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砥中满头冷汗,左手掩着小腹,血水缕缕泛出,嘴唇苍白,脸色严峻,缓缓站了起来。
蹲着的巴力喇嘛,丹田之处正插着那柄淬毒短剑,他痛苦地望着石砥中,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
石砥中微笑地道:“我也该要告诉你一点,有些人是不畏巨毒的,当你再次投生时,不要忘了在拼斗中应该与敌人保持一点距离,别站得太近,刚才你距我不足二尺,所以才会被我短剑刺中。”
他这些话几乎都是刚才巴力对他所说的,前后一对照,真使人想笑,但是巴力喇嘛却笑不出来,他的脸色已经泛起黑色……石砥中冷酷地道:“让我使你减少一点痛苦,送你早点升天吧!”
他右掌骈合如剑,长臂一掠,掌刃划空急劈而下,击在巴力喇嘛的眉心之上。
顿时巴力喇嘛大叫一声,跌翻开去。
在他的眉心,一点暗红的血液涌现,头骨裂开,圆睁两眼,已经倒地死去了。
石砥中向前两步,右手速挥,将自己小腹附近的|岤道齐都闭住,不让血液流出。
他俯腰拔出巴力喇嘛小腹上的淬毒短剑,望了死不瞑目的巴力喇嘛,冷笑一声道:“你是不甘心吧?”
石砥中他抬起头来,他心中惘然若失,但是眼光瞥处,他却看到库军大师错愕地站在十绝阵之外。
他的脸上立即现出了怒意,手持淬毒短剑,照着阵法,自阵式中闪出。
库军大师亲眼望见巴力以诡计在石砥中小腹上刺了一剑,几乎可以将之杀死,却不料情势突然一变,反而是石砥中将巴力杀死。
这种突然的转变,使得他错愕地站立着,心中一直替巴力后悔不已,这下眼见石砥中手持短剑像煞神似的冲了出来,心中不由一寒,犹豫了一下,回头便走。
石砥中闪出十绝阵,脸上满是杀气,狠声道:“你别跑!哼!堂堂藏土第一高手,竟会怕我石砥中?”
库军大师脚下一顿,转过身来,沉声道:“无知小子,你丹田中剑岂能活命?还敢大言不惭,看来今日我真要将你杀死,你才觉得甘心!”
石砥中体内真气正反不一,时而顺着经脉流动,时而倒逆而行,这使得他的小腹上的剑伤减少甚多痛苦。
他两眼泛起碧芒,暴射煞气,慑人心志,冷漠地盯着库军大师。
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将短剑举起平置胸前,那蓝汪汪的剑光,在朝阳下闪耀。
库军大师望着对方那碧绿的神光,心里泛起难以形容的怯意,几乎想要逃走。
要知武林中人都是很爱惜自己的声誉,所谓头可断、血可流,志却不可屈。
尤其是这等天下绝顶的高手,更是从不会在面对敌手时,表现出胆怯的意念。
因为任何人只要一失斗志,再好的武功,再高的智慧,也都没有用了,对敌的结果是必败无疑。
库军大师眼见石砥中在“天龙十九变”的阵式之中,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自己在背心“命门|岤”上拍了一记“大手颖,以致倒地死去,而使得那个美丽的少女发生殉情自杀的举动。
却不料他竟能“复活”过来,而且武功更高,连毙两大长老,连小腹中了一剑也都无动于衷,这等奇异之事,简直是超越他的想像之外。
所以他的心里便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所动摇,而产生了一股怯意。
库军大师骇然忖道:“任何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都会死去,为什么他还能活着?这简直不是人,而是神……”石砥中有如鬼魅,全身是血,两眼泛碧,满脸杀气的凛凛站立着。
他将全部精神都贯注在短剑上,脑海之中尽是仇恨。
他喃喃地道:“是的!仇恨!仇恨!我要杀了你!”
库军大师灰眉耸起,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他缓缓提起左掌,放在胸前,右手一撩袍角,将挂在腰际的一条银色软鞭拿出。
石砥中全身有如绷紧的弓弦,只要略一触动,便可将箭矢射出。
“啪!”软鞭舒卷,有如一条银蛇游行空中,略一颤动,鞭尾搭在左掌之上。
他持鞭挺立,有如渊立岳峙,纵然心里胆怯,但是却强自镇定,凝神望着石砥中平举的剑尖。
真气上升运行两匝,一股怪异的力道涌起,剑刃颤起淡蓝色波光,石砥中左手两指一伸,剑诀一捏,往前急跨两步。
“嘿!”他一剑划出,光华灿烂,有如骤雷齐发,剑气四散开来。
一溜剑光急锐地射出,锋芒闪烁,剑波生寒。
库军大师一抖软鞭,银波泛滥,鞭影千重,挟着呼啸之声疾攻而出。
“嗤嗤!”剑芒陡然暴涨,剑气旋激,轻啸之声中,石砥中连出两招剑式。
银色鞭影略一闪现,立刻便被蓝色的剑芒盖祝陡然之间,库军低吟一声,红色人影一闪,返身飞奔而去。
剑光一敛,数截断鞭寸寸掉落。
石砥中大喝一声,身形平飞而起,双手捧剑,缓缓地往前一送。
一圈璀璨的剑痕闪起,自剑尖之上跳动而出,往库军背后射去。
光痕一现即灭,库军大师的身形一个踉跄,吐出一口鲜血,仅微微一顿,仍然往前飞奔而去。
他的背心之上,红袍灰化而去,铁甲碎裂开来……石砥中重重地喘了口气,顿足懊悔道:“唉!我没想到他没脱下铁甲!”
他也不管满头汗珠进现,提起短剑便待追赶而去。
“当——”一声沉幽的钟声响起,撞击在他的心坎。
石砥中全身一震,神智顿时为之一清,一个意念掠过脑际,忖道:“我现在身负重伤,再也不能发出剑罡,若是等全寺的人都已出来,岂不是死路一条?这个仇我还是留待以后再报吧!”
他仰首望了望烧焦大半截,却仍然高耸入云的钟楼,轻声道:“再见了!”
掉过头来,他擦了擦汗,大步跨进十绝阵里,走到上官婉儿卧倒之处,将短剑往地上一插。
看到上官婉儿如白玉似的脸上那一抹凄厉的笑容,不由得悲从中来,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婉儿,我对不起你,但愿你能够安息。”
他看到她胸前已凝结的血液,和那柄断去锋刃的长剑,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泪珠滚落下,他蹲下身去,托起上官婉儿的上身,凝眸望着她那如帘的长长睫毛,和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他轻轻地道:“婉儿,你太痴情了,但是我一直都没有领悟到你这份坚贞的感情,也没有给过你一丝爱情,虽然我是爱萍萍,但是现在容我吻一吻你吧!”
他垂下头去,温柔地吻着她的两片嘴唇,轻轻地,生恐惊醒了她似的。
冰冷的双唇,使得他全身轻颤了一下,但是他的泪水却更是如泉涌出,洒落在上官婉儿的脸上。停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擦了擦泪水,左手挟起上官婉儿,右手挟起上官夫人,走出阵外,飞身跃上断墙,踏在那棵被他掷出墙外的大树干上,消失在墙后。
“当!”钟声悠扬地飘落在空中,似是在与他送行。
钟声渐杳……
塞外的春天,狂风依然呼啸,苍凉的漠原上,黄沙无垠,远处天地混沌一片,漠野空旷,没有一丝人影。
这时已是午后,远处的沙石里,出现一骑鲜红如血的骏马,如飞般急驰而来。
恍如天马行空,那匹红马在漫漫黄沙上,迅捷逾电,连灰尘都未带走,四蹄飞扬中,转眼便奔至眼前。
“嘿!”一声长长的吆喝声中,那红马急速奔驰的四蹄陡然一煞,嘶叫声里,便已立足不动。
石砥中轻轻拍了拍红马的长颈,柔声道:“大红,这些日子可苦了你。”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灰暗的苍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是风尘的脸上,忧郁之色更加浓了。八嘉18澹獾溃骸罢庑┤兆樱酃Ю锫罚业降谆故遣荒芏堵湫耐返挠巧耍苁敲h灰黄恢跹藕茫俊?
他想起将上官婉儿的尸体与她母亲上官夫人一并买棺停灵在玉门关的一座观院里的情形。
那时,他心中痛苦无比,因为他,使得一个纯洁真挚而多情的少女丧失了性命。
虽然那只是由于上官婉儿的一时错觉而自杀身亡,但是他却不能不引咎自责,这完全是他情感不专所致。
唉!她只要稍等片刻,我胸口气血化散,心脉便能跳动,她就不会自杀了!
石砥中伸手理了理鬓角的乱发,叹了口气,忖道:“这都是命运在捉弄人!”
他落寞地垂下头来,将自己的脸埋在双掌之间,好一会方始抬起头来。
目光掠过茫茫的漠野,他喃喃道:“萍萍就在这片沙漠的另一端……”思绪回转,他痛苦地摇了摇头,大喝一声,左掌一拍,红马长嘶一声,立刻洒开四蹄,飞奔而去。
石砥中恨恨地忖道:“我不愿再见她了,我要离开她远远的!”
他握着拳头在空中飞舞,喊道:“我不愿再见她了,我要离得她远远的!”
宏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漠野里传得老远老远。
他颓然放下双拳,轻声道:“因为她已经许配给别人了!”
浓郁的忧郁涌上心头,尽管大风拂动他的衣袂,却依然拂不掉他心中的忧郁。
红马似是知道主人的心绪,奔得更加快速,宛如腾空凌虚、蹑风飘飞一样,越过无数沙丘,来到了一片草原之上。
眼前蓑草连天,地势平坦,沙砾渐少,已可望见褐色的泥土。
石砥中深吸口气,双足轻轻夹了夹,座下红马立即又缓了下来。
抬头望去,不远之处,一道灰黯的城墙蜿蜒开去,宛如一条巨蛇,伸延至无垠。
“万里长城到了!”
他摘下头上的宽大草帽,重重地抖了两下,似是要将满身的忧郁抖落似的。
但是当他愈是接近长城时,他心里的意念却愈是凌乱,有似那古朴的城墙上一条条细细的裂痕,再也搞不清到底有多少复杂的念头。
眼前的景色,苍茫荒凉,宛如深秋,根本就不像是早春二月的景象,这更加深了他的难过。
红马急嘶一声,突地四蹄飞驰,纵上了城楼。
石砥中微微一惊,喝道:“谁叫你纵上城楼的……”他话声未了,突然全身一震,只觉眼前的墩台甬道雉堞石栏,齐都熟悉无比,往日留在脑海中的印象,全都浮现眼前。
他记得当日远上崆峒之后,便曾从凉州来到万里长城,那时他正要赶回居延。
谁知进入沙漠之后,却迷失了路途而闯入天龙谷。
就是在那天,他初次遇见了东方萍。
她全身赤裸,缓缓地从湖里走出,黑长的发丝上沾满晶莹的水珠,如玉般的肌肤上沾着粉红的花瓣。
当时他目瞪口呆,惊愕地望着那圣洁而美丽的胴体,直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慌忙地回过头去……回想起来,就宛如在眼前一般,他的嘴唇泛起了浅笑,自言自语道:“萍萍好天真,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见我没有说话,却以为我是哑巴!”
一阵干燥的大风吹过,他悚然一惊,自幻想中醒来。
顿时,他记起东方萍已经是西门奇的未婚妻子,这使得他脸上的浅笑凝住了,换上的是一种痛苦的表情。
他忖道:“我已经说不要再见到她,但是却偏偏要想起她。难道我真的忘不了她?”
一时之间,旧情新怨,矛盾而复杂的情感,在心头翻滚不已,久久未能释去。
望着苍凉的云天,凄凉的漠野,他记起了一首词,不由得轻声低念着:“过尽遥山如画,短衣匹马,潇潇木落不胜秋。莫回首,斜阳下。别是柔肠牵萦挂,待归才罢,却愁拥髻向镜前,说不尽,离人话。”
话音低沉而苍凉,他咬了咬牙道:“从此以后我绝对不见萍萍了,免得一天到晚为情而愁,不能自己;连要到蒙古去的心情都没有了,怎能取得鹏城之秘?”
他一带缰绳,红马奔驰在长城之上,径往东边而去。
蜿蜒而去的万里长城,无限的延长,伸展至天边的另一端,伸展至茫茫的云天间,雄伟而壮丽。
红马飞驰,愈往前行,石砥中愈是为万里长城的伟大而感慨。
他忖道:“当年秦始皇为了防御北方入侵的匈奴,而动员无数工役,建筑了这长达数千里、跨越数省的长城,当时拆散了多少家庭,弄得天下人心思乱,秦室传二世便已覆亡,现在看来真是很难说建筑长城是对抑或是不对。”
就在他兴起无限感慨中,红马已奔过数十里,眼前墩台高耸,上面立着一条红色人影,在甬道当中一骑淡红的胭脂马正自伸长颈项,不停地摇动着。
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衫,站在石墩之上,仰首望向北方的无垠漠野,身形如山挺立,任凭强风吹起他的衣衫,却是动也不动。
石砥中忖道:“这人大概也是个风雅人士,所以站立在长城之上,凭吊这古朴的长城。”
因为那人是负手而立,背向甬道,是以石砥中只见到他的背影甚是飘逸,却没见到他的脸庞。
红马急驰,转眼便已驰到那座墩台之下。
那匹胭脂马挡在甬道之上,石砥中皱了下眉头,双手一拉缰绳,红马长嘶一声,腾空跃起,越过那匹胭脂马,往前飞驰而去。
蹄声急响,骏马长嘶,那站在墩台上的红衫人闻声侧首。
当他望见石砥中骑着红马飞驰过去的背影时,全身一震,惊呼道:“是他——”他大叫道:“石砥中!”
话声未了,他飞身跃上胭脂马,吆喝一声,急驰过去。
石砥中耳边听得一声呼唤,他愕然回头,只见那刚才负手站在墩台上的红衫人已经骑着胭脂马追赶而来,他赶忙将红马勒祝红衫人一见石砥中回头,忙叫道:“石砥中,是我!”
石砥中见那人头戴一顶毡帽,脸貌清秀,看来眼熟得很,不由暗忖道:“这人连名带姓的叫我,显然是与我认识,但我对他并不熟悉,却觉得他很面熟……”忖思之间,那红衫人已骑着胭脂马赶到面前。
他满脸都是欣喜之色,兴奋地道:“石兄,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你见面。”
石砥中见那红衫人眉目如画,脸上泛红,微微地喘着气,一股幽香扑上鼻来。
他虽觉那人极为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仔细一看,只见那人脸上竟然敷着一层淡淡的香粉。
他暗忖道:“我何时又认得这个胭脂气如此浓的男人?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红衫人见石砥中凝神望着自己,炯炯的目光尽是疑问,不由得脸上一红,轻笑道:“石兄,你不记得我了?”
石砥中见对方一笑之间,露出雪白如玉有似编贝的牙齿,眼波流动,笑靥迷人。
他心头陡然一跳,尴尬地道:“兄台看来面熟得很,只是一时记已不起,尚请原谅。”
那红衫人噗嗤一笑,将头上毡帽摘下,左手一拔插在头上的玉簪,发髻散落开来,浓浓的长发流泻而下,披散在背上。
石砥中没想到那红衫人竟是女扮男装,他一阵错愕,立刻便认出她是谁。
顿时,他惊道:“是你?”
那红衫女脸上掠过一丝幽怨的神色,道:“是我!我到过昆仑去找你,一连三次都没能见到你……”石砥中惊愕地道:“何小媛,你找我干什么?你……你还赶上昆仑去?”
何小媛似是没想到石砥中如此反应,她的脸色顿时一变,凄怨地凝望着石砥中,幽幽地道:“我要谢谢你在灭神岛没有将我杀死,还为我疗伤……”石砥中双眉一皱,道:“就这点小事,你便从灭神岛渡海而来中原,而且跋涉千里找上昆仑……”他活声一顿,问道:“哦,你上昆仑之际,有没有干扰及我师门兄弟的清修?”
何小媛摇了摇头,道:“我第一次上山时,由一位叫灵木的和尚接见,他告诉我,掌门人正在坐关,而你不在昆仑,所以请我下山。”
她掠了掠垂额的秀发,继续道:“我因为不相信你不在昆仑,所以当晚便闯上昆仑,想要找你……”石砥中勃然怒道:“你怎可如此胆大妄为,夜闯昆仑?”
何小媛秀眉皱起,幽怨地道:“你……你怎么这样绝情?”
“绝情?”石砥中几乎要自马上跳了起来,他想要说:“谁与你有情!”但是却被何小媛那动人的幽怨所动,心里一软,仅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何小媛也微叹口气,凝眸望着石砥中,眼中放射出温柔痴情的目光,有似千缕情丝,往他身上缠去。
石砥中心头一动,心旌摇曳,不可自己。
但是他立即便记起何小媛得自灭神岛主的传授,擅于“迷神大法”能够惑人心志,所以他心中一凛,立即转过头去。
何小嫒嘴唇一阵颤动,嗫嚅地道:“你……你怎么讨厌我?”
石砥中转过头来,淡然道:“岛主,你长得如此貌美,岂会有人讨厌你?”
何小媛破颜一笑,道:“真的?你真的不讨厌我?”
石砥中见她仅为自己一句话而发生欢喜与难过的情绪,他心头一震,忖道:“上官婉儿已经为我而死,我不能由于一时不慎,再惹情丝上身了。加之她是我天山派的大仇人灭神岛主之女,仇怨早结,我不报仇已罢,难道我还能爱上她,若非我要晓得昆仑之事,我现在就应走了,因为她是我的敌人,却拿我当友人看待,才使我更加摸不清楚……”他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你当夜闯下昆仑玉虚宫,可曾伤害到谁?”
他知道昆仑除了掌门之外,无人是何小媛的敌手,所以有此一问。
何小媛眨了眨眼睛,道:“那些和尚都是你的师兄弟,我怎会伤害他们?”
她顿了一顿,又道:“真想不到你在昆仑派的辈分如此之高,竟然是掌门人的师弟,当夜我上昆仑时,沿途遇见了三个和尚,要拦阻于我,但是都被我闯过了。”
“一直进了二殿,我才遇见一个名叫墨羽的年轻人,他手持一柄长剑,与我对敌了四十多招,终被我的绿竹击败。”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墨羽竟能敌得住你四十招,看来他的剑术是精进不少。”
何小媛噘嘴道:“我若不是早先与你三个师兄连拼三百招,他岂能与我对敌四十招?”
她睨了石砥中一眼,继续道:“他被我击败后,曾问我上山的目的,并要告诉我你的行踪,但是我还不及回答他的话,便已被寺里的和尚围祝”石砥中两眼圆睁,惊问道:“你没有开杀戒吧?”
他深吸口气,开始戒备着,两眼全神凝望着她,欲待看她到底是敌还是友。
何小媛深情地望了石砥中一眼,道:“就在那时,你的大师兄,昆仑掌门本无大师出关了,他只说你并没在山上,立即便命全寺僧人退回房舍里,让我一人独自留在庭院之中,当时我……”石砥中见她话声一顿,竟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问道:“掌门师兄曾与你说过什么吗?”
何小媛摇了摇头,道:“他将全寺僧人遣散后,便盘膝坐在石阶之上,问我可是来自海外,我还以为他晓得我的来历,谁知他却是误以为我是施韵珠呢!”
石砥中吃了一惊,道:“施韵珠?施韵珠又怎么到了昆仑?”
何小媛问道:“当日施韵珠与你同去灭神岛,后来被你救走,这些日子不是与你在一道?”
话中隐含强烈的妒意。
石砥中双眉一皱,道:“当日在地道中她被你所伤,后来我将她救走,交与她的大舅便没有再见到她了,怎么你说与我一道呢?”
何小媛一见石砥中薄有怒意,脸上反而露出笑意,她忖道:“我只要晓得你对施韵珠没有感情便行了,至于千毒郎君单方面承认那份婚事又有何用?”
她的面上笑意浓郁,渐渐泛起流潋的柔光,娇靥如花,樱唇微启,不断地翕动着,鲜艳欲滴……----------------------------第三十二章落花有意石砥中被她那娇柔的笑容,挑逗得心里痒痒的,脸色红晕恍如酒醉。
何小媛掠了掠发丝,柔声道:“你既然不喜欢她,到底喜欢谁呢?难道还喜欢天龙大帝的女儿东方萍?她已经是西门家的媳妇了。”
石砥中全身一震,脑海中浮现起东方萍哭喊而去的情形。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右手疾伸,如电发出,将何小媛左臂扣祝他怒问道:“你怎么晓得此事的。”
何小媛双眉微蹙,娇呼道:“你轻一点,扣得太重,我的手臂好痛……”石砥中冷哼一声松开右手,肃然道:“希望你不要再对我施出‘姹女迷神大法’,现在我是不会再着你的道儿了!”
何小媛委屈地道:“谁又施出迷神大法来着,我现在又不想迷你……”石砥中脸上一红,忖道:“她恐怕是习惯的关系,所以与人说话、举止,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这种冶艳的笑容,而夺人心魄,摇摇欲飞,看来我是错怪了她!”
他歉然地笑了笑道:“我很抱歉言之不当,尚请你原谅。”
他干咳了一声,又道:“你怎么晓得东方萍要嫁给西门家?”
何小媛嘟起了红润的樱唇,轻哼一声,道:“自我跨进中原以来,便听到整个中原武林都流传此事,天龙大帝与幽灵大帝结亲,幽灵门以雁翎令牌,驱使九大门派为幽灵大帝效力,俨然已经是天下武林盟主了。”
石砥中悚然一惊,忖道:“没想到我去西藏仅一个月,江湖上便演变成这个样子,只不知道昆仑是不是也听命于西门熊?”
何小媛见石砥中在沉吟不语,还以为他是因为心里悲伤而没有说话,她暗暗叹一口气,忖道:“真不知他竟是如此的深爱着东方萍,但不知她为什么不反对幽灵大帝提的亲?他可是对她钟情得很哪!”
石砥中深深地为江湖上的变乱而担忧,他叹了口气,道:“那事不要管它,你且告诉我当夜你与我掌门师兄相见之事,他为什么要提出施韵珠来?”
何小媛目光一转,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去?我们何不下马坐在石墩上谈话?”
石砥中略一思索,便随着何小媛也跳下马来,走到墙边的石墩上坐下。
何小媛掠了掠长长的黑发,轻笑地坐在石砥中身旁,然后才缓缓道:“那时我面对本无大师时,没想到他会提及施韵珠的名字,所以微微一怔,赶忙加以否认,本无大师的脸色沉重,也没说什么,仅是告诉我,叫我在见到你时,希望你回昆仑一趟。”
她将垂散的黑发挽到胸前,轻轻地梳弄着,目光一动,便凝注在石砥中脸上。
她肃然道:“你是否答应要娶她?”
石砥中惊异地道:“谁?施韵珠吗?我一生作任何事,从不乱说话,答应之事,绝对承认,但是我从没答应要娶她!”
何小媛讶然道:“但是千毒郎君丁一平却将施韵珠带往昆仑去找你,他硬说你答应娶施韵珠为妻,所以他要将施韵珠送上昆仑与你成亲。”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真是荒唐!”
何小媛道:“对于这事,本无大师因为不明内情,所以不敢骤然承认此事,只推托时间,约好三月之内,将由昆仑门徒将你找到,与千毒郎君当面谈好。”
石砥中双眉紧皱,问道:“后来呢?”
何小媛道:“就在本无大师告诉我这些话之后,昆仑山下又有人闯上山,口口声声说要见你,所以我也辞别而出,想看看到底会是谁来找你,谁知在我下山之际,却发觉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石砥中吓了一跳,道:“又是谁?像你一样,连夜闯上昆仑去找我?”
何小媛微微一叹,道:“我真不晓得你怎会又认识了死去的罗公岛主的孙女罗盈,她的弟弟罗戟在海南岛亲受无情剑何平与破竹剑竺化的训练,欲要学好剑术找你报仇,他的姊姊却跑到昆仑去找你,看来你真是天下第一风流人了……”石砥中喝道:“你别胡说,什么天下第一风流人。”
他只觉心里郁闷无比,双眉一轩,沉声说道:“你若愿告诉我下文,便赶快说出,否则的话,我也不愿再听了。”
何小媛猛地一怔,愕然望着石砥中,只见那英俊的脸庞上,带着薄薄的一层怒意,她泫然欲泪,道:“你这样对我……”石砥中吭都没吭一声,站起身来,便要飞身跃马。
何小媛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襟,道:“你不要走,我立即将后来情形告诉你。”
石砥中吁了口气,转过身来,道:“我心里烦闷无比,你不要惹得我的脾气发了。”
何小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要一听见其他女子与你有关,心中便是难过无比,生像有人拿刀子在我心上割了一刀似的……”她的话说得已很露骨,石砥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肃然道:“何姑娘,老实说,在下一生只爱过东方萍一人,我将我全部感情都交给她了,不可能还会爱上其他女人,现在她纵然嫁给西门奇,我也……”他话声一顿,心中掠过一个念头,有似电光火石般的在他心头一亮,他大声道:“我知道了,西门熊为了怕天龙大帝以后悔变,所以到处散播与东方刚结亲之事,刻意渲染一番,使得整个武林都认为他们的婚事已成定局了,天龙大帝为了他的崇高声誉,一定不会退婚,若是将来退婚时,西门熊有天下武林为精神后盾,加之他的诡奇莫测的幽灵大阵,足可到时与东方刚一拼,哼!好厉害的西门熊!”
何小媛一听他的话,细细一想,不由得凄然一笑,忖道:“他还是深爱着东方萍,丝毫未减,看来我的心血是白费了!”
石砥中自言自语道:“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想办法重挫西门熊。”
何小媛轻哼一声,道:“幽灵大帝的武功已到神化的境界了,岂是你能匹敌的?”
石砥中猛然侧目,只见何小媛一脸的不愉之色,他这才记起自己整个精神都放在东方萍身上去了,忘记何小媛正与自己同坐在长城的墩石上。
他哼了一声,道:“现在就算我敌不过他,但是三年之后,他便不会赢我太多了。”
他哑然一笑,道:“这事说他作什,我只需要知道昆仑山上之事。”
何小媛尽量抑住心里的不高兴,继续道:“我当夜下山时,罗盈单剑一人也在那时上山。
当时我本想问一问她怎会认识石砥中,但是因为昆仑全山都震动,所以我也就没有多问她什么,一径下山而去。”
她微微一顿,又道:“由于墨羽曾说知道你的行踪,所以我第二天一早,便又持着拜帖登山,就在我行到半山之际,眼见施韵珠和千毒郎君走在前面……”她吁了一口气,又道:“你可知道,那千毒郎君是什么样子?全身碧绿,长发如鬃,瘦癯的两手全是青筋,他耳朵灵敏无比,我距离他们尚有六丈,他便已发现我在后面跟踪,而骤然回过头来……”她脸上泛起一丝难言的表情,道:“他回头之际,我亲眼望见他脸色铁青,目光碧绿,尤其他碧绿的目光里更是包含浓郁的杀意……”石砥中叹了口气,忖道:“他的毒魔神功练成了,看来是真想找我一拼!”
何小媛继续道:“就在他一回头之际,突地山上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半山的碧落亭里坐着一个全身红袍白发长髯的老人……”石砥中一听,脱口道:“那是七绝神君!”
何小媛两眼睁大,道:“我当时看他威武绝伦,气势雄伟,像是一派宗师的样子,原来果然是三君之首的七绝神君……”石砥中微笑道:“我已一年多没有看见他了,想不到真的是还在山上,这下千毒郎君丁一平可碰上对手了。”
何小媛道:“千毒郎君一听那琴声,便赶快叫施韵珠下山,他话中之意是七绝神君的琴声能够伤人肺腑。”
他话声未了,耳中突地响起一阵蹄声。
何小媛咦了一声,道:“谁还会到这儿来?”
石砥中抬头一看,只见三骑快马迅捷而来。
他目光锐利,一眼便望见那三个人的面貌,顿时脸色一变,脱口道:“西门奇、东方玉……”何小媛站了起来,道:“哦!奇玉双星来了,那第三人是谁?”
石砥中道:“西门婕——”
三骑快马自东方城楼角道上飞奔而来,蹄声之中可听到西门婕娇笑之声。
她领先急驰,将东方玉和西门奇抛在后面,只见她上身伏在马背,整个身躯和马背都贴在一起了。
东方玉大叫道:“婕妹,你慢一点,就算你赢好了。”
西门婕娇笑一声,回过头去,笑道:“你们追不上来便认输了,堂堂的男子汉怎么一点都不想争取第一。”
西门奇大喝道:“婕妹,你前面甬道有马,快缓下来。”
西门婕笑道:“你们比不过人家,想要施诡计。”
“呃!”她惊叫一声,双手使劲将缰绳拉紧,立时骏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几乎将她抛下马来,她顺着巅簸之势,立即跳了下来。
她惊魂甫定,一眼瞥见甬道中间的两匹马,不由怒喝道:“是谁将马放在甬道中间?”
当她看清楚那匹全身血红的汗血宝马时,顿时脸色一变,惊呼道:“石砥中,那是石砥中的汗血宝马!”
东方玉大喝一声,身形逾电,自马背上跃起,在空中蹑行三步,落在西门婕的马前。
他目光一移,立即便瞥见坐在石墩上的石砥中和何小媛,刹那之间,他脸上现出了恨意,冷冷地道:“石砥中,想不到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天大的不幸。”
西门奇狂笑一声,跃在东方玉身旁,揶揄地道:“我们石兄真是雅兴不浅,艳福高照,有美人陪伴来到这名垂千古的万里长城上来谈心,这种豪兴也真可傲视天下了。”
石砥中一见西门奇便好似遇见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怒火中烧,杀气涌上眉梢。
他冷漠地道:“你还敢见我?”
西门奇嘿嘿一笑,道:“石兄一代英豪,真个是不死之身,这下能见到你,也真是小弟我的荣幸,为何不敢见你?”
石砥中脸色泛红,恨声说道:“今天看你能逃得过我的手掌之下?现在多笑笑吧,等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西门婕痴痴地望着石砥中,这下见他们针锋相对吵了起来,皱了下眉头,道:“哥,你别吵好吧!”
她朝石砥中微一敛衽道:“石公子,别来可好?”
石砥中舒了口气,目光凝注在她那如剑的浓眉毛上。此时,他有着无限的感慨,略一颔首,自嘲地道:“西门姑娘你好,在下托福没被令尊打死,也活得不坏!”
东方玉怒喝道:“混账,你怎可对婕妹如此说话!”
他话声未了,一道碧绿的光影颤起。
何小媛手持竹杖,点向东方玉“哑|岤”之上,她冷笑道:“你的嘴巴太臭了,该闭上你的臭嘴!”
东方玉后撤半步,五指疾伸,觑准来势,往击来的竹杖抓去。
他去势迅捷,火候拿捏得极准,谁知指尖才一触竹杖,杖尾一旋,划了个小弧,往他虎口击去。
他咦地一声,掌缘一斜,手腕往上一顶,撞在竹杖之上。
何小媛手腕一颤,上身一晃,退了一步。
她脸色陡地一红,娇叱一声,猱身而上,竹杖横扫而去,油然片片杖影,轻咻声里,杖尖攻向东方玉“||乳|根”、“灵台”、“锁心”三|岤。
她这一式奇幻诡绝,去如惊鸿,杖影飘忽,连攻三招。
东方玉悚然一惊,似是没想到这穿着男人长衫的美丽少女,会有如此神秘的绝技。
他双足连退两步,避开那连环三丈,双掌一分,深吸口气,交互挥出。
他这一套掌式使来,时时挟着五指倒挥之式,轻灵飘忽,诡异奇幻,与何小媛的那路杖法恰好相当,刹那之间,只见人影翻腾,恍如飞花落叶,野鹤闲云,动作优雅之至。
石砥中曾经眼见东方萍施出这“兰花拂|岤手”,当时那种闲逸的神态,的确是令人神往不已。
这下眼见东方玉施出同样的功夫,他略一观看便晓得尽管东方功力较高,却不能充分领略这种“兰花拂|岤手”的神韵。
他忖道:“只要何小媛能逼得他无法更变掌法,三十招内,东方玉一定不会占优势。”
西门奇惊诧地看着何小媛挥舞着竹杖,他又瞥了石砥中一眼,忖道:“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一个去了,又是一个来,每一个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都是那么美丽,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魅力,使得婕妹和萍萍都为之着迷。”
石砥中可不晓得西门奇心里想些什么,他微皱眉头,思绪回到了昆仑,暗忖道:“真不知千毒郎君与七绝神君相遇时的情况是怎样的激烈,但是罗盈和施韵珠也上了昆仑却是对我不利,唉!掌门师兄不知道怎么想……”从罗盈的身上,他的思绪又转到以前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目光转处,他瞥见西门婕正两眼痴迷地盯着自己。
西门婕见石砥中望向自己,她微微一笑,道:“她的武功真是不错!”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她是来自海外灭神岛。”
“哦!”西门奇两道剑眉斜斜一轩,惊诧地道:“她是灭神岛主?怎么还这样年轻?”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她是原来灭神岛主的女儿。”
他话声一顿,不愿再说出何小媛的身世,转首道:“你与东方公子这次远来长城,可是到天龙谷去?”
西门婕眼珠一转,绽起一个浅浅的笑靥,道:“一方面是陪我哥哥护卫东方公子返回天龙谷,另一方面则是去见一见萍姐姐,你知道,她已是我未来嫂嫂吗?”
石砥中心里发出一声沉痛的呻吟,面上肌肉一阵痉挛,双唇闭得紧紧的,怨毒的目光投射在西门奇的身上。
西门婕瞥见石砥中眼中闪过一丝碧绿的光芒,心头不由得一痛,忖道:“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忘记东方萍,唉!我又何尝忘得了他呢?”
她脸上泛过一阵凄苦的神色,仿佛心头滴着鲜血,恨恨地瞥了东方玉一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