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哼着大震关的民歌。天气真好,什么时候才能来劫匪啊。她眯着眼睛望了望云彩。已经离开洛阳有五十里路了,一路风平浪静,除了千大海总是聒噪的在一旁嘟嘟囔囔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昨天晚上答应了千大海保镖的事情之后,就被他苦苦拽着死活不让走。说是她一走,这货就得被人抢。卫闻冬十分不满,“既然你保不了这趟镖,干嘛还接下来啊?”
千大海的泪窝造的特别浅,眼泪立刻汪汪的在眼睛里打转,仿佛之前十分硬气的另有其人一样。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都怪自己贪财,当时对方说给很多赏钱,自己一激动,就应下来了。结果差点没把一家人的命都搭进去。今天他看见卫闻冬从天而降,仿佛绝代女侠,一定是神的旨意让她来保护这批货物的。”
卫闻冬见他可怜,无奈的回头看了看公孙朔渝和严卓。严卓则说若是闻冬去的话,自己也可以顺路回衡山,在路上也多一个人照应,省的闻冬一个人看货辛苦。公孙朔渝也跃跃欲试的说是要去,因为不能放着严卓和闻冬单独在一起太久。
等到今天早上闻冬在千盛镖局门口伸懒腰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严卓一个人带着她的包袱来会和。原来公孙朔渝昨天晚上一回家就被公孙老头给逮了个正着,派他去汾州处理些商号的事情,顺便让他亲自去和卫家赔罪。这一去大约就是个把月,所以不能陪着闻冬南下了。不过——严卓递给闻冬一个竹子做的哨子,这是公孙朔渝给她的,需要他的帮助的时候只要吹响就会有人来接应她。
其实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公孙朔渝把竹哨放到严卓的手里,嘱咐道,“你要是敢对我心爱的妹妹下手的话,就让她吹这个竹哨,不管隔着多远,我也会冲过去阻止你的!”
严卓转身便走,一边说,“她不需要这个东西。”
公孙朔渝岂会放过他,脚下一动,绕到他的面前,“其实也有别的用处的,你看,闻冬那么可爱,要是别的男人想对她下手,虽然她武功是不错。但是也难保其它的人用什么阴损的招数啊,到时候……啧啧啧”,公孙朔渝的脸上表现出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个竹哨的声音尖锐,到时候她一吹,我来不及赶过去,还有你啊。”
严卓冷言道,“我不会让她陷入如此困境的。”说完便绕过公孙朔渝,继续往前走。
公孙朔渝突然在后面低声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昨天晚上那纸船上写的什么。”
严卓脚步一滞,转身拿过竹哨,“写的什么?”
公孙朔渝剑眉一挑,“上面写的是——嫁一个性格正常长相英俊的男子,做一个温柔的家庭主妇。”
严卓嘴角一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让她许个愿望,结果却出了道难题,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哦,对了。小心断剑门的余鸿。”公孙朔渝脸上的嬉笑突然转瞬即逝,目光微敛,“那家伙最近的举止有些不规矩。恐怕会借着闻冬找你的麻烦也说不定。”
严卓点了点头,又道,“你还是关心好你自己吧,我看那云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那两枚暗器的手法,倒像是幽冥门的功夫。你小心被她们拿了去,练什么采阳补阴的大法。”
公孙朔渝浅笑,“我还怕我去了她们吃不消呢。”
严卓自然不会把两个人这样的对话告诉闻冬,于是只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卫闻冬手里捏着竹哨,透过它看天上太阳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晃眼。过了一会儿,她把碧绿的竹哨扔进怀里。公孙朔渝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不靠谱,相反,他很细心,知道闻冬可能会把东西乱搁,就在上面穿了一条绳子,让她挂在脖子上。
“咯吱!”马车突然应声而停,闻冬没准备好,一个翻身就要滚下马车。身后一只手轻轻一拽,原来是严卓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来。闻冬刚刚稳住身形,严卓便迅速的把手收了回去。卫闻冬只觉得他的手很凉很凉,像冰一样。她想到了一个形容词——美人如玉,并为此沾沾自喜。
“干什么突然停车啊?”卫闻冬伸手敲了一下车夫的脑袋,车夫指了指前方。闻冬这才看见马车周围都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来者面色不善,她心里大喜,来劫匪了!终于到了自己表现的时刻了!
千大海从一旁跳了下来,抱拳大声问道,“是道上的哪位朋友?”
“你管我是谁?”中间一个瘦弱矮子冷笑道,“留下车里的货物,咱们兄弟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千大海见对方气势汹汹,不由得腿有点发颤。其实千盛镖局几百年传到他这一代就完全是个只有名声的空壳子了,子孙的武艺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凭借千门剑法一名,来劫镖的人自是少数,就算是有胆子来的,也都是些武艺十分高强的人,输了说出去也不丢人。他本来想假装打一下,然后打不过就抽身而退的,结果突然想起自己车上有卫闻冬,还有衡山派严卓,心里一阵窃喜,自己每天只花三十两银子就能请到严卓来为自己保镖,这要是传了出去,以后江湖上谁还敢动自己一根毫毛。
于是,他清了一下嗓子,大声说道,“在下自然是没有面子请诸位说出真实名姓了,只是在下身后的这一位,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说完,他略略一让身子,他这是故意激怒那个瘦子,他要是不说出来自己的尊名,就是不给衡山派面子,到时候……哼哼,自己身后的就不仅仅是严卓了,而是整个衡山派。他不由得在内心里崇拜自己的高段。“这位就是!”他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就像是戏台子上先来通报名角儿即将上场的老板一样。
“我就是大震关卫闻冬!”千大海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他差点没气的吐血趴下,侠女啊侠女,你什么时候出来不好,非要在此刻抢严大侠的风头。
严卓早就看出千大海想利用自己的想法,正在为难之时,却看见卫闻冬一个箭步冲上去自报姓名,不由得笑了出来。
“大震关卫闻冬?是什么东西?”一群人嗤笑道,“从未听说过。什么时候千盛镖局也找了些欺世盗名的人来保镖了,恐怕这生意是不想做下去了吧?”
卫闻冬见周围的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而千盛镖局的一群人则是忧心忡忡面面相觑,她心里莫名的生了一团火,“在下初出江湖,涉世未深,所以你们这群鼠辈才不知道我的尊姓大名,等我把你们打的满地找牙之后,你们可别忘了替我四处宣传一下。”
“好大的口气!”那瘦子眉毛倒竖,脚下一蹬,一双巨斧向闻冬砍来。左斧当先,斩断闻冬身后二十四盘退路,右斧斜劈腰身,似是要把她拦腰斩断。
千大海见他招式大惊,心里暗道,乾坤斧倪浩!这箱子里的红货到底是什么,竟然引得吴子振倪浩这些名门正派不顾身份的抢掠。本来想是如果仰仗着严卓,怎么也能把货物送到,但此刻出手的却都是些名家豪叟,只怕……
在别人眼里,倪浩这一斧下去,卫闻冬是退无可退,想必要吃些亏受点伤才能舍身退出,却没想到她抽出腰上大刀,不顾自身安危的向倪浩的左臂挥去。这在众人眼里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严卓本来看出这位是乾坤斧倪浩,正要抽身上去帮忙,看见闻冬这一招之后,不由得微微的点了点头,坐在车板上,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原来倪浩使双斧,一斧截断对方退路,另一斧雷霆一击,百发百中。今天要是为了卫闻冬这无名小辈断了一臂,他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的,何况一旦断了一臂,他的武功就等于废了一多半,到时候仇家冤家都来找他报仇,他可是吃不消。于是,他立刻左臂画圈,躲开了卫闻冬的大刀,但也把她背后的退路让了出来,卫闻冬身子一晃,轻轻松松的就躲过了倪浩右臂挥来的大斧。只一招以进为退,却让两个人在武功和心智上都分出了高下。
倪浩岂肯放过她,自己苦心多年的双斧绝技,竟然让她简简单单的就给破了,要是将来传出去,自己恐怕再也抬不起头来了。他双斧猛挥,别看这双斧斤两够重,但是在他的手上可算是轻若鸿毛,斧斧舞的是妙若惊鸿,如影如幻,虚招叠叠。
卫闻冬也不躁,反而持刀立在斧圈之中,偶尔挥舞,一定是将倪浩逼退三步。倪浩出招越来越快,众人都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唯有严卓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他知道,使用重兵器第一字诀就是要稳,如今倪浩被卫闻冬逼的求胜心切,早已经把这个抛之脑后了。
果然,不出十招,倪浩的双斧脱手而出,在空中画了几个圈,轰隆一声落在地上。
颠三倒四
倪浩心里暗吃了一惊,退后一步,大喝一声,“今天要是取不到东西,我们也别想活了。上!”话音未落,围在马车周围的人一齐飞身纵上,手上兵器件件打向卫闻冬。
千大海一惊,虽然这小丫头武艺高强,三两下就把乾坤斧倪浩打败了,但是看这十多个人个个轻功了得,她再了得也难敌众手,此番恶斗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何况她是被自己拖下水的。千大海不仅泪窝浅,其实心肠也是极软的。他扑到卫闻冬身前,抱拳说道,“诸位要的是货物,何必要伤这位姑娘的性命?这姑娘只是我现请来的帮手,杀了她恐怕污了大家的手,何况江湖上有规矩,但凡是镖局送货,只能伤人不能杀人。如果诸位要的是货物,自然要先和我们镖局的人过过招!如果我们没本事留下货物,那是我们技不如人,千盛镖局便认栽了!”千家祖传说话嗓门大,这一番话,千大海说的更是慷慨激昂,加上风中鼓鼓作响的千字大旗,又凭增了几分气势。几人停下手中的兵器,都回头看了倪浩一眼,等他的示下。
倪浩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弯弯。武林中人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名望,如果今天放过这个小丫头,那自己的乾坤斧之名就要毁了。本来想趁着她和众人缠斗的时候,自己把她杀了,却未曾想到千大海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此刻自己再杀她灭口,只怕难逃悠悠之口。
“难道我卫闻冬怕了他们不成!”倪浩正在左右危难之时,就见卫闻冬绕到千大海身前,手握重刀,慷慨而言。
千大海听到她说的话几欲吐血,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角,“卫女侠,此时可不是好面子逞英雄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卫闻冬一哼,“他们以多欺少,想来也不是什么武林正派。”
千大海苦叹,“前面为首的三人,乾坤斧倪浩,月朗剑伽水,五行峰李睦,可都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正派侠士,卫女侠这话可是万万说不得啊。”他心里也忐忑,为什么这些名门正派都来抢自己的货物,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应该运送的东西?
卫闻冬一眯眼睛,“正派人士向来行踪诡异,不喜结群,行事多凭喜好,个个功夫了得,怎么我看倒不是这样呢?”
众人听了皆倒吸一口冷气,这小丫头所说之事,皆是江湖上的邪人魔教所为,怎么会是正派?千大海更是浑身发抖,他低声道,“卫女侠,此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说错了吗?”卫闻冬并不在乎周围人的诧异表情,继续说道,“我爹爹说了,江湖上有些人喜欢以多胜少,动手之前要先找出诸多借口为自己正名,然后伙同一帮人出去打家劫舍,所过之处无不扰乱民居。而且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只要他们看不顺眼的,不符合他们心中道理的,便要赶尽杀绝。其实都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保住自己的根基。所为蛇鼠一窝,说的就是他们了。此类乃是江湖上的邪教,天下正派之人无不欲除之而后快。”她侃侃而谈,周围人的脸色却都已经变的离谱。“哦,对了。”卫闻冬扭头轻声问千大海,“严大哥的衡山派,是正派邪派啊?”
千大海一时语塞,如果按照武林上的划分,衡山派位列五岳剑派之一,自然是不做多想的正派。可要是按照卫闻冬刚才那般冷嘲热讽的说法,他倒是应该被划分到邪派那一边去了。
“小丫头!你爹爹是谁?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月朗剑伽水手持利刃,向前一步逼问道。
“我爹爹……”闻冬刚要说出,可是想起公孙朔渝嘱咐自己万万不能和他人说起自己爹爹就是卫夜翎,于是她话锋一转,说道,“大逆不道?我爹爹是你的什么人吗?你姓伽,我姓卫,自然不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何况我看你的年龄也不比我爹爹大上许多,那你是驻颜有方呢,还是早生贵子呢?”
“你……”伽水一时被堵的无话可说。
“伽水兄,何必和这个无知妖女多费唇舌!她的爹爹告诉她这般话,想必也是个大魔头,今天我等就先替武林除一祸害!”倪浩早已取回自己的两柄重斧,冷哼一声,“小丫头,此番可不是我们不留情面,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说罢,便自己先抽身而上。
严卓见几人一起对付卫闻冬,刚想上去帮忙,却看见她百忙之中还把刚才拿着的那根狗尾草掷在自己面前。狗尾草末端柔软,卫闻冬这么一掷,却是叶入木板,直直的挡住了他的路。严卓抬头看卫闻冬,只见她冲着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知道她有心回护自己,以免见到倪浩等人有说不清楚的纠葛。加上她这乱中一掷还能有如此气力,担心便少了几分,又坐回木板上看着前方的一场好戏。
卫闻冬虽然功夫了得,但是毕竟年少,内力不持,被十多个高手围攻也是觉得难以抵挡的。她此刻只觉得伽水的月朗剑虚虚实实,缠的自己十分滞涩,正想先下手断了他的剑时,又被倪浩的双斧缠上,打的难解难分。突然扑哧一声,伽水应声而倒。卫闻冬得了空隙,转手便把倪浩的双斧弹飞天外,又一个回脚踢在了李睦的喉头之上,要不是他内功了得,这一脚下去只怕是难以活命了,其余的几个人也在不久便被卫闻冬的刀光下纷纷击退。
“是谁在一旁放暗器?!”倪浩输的不服气,虽然他知道这十多个人的武功,任谁单拎出去都绝对无法和卫闻冬相比,但是一起群攻还是有些胜算的。没想到这在得了便宜的时候,却被别人从中阻挠。
卫闻冬也听出刚才那暗器的破空之声,所以她赢的也不是那么爽快,跟着倪浩一起在一旁鬼吼道,“是谁在一旁放暗器?!”
倪浩听她这么一喊,便也一愣,接着说道,“难道不是你一伙的吗?”
卫闻冬气急,这般讨厌的场景,只让她想到一个人——戚白依,让自己一身气力无处使的戚白依!但是他此刻应该在大震关和爹爹,碧劫,渊彻等人一起寻找自己,怎么能在这里出现呢?难道是严大哥?她撇了撇嘴,“我自己一个人独闯江湖,就算是这千盛镖局的上上下下,也是和我没什么大关系的。我今天心情好,就替他们保镖,明天心情不好,也许就抢了货物自己溜了也说不定。哪有什么人同我一伙?”她见之前问千大海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便知道严卓在江湖上肯定也是属于邪派一伙。此时存心替严卓撇开关系,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倪浩沉吟片刻,知道今日肯定是没有办法拿到货物了,如此便没有办法回去交代,但是对方也仅仅是交代自己,尽力而为。想到这里,他大喝一声,“看来你今日是绝对不肯让我们拿走这货物了?”
卫闻冬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要是想让你们拿走,之前就不和你们打了。“本来还可以好商量的,但是你们劫镖本来就是不对,干嘛还装作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千镖头说了,镖局最最要紧的就是信用,收了人家的钱就要把货物送到,你们这般硬抢,就是你们不对。你们要是实在想要这东西,可以等我们把货送到了再去劫,那便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是你刚才叫了我一声小妖女,又叫我爹爹大魔头,就凭这两个称呼,我便放你们一马!”卫闻冬从小受的教育便是妖女,魔头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侠女中的侠女,大侠中的大侠。自己的娘亲和爹爹就是被碧劫和渊彻这么叫的。想必这倪浩已经被自己的功夫震的五体投地了,所以才这么叫自己,她听了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倪浩等人见她说话颠三倒四,似乎对江湖的认知大有问题,心里更加笃定这是个妖女,若不趁着她小就铲除,以后势必为害武林。但是凭借自己这些人,恐怕不是对手,此事必应先再三斟酌,才能下手。而且凭刚才那一枚暗器的功夫,自己要是轻举妄动,只怕就会像伽水一样性命难保,这妖女身后还大有文章。他为自己想好后路,觉得把卫闻冬的举止说给那人听了,自己一定能保住一条性命。他拾起地上双斧,冷哼一声,“我们走!”周围两人架起月朗剑伽水,十余人各自捂着身上的伤口,十分邋遢的退走了。
千大海见他们退去,心里虽然高兴,但是又不由得愁上心头。自己保镖这些年来都没遇到过此等怪事怪人,先不说这些正道中人来劫镖,光是卫闻冬那些颠三倒四的话语,就够他头疼一阵了。
卫闻冬倒不觉的有什么,她把刀顺入刀鞘,蹦蹦跳跳的走到严卓身边,抱拳一拜,“多谢严大哥刚才出手相助。”
严卓心里也有一万个谜团,而此刻,他只是淡淡的说,“刚才并非我出手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打酱油的:
乾坤斧倪浩
月朗剑伽水(已经酱油中的酱油了……这么好的名字白瞎了)
五行峰李睦
猫和老鼠
卫闻冬听见严卓这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自己偷跑出来的行踪被发现了,而此刻跟在自己身后的很有可能是戚白依。她缩着脖子四处望了望,如果是戚白依来了,他一定会二话不说抓自己回去。那个人不听解释不讲道理冷面冷心,武功也比自己好上不只一些。她又开始悔恨起当初贪玩,不好好练内家功夫,不然怎么会不是戚白依的对手。而且要是两个人对着干,爹爹,碧劫还有渊彻一定都是站在戚白依那一边的,早知道自己就不做那么多调皮捣蛋的事情了。她又扭头看了看严卓,嘿嘿一笑,“严大哥,你武功怎么样啊?”
严卓正想着今日出手相助和上元节晚上抢走纸船的是不是一个人,如若这么看来,此人只是关心闻冬而已。但是按闻冬的说法,她步入江湖并不久远,怎么会有一个世外高手这么关心她呢?他不答反问,“闻冬,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卫夜翎?”
闻冬一愣,她这人向来说一是一不爱说谎,但是当日既然答应公孙朔渝不会说出自己父亲是谁,便也是信守承诺之人。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是。”
严卓不语,过了半晌,他又问道,“这出手相助之人,你心里可有数?”
卫闻冬先是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
严卓苦笑,“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说知道,也有点数,可是他又不现身,我就有点拿不准了。”闻冬小嘴一撅,继续问道,“严大哥,你武功到底高不高啊?”
严卓正要回答,千大海跃将上来,愁眉苦脸的看着卫闻冬,叹了一口气,“衡山派严卓的功夫,只怕在如今的武林上也是排名前十的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闻冬听了大喜,只要有严卓在,自己就不怕戚白依了,她又问道,“恩……刚才你说的那个卫夜翎,他的武功怎么样?”
千大海脸上现出一阵惊慌,“卫魔……卫大侠成名的时候,我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年呢,但是当时我就听说了。卫夜翎一个月力挫七大门派,七大门派死伤众多,但他却一点伤都没着,世人都说他是练成了什么《天魔宝箓》,但是《天魔宝箓》一旦练成,此人将绝情绝念。卫夜翎挑战整个武林的原因却是为了唐昕紫,那么他就是万万不能练成此秘籍的。但是后来大婚当晚,诸多门派要唐门交出卫夜翎,谁知卫夜翎和唐昕紫却不见了踪影,世人再也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于是又有人传言,说是卫夜翎确实练成了《天魔宝箓》,把唐昕紫杀了之后,自己也自杀身亡。不过到底怎么样,还是天下一大悬案啊,整个武林,恐怕只有江湖百晓生玉面瑾君才知晓其中内幕了。”
“那严大哥的武功和卫夜翎的比呢?”卫闻冬听见有人夸她爹爹的武功高强,什么七大门派八大关的都不放在眼里,心中一阵欣喜,但是又听见世人腹诽她爹爹,又觉得这些人真是没意思,自己比武不过,反而要归结在什么秘籍之上,至少自己从爹爹那里学武的时候,从来没听说过有《天魔宝箓》这劳什子的东西。
千大海摇了摇头,“严大侠虽然武功了得,但是比起传说中的大魔头来,可能还是差了一些。”
卫闻冬在心里衡量了半天,自己和爹爹打架的时候都是比的刀剑拳脚功夫,不加内力。可是戚白依和爹爹学的却是正正宗宗的功夫,内外兼修。不过却从未见过他打赢过爹爹,所以他的功夫也和爹爹差了一些,那么就是说严大哥的功夫和戚白依差不多了。
她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很正确,没有任何漏洞,却忘记了虽然两个人都打不赢卫夜翎,却也不一定功夫相当。
但是她现在突然放下心来,往后一靠,冲天大喊了一声,“哈哈哈,戚白依戚面瘫,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啊!”见四周没有什么动静,她更加肆无忌惮的放松了下来。
“那个……”千大海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卫女侠,我想问问,你不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哪天不开心了,就把我的货拿走溜了吧?”原来他战战兢兢的一直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卫闻冬拍了拍他的肩膀,“千大叔你放心,刚才你跳出来说那番话是想保护我,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当时说的话就是给他们听听,省的他们再来找千盛镖局的霉头。”
千大海第一次在江湖上遇见如此善解人意的孩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感触,眼泪哗啦呼啦的流了下来,“卫女侠啊,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你说吧。”
“其实刚才那些人还有你的严大哥都是正派中人,你说的那些大魔头小妖女还有行事诡异,不喜欢拉帮结伙的反而是邪教中人。嗯……怎么说呢,就是你把正派和邪派搞反了。”
卫闻冬一瞪眼睛,“不对不对,我爹爹就是这么和我说,然后碧劫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千大海叹了口气,又想起近日之事,无奈的摇了摇头,颇有感触的说道,“其实江湖上的事情,正邪之分又有谁说的准呢?”
夜里,千盛镖局一群人住在了江湖上每一个城镇都会有的悦来客栈,货物放在了千大海和严卓的房间里,千大海有严卓守在自己身旁,自然放心很多,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由于闻冬是个女孩儿,便给她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闻冬洗漱之后还未有睡意,便和衣推开木窗,吱呀呀的一声好似鬼怪轻吟。窗户外面的树枝已经淡淡的抽了嫩绿的芽,晚风轻拂她的脸庞,仿佛一双灵巧的手搅动她披泄在肩头的青丝。她仰起脸看天上的月亮,刚刚过了上元节,它就已经有了一个缺口,过不了多久,这个缺口就会越来越大,直到吞噬整个月亮,然后它再重生,抽丝剥茧般的再度圆满起来。
突然一道黑影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她定了定心神,向前看去,只见宽大的树枝上闲怡的坐了一个墨袍男子,月光流淌之间,他的绾发如同铺满了白色的雪,脖子像白色的细颈瓶一般从领子里延伸出来,睫毛轻闪,附在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上,眉如刀裁,鼻若险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正看着她。卫闻冬放下心来,这人不是戚白依,戚白依是不会笑的。她又纳闷的看着他,这人自己从未见过,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千盛镖局的货物?
男子似乎看懂了她的心事,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膝上,另一只手冲她微屈,示意她过去。卫闻冬愣了一下,想自己正穿着单薄的衣衫,便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伸手去关木窗,男子手中一道白光闪现,闻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便已经坐在树枝上,斜斜的靠在男子的怀里了。发丝长而混乱,跌落在男子的肩上胸上臂上,闻冬一惊,连忙扭身反抗想要挣脱,却被一双胳膊紧紧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她抬起头怒气冲冲的看着男子,男子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副玩味的表情。一只手缓缓的拂上了她的脸庞,冰凉,像是千万年的玄冰,严卓手的温度和他比起来,就显得温暖的多了。闻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探头用力一咬,男子连忙收手,但是手腕上已经泛出点点血印。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但眼睛里却始终是闻冬看不清楚看不明白的云翳和迷雾。
“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闻冬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口问道,但晚上的风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男子淡淡一笑,抱着她施展轻功,往屋子里飞去。他把她扔在床上,接着棉被一卷,卫闻冬便在其中像个粽子。她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用,这个人的武功实在是匪夷所思,比自己高出不止一点,光是在他的注视之下,自己就不敢乱动分毫瞎逞功夫,她能做的只是用眼睛狠狠的盯着这个男人,但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又让她觉得不忍心去伤害。
男子掩上窗户,在屋子里点了一柱香,香味缕缕萦绕人心,闻冬只觉得意识开始昏昏沉沉,眼睛睁不开也不想睁开……突然她咬了自己舌头一下,用疼痛强迫自己恢复意识。眼前的男子正低着头看着她,她分辨不清楚那眼神里是什么,怜惜,疼痛,空虚,仇恨还有什么……男子的脸凑得越来越近,他的手按在闻冬的咽喉上,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握紧,再放松,再握紧,再放松,就像是猫在把老鼠吃掉之前的游戏一般。闻冬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压抑着要跑出来了。
“不要!严大哥!救我!”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却未曾想到了嘴边只是喃喃的几声轻语。男子动作一滞,眼睛一眯,里面杀意四起,仿佛严霜一般能把人冻得透彻心扉。闻冬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心想难道自己竟然大限于此,想自己的主妇梦想还没有实现呢。
“闻冬,你怎么样?!”门外传来严卓的声音,在闻冬耳里便如天籁一般。
男子听见声音直起身来,推开木窗,冷笑一声,“我还会再来的”,旋即消失在夜色当中。那声音就像是珍珠洒在玉盘之上,字字美轮美奂,怪不得他惜字如金了。
严卓推开门,见闻冬圈在棉被当中,意识混沌,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捕捉到。而另一侧,闻冬低声唤了一句,“严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
写到现在,男主是谁,我越来越混乱,你看,今天又出来一个男人,还是个妖孽……
啊啊啊啊!怎么办!不如我们投票好了!
黑色曼陀罗
“严大哥……”
木窗被风吹的一阵低呜,吱悠一声打在窗楞上,又硬生生的弹开。严卓俯身去看闻冬,只见她肩头从棉被中微微露了出来,白色内衬歪斜在一侧,满头青丝纠缠于胸前,更显得肌肤胜雪。她脸色苍白,嘴角有抹血丝,眼神疏散迷离的看着他,平日里的硬朗和男孩儿气已经尽数化作了女子的妖娆。
严卓心里怦然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份不安定按回心里。这一深吸气不要紧,他只觉得一瞬间的浑身乏力,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迷香?”他喃喃一句,接着便看见桌上的一柱短香,已经接近烧完,烟尘轻轻拢起,若有若无的撩摆在屋子里不肯散去。那香倒也奇特,单单细长柔嫩不说,香头上隐隐闪动的不是红色而是白色,像是幽冥地府的亿万光景,又像是黑色曼陀罗吞吐的花蕊。
严卓快走两步,把香掐灭,加上清风一吹,他这才觉得脑中清明了一些。他行走江湖多年,在衡山也是听师傅讲了很多迷|药毒药的配方和解法,但面前的这种迷香,他却从未见过听过。他生怕香中有毒,便又细心的把香和香灰收到一方手帕里,等到见到公孙朔渝或者师傅的时候再向他们请教。
“严大哥,你怎么来了?”闻冬被风一吹,也觉得清醒了些,但仍然是昏昏沉沉,她挣扎着要从被子里出来。
严卓一闭眼睛,冷声道,“你先穿好衣服,我在门口等着。”说完,便推开门出去了。
闻冬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只穿着白色的内衬,刚才和那男子一番纠缠之后更是衣冠不整,脸上不由得泛起阵阵绯红。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好把卷在身上的棉被卸下,谁知床没有被子长,这滚打到一半她就摔落在地。
“闻冬?”严卓听见房间离闷响一声,便在门口轻呼。
“恩恩,我没事。”她呲牙裂嘴的揉了揉差点摔成四瓣的屁股,接着拽出自己的衣服,匆匆忙忙的穿上了,“严大哥,我好了。”
“恩”,严卓推开门,见闻冬穿的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头发也绾的东一撮西一撮,虽然很好笑,但是脑海里不知怎么又浮现出她刚才的妩媚的样子。他定了定心神,递给闻冬一张字条,上面笔色匆忙的写着,“闻冬有难”。
见卫闻冬的眉头蹙起,严卓问道,“你可认得字迹?”
闻冬扫了一眼,这字迹她太熟了,自己从小到大都看着他抄书练功,逼着他写自己的名字,就算是再草再潦落,她也认得冬下面的两点永远贯穿成的一条凌厉直线。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是我家哥哥。”她叹了一口气,戚白依真的来了,不过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把自己抓回去,而且为什么不直接来救自己,反而是借助严卓之手。
“你哥哥?公孙朔渝?”
闻冬本来正愁眉苦脸的,此刻噗嗤一笑,“我家哥哥我家哥哥,自然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哥哥了。并不是所有我叫哥哥的都是我家哥哥的。”
严卓不理她,接着问道,“此人武功很高?”这张字条被团成团,曾穿过窗纸稳稳的落在严卓的身旁,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的凹痕,内功可见一斑。
闻冬想了一想,“应该不弱,反正比我强。”她伸手比划了两下,“我擅长的是外家功夫,拳脚搏杀之类的,他是全能。”说到这儿,她又不高兴的叹了口气,“都怪爹爹,总是逗弄我,让我沉不下心思练功。”闻冬脑袋里此刻都是自己小时候在练功沉气的时候,卫夜翎偷偷凑上来用胡茬蹭她,弄得她脸上又疼又痒;要不就是他总趁着自己凝神的时候丢上来一包麻糖,然后躲在树后面看自己东瞅瞅西望望的贪吃模样。可是每次他一训斥起戚白依就是一脸的严肃,戚白依也始终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好像从小到大都带着一块白玉面具,浪费了一副好皮相。碧劫和自己在一旁偷看的时候,就会笑两个人是大小面瘫。她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大震关了,爹爹经常说江湖险恶江湖险恶,并不是指的功夫高低,而是阴谋阳谋的本事。
“怎么了?”严卓见她发呆,以为是刚才的迷香起了作用。
“没什么”,闻冬嘿嘿一笑,托着腮道,“严大哥,我从来没见过你露出真本领啊,什么时候也让我瞧瞧江湖上排名前十的衡山严卓的功夫啊?”
“如若下次遇见今天这样的凶险情况,你不必顾虑我。”严卓垂下眼帘,“武林上本来就不分什么正派邪派,这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老人家说正派也会作恶事,邪派也会做善事,只要对事不对人就好了。所以下次若是再有倪浩这样的人出来,你不用把所有的担子都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挑。”隔了半晌,他又说道,“今日多谢你。”他本来以为卫闻冬心思单薄做事粗犷,却没想到在些细枝末节上她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严大哥不用客气,你今天跟我说明白了,我下次就懒得动手了,今天不过就是舒缓舒缓筋骨,看看中原高手的实力,大概还不及我家哥哥十分之一。”她隐约听见窗外树枝上有轻微颤动的声音,便认为是戚白依在偷听,故意说些好话给他听。
严卓点了点头,“你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要是窗户外面有人守着你,我也觉得放心。”
“恩,严大哥也早点睡!”闻冬挥挥手,看着那个英挺的身影走出房门。
直到听到严卓的脚步走远了,她才挪到了窗户边上,轻轻喊了一声,“戚白依,我今天不是故意说你面瘫的,刚才多谢你了!”
“啪”,一个纸团打在了她的脑壳上,卫闻冬恨恨的揉了揉脑袋,心里暗自嘀咕着,“可恶的戚白依,竟然打我脑袋!看我回去不和爹爹告状!”她打开字条,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师傅派我有事,不能随时跟着你,注意安全。今夜的男子行踪诡异,功夫甚高,多加小心,远离为上。香为白色曼陀罗香,遇血则迷,遇香则解,记之。”闻冬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