一张冷极的脸,不沾血腥已是遍布肃杀,偏生眼角一点泪痔血红,化了煞气增了冷魅,满园飞花瞬间黯然失色。

    “世人都说牡丹国色,那必定是他们从未见过皇兄的风姿。”

    风中,有个稚嫩的声音从容传来。

    少年眉头一蹙,回头。

    身后,九岁的男孩一袭蓝绣轻袍,含笑望着他,明明形容稚嫩却举止大方更胜成人,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又似乎有些羞涩,微微低了低睫毛,“子诤失礼了,”鬓角编着的小小发辫上坠着的银饰,伴着孩子俯身行礼的动作轻轻摇晃,“子诤见过皇兄。”

    ……

    魔障。

    这是他从梦中惊醒起来的第一个念头。

    十三年前是魔障,十三年后还是魔障。

    冷白的指尖按上隐隐发疼的额头,他眼底晦暗难明。

    ……心腹之患,果然不得不除!

    床头熏炉里的轻烟晃了一晃,黑暗里,流苏点缀的金黄帘幔外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暗色的身影,跪地恭敬道:“见过太子爷。”

    “何事?”年轻的太子开口,声音里清醒无比。

    那人道:“恭肃王动手了。”

    “二弟果然忍不住了么……”挥退暗卫,太子低声一笑,笑意霜冷,眼睛泪痔鲜红滴血。

    帝王权术,怎容兄弟之情?是你不仁在先,就勿怪我渔翁坐利了。

    ……

    兴禄二十七年,帝疾,听政已久的皇太子阜怀尧正式参政。

    次年,即建昭一年,年仅十六岁的二皇子永宁王化名参加科举,以《笔下安国,马上定邦》一文惊艳天下,一举摘下文试桂冠,其文笔之斐然,论述之精彩,笔墨之犀利,令无数学子拜为楷模。

    建昭三年,五月,北地大莽国大举进犯,二皇子恭肃王于金銮殿前请战,皇后亲手缝制战袍,力荐爱子领兵,遂,帝准。

    同年七月,江淮突发大水,然而当地官员亏空库银,大堤一朝溃散,导致洪水漫天,伏尸千里,三皇子永宁王亲赴灾地治水,江淮官员齐集驻军,设下鸿门宴妄图拉拢永宁王,图谋造反,阜远舟勃然大怒,于万余士兵中斩杀叛逆之首,仅带十二名亲卫便杀出重围,带兵镇压叛军,至此,皇朝第一高手,一战扬名。

    建昭四年,二皇子恭肃王奇军突起,六战六胜,连夺三处失地,帝心大悦,赐“神威将军”之名,领十万兵马。

    同年三月,帝再度卧病,赐皇太子监国印,掌刑、吏二部,阜怀尧以雷霆之势整顿官员吏治,非才学之士不留,非志气之士引退,非贤能之士不用,数十名老臣告老还乡,年轻才俊后来居上,齐心治吏,不过半年便肃正朝中的沉痼冗员之风。

    同年,接管户部的永宁王治理税务,体恤民情,躬亲巡访,不耻下问,增删条例,整理出玉衡自建朝以来最完善的税律之法,得帝嘉赏,百官交口称誉,其后再司掌礼部。

    同年,四皇子赐号博安王,出宫建府,不问政事。

    同年,恭肃王再度大败大莽军,帝赐五万亲兵。

    至此,朝中三足鼎立之势已成。

    建昭四年末,恭肃王中诱敌之计,败,后反击,胜,坑杀大莽俘虏万人泄愤,大莽悲愤之下反扑,力求鱼死网破,战况空前惨烈,此举震惊朝野,百官上书,痛斥肃王不仁,皇太子亲赴前线,孤身入敌营,签下盟约,停战生息。

    建昭五年,一月,恭肃王班师回朝,领兵部职。

    二月,二皇子肃王党联手兵部参工部尚书贪污贿赂,证据确凿,皇太子秉公严办。

    三月,三皇子宁王党参工部左侍郎知情不报,株连大小官员十几人,工部官吏大清洗,皇太子一党按兵不动,工部由恭肃王永宁王瓜分。

    七月,蜀中蝗灾甚重,永宁王阜远舟上书,请免蜀中赋税两年,扣减六部用度,使年迈士兵退伍,帝准。

    退朝之时,肃王于朱雀门前怒斥宁王削其兵力,扣减兵粮,宁王晓之以理,肃王甩手怒走,为百官侧目。

    八月,京城护卫军统领病逝,接替人选为肃王军中旧部,却在ca练时不幸坠马而死,之后此重职由宁王御下官吏担任,肃王大怒。

    自此,两大党派明争暗斗流于表面,皇太子一党韬光养晦。

    直至……

    建昭六年,二月初三,德妃大逆不道,在膳食中下毒谋害圣上,恰巧被进宫的二皇子恭肃王撞见,当场逮捕德妃,皇帝授予皇城禁卫军虎符于恭肃王之后昏迷不醒,此事传出,举朝震惊。

    ……

    二月初三,夜。

    皇宫中灯火通明,人心惶惶。

    全体太医一齐被召至乾和宫,奈何德妃所下的毒药毒性刚猛罕见,年近六十的皇帝迟迟不醒,不少宫女太监和问声而来的妃嫔都哭作一团。

    忽地,有太监尖锐的唱喏划破一片紧迫氛围:“太子殿下到——”

    夜色中,一袭白影穿过重重宫闱,大步跨入乾和宫,身姿笔挺,凛冽巍峨。

    神色霜冷的太子目光扫过诸位妃嫔,眼风带起朔朔寒意,厉色喝道:“谁敢再扰到太医救治父王,就休怪本宫无情,把你们通通砍了!”

    他身后,两排银衣铁卫刀剑冰冷,血气森森。

    听政已久、素来铁血手腕的皇太子一言掷下,大殿里所有的人纷纷噤若寒蝉。

    阜怀尧冷哼一声,脚不点地地踏入内殿,里面药味刺鼻,皇帝躺在偌大的龙床上昏睡着,奄奄一息。

    “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围在一起的众多太医愁眉不展地行礼。

    “父皇如何了?”阜怀尧直截了当问话。

    一个年纪稍大、身材健朗的男子——顾郸惶恐不安地一叩到地:“恳请殿下恕臣等无能之罪!”

    阜怀尧眉头一蹙,极冷的脸上并无杀意,偏生让人不寒而栗:“说清楚。”

    顾郸没敢抬头,战战兢兢答道:“皇上所中之毒闻所未闻,若无药方,臣等并无解毒的把握,恐怕、恐怕……”

    “混账!”听出弦外之音,皇太子骤时脸色阴沉,“既然如此,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殿下息怒!”众太医心惊胆战。

    第二章 纷争

    “都给本宫领三十个板子去,想不出解毒的法子就别出这个殿门了!”阜怀尧一怒,只是看了看危在旦夕的父皇,复道:“顾卿留下。”

    令罢,凶神恶煞的银衣铁卫将庆幸保住性命的太医们拎了出去,没多久就传来一片哀嚎声。

    再看内殿,只剩下三人。

    “起来说话。”站到龙床前查看皇帝情况的阜怀尧开口时,此时看来,哪里还有方才震怒的模样?

    太医院之首——顾郸起身,眼神睿智,神态镇定,也不复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拱手道:“启禀殿下,皇上所中的毒名曰‘荆丹’,是为前朝大内密药,虽然失传已久,不过给臣一个月时间,还是有把握解毒的。”

    “‘荆丹’,太子丹以荆卿为计,欲刺于秦……一箭双雕,二弟真是好手段……”白衣的男子冷笑,回头看向太医,“有把握解毒,那顾卿还有何顾虑?”

    顾郸道:“‘荆丹’毒性刚烈,解毒过程亦是如此,皇上缠绵病榻多年,臣惟恐……”

    他的话未尽,意思已经明了。

    皇帝一年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龙床上躺着的,手里权力放给了几个儿子,早就是一副任听天命的模样了,此次下毒,反而是给了他一个解脱。

    没有求生的念头,又如何熬过解毒的过程?

    阜怀尧望向龙床上的父亲,狭长的眼底晦涩不明。

    皇帝不过六十就已然白发苍苍,满铺金黄镶玉镀银只是更显得他年迈病弱,那细微的呼吸声都好似随时会断掉。

    “太子爷,”自小随身服侍他的太监常安急匆匆走了进来,“恭肃王带着禁军往永宁王府去了,说是宁王图谋不轨,串通德妃毒害皇上。”

    第一个对付的果然是他么……

    阜怀尧目光微动,“顾卿照顾好父皇,本宫去一趟永宁王府。”

    话音未落,龙床上突然有了动静。

    脸色灰败的皇帝缓缓睁开眼睛,里面是垂死的黯淡无光,只有在触及到阜怀尧的面孔时,掠过一抹浅浅的慈爱,“尧儿,过来。”

    ……

    阜氏王朝——玉衡绵延百年,当今圣上自中年起一直多病,近四十才有子嗣,长子,即是皇太子阜怀尧,他的生母是宫中地位不高的昭仪——一个小国的联姻公主,生下他时便已去世,圣上却十分宠爱这位颇具帝王风范的长子,不到七岁便开始让他听政,而后十六岁参政,阜怀尧聪慧过人,手腕果决铁血但也刚柔有度,群臣对他大多是敬畏有加。

    二皇子阜崇临为皇后娣子,皇后善妒,其子也性格阴沉,不过他倒是骁勇善战,在边疆执兵三年,打退几番蛮夷来袭,班师回朝后隐隐有和太子阜怀尧分庭抗礼之势,他身后有皇后撑腰,其势力的确不可小觑。

    三子便是德妃之子,永宁王阜远舟,文采斐然武功高强,诗词书画琴棋样样精通,待人处事不骄不躁,素有“仁德君子”之美谈,他出生时礼部尚书之女德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一住就是九年,后来精通诗文歌赋的伽蓝国王子来访,以一人之力大败阜氏王朝才子几十人,年仅九岁的阜远舟挺身而出,效仿古人七步成诗,伽蓝王子大为叹服,圣上龙颜大悦,赐下永宁王称号,由太子负责教导,阜怀尧将他推荐给当世鬼才——帝师江太傅,而江太傅在教他五年之后都叹曰“汝有帝王之才,已远远胜我”,遂辞官而去;

    阜远舟在政见上见识独到深谋远虑,令人折服,以户部礼部为首,和恭肃王掌管的兵部私下斗得如火如荼,也是自成气候的一派。

    幼子淑妃之子博安王阜博琅却是大大不如几位长兄,性情懦弱,只爱拨琴弄画不爱江山美人,早早出了宫当个闲散王爷去了。

    如今传言德妃谋害圣上,恭肃王一口咬定永宁王谋权篡位,震惊的群臣虽然不太相信“仁德君子”阜远舟会做这种事,不过权力更替的趋势在暗地里波涛汹涌已久,就算出什么妖娥子都不意外了,百官纷纷选好阵营,等待更猛烈的皇位之争。

    ……

    二月初三,深夜,无月无星。

    永宁王府,明火仗行下禁军重重,铠甲冰冷。

    书房里,端坐在书案后的男子似乎没有察觉到那金戈之气似的,兀自盯着手中的一份书信,然后将其投入火盆之中,焚烧殆尽。

    “王爷,肃王带兵冲进来了!”侍卫统领赵衡进门时神色难看无比。

    蟠龙大椅上,年不过弱冠的永宁王抬起头来,汶玉冠下,目光依旧是沉着的,深幽不见底,“安排得怎么样?”

    赵衡道:“府里清客下人已经遣散,但德妃娘娘那里……晚了一步,娘娘被软禁了。”

    “表妹呢?”

    “刘尚书一家被重军围困,表小姐执意不肯离开,被暗卫打昏带走了。”

    “阜崇临……!”沉着裂开缝隙,三个字,用力的几乎咬断牙根,杀气暴涨,长发飞旋,甚至能够隐隐听见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十三年的苦苦经营,竟然一朝败在他手里!

    怎么能甘心?!

    鹤顶蛟龙灯下,阜远舟似乎觉得那烛火太过刺眼,微微掩了掩双眼,平复了一下气息,道:“赵衡,你也走吧。”

    赵衡一惊,猛地跪下:“属下不走,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年轻的永宁王只道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要在父皇面前澄清此事,为母妃和表妹一家脱罪,而不是耗尽自己的力量和二皇子拼死一博。

    满腹忧虑的赵衡刚从密道离开,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大笑声,身着黑色纹金亲王服的恭肃王带着几个士兵踢开沉重的梨木大门,挟着京城二月的寒风走进书房,被边疆磨练出的刀刻般的容貌上尽是张狂的笑意,得意之态人尽皆知,“成王败寇,这滋味不知三弟尝得可尽兴?”

    他也笑了,“尽不尽兴远舟不知,不过二皇兄只带这么几个护卫进来,恐怕就真的不能让远舟尽兴了。”

    第三章 兄弟

    端坐在主位上的永宁王缓缓站直了身子,蓝绣三爪纹龙衮长衫和墨黑的发被吹入的寒风带得轻轻翻滚起来,烛光辉映间照出一张俊极无匹的脸,峰眉入鬓,眼如曜石,萧疏丰峻,举手投足中文风与武骨并存,眉目含笑,龙章凤姿的睥睨之势,明明手无利器,明明单枪匹马,却轻轻巧巧一个眼神,便有无尽威压滚滚而来。

    阜崇临心神一凛,按在腰间宝剑上的手渗出一丝微汗。

    是他一时忘形了,这个三弟简直不像是正常人,文采武功皆属一流,光看周身气势便知朝中第一高手这称誉不假,若阜远舟真的大逆不道地动手,他如何能全身以退?

    不过,越是这样,心头怨恨就越深,他阜崇临贵为皇后娣子,王室正统,却上有出身卑贱却身具开国定疆之风的大哥,下有文武双全又蕴涵守国安邦之才的三弟,连父皇和文武百官最看好的也是他们,善妒的皇后不受宠,他夹在中间文不成武不就,皇位之争里也被两个党派一再打压。

    怎么能不恨?

    怎么能不恨!?

    “丧家之犬,你倒也体面得很。&ot;

    “不及二皇兄你衣冠楚楚。”

    他们对视,重重阴影下,一个怨恨,一个不甘。

    阜崇临咬牙:“来请三弟跟为兄走刑部一趟,为兄当然要盛装以待了。”

    永宁王眸色一深,道:“恐怕远舟不敢从命。”

    阜崇临冷笑:“三弟,你大逆不道勾结德妃妄图弑父夺位,如今还打算负隅顽抗吗?!”

    “弑父夺位……好大的罪名,”阜远舟勾了勾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语气倒诚恳得令人无可挑剔,“真不知是谁冤枉了远舟,还望皇兄明察。”

    “恐怕令三弟失望了,德妃身边的太监已经招供,是你将毒药带入宫中交给你母妃,证据确凿,你让皇兄如何明察?”恭肃王状似惋惜道。

    太监?什么太监?

    阜远舟心里千思百虑,表面无奈一摇头,“看来远舟求错人了,刑部是大皇兄掌管,二皇兄……似乎没有话事权。”

    一句话正踩痛处,阜崇临双眼里戾气一盛,刻意压低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你以为到了刑部大皇兄会救你么?别太天真了三弟,帝王家无情,皇位比什么都重要……”

    阜远舟才能盖世,太子怎么可能容忍有他的存在?

    阜远舟眼神微微晦暗。

    恭肃王嗤笑,招手示意大内禁军带着锁链将书房层层围住,“罪臣阜远舟,串通德妃毒害父皇,其罪当诛,若不速速就范,当场格杀勿论!”

    四周,弓箭林立,寒光烁烁。

    如此险境之下,阜远舟却犹如视若无物,淡淡道:“我要见父皇。”

    “这恐怕由不得你了,三弟。”阜崇临本就没打算把他押到刑部听审,所以铁了心要逼他反抗,好光明正大地斩草除根。

    阜远舟的目光深了一层。

    阜崇临根本没准备让他活着走出永宁王府。

    阜崇临要他死……

    警惕的恭肃王退出书房,不再多言,手一挥,勒令:“将宁王拿下!”

    刀剑铿锵,禁军和王府侍卫顷刻之间杀气蔓延。

    阜远舟按住了腰间软剑。

    若全力一博……

    “慢——”

    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高喏夹杂着内力钉进两方人马之中。

    众人一愕,阜崇临和阜远舟下意识往院门口看去。

    那里,两排银衣铁卫铠甲冰冷,从层层禁军中强硬划开一条通道,开口喝止众将士的赫然是皇太子身边的近侍常安!

    他制止了禁军的蠢蠢欲动之后,侧身而躬,恭敬地让出身后那人。

    冬尚未过,寒气入骨,冷风飘摇。

    一双白帛面掐银螭纹翘头履踏在了有着些许积雪的地面上,然后映在人前的是同色的厚重雪狐裘,素缎作里,内罩着的白色朝服上簇拥着腾飞的四爪金龙,身姿挺拔的男子缓步而入,双龙攥珠朝冠下,面色霜白,眸冷如寒星,唇丰而矫毅,湛然若神的容貌上遍布肃杀,不言不语已是森冽生威天骄不群,眼角朱红泪痔一点,分明染出一分勾魅冷丽,被他注视的时候,却只觉周身血腥弥漫,不寒而栗。

    当今皇太子,阜怀尧。

    恭肃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大皇兄。”看见阜怀尧的到来,阜远舟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该忐忑还是该松一口气。

    阜怀尧行事端肃,必不会眼睁睁任由阜崇临将他万箭射死,但是帝位之争近在咫尺,就算落到他手里也未必是好事。

    尤其,这几年阜怀尧一直对他很是疏远……

    年轻的太子扫了这个萧疏丰峻的三弟一眼,前几日梦中的情景自脑中一闪而过,让他睫毛微动,飞快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个弟弟身上。

    “崇临。”

    冷漠威严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恭肃王不由自主地汗毛微立,抬头时不期然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

    明锐,凌厉,不动声色。

    哪怕他征战沙场多年,这双眼给他的压迫亦从来不曾少过。

    “大内禁军守卫皇宫重地,是你可以随意调动的么?”站定在院中,阜怀尧淡淡发问的对象却不是阜远舟。

    阜崇临一怔,辩解:“三弟加害父皇,臣弟是来抓捕……”

    “在其位,谋其政,宗亲府和邢部一直由本宫掌管,三弟一事也应由本宫处理,崇临这般迫不及待地越权干涉,”风动略急,白衣霜冷的男子拢了拢狐裘,长目狭雍下,朱砂血红,冷极魅极,惊心动魄,“是将本宫置于何地?”

    口气浅淡,字字千斤,那眼神似乎穿透了一切秘密,迫得阜崇临猛地攥紧拳头,垂眼道:“皇兄言重了,臣弟并无不敬之心,皇兄身居太子一位,日理万机,臣弟只是想为您分担一二。”

    仿佛真的相信了这个弟弟的一片好心,阜怀尧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道:“有这个心就行了,此等大事本宫还是亲力亲为的好,退下吧,崇临。”

    功亏一篑,阜崇临不甘地应了一声“是”。

    阜远舟一事应该会交给治理王室人员的宗亲府处理,即使他有禁军虎符,也干涉不了宗亲府的事务。

    没有及时除掉阜远舟,真是失策……

    阜崇临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半分怨毒渗出了瞳仁。

    这个人永远是这样,以一己之威踩在众人之上,好似生就该位及至尊。

    阜怀尧看向从他出现开始就凝神戒备着的阜远舟,淡淡道:“远舟,是本宫亲自请你去一趟宗亲府,还是你自己走?”

    那语气,就像只是叫他去东宫一叙般简单。

    “臣弟有话……”

    “要本宫请?”琥珀色的眼眸飞掠过来,端的是铁血酷厉,冰冷彻骨。

    想求见父皇的话全部堵在喉中,阜远舟峰眉微皱,在脑中斟酌一遍利害关系,才道:“不敢劳烦皇兄。”

    “那就跟上。”阜怀尧也不多说什么,旋身便走。

    一见这情景,阜崇临急了:“三弟武功高强,如今抓拿他却不加镣铐,岂不等于放虎归山?请皇兄三思!”

    阜怀尧头也不回,“远舟,镣铐于你何用?”

    阜远舟心思一转,坦然道:“视之无物。”

    阜崇临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只能眼看着一白一蓝两个身影离开永宁王府。

    他心头也是疑惑重重,阜怀尧到底是什么态度?

    若是想拉一个盟友,为何不让阜远舟去见皇帝澄清德妃下毒一事?若是想排除异己,又为什么不和他联手,反而隐隐有维护阜远舟之意?

    ……

    第四章 失望

    “咔哒——”

    落锁声在静寂的大牢里清晰异常。

    隔着铁栏,阜远舟注视着那个白衣霜冷的男子,心底几番思量。

    别说阜崇临,连他也捉摸不太透这位皇兄的意思。

    常安搬了椅子和案几热茶过来,阜怀尧挥退众人,独身坐在了自己的三弟面前,若不是隔着牢门,这架势倒像是兄弟叙旧而非审问犯人。

    看着这个比雪更冰冷的男子,阜远舟有些恍然地想到,虽然中间还隔着一个兄弟,但阜怀尧也不过才大他一岁,金銮殿上无意一眼的敬叹,十三年前万千牡丹丛中茕茕独立的身影,多年前抵足而眠的亲密无间,一切历历在目,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不知是不是为了那把金灿灿的龙椅还是什么,阜怀尧对他日渐疏远,他也没有亲近的理由,久而久之,这个男人越发不苟言笑,连心思都深得再无人可以窥探。

    物是人非,大抵不过如此。

    如今皇帝年迈,帝位之争浮于表面,中毒一事是谁嫁祸的昭然若,几兄弟都心知肚明,之前阜远舟与阜崇临势如水火,明争暗斗不知折损了多少人马,眼见着就要两败俱伤,阜崇临沉不住气,费尽心机布下此局,就是要彻底铲除永宁王一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阜远舟这边出了内ji,一个失利就已经濒临万劫不复,纵使阜怀尧做事公正,但阜远舟也想不出能够让对方救他的理由。

    可是,输给阜崇临而不是输在最忌惮的阜怀尧手上,多年经营付之东流,连累母妃和表妹一家平白蒙冤,自身也难保……他不甘心!

    在冷宫里受尽白眼,在吃人的皇宫里待了太久,他想要活着,想要那无上尊位,这样的念头比什么都强烈。

    阜怀尧双手交叉叠在膝上,也不在意对方的出神,只淡淡道:“德妃大逆不道,谋害父皇,玉淑宫总管姚临供认是你将毒药带进宫中,远舟,对此你有何解释?”

    姚临?原来暴露了布局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的内ji是他么……

    千般心思转过脑海不过一瞬,阜远舟开口时,语气里却平静得不见丝毫愤恨:“实乃无稽之谈,还望皇兄明鉴。”

    “无稽之谈?”阜怀尧眉角划过一抹飞讽,“父皇中毒,德妃当场被抓,姚临畏罪自尽,玉淑宫一众奴才被崇临拖出去仗毙,永宁王府奴仆遣散一空,礼部尚书刘家千金刘曼出逃,远舟,你自己都料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场面,又怎么让群臣相信这是无稽之谈?”

    阜远舟一滞。

    “崇临太过急躁,倒是皇后心计深沉,他们想要在父皇中毒昏迷之时扳倒你和本宫,”阜怀尧的神色波澜不动,仿佛说的不是惨绝人寰的兄弟阋墙,仿佛无关身家性命,淡然的语气失去了那份让人惊异的味道,“你也颇有胆识,破釜沉舟,打算将计就计在父皇面前反咬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说中了他的谋算,半明半暗的灯火下,男子俊极无匹的面容突然渐渐泛白。

    “不过,你们有没有想过,父皇有没有精力来陪你们玩这一局。”热茶蒸腾起的水雾袅袅之间,寒亮冰封的双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皇太子眼底深处漫出一缕哀悯。

    阜崇临想在皇帝死之前改换东宫,可是“荆丹”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以皇帝的病体,哪里有这一口气来吊!?

    阜远舟身形一僵,难掩错愕。

    他在冷宫待了九年,虽然德妃对皇帝念念不忘,但他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只有怨恨没有亲情,这些年又和阜崇临斗得昏天黑地,他的确没有太多地留意那个疾病缠身的帝王的情况,在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时,他也用最短的时间为母妃、刘曼甚至是刘家布置后路,却从未……

    如果皇帝在他沉冤莫白时驾崩……

    这个脱离预料的意外能够毁了阜远舟的全盘计划!

    “三个弟弟中,论才能,论智谋,论坚忍,本宫最看重就是你,不过,最让本宫失望的也是你。”阜怀尧的话,不紧不慢,像是在思量着用怎么样一根稻草压弯这个文武高峻的傲岸男子。

    永宁王一怔。

    字如铁石撞击,回响在空荡荡的牢房里,皇太子的眼神比铁石还冷:“锋芒过盛,妇人之仁!”

    “臣弟何时……”

    “帝位之争如同博弈,只有能用的和不能用的棋子,你居然为了德妃和刘曼分散实力,被各个击破,现在竟还弃帅保车,远舟,你的脑子只剩下儿女情长这些废物了吗?”

    母妃又如何?未过门的妻子又如何?想要做皇帝,就不能有一丝弱点!

    近乎严苛无情的责备让阜远舟微微激动起来:“难道皇兄觉得臣弟应该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吗?”

    德妃养育他二十二年,表妹刘曼不仅照顾冷宫里的他,更为他说服身为礼部尚书的外公,得以掌权礼部,两人更是情意相投,阜远舟怎么可能看着她们和刘家蒙冤而死?

    狭目之中蒙上一层阴影,“本宫只知道,她们很快就会死在你的庇佑下。”

    “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品性仁德礼贤下士……如此锋芒逼人,不知收敛,无怪乎崇临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偏偏在你风头最盛的时候还有所顾忌不敢倾力扳倒崇临,落得今日的下场,空有满腹经纶一身抱负,却为女子受牢狱杀身之灾,”阜怀尧蓦地横手一扫,案几上的茶杯狠狠砸向牢门,杯击玄铁,碎瓷四溅,他泪痣妖娆,也掩饰不住那满身阴霾,“远舟,你实在太令本宫失望了!”

    放凉的茶水并不烫,阜远舟却只觉得飞溅在脸上时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帝王权术,都是眼前这个高岸冷漠的兄长亲自教导于他,多年交疏,阜怀尧对他的责问里没有了当年恨铁不成钢的温情,只剩一眸失望到底的冰冷。

    阜远舟不禁有些茫然,他护着自己的母亲和心爱的女子,难道这样都错了吗?

    第五章 帝殒

    “太子爷?”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常安,他急急从远处走了过来,扫向阜远舟的眼神满是忌惮。

    阜怀尧抬手示意无事,站起身来,淡漠道:“父皇说,‘子诤擅攘内,若得之,可安心开疆拓土’,”唇角勾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