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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游龙第39部分阅读

    转告如何?”

    胡震笑了一笑道:“既然这二位是这边府里的护卫,这话就好说了。”

    接着又道:“在下姓胡,单名一个震字,现在雍亲王府忝充西席,只因昨夜忽有大盗侯异向成二人,各持凶器越墙而入,竟图行刺王爷和总文案年检讨,幸而敝府护卫人等,防范得力,未遭毒手,并将两盗分别格毙拿获,据那大盗向成供称,他与侯异二人,本在河南野鸡岗占山为盗,横行不法,已有年所,现因八王爷礼聘来京,得充护卫,昨夜行刺,便是奉了八王爷之命,敝东雍亲王因为和八王爷谊属弟兄,平日相处,并无间言,即使稍有不嫌之处,自有皇上可以做主,八王爷也决不会出此下策,因此才命在下,将活口向成,连同格毙之侯异一并送来,向八王爷讨个回话,如果属实,敝东自当从长计议,再定行止,否则如系大盗畏死,冒充王府职官前往行刺,便当径解有司法办,现在既承总管说明,他二人确在这边府里供职,还请代为禀明八王爷,赐一示下,以便回复敝东,那向成现在府外车上,侯异尸首也一并带来,如何处置,也请总管裁决,此系公事,在下奉命而来,却耽搁不得,还望总管帮忙才好。”

    那白福祥不禁呆了半晌,做梦也想不到王爷竟派了侯异向成两人前去雍王府行刺,已被拿获,更想不到雍王却派了一个西席老夫子把人给送回来,一怔之下,连忙把手一拱道:“原来胡爷是雍亲王府的西宾,这倒失敬得很,不过那侯异向成虽在本府供职,王爷决不会知道他二人曾经为盗,至于行刺之事,更无此理,既承胡爷把人送来,敝上少不得彻查严究,总有一个水落石出,好在敝上和雍亲王是嫡亲弟兄,即使有话,也不难说明,胡爷且请大厅稍坐,容我进去禀明再为奉告,至于侯向二人如何处置,也容候敝上示下再说如何?”

    说罢,便请胡震大厅落座,说声:“胡爷稍坐,我暂且失陪咧。”便径向上房而来。那八王自昨晚将侯异向成两人派出未见回来,心中也有点不安,派人向雍邸打听,幸喜不见丝毫动静,也未听说曾出什么事,转疑二人因为戒备森严,未能进入府中,但不知为什么竟不回来,正在亲自调弄着一对鹌鹑消遣,忽见白福祥匆匆赶来,只请了一个安便道:“禀王爷,大事不好咧,那侯异向成两人,不知如何,昨夜忽然跑到雍王府去,下手行刺雍王爷和那边府里的总文案年老爷,如今已被雍亲王着人将向成拿住,侯异格毙,差了西宾胡震将人和尸首送来,向王爷来讨回话,现在那姓胡的已在前厅,还请王爷早为斟酌才好。”

    八王猛然一怔,把鹤鹑袋一放道:“这有什么了不起?

    你回他这二人久经离开本府不知去向,如果在外生事,王爷自当严办,教他将人留下便行咧。”

    白福祥暗想:“你倒把事看得容易,这是夤夜侵入王府,持刀行刺王爷的事,人家肯就这样轻易将人留下,不讨句回话便走吗?”

    忙又打了个千道:“禀王爷,这向成该死,他在雍王府已经供明是奉王爷之命前去行刺的,恐怕王爷没有一句切实的话,那姓胡的却不肯定咧。”

    八王怒道:“你这大胆奴才,为什么这等混蛋,他说是我着他去的,就是我着他去的吗?你告诉姓胡的,教他把人留下,先回去,不就行了吗?”

    白福祥只得又打了一个扦道:“是,这是奴才混蛋,不过那姓胡的说,如果王爷不承认是您派去的,便要将向成送往有司衙门究办呢!”

    八王又怒道:“混蛋,这侯异向成乃是本府护卫,他怎么能送往有司衙门究办?你闲话少说,只教他将人留下就行咧。”

    白福祥无奈,只得回了个是,请安退出,一路奔向胡震道:“胡爷累等了,敝上方才已经吩咐过,请胡爷将人留下使得咧!”

    胡震冷笑一声道:“既如此说,那侯向二人,确系八王爷派去的了,敝东因为此事是要奏明皇上的,所以虽有向成口供,和侯向两人所持凶器,还恐有不实不尽之处,才命在下来此问明实在,这却含糊不得,还请总管再问一趟才好。”

    白福祥忙道:“胡爷,话不是这等说法,敝上焉有命他们去行刺之理,实在这二人离府已久,如果真的在外生事,却不容敝上不问,所以才请您把人留下,容待敝上问明实情后,再回复雍王爷如何?”

    胡震又冷笑一声道:“适才总管一见面,不是便说那侯向二人,昨晚奉差外出未回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离府已久咧?既如此说,那在下只有将人带回,据实陈明敝东,看他如何做主了。”

    说罢,便起身告辞,白福祥连忙拦着道:“胡爷暂请少坐,容我再去禀明敝上决定便了。”

    说着又匆匆赶向上房,那八王已将鹌鹎放过一边,低头思着,忽见白福祥又踅转来,忙道:“那姓胡的走了吗?侯异和向成咧?”

    白福祥先请了一个安道:“禀王爷,那姓胡的说话厉害得很,他说王爷如不回他一句确实的话,便将人带回去,据实上复雍王爷,奏明皇上咧。”

    八王不由又一拍桌子道:“这侯异向成两人也该死,既然本领不济。为什么不早回来,却让人家拿住了,果真四阿哥要把这事奏明皇上那便不好办咧,你千万不要放那姓胡的将人带走才好!”

    白福祥道:“奴才已将来人拦住没让他走,不过王爷到底怎样回他?看这情形,这人恐怕不易打发咧。要依奴才之见,雍王爷既打发他来,必有用意,王爷何妨见他一下,无问明来意,然后再想法子不好吗?”

    八王沉吟了—会道:“那也好,你教他在前厅等着,我这就来咧。”

    白福祥答应又赶向前厅道:“胡爷再请少待一会儿,我们王爷这就来咧。您有什么话,直接跟他当面谈一谈,也许就全好说咧。”

    胡震笑道:“这倒劳驾咧,其实我奉敝东之命,也就专为要见王爷一面,能这样话就真好说咧。”

    又等了一会,方见八王携了两名戈什哈走了出来,看了胡震一眼道:“你就是雍亲王差来的吗?”

    胡震打了一恭道;“晚生正是奉了敝东之命而来,方才之事已向白总管言明,王爷想必已经全知道了,还请赐下一句话,让晚生回去复命才好。”

    八王心中虽然怀着鬼胎,但一见胡震并不请安叩头,只打了一恭,心中先不痛快,再听语气咄咄逼人,不由怒道:“既是四阿哥打发你来的,你的意思想怎样咧?”

    胡震冷笑一声道:“这是夤夜侵入王府行刺的事,敝东虽然幸而福大,未遭毒手,但这侯向二贼口口声声都说是奉了王爷所差,确实有点大惑不解,所以才命晚生前来向王爷请示,如果真是王爷所差,那便不得不据实奏明皇上,请皇上一辨是非曲直,否则便是这向成诬蔑王爷,意图离间两位王爷,这种刁风更不可长,只有交付有司衙门彻究严惩,官法如炉,也不怕他不招出实供来。”

    八王愈怒道:“你既在雍亲王门下当差,便当稍知礼数,为何见了本藩公然如此狂悖?便算是那侯异向成是去雍王府行刺,难道凭他们一句话,便可以说是我的主使吗?”

    胡震又冷笑道:“王爷别生气,晚生这是奉命而来,敝东教如此说,自不得不对王爷言明,如果以为狂悖,其责也不在我,老实说,敝东便是因为王爷同是金枝玉叶,恐劳皇上圣虑,一旦天威不测,便非常人所敢逆料,才命晚生前来向王爷请示,以定行止,如果他信以为真,那便早已径行奏明皇上,也不用再着晚生来惊动王驾咧!”

    八王想了一想,捺着心头怒火道:“那你要我怎样回复你咧?”

    胡震道:“这是敝东要王爷一个回复,晚生焉有见逼之理,不过王爷再圣明不过,此事我也知道决非出诸王爷指示,但是侯向二人向在野鸡岗占山为盗,这是人所共知的,此次行刺,又有口供凶器可凭,向成活口犹在,这等人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假如一口咬定是王爷的指示,那又该怎么办咧?要依晚生之见,王爷莫若赐我一信,让晚生带回去,作为误用匪人,不合前往行刺,实不知情,侯异己死,无法追究,其向成一名,由王爷领回严办,再由晚生回去详细禀明,确非主爷指使,便算完咧。”

    八王哈哈大笑道:“胡震,你有几个脑袋,竟敢说出这话来?你这分明是教我写一张辩伏给四阿哥咧,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和他一同到皇上面前去分辩了,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

    胡震又冷笑道:“王爷别生气,晚生只有一个脑袋,如果能有几个脑袋,倒也去做那犯上行刺的事咧,既如此说,晚生不过传话而已,那便请恕我暂时告辞咧!”

    八王猛然一啪桌子道:“大胆胡震,你敢向哪里走?这也是四阿哥教你来说的吗?既然如此,我已得罪了四阿哥,便将你立毙杖下,他也不过去奏明皇上,至多夺去我贝勒爷位,圈禁高墙也就算完咧,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接着回顾左右道:“你们还不与我赶快将这酸丁拿下活活打死,难道要气死我吗?”

    左右一声吆喝,连忙前来拿人,胡震把两眼一瞪道:“我乃雍王府西宾,奉命来此交代公事,谁敢拿我!”接着双手一分,那两名戈什哈,被推出老远,又卓然而立道:“王爷,您是金枝玉叶,当真想和我这个酸丁一死相拼吗?”

    说着目光如电,威气逼人,趋前一步,手起一掌,拍的一声,竟将那大厅当中摆的一张紫檀八仙桌,劈下一角大笑道:“我这酸丁却不比寻常,不是王爷可以生杀由心的咧。”

    这一下不但将旁立戈什哈护院人等一齐镇住,便连近在咫尺的八王也吓得呆了,把一天怒气,直跑到爪哇国去,忙道:“依你,依你,我这就写信,还不行吗?”

    说着连忙命人取来文房四宝,依言写了,胡震看了一遍折叠好了,向怀中一揣,又冷笑道:“敝东有话上达王爷,这封信和侯向二贼凶器,还有向成口供均存在雍王府,只要王爷不服气,不妨进宫一同奏明皇上,如果再要差人前去窥探行刺,还得派上两个像样的人物,这等鸡毛蒜皮却大可不必咧!”

    说罢又打了恭道:“此间事既已了,请恕晚生告辞咧,那向成和侯异尸首均在府前车上,也请派人火速搭进来,否则固然让外人观之不雅,便传出去也不好,晚生此来,一切全是奉了敝东之命,开罪之处尚乞原宥。”

    说罢大笑着,旁若无人—样的,竟向府外一路走了出去,只把个八王气得面色发青,说不出话来,直等胡震人已出府,方又把桌子一拍道:“四阿哥欺我太甚,这简直是存心命这穷酸前来辱我,我情愿不当这个贝勒,也非报此仇不可,否则便枉为一朝皇子咧。”

    说着向白福祥看了一眼道:“全是你这奴才,一再怂恿我出来,以至受这酸丁威逼凌辱,现在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命人将向成侯异两人唤进来,不一定人家又藏着什么诡计咧。”

    白福祥一见主子气色不好,心恐迁怒,正巴不得借故走开,闻言连忙答应一声:“是。”便向府外走来,果见门前远远的停着一辆骡车,一问车把式,系从雍王府而来,料知二人定在车中,再打开车帘一看,只见向成半靠在一个油布大包裹上,面色焦黄,便似害过一场大病一般,忙道:“向爷受累咧,闻得侯爷已死,尸首却在哪里?王爷唤你咧!”

    向成叹一声道:“白总管,我已经完啦,那侯大哥更惨,他昨夜已经当场教人家在房上给宰了,尸首便在油布包裹里面,算是教人家打包送回来咧,如今我已不能行动,还望您派人把我搭下去,只要能见上王爷一面,我也不想活着咧。”

    白福祥知他受伤甚重,连忙命人搭将下来,连同那油布包里一齐抬到厅前,先赶进去,向允饿请了一个安道:“禀王爷,侯护卫已死,向护卫也受了重伤,现在全由那来的姓胡的雇车送回来,人和尸首都在厅外,如何发落,还请王爷示下。”

    八王大怒,伸手便在他脸上打了一个嘴巴喝道:“什么侯护卫向护卫,他两个这等不济,还护卫个什么?既是侯异己死,可教向成上来,我有话问他。”

    白福祥无辜挨了一个嘴巴,一手掩着嘴一面道:“禀王爷,那向成身受重伤已经不能动弹咧。”

    八王怒道:“浑蛋,他就不能动,也与我抬上来,只能开口就行咧!”

    白福祥又答应一声走出厅外,命人将向成抬了上去,八王一见向成萎顿之状,不由双眉一皱道:“你两个向来全自命英雄,说得独一无二,怎么一出手便让人杀的杀了,拿的拿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说吗?”

    向成一见自己为了奉命出去,受了重伤,功夫全破,侯异连命全丢了,八王一脸怒容,只有嗔怪,并无一语安慰,不由激起满腔怒火,冷笑一声道:“王爷,您可别这样说,小人兄弟二人,虽然本领不济,可全是为了您才卖上这两条命,既如此说,算是我和侯大哥学艺不精,死了活该,您也不必再问咧!”

    八王一见向成竟敢出言顶撞,心下愈怒,但方才已被胡震吓怕,再一看,向成双眉直竖,怒目而视,虽然躺在地下也十分可怕,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连忙自己收科道:“向护卫,话不是这等说,你错会我意咧,我是说,以你二人这等本领,为何反败在人家手上?那侯护卫的几种暗器我也验看过,难道那雍王府内的人全不怕中毒昏迷吗?”

    向成又冷笑—声道:“王爷要问这个,那话可长咧!”

    说着,把夜探雍王府经过,和被擒以后,雍王以下各人所说的话全说了,等说完之后,又打了一哈哈道:“自古道,艺无止境,我兄弟二人,这次虽然把命送了,功夫破了,遇上的可全是一时高手,一点儿也不委屈,总算对得过您王爷咧。”

    说罢,又呕血不止,八王听罢,不由心下更加忿怒,又把桌子一拍道:“那四阿哥在皇上面前口口声声都说古人养士乱法犯禁,不足为训,原来他门下却藏着许多能手,这还了得?那年羹尧,既是一个新科翰林,居然也不安本份,竟敢对你说这话,难道我还怕他不成?既然如此,那便不能怪我咧。”

    说着沉吟半晌,转对向成安慰了几句,吩咐抬下去好好养伤,又唤来侯异之侄,将侯异买棺敛葬,一面打点报复不提。

    在另一方面,那胡震回到雍王府之后,一见众人尚在秘阁末散,忙将所行经过说了,又取出允锇手札,递在雍王手中微笑道:“草民幸不辱命,这样一来,便那八王爷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什么了。”

    雍王一看那封信大笑道:“奇土行径,自与常人不同,以八阿哥的骄纵,也非此不足以慑服,不过他为人一向睚眦必报,又极无学养,这样一来,在皇上面前,自不怕他再说什么,却须防他再弄别的玄虚,二哥今后对他那府里,还须更加留心才好。”

    羹尧笑道:“我原因为人手不敷布置,平常又看得他骄纵之外,更比六王爷多上一个糊涂的毛病,才大意一点,想不到因此疏忽,几误大事,昨夜如非胡兄通风于前,相助于后,这事也就险得很,以后自当随时留心便了。”

    云宵也捋须道:“八王爷倒不足虑得,他既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只有还在这些江湖人物身上着想,凭他结纳的如只侯异向成等人也不足畏,倒是那侯异的一身功夫,出自秦岭孟三婆婆所授,这人却是一个洗手多年的独行女盗,据我所知,传闻那侯异,名虽是他娘家侄儿,实乃她和山东大盗窦飞虎j生孽子,平日极为宠爱,如果一旦知道教我们宰了,难免前来生事,却不可不防咧!”

    胡震笑道:“老前辈放心,这厮来历我已尽知,固然那老贼婆—时未必能北来,即使闻讯寻仇,也有制她之策,只凭您和令嫒两位,还怕不能除她吗?何况还有年爷在这里呢。”

    中凤看了他一眼道:“胡爷,您自胸有成竹,可别扯上我,那老婆子可真不好斗咧!”

    胡震只笑了一笑,随向雍王道:“适才的事,总算幸托王爷鸿福,把差交了,既蒙恩遇,以后便当常侍左右,请暂别过,容我回到寓所,收拾行李,快则今晚,迟则明早再来如何?”

    羹尧忙命从人取过一封关书,另外具了四百两银子,一齐送上道:“此乃王爷所命,请恕小弟当面奉呈了。”

    胡震也不客气,只向雍王又打了一恭改口道:“既是王爷之命,晚生愧领了!”

    收好银子关书,便告辞而去,接着羹尧也告辞回去,雍王知道二人有事,也不相留,只中凤有意无意的向羹尧使了一个眼色道:“无端的被这两个毛贼一闹,倒害得大家全闹了一昼夜,都没安息,既然大家全走了,我看王爷和爸爸也得早睡一会儿才好,要不然把人累乏了,明天早上也许还有事咧!”

    雍王不由把头掉过去暗暗一笑,向羹尧道:“二哥早去,明日还须早来,我说不定还有要事和你商量,这胡君既是一把能手,我们那血滴子,便又可以扩充一下咧!”

    羹尧不疑有他,连声答应,却把中凤臊得粉脸一红,搭讪着便也扶了云霄,告辞向后园而去,这里羹尧心切周再兴之约,一昼夜劳顿也真累了,出门上马,便向私宅驰去,才到门前,便见魏景耀迎着道:“二爷回来咧,那雍王府载总管荐了一个人来,说是二爷答应他留在身边当差,这人已经在门房等侯多时,有这话吗?”

    羹尧笑道:“不但有这话,他连王爷全托过了,人怎么样,你看见过吗?”

    魏景耀闻言忙道:“奴才已经见过了,人很伶俐,也懂得规矩,等您到书房里坐定了,我便去唤他来,给您请安叩头,既是载总管荐的,王爷也知道,那您便不能不收留他咧。”

    羹尧把头一点,才到书房,魏景耀便领周再兴前来,先请了一个安,然后道:“奴才姓周名再兴,雍王府载泽载总管和奴才是亲戚,听说二爷这里还缺一名长随,所以把奴才荐来,还望二爷恩准留在身边伺候,奴才能蒙二爷赏碗饭吃,终身感激。”

    羹尧把他上下看了一下,见他口中成串的奴才二爷,活像一个积年听差,不由好笑,只得道:“既是载总管荐的,我决定将你留下来就是咧,不过跟我的人,却不许吃酒赌钱,在外招摇,如果犯了过,那却不管荐主的脸面再大,也要一样责罚咧!”

    周再兴连声称是,又磕了一个头道:“奴才谢谢二爷恩典,一定小心当差,如果犯过情愿领责。”

    羹尧把头一点,又命魏景耀带去见过大爷,这才说明,派在后园书房伺候,等到晚上更深人静,书房只剩下两人,羹尧不禁笑道:“贤弟怎么装得这样像,便愚兄如非事前得知,也决看不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咧!”

    周再兴也笑道:“小弟本来就是这个出身,现在只算返本还原,还要装什么?不过依我说,师兄倒真得学习学习才好,您要打算做官,也得有一套才行,如蒙不弃,小弟倒打算倾囊奉赠,把这一套功夫的练法全告诉您尊意如何?”

    羹尧不禁愕然道:“做官还得练功夫,这倒没听说过,你却跟谁学过来?”

    周再兴又笑道:“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咧?方才小弟那一套,您他日见了上司和皇上,不也全用得上吗?”

    羹尧这才恍然大悟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这算是你对我的回敬,对不对?”

    周再兴正式道:“话却不是如此说,我们说要唱这台戏,就得唱做俱全,才能逼真叫座,您以为我是在骂您,含有对您回敬的意思那就错了,您请想,如果您不能扶摇直上,做到权高望重,我们能把这个乾坤扭转吗?您不随波逐流,先把各方弄好他,怎么能做得到咧?方今的朝廷之上,已经成一切全是主子奴才的关系,连奏折上,全公然如此,您不如此又怎么行咧?”

    羹尧不禁默然,半晌方道:“果然必须如此,愚兄却仆病未能,只好做到哪里算到哪里了。”

    周再兴道:“这却不行,所以我说您这套功夫必须学习,也就在此,要不然,此刻无妨,他日却必误大事,还望三思才好,实不相欺,从云师妹到师父,便周路两位师叔全说您才华盖代,智勇双全,便惜乎骄矜之气不免太重咧!”

    羹尧忙笑道:“连云师妹也这等说法吗?那便太冤枉我了。”

    周再兴又笑了一笑道:“这不是一时的事,我们且慢谈这个,您如今已经算是自家人咧,我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让您高兴一下,您这一份本来面目,决不适用于庙堂,却被赏识于江湖,今天在无形之中,您已经交下了一个忘年忘形之交,自己知道吗?”

    羹尧道:“你说的是那位秃顶神鹰沙老前辈吗?此老却真是豪爽磊落可喜,起初我也只因他与恩师曾有过节,所以才那么硬挺了一下,却想不到他和恩师那场过节已由了因师伯等销融无事,早知道,我真懊悔,不应该那么对付他,冒昧过手咧。”

    周再兴道:“妙就妙在这里,您如对他一味恭顺便不好了,据他对周路两位师叔说,他生平最讨厌的,便是贵介子弟和官场人物,您既是恩师得意弟子,自不难将他那阴阳正反十三掌接下来,并不足奇,他佩服您便在一听他报出字号,便毫不含糊。明知他有绝艺在身,却不肯替师门丢人,非过手不可,中途如非他先跳出圈子,把话说明,你也决不会输口,这才实心实意和你订交,他既有话,必来奉邀,此人固然身怀绝技,更在青海回汉两面全有极大势力,师兄却不可大意咧。”

    羹尧连连点头,又道:“昨夜的事,为我真正入门的伊始,相试亦是当然,但各位尊长,都说并非为我而设,究竟是对谁,贤弟能见告吗?”

    周再兴连忙摇头道:“这在此时,还不能奉告,如果能说,各位尊长早对你说了。”接着,又笑了一笑道:“时候不早咧,师兄也该早睡才是,昨天已经累了一夜,明早您还得把入门的事去对考查人说一说,好好的谢谢人家才对。”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搭讪着道:“时候果然不早咧。”便自上床就寝,第二天起来,周再兴已将地下扫好,捧上舆洗之具来道:“二爷您早,且请梳洗,早点已经吩咐厨下备好咧。”

    羹尧慌忙接过低声道:“贤弟,此地无人,你为什么又这样起来?”

    周再兴正式道:“您又忘了昨晚的话了吗?做此官行此礼,这却不可大意!”

    羹尧只得答应,匆匆用罢早点,携了周再兴一同上马便向雍王府而来,等到府前,才只辰初,一问雍王尚未起床,秘阁僮仆并说:“王爷有话,前夜劳顿过甚,今日上午不便出来,二爷如果来得早一些,不妨先后园散步,他至早须到未牌才能相陪。”

    羹尧心知有意为自己和中凤多盘桓些时,忙命再兴在外厢伺候,又向后园借荫楼而去,等到院落门外,且见孙三奶奶,倚着门前花树,正睁大了眼睛向前看着,一见羹尧走来,连忙笑道: “姑……”接着又改口道:“年二爷,您来咧,俺小姐昨日便吩咐过,给您预备下两式您最喜欢吃的点心,一清早起来,又着俺在这儿等着,只您一来,便进去通报,和往日大不相同咧!”

    羹尧只一点头笑说一声:“劳您久候咧。”

    便自进去,孙三奶奶却抢前一步,进了院落,向楼上大叫道:“小姐,年二爷来咧,您还不快些出来迎接。”

    中凤却只从栏杆上探出半截身子,把手一招道:“今天我是煮茗恭候,您请上来吧,恕不远迎咧。”

    羹尧见她今天打扮得愈加俏丽,斜凭在那栏杆上,便似一株带着露的牡丹在招展一般,眼角眉梢。全充满着喜气,不由心中怦怦欲动,连忙赶上楼去,一看孙三奶奶并未跟了上来,二婢也不在侧。便低声笑道:“师妹您早,我一向俱在您考查之中,自己还不觉得咧,现在已是真真一家人了,一切经过,容愚兄细说如何?”

    中凤笑了一笑俏声道:“您不用说,我已全知道,所以略备茶点在此恭候,便也有谢过之意,您不怪我过去太嫌瞒着您吗?”

    羹尧不禁一怔,又大出意料之外道:“师妹对我一番苦心成全,我感谢还来不及,焉有见怪之理,不过您怎么已经全知道咧?”

    中凤又嫣然一笑道:“您且先别问这个,反正我已全知道便是咧!”

    接着又道:“您且坐下来,我们慢慢的说不好吗?”

    羹尧一看,那室中布置一新,当中一张小几上,放着一把长颈龙泉间片茶壶,两只单耳白玉杯,两付象箸,上下首,各设着一个座位,中凤一面肃客入座,一面提起壶来,在两只玉杯当中,斟上了茶,自己也坐下,举起茶来,红着脸笑道:“师哥既已入门,以后便一切话全好说咧,过去这几个月以来,我之所以有些话一直瞒着您,实在是本门规矩如此,虽然同门,在未经考查清楚之前,也一样是师兄妹,却不能视如太阳庵道友,必须经过上香,参拜烈皇帝神主,盟誓之后,才能算是自己人。所以一直为您担着心,直到昨晚,得到值年人的谕帖,才算把这颗心放了下来,又可喜周师叔竟肯当了您的接引师,此老虽然一向滑稽突梯,玩世不恭,对待后辈却极古道热肠,您既由他接引,只要您不犯大过,势必维护到底,便有什么疑难之事,如真竭诚求他,更无不应之理,我那恩师和顾师伯对他全是言听计从,您如不信,以后一试便知道了。”

    羹尧忽想起周浔和周再兴两人前晚说的话,不由笑道:“原来他老人家竟是这样的人,我已领教过了,还有我那师弟周再兴,这两位的辞锋都极锐利,简直有点令人啼笑皆非咧。”

    中凤忙道:“他两位说您什么?那谕帖上说,周师弟已经派充您的长随咧,人曾来吗?”

    羹尧不由涨红了脸道:“周师弟已来,但屈为厮养,实在令我不安,其实他两位也只是爱取笑而已,不过辞锋太利,我又素来脸嫩,未免招架不住,这并无关宏旨。”

    中凤见他言词闪烁,不肯说出来,连忙又道:“师哥,您才入门,本庵规矩极严,那周师叔更多弦外之音,这却不可含糊咧!如今都是自己人,你何妨对我稍露一二也好斟酌,要不然,一上来就落个误事却不好咧。”

    羹尧脸上愈红道:“师妹不必问得,方才我不是说过,他两位只于取笑而已吗?”

    中凤一看他俊脸通红,神情更窘,不由料到八分,自己也红了脸笑道:“如只取笑,这是他老人家的习性如此,倒又不能计较了,您只记着我方才的话便得咧。”

    羹尧接着,又把前夜经过详细说了。中凤更加高兴道:“这位胡师兄和周师弟全是本庵能手,现在既奉派来与我们共事,以后便好多了。”

    接着又凄然道:“您知道那毛月香是谁吗?这却是个起祸根芽呢,如今她既已被处置,我父亲和二哥恐怕也难逃公道,只是我这做女儿的,却难以自处了。”

    羹尧忙道:“此事我正不解,难道那女人和老山主云二哥全有牵连吗?”

    中凤长叹一声道:“岂止牵连而已,我父亲和二哥之所以得罪这一般胜国孤臣也为此咧。”

    接着又道:“那毛月香本大明宗室袭侯朱由柽之妾,朱公自甲申之难以后,便潜踪太行山中,太阳庵各道友均奉为盟主,我一家也同隐山中,却想不到那毛月香,却与我二哥有了苟且,因被朱公觑破,竟弑主私奔,二哥又是一个糊涂鬼,公然不计利害,收在身边,把她藏了起来,以致闹得各方一致向我父亲责难,必欲将二哥和毛月香贱妇交出,杀以祭灵,偏我父亲,溺爱二哥,又自恃晋冀一带江湖道上颇有潜力,因此当场与群侠闹翻,自言决无此事,如果真不相容,便当他去,当时群侠因事无佐证,朱公又值新丧,自不好过份相逼,他老人家却乘此,自立门户,在云家堡,开山立寨,成了一个局面,不过对那毛月香,却不许二哥带进堡去,一向也不知他把人藏在什么地方,那三月十九日,乃烈皇帝忌辰,既在那天把她处置了,便有昭告在天之灵,杀以立法之意,我父亲和二哥,怎得幸免?何况他二人又公然投到这里来咧。”

    说罢,那一对黑白分明的妙目里,登时起了一阵泪光,不禁莹然欲泣,羹尧忙又把周浔的话说了,中凤才颜色一转,愀然道:“诸师伯叔如能这样成全,我必尽全力以干蛊于万一,为父兄赎罪,不过小妹力薄,以后还望师哥多方相助才好,二哥咎由自取,自无足惜,但望我那父亲,能够幡然悔悟,稍赎前愆,小妹便以身殉,于心也安了。”

    羹尧又一再劝慰,愿以全力相助,中凤才略又强开愁颜道:“但愿如此才好,不过,我所有望于师哥的,是想藉师哥之力,旋转乾坤,重光汉族山河,俾小妹也能略尽微劳,得赎老父之罪于万一,却非望师哥爱人以姑息呢!”

    羹尧慨然道:“不但师妹心愿如斯,便愚兄也只为了先人出处不慎,以致挂名汉军旗籍,打算一雪此耻,其实我两人,正是同病相怜,此心如一咧。”

    中凤闻言不禁脸泛红霞,回眸一笑道:“师哥这话由衷吗?别是借这个来劝慰我吧!”

    羹尧连忙正色道:“愚兄说话向来始终如一,何况对师妹这样知己,焉有不由衷之理。”

    中凤听到这样知己四字,脸上愈红,但那一寸芳心,却别有一番滋味,朝霞也似的粉颊上,登时深深的漩起两个酒涡儿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又何必发急呢?”

    接着,又替他把那玉杯中,斟满了茶,回顾楼下娇唤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客人来了好半会,点心还不送上来?”

    话犹未完,忽听楼梯连响,孙三奶奶托着一个大木盘应声而上,一面笑道:“您不是早吩咐过,不听呼唤不许上来吗?俺连那两个丫头,全是照例轰得远远的,点心早好了,您不呼唤,俺怎么敢上来咧?”

    说着一扭头,两只母狗眼笑得细成一条缝道:“您瞧这盘鹅汕千层酥,做得多么俊,不用说吃,便看看也叫人舒服,人家到底是王府的厨子,真有绝活,便这两碗面,一条一条的,又细又白,再加上火腿冬菇,真红的像红的,黑的像黑的,这么一陪衬,不像一朵花儿吗?只可惜全凉咧!”

    中凤就木盘中,试用纤手一摸,果然全已冰凉,不由嗔道:“你这人真混得可以,我虽然吩咐过,点心既已从厨房拿来,就不行在楼下问一声吗?”

    孙三奶奶闻言一怔道:“这个,您事前却没有吩咐,俺怎么会知道?如今该怎么办咧?”

    中凤愈怒道:“这个还要吩咐吗?还不拿到厨房里去,请人家重做两份来。”

    羹尧忙道:“不用了,我在家里吃过点心才来,您只给小姐做上一份便够咧。”

    孙三奶奶撅着嘴道:“这怎么行?您既到这里来,要吃就得双双的,俺小姐能偏姑……”一个爷字还没有说出来,中凤忙道:“快去快去,别再在这里胡扯了。”

    孙三奶奶这才又想起来,这话又有点犯忌,连忙看着羹尧龇牙一笑,又托着木盘走了下去,羹尧不由忍不住看着中凤一笑,中凤愈觉脸上发烧,也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笑什么?她就是被你宠坏了咧。如今弄得一点规矩也没有,从前她敢这样吗?”

    羹尧笑道:“您别生气,其实这位奶奶,倒真是忠心耿耿,处处均见质朴可喜,毫无做作,您却不可太怪她咧。”

    中凤越发嗔道:“你既喜欢她,明天就让她伺候你去。”但话一出口,又自觉不妥。连忙把头一掉道:“我理你咧。”

    羹尧见她娇嗔满面,双颊绯红,不由怦怦心动,但又不忍让她太窘,连忙赔笑道:“师妹您别生气,我们说正经的,我还有事要请教咧。”

    中凤这才掉转羞脸,低着头道:“我平白的又生什么气?有话请说便了。”

    羹尧道:“周路两位师叔全曾说过,有事须与师妹商量,如今诸王之间交恶日甚,昨日胡震又激怒八王,这个局面当然于我们有利,不过人手自愈感不敷,我想乘这个主儿有意引用胡震,命他也领一队,队员就由他去物色,不又可以引进一批人来吗?”

    中凤猛一抬头道:“周路二位师叔真叫你有话和我商量吗?”

    说着又喜孜孜的道:“这事最好仍由这里的主儿提出来,你却不必先说,千万不可露出马脚,须知此人外面一切托大,好像真的用人不疑,其实却猜忌异常,胡师兄之来,这是你一个脱卸的最好方法,要依我看,只要你和胡师兄做得若即若离,不被他看出是一起人来,十有八成,他一定还要把他的地位提高,扶植起来,以免你一人独擅大权,那事情就好办了,将来最好你能设法外放,出京去走上一趟,再在京外能立下一点根基,内有胡师兄,外面再有你能捞上一个封疆大吏,或者手绾兵符的重任,内外互为表里,大事便有几分可望了。”

    羹尧笑道:“师妹所解实获我心,实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