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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神掌第3部分阅读

    技——‘缠绵不尽鬼敲门’,不过……”

    红老头儿说至此处,忽然微笑道:“老夫已经预先悟出两招绝活,将来如果幸运的话,也许可以克制他的‘缠绵不尽鬼敲门’,刚才我答应你的第二个条件,就是要教给你其中的一招。”

    “谢老前辈!”

    一目泪尼此刻对这红老头儿,似是已经渐生好感,当下俯身一拜,红老头儿心中一阵感触,连忙弯腰将她扶起,笑道:“玉儿,你能相信我的话,使我不致蒙受不白之冤,已经算是万幸了,将来等你报仇雪恨,寻母归来,若有雅兴,欢迎你们到南海太平岛一游,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你父亲的事。”

    “老前辈,您以前也认识家父?”

    “哈哈……”红老头儿豪放地大笑起来道:“岂止认识,能够清楚你父亲的,天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

    “噢?”一目泪尼莫名其妙地听着,觉得这老儿颇可亲近,当下心情已感轻松不少,浅笑一声,道:“待在下办完大事,必与家母往南海再谢。”

    “但愿如此。”

    红老头儿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直开始传授一目泪尼一套绝技。

    这绝技,正是日间魔林深处,几乎令定魂掌关龙丧命的“夺魂神珠”。

    提起“夺魂神珠”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确有其奇奥独到之处,原来这神珠乃以纯金属制成,使珠之人,必须利用阴阳相吸之理,运用自身内家修为,控制神珠,分合自如。人的眼睛可以传电,是以受神珠所制之人,眼睛越开,则神珠如影随形,片刻不离。人因有心理上的恐惧,受神珠攻击之时,两只眼睛被迫分开,这样一来,越发增加了神珠的威力。

    无耳道长毕竟还是江湖阅历较深,悟力较强,因此,日间看到自己徒弟受“夺魂神珠”所制,惊奇之间,突然悟出其中一点端倪,再加上一目泪尼修练火侯不足,定魂掌关龙才能侥幸逃生。

    人间事,往往是出人意料的,一目泪尼能从生死边缘得救,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师父从小就告诉她,杀父j母的仇人,是红老头儿,可是,如今听红老头儿一说,又不是自己的仇人,这一点,更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那么,这仇人到底谁呢?

    那么,这红老头儿又是谁呢?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身世,这样清楚呢?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命运,这样关心呢?

    不笑寨主听完一目泪尼的奇遇,心中自是惊奇。

    因为——

    这红老头儿,正是他所遇到的那个红老头儿!

    这红老头儿,教给一目泪尼一手“夺魂神珠”,又教给他一手“三千烦恼丝”!

    这红老头儿,为什么要对他们师兄妹如此偏爱呢?

    “师妹,红老头儿既然恢复了你的行动,为什么你还要在魔林苦站十年呢?”

    这一点,不笑寨主颇觉蹊跷。

    “这叫做将计就计!”一目泪尼低酌一杯,得意地道:“关龙既然在我身上试了掌法,必定时时刻刻关心我的行动,如果我马上离开魔林,也许会惹来更大的不幸,因此,经过再三考虑,我接受了红老头儿的建议,干脆站上他十年,表面上看来,我遭了关龙的定魂掌力,不能动弹,其实,每天子夜过后,我多半的时间,都在苦练的‘夺魂神珠’。”

    “嗯,妙计,妙计。”不笑寨主兴奋之余,举杯一饮而尽。

    可是,一目泪尼却又犹豫起来。

    是先报父仇呢?

    还是先行寻母?

    还是先到东海,去找太上老人的三宝?

    不笑寨主旁观者清,此时似乎已经看穿她的心事,因而建议道:“报仇寻母,应是目前第一要务,只是红老头儿既未说出杀父仇人是谁,又没告诉母亲现在何处,人海茫茫,一时之间,恐怕无法进行。东海三宝,轰动武林,天下高手均已争先恐后,时不容缓,事不宜迟,依愚兄意见,不如先去东海,若能侥幸得到其中任何一宝,对于报仇寻母的行动,都将有很大的帮助,不知师妹认为如何?”

    一目泪尼细思之下,缓缓言道:“还是先去东海吧!”

    “东海之行,坎坷难料,天下高手云集,单凭你我这点功力,不知是否可以?”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还是听天由命吧!”

    不笑寨主对于东海之行,颇多顾虑,一目泪尼似乎并不相信,凭她的“夺魂神珠”,与师兄的“三千烦恼丝”,有多少人能够抵挡得住。

    “师兄,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就动身。”

    不笑寨主轻应一声,开门唤店小二进来收拾杯盘,二人分间躺了下来。

    夜色静静,月光清清,店里的客人,都已入睡,隔壁房里,偶尔传来几声沉鼾,震荡起子夜的微波。

    一目泪尼行功完毕,躺在炕上,闭目欲睡。

    夜太静了!

    太静的夜,容易启发人的遐思。

    一目泪尼的脑中,不觉又是千头万绪。

    万丈崖,水火沟!

    究竟在哪里呢?

    她从怀里掏出彩色丝巾,图中山川起伏,错综复杂,不知含有多少玄机!

    东海——

    这遥远的东海!

    这神秘的太上老人!

    这诱人的人间三宝!

    啊!别说武林高手,江湖隐士,就是一个贩夫走卒,樵子乡老,谁不想到东海走走?谁不想到东海看看?

    一目泪尼正自幻想,倏而——

    轻风微动,悉嗦之声,传自窗外。

    一目泪尼忙把彩色丝巾收起,惊奇之余,未及起身落地,窗户突然被风吹开。

    吹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惊魂甫定,疑虑之间——

    一颗乱发纠纠,塌鼻肿眼,满脸铁青,满腮髭须的怪头伸了进来。

    怪头歪嘴一张,气急败坏地哀求道:“师姑,快救我!”

    一目泪尼乍见怪脸,骤寒浇心,忙纵身喝道:“你是谁?”

    “我,我是……”

    来人也许由于太过紧张,期期艾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到底是谁?

    一目泪尼望着这副怪脸,心中狐疑不定。

    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什么有过这样一个丑八怪的师侄来!

    犹豫片刻,一目泪尼对怪头人道:“深更半夜,来此何为?有话请进来谈。”

    怪头人应声跃进室内,一目泪尼不觉又是一惊。

    原来这怪头人身材生得奇小,一袭黄|色衣裤,倒有点儿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一目泪尼被这怪头人的怪相弄得摸不着头脑,心中突觉情势不妙,当下一面暗自戒备,一面厉声问道,“你是谁人门下?快把师承名号报来!”

    怪头人神色慌张地道:“我师父是师姑的大师兄,阴沉鬼叟。”

    “胡说!”

    没等怪头人的话说完,一目泪尼霍地左手一伸,一股强烈劲风推出,势如排山,力若倒海,直奔怪头人“肩井”|岤而去。

    怪头人见一目泪尼暴怒之下突然出手,心知不好,连忙一闪,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没等一目泪尼再次发招,急将头上面具摘下,“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于地,惊恐地喊道:“师姑暂且息怒,愚侄愿道其详!”

    一目泪尼眼前一亮,差点笑出声来,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个非常标致的黄毛丫头。

    紧张了半天,差点弄出大事情来,一目泪尼望着黄衣女失声笑道:“鬼丫头,居然敢来和我玩把戏,老实告诉我,你师父真的是阴沉鬼叟吗?”

    “启禀师姑,小女恩师正是阴沉鬼叟,他老人家现在遇难,请师姑前往援救!”

    一目泪尼面色微慢,低头沉思不语。

    过了一会,抬头道:“他的事,我管不了!”

    言下不觉凄然,轻叹一声,转过头去,思潮起伏,矛盾顿生。

    黄衣女站在一旁,见一目泪尼不动声色,一时急得小眼泪儿落了下来,脸上一片愁苦,望着一目泪尼,继续哀求道:“刚才逍遥叔叔已经去了,他临走时,告诉我您在这儿,我恐怕他敌不过老魔头,所以才来请师姑……”

    黄衣女话未说完,一个四旬左右的男人,从隔室走了进来,此人脸上沉寂抑郁,似是已经晓得事情有原由。

    “二师叔!”

    黄衣女连忙跪地一拜,原来此人正是不笑寨主。

    不笑寨主深沉地看了一目泪尼一眼,又问黄衣女道:“你说那渤海的‘逍遥子’也来了?”

    “是的。”

    “你师父现在在什幺地方?”

    “就在离此不远的骷髅岗上。”

    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闻言色变,显然事情具有相当成分的严重性。

    骷髅岗位于白马镇东南十五里,是个江湖上触目惊心,闻名丧胆的地方。

    当然啦,江湖人物所以会对这个地方触目惊心,闻名丧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骷髅岗上有个骷髅岗主。

    这骷髅岗主,是个何等模样人物?连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都闻名色变,感到辣手?

    阴沉鬼叟在江湖上,并非等闲角色,凭他也会遇难骷髅岗?

    阴沉鬼叟是七分洞主的大徒弟,是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的大师兄。他和这骷髅岗主会什么过节?

    阴沉鬼叟是不笑寨主的情敌,是一目泪尼幸福的破坏人,此番在骷髅岗遇难,他们两个,管不管呢?

    管吧,实在心有不甘。

    不管吧,实在于心不忍。

    以前,固然阴沉鬼叟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太多,可是,这几年来的冷漠与奚落,也够他受的了,何况他们现在已经前嫌尽释,团圆在一起了,何必还那样计较往事呢?

    同时,不管怎么样,三个人总是曾经同师一场,如今离开了师父,难道连这点忙都不能帮?

    就是不帮他,去看看热闹,也未尝不可呀!

    于是——

    在黄衣女的再三哀求之下,一目泪尼与不笑寨主,终于答应了骷髅岗之行。

    二人装备停当,关门闭户,翻墙越屋,直至街心。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为了赶路,不笑寨主手挟黄衣女,与一目泪尼相偕走出城门,朝着东南方向奔去。

    十几里地的路程,在具有内功修为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艰巨的旅途,不久之后,三人已然来到骷髅岗下。

    骷髅岗的地势,不算高峻,然而乱石成堆,崎岖难行,行不多远,眼前豁然出现一道狭谷,谷口处,堆着一块高大的巨石,月光下,隐隐约约地,照耀着巨石上的字迹:“骷髅岗乃我遁世一狂之地,擅入者死!”

    四

    一目泪尼心中一冷,对不笑寨主道:“这老家伙越来越狂了!”

    不笑寨主心情沉重轻哼一声,不再言语,三人冒险入谷,缓缓而行,步步为营,一路虚惊,所幸尚未遭遇什么。

    狭谷尽头,地势较为宽广,而且越来越高,不笑寨主走在前面,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向一目泪尼道:“师妹,你看!”

    一目泪尼举目望去,但见山顶远处,现出一座石屋,继续前进,景象越觉清楚,不笑寨主一个示意,三人同时隐住身形,静观演变。

    此刻,正是——

    明月含羞去,乌云呼啸来。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声……

    “谁?”

    “我!”

    “哪一个?”

    “出来瞧!”

    “躲躲闪闪的,为怨为仇?”

    “为怨的不敢来,为仇的不敢到。”

    “既然无怨无仇,那是为了什么?”

    “为的是一口江湖义气。”

    “哪里来的野种?藏头露尾的,也配谈江湖义气。”

    “躲在狗窝里说大话,算什么英雄?”

    “有种的,进来坐!”

    “是好汉,出来谈!”

    “要老子开门迎客,你小子恐怕还没修到这份福气。”

    “老贼,休言无礼,你家爷爷来也!”

    “刷”地一声,人随声到。

    白影飘忽,遽至屋前。

    但见举手一扬,刹时门窗俱裂。

    屋内漆黑一片,无声无息。

    顷刻之间,笑声大作,功力深湛,震以肺腑。

    “干净人不做糊涂事,快报个师承姓氏来,死了省得阎王爷查册子。”

    “大爷无名无姓,无师无门,家住长山八岛,有个白衣侠隐,人称‘渤海逍遥子’的,你总该听说吧?”

    “哦!”屋中人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狂言道:“天地之大,鸡鸣狗盗之徒,不胜其数,老汉可记不得那许多!”

    “不识逍遥子,枉为江湖人!”

    “嘿嘿!”屋中人一声冷笑,又道:“好一个逍遥子,看你半把年纪,口气可真不小,我问你,子夜闯岗扰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啦?”

    “龙老魔,死到临头,还要如此孤傲狂妄,你可晓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

    “哼!我倒要瞧瞧,你小子算是天外的天呢?还是算人上的人?”

    屋中人确是狂妄已极,这充满讥嘲的一笑,却把逍遥子给呆住了。

    要知道“逍遥子”三个字,近几年来,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有声有色的人物,自幼居于长山八岛,虎父狮母,以草木虫兽为伴,后得异人传授,学了一身名不见经传的惊人绝技,江北一带,不论黑白两道,无不望而生畏,成了无耳道长的死对头。

    像他这种字号的好汉,几曾受过这等奚落?今夜,屋中人居然如此无礼,气得他不由火上三肝,愤起丹田,直想窜进屋去,擒取老贼性命,以消心头之恨。

    然而这老家伙鬼计多端,不知他内藏几许j诈,万一中了他的圈套,岂不煞尽风景,失尽体面?

    三思之余,逍遥子狠狠说道:“大丈夫闯荡江湖,当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己任,像你这种专门残杀无辜,j人凄掳人女的作风,算什么英雄好汉?逍遥子今夜到到骷髅岗来,就是要替天下除此一害.识相的话,速将贼头拿来!”

    “哎呀!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了,就凭你逍遥子,也想来要我‘遁世一狂’的头?”

    “不拿头来,还人来!”

    “要人没有,要头可以,不过,可不是老汉的!”

    “什么?”

    “头,拿去!”

    片刻沉寂,接着——

    “啪”!“啪”!“啪”!

    三颗人头,齐飞屋外。

    血肉不分,滚落丈余。

    逍遥子乍惊扰悸,不由大叫起来:“啊!大哥大嫂,玲姑娘!”

    惨不忍睹的场面,摆在面前,逍遥子悲恸欲绝。

    小屋子依旧是黑洞洞的,朔风萧萧,袭人肺腑,逍遥子站在屋前一棵树下,望着滚在地上的三颗人头,虽已激愤填膺,仍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遁世一狂这老家伙,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论江湖经验,逍遥子当然差他一筹,但在功力上,却不见得比不过他,尤其是那几手绝门野技,一旦施展出来,也足够遁世一狂消受半天的。

    可是,逍遥子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晓得这小屋子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人。

    那一个人哪里去了呢?地上滚着了,明明只是三颗人头呀!

    难道她并没有死?

    难道她还在小屋之中?

    不然,为什么这老家伙不敢离开半步呢?

    难道——

    逍遥子想到这里,突然问道:“喂,龙天仇,我问你!”

    “头都给你了,还要问什么?”

    “我大哥、大嫂与你无怨无仇,玲、岚二姑娘乃弱女之身,为什么你要这样赶尽杀绝呢?”

    “为是的一口英雄之气!”

    “好家伙,你还有一点人性没有?”

    “心不狠,手不辣,哪里称得上江湖好汉?住在骷髅岗上的人,哪一个有过人性?哈哈……”

    狂笑声中,屋内灯光忽明。

    那自称遁世一狂的人,背窗静坐一张石桌之前,衣衫褴褛,乱发披肩,年约五旬左右,手中正在玩着两个黑呼呼,圆溜溜,亮晶晶的弹子。

    根本就没有把屋外人瞧在眼里。逍遥子忍住一肚子闷气,一双锐利的眼光,不断地搜寻屋子的每个角落。一心想探得岚姑娘的下落之后,再行伺机定夺。

    可惜他所能看到的地方并不大,方才来时,只是顺手用了不到二成的功力,把小屋的门窗震得粉碎,然而除此之外,四周的石壁,仍旧把屋内的一切,包得严密的露不出半点声色来。

    逍遥子见到遁世一狂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正想加足功力,一掌毁掉小屋,毁掉遁世一狂。举掌之际,耳中忽然作响,只听一个清细的声音道:“逍遥兄,使不得,岚姑娘怎么办?”

    “岚姑娘?”

    逍遥子听罢,心中一喜,暗忖道:“岚姑娘真的还在屋中?”

    “先想办法宰掉这老鬼,给你大哥报仇!”传音又道。

    “报仇?哼!骷髅岗岂是你们般蠢材放肆的地方!要命的话,快给我滚,再不识相,叫你陪那三颗人头去。”

    遁世一狂是何等厉害人物,想不到那远方的真力传音,竟被他听到了。

    他说完话后依然背窗而坐,口中不时发出狂傲的冷笑,手中不断地玩弄着那两颗光亮耀眼的黑弹子。

    这种狂态,哪里是一向自命不凡的逍遥子,所能忍受得了的!

    早已中烧的肝火,使他不再顾忌其他,岚姑娘的死活,暂且不管,先教训这老贼一番,再作道理。

    逍遥子心意既定,当下两脚稳桩,右掌平伸,左掌后曲,运用他独家精研的“乾坤掌法”,一招“开门见山”,静静的,缓缓的,真元内聚,掌力集中,不偏不倚,直朝遁世一狂后背而去,这种奇异的掌法,在逍遥子使来,一向是万无一失的。

    但见他左掌渐渐前推,右掌慢慢旁拔,冲力之大,压力之浑,何止于千钧!

    遁世一狂依旧背窗静坐,乾坤掌的深奥之处,正在于此,威力再大,掌发之时,却始终无声无息,是故遁世一狂虽已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当逍遥子的右掌,变伸为缩,左掌堪堪推直,乾坤潜力达到巅峰状态,突见他脸色一变刹时面无人色。

    但觉掌力刚近窗前,忽而一个“浪子回头”,倒转之势,远较自己所发为大。

    事出意外,逍遥子一时躲避不及,反被震退丈余,若非功力深厚,恐怕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遁世一狂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依旧背窗而坐。

    这老家伙的武功虽然厉害,江湖上都要怕他三分,可是,逍遥子万没有想到,他会厉害到这般地步。

    乾坤掌算是逍遥子的看家本领之一,二十年来,他只正式用过三次。

    第一次,还在十二年前,逍遥子受阴沉鬼叟之托,一掌击退了魔林之王——不笑寨主。

    第二次,是在四年之后,逍遥子夜探鬼谷,一掌引出了数十年难谋一面的鬼谷七魂之师——无耳道长。

    第三次,就是今夜了。

    一掌既出,不但未能惊动遁世一狂毫发,就是连人家石桌上的灯光,仍是依然故我的亮着。

    说起来,也真够气人,那微弱的灯光,连歪都不歪一下,无怪乎逍遥子要怒发冲冠了。

    二十年来,乾坤掌在骷髅岗主遁世一狂面前,栽了筋斗,逍遥子自尊心受到刺激,好胜之心,油然而生,不管怎样,他打算把几套看家本领,一样一样地施展出来,试试这狂夫究竟能有多少手脚。

    逍遥子半生逍遥江湖,今夜碰了钉子,心里自然不会好受,脸上更是红白相间,千变万化,所幸黑夜无光,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来说,真是羞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这遁世一狂龙天仇,可也真有耐性,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两颗黑弹子,不知道他耍的是些什么名堂?

    逍遥子这一回气是气定了,站在那里,呆了半天,忽而身形猛地一斜,大概又要出手。正在这时,却听得一声娇嗔的啼哭,打消了他的锐气。

    “岚姑娘!”逍遥子脱口叫了一声。

    遁世一狂一怔,注视屋内角落。

    “姓龙的,三条人命的账,咱们日后再算,快把岚姑娘交出来,今夜就此罢休!”

    听到岚姑娘的哭声,逍遥子的口气,不由缓和下来。

    玲、岚姑娘,乃阴沉鬼叟的爱徒,阴沉鬼叟自不笑寨主离开魔林以后,自己阴谋败露,受到一目泪尼的冷落,远走北海,改头换面,娶妻收徒,重新做人。

    月前,夫妻俩偕最小的徒弟玫儿,去长山八岛拜会逍遥子,遁世一狂龙天仇趁机将玲儿、岚儿强掳而来。

    可怜两个小女子,正当豆蔻之年,活活被这色魔带来骷髅岗,糟蹋了半月,后来,阴沉鬼叟回到家里,得悉爱徒被掳,夫妻联袂寻上骷髅岗,一场血战,丢掉三条性命。

    如今,只剩下岚儿与玫儿了,要是岚姑娘再有半点差错,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阴沉鬼叟夫妻?

    因此,逍遥子不得不忍气吞声,暂作妥协之计。

    然而这狂妄的龙天仇,却无动于衷地道:“我遁世一狂无妻无妾,无子无女,无品无德,生平专以收留童贞为乐,这娃儿是我凭本事抢来的,老汉要留着慢慢享用,阁下若想要人,也得亮点本事给我看看!”

    逍遥子没等答话,却听半空中传来人语:“杀师j徒,不留寸草,龙天仇,你也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吧!”

    龙天仇坐在屋内,闻声不由一惊,话音苍劲贯耳,字字刺心。

    既有第三者加入,龙天仇不敢再事大意,忖思片刻,侧身仰首道:“冤有头,债有主,吃饱了可以摸肚子,何苦来此管人闲事?”

    夜色漆漆,阴风森森。

    窗外远处,除了前来复仇索女的逍遥子外,四周不见任何动静。

    龙天仇忧心忡忡,虎目炯炯,急忙踱出门外,细查一切。

    逍遥子听到这话声先是一惊,后即转喜,以此人口气,不管是敌是友,看情形总是偏向自己的。

    心头一乐,胆也也跟着壮了起来,逍遥子趁其不备,举手出招,想以偷袭之功,置龙天仇于死地。

    岂知龙天仇一面追查话声下落。一面早就暗自有了准备,是以没等逍遥子招到,一式“黄叶舞秋风”,身形在半空中一阵翻滚,但见他右手一扬——

    “沙”的一声,一招“天女散花”,一道白光闪出。

    刹那之间,罩向逍遥子全身,只听逍遥子“哟”了一声,一个纵身,向岗后窜去。

    剩下来的,是先前被抛出窗外的三颗人头,伴着一片阴森的沉静。

    龙天仇没有继续追赶,因为他晓得这一招下去,不死也活不了几年,他望了望被乌云遮蔽多时的明月,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悠闲地踱回屋内。

    灯光逐渐微弱,龙天仇把摆在石桌中央的油灯,向自己面前挪了一下,提了提打草,斜倚榻上,暗笑这渤海的逍遥子,恁地不知好歹,胆敢只身夜闯骷髅岗,方才那一招攻势,准够他活受几年罪的。

    提到“天女散花”,确实不太好惹,龙天仇深居骷髅岗,日夜苦练精研,横行江湖为非作歹,人以遁世一狂称之,说起来绝非虚构。

    这“天女散花”,乃龙天仇所用霹雳毒镖的奇招之一,这镖乃采用天下奇毒炼成,中藏机关,一镖既出,顿化为三,分上、中、下三路齐攻,三镖之中,又各分为三,三三得九,四面八方,密集而至,凭着发镖人的内功真力,接镖的人,本事再大,能躲过前,也躲不过后,能躲过前后,也绝躲不过上、下、左、右、中。

    中镖之后,剧毒攻心,轻则血肉模糊,重则立即死亡,可怜仗义为人复仇的逍遥子,一时大意失荆州,死期就在眼前了。

    然而,龙天仇心中,并不以此为快,他一直担心着藏在暗中作怪的第三者,不晓得他到底走了没有?

    因此,瞥了在角落里挣扎的岚姑娘一眼,无心加以理会,满怀心事地躺在榻上,孤灯挑尽,难以成眠。

    不久——

    屋外传来阵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行而复止,徘徊不定,极其轻微.龙天仇熄灯跌坐,屏息闭气,静待变动。

    脚步声倏然停止,继闻有人念道:

    “过一天,少二天,

    混一年,算一年,

    何必苦熬煎?

    论什么穷富?

    谈什么愚贤?

    头顶上总有青天,

    不管闲事看不惯!”

    龙天仇虽然在江湖上被称作遁世一狂,平日目空一切,狂妄不已,可是,听到屋外人说话的调调儿,非诗非词,既不成曲,又不成腔,浑身上下,只觉得不是味道。

    几十年江湖经验告诉他,平常时候,不管怎么样都可以,不过,该仔细的地方,还是不能大意。

    有了这番打算,龙天仇站在屋内,一面严加戒备,一面怒喝道:“深更半夜扰人清静,什么意思?”

    “路见不平,寝食不安,心神不定!”

    “既然有此侠心义肠,何不报个万儿?”

    “通名报姓,乃我江湖礼义,无名无姓的人,谁敢到你骷髅岗来!”

    屋外人干咳两声。又高声念道:

    “一掌打脱凤凰龙,

    两脚踢散虎豹丛。

    单身撞出麒麟洞,

    双臂击破孔雀楼。”

    听这人说话的派头,总应该有些来路才对。

    龙天仇左思右想,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可就是想不起是谁来。

    后来,仔细又一思量——

    哎呀,不得了!会是他?

    这凤凰龙,这虎豹丛,这麒麟洞,这孔雀楼——

    不正是鬼谷七魂之敌,魔林三妖之师,终南山顶的七分洞主吗?

    想到七分洞主,连遁世一狂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老妖怪穷毕生心血,当年收得三个徒弟,一心想好好调教一番,将来也许能够有些造就,没想到为了情感上的纠纷,徒弟们,一个个都离开他而去。

    老妖怪从此失意江湖,精神受到刺激,心理发生变态,对人忽敌忽友,做事亦恶亦善,碰上他的人,不是被奚落,便是被砍杀,因此,武林中的人们,不论黑白正邪,都对他敬鬼神而远之。

    今夜,他居然光临到骷髅岗上来了!

    想不到几年不见,这老妖怪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年轻了。

    碰到这种扎手的人物,龙天仇已经开始有些心神不定,是应该开门迎客呢?还是干脆闭门家中坐,给他个不理不睬?

    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大对头,论功论道,龙天仇都不是他的对手,万一真的在这煞星面前栽筋斗,那半生英名,岂不都将付诸流水?

    想到这里,龙天仇——这狂妄的遁世一狂,不得不暂时压下性子,委曲求全地道:“洞主不远千里,移驾骷髅岗,实乃我龙天仇三生有幸,只是未知洞主有何见教?”

    “龙天仇,老人家说话,一向不愿饶舌,今夜我与你再次相逢,你可要给我留个好!”

    “洞主不必客气,只要我龙某人办得到的,但凭洞主一句话。”

    龙天仇纵使平日鬼计多端,眼前这几句话说得也颇为诚恳动人,因为他不知道这老妖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些什么药,只有好言敷衍静听下文。

    “说出来,你不会不同意吧?”

    “老前辈一向豪爽无比,怎么也吞吐起来了?”

    龙天仇十分谦虚,七分洞主声音清朗道:“好,一句话!

    我那孽徒被你除掉,也就算了,只要你交出岚姑娘来,老夫马上打道回府!”

    遁世一狂龙天仇一阵犹豫,道:“这……”

    “这恐怕……”

    “恐怕?哎呀呀,我说姓龙的,你倒打起老夫的秋风来啦!”

    七分洞主语音突转尖锐。

    遁世一狂神色有点慌张,道:“不,不是的,只是……”

    “便宜都给你占尽了,还只是什么?”“不瞒洞主您说,就是因为占了点便宜,所以才舍不得,嘻嘻!”

    哈!这遁世一狂,坐在棺材里,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一笑不经紧,你猜怎么啦?

    七分洞主八成气啦!

    但闻他粗声粗气地道:“好小子,老夫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老前辈!”

    “老祖宗也不行啊!不交人,就滚出来商量!”

    听口气,七分洞主真的像生气了。

    遁世一狂月来食髓知味,要他交出岚姑娘来,简直等于要他的老命,要他出来与七分洞主比划,他哪里敢?

    虎困死|岤,插翅难飞,弄得他进退维谷,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着这个狡猾的老狐狸,事情倒也真有些难办!

    出去不好,不出去呢?又不是办法!

    遁世一狂闯荡江湖,经年累月,处处皆在人上,此刻却似乎换了个世界,搅得他心里好不自在,先前对付渤海逍遥子那副神气,早已不翼而飞,半生威武,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不过,七分洞主再厉害,光躲在屋里,也解决不了问题。

    同时,这石屋,唬唬别人,也许还可以,但对七分洞主来说,稍微喘口粗气,怕它不摇上几摇,摆上几摆?

    大丈夫生死命一条,该死的话活不了,这样莫名其妙地怕东怕西,传将出去,又成何体统?

    一念之间,遁世一狂龙天仇心下一狠,居然也慢步试着走出屋来。屋外野风,刺人心骨。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遁世一狂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抱着一份必死的决心准备与七分洞主拼个高低。

    高树上,坐着一个黄衣人。

    乍见之下,分外眼红,恨不得立刻赏他一镖,消消心底闷气。然而强敌当前,一动不如一静,结果还是忍住火气,瞧着树上的黄衣人道:“洞主有何吩咐,龙某自当照办!关于岚姑娘的事,恕我不能从命。”

    遁世一狂说得如此谦恭有礼,惹得树上的黄衣人,不禁掩面噗哧一声娇笑声:“龙大哥这样客气,姑娘实在受之有愧,不敢,不敢!”

    遁世一狂龙天仇瞪大了眼睛,再仔细往树顶一瞧,不觉倒抽一口冷气。

    哪里是什么七分洞主啊?

    明明是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嘛!

    只见她两道精光,直逼遁世一狂,黑暗之中,仍能看出神态自若,罗衫飘然。

    这可就奇了,那老妖怪呢?

    刚才说话的,是终南山顶的七分洞主呀!

    怎么会突然变成个小丫头了呢?

    老鬼功力再深,道行再高,难道他有缩骨变性的本能?

    这一来,可把遁世一狂给气炸了!

    他指着树上的黄衣女骂道:“死丫头,没大没小的,你也敢与龙大爷称兄道弟的,我问你,老鬼呢?”

    “哟,龙天仇,称你大哥,还是姑娘瞧得起你呢,你不是称我师祖老前辈吗?”

    黄衣女摇着玉腿,轻松地笑道:“龙大哥,我师祖叫我在这里接收岚姑娘。”

    “小杂种,这样无礼,不怕大爷赏你一招?”

    黄衣女又是一笑道:“哈,别说一招,就是来上三十招二十招的,姑娘也未必把你放在眼里,只怕你龙天仇的性命,落在我姑娘手里,那才叫阴沟里翻船哩!”

    “呵呵……”遁世一狂龙天仇突然仰天大笑,他已经够狂的了,料不到天底下,竟还有比他更狂的人。

    想到这里,不由对黄衣女消减了敌意,一时心血来潮,逗着她道:“小鬼,你敢下来,大爷捏扁了你的头!”

    黄衣女也不甘示弱,俯身调皮地道:“大鬼,你敢上来,姑娘扭断了你的腿!”

    “哈哈……”

    龙天仇想吓她一下,伪言道:“好丫头,看好啊,大爷上来了!”

    “你敢!”黄衣女杏目圆睁,向他做了个鬼脸。

    龙天仇腰一弯,头一斜,故作纵身之状,黄衣女蹲在树上,握紧小拳头,心中一急,脱口叫道:“师祖,快来呀,龙天仇欺负我啦!”

    一声师祖,叫醒了昏沉的遁世一狂。

    这算搞的什么?

    自己不是出来会七分洞主的吗?

    怎么被这丫头缠昏了头,差点误了大事!

    清醒之余,遁世一狂急忙一个转身,查看七分洞主下落,深恐中了这老妖怪的鬼计。

    可是……荒山沉沉,虫声唧唧,哪里有人呀?

    龙天仇生怕上当,结果真的上当了!

    于是,他狠狠骂道:“死丫头,你师祖在哪里?”

    回头一看黄衣女。

    糟!

    树上的黄衣女也不见了!

    她哪里去了呢?

    七分洞主呢?

    糟!

    糟!

    糟!

    龙天仇又上当了,原来黄衣女的一声“师祖”,乃是借故分神脱身之计。

    这一回,这遁世一狂可真栽到家了!

    “他妈的!”龙天仇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骂了一声,望望天,看看地,瞧瞧漆黑一片的四周——四周不但没有人,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

    满怀沮丧,走回屋内。

    举目细视之下,又是一声谩骂道:“他妈的!”

    这遁世一狂龙天仇,虽然是个地道的粗人,但,粗人并不一定都是骂人的习惯,实在是,今夜的一切,太使他难堪了!

    眼前的景象,又令他气上心头。岚姑娘呢?那个费了半天心血才弄到手的可人儿,也不见啦!又是哪里去了呢?老天爷真不长眼睛!

    哼!都是他——七分洞主。这老妖怪简直欺人太甚了!

    遁世一狂一恨未了,再恨又来,气得他举手往石桌上一捶,把个尺余厚的石桌,打得七零八落。

    唉!就凭这一手功夫,也会遭人奚落?难怪常言一山自比一山高,人中总有人上人了。

    七分洞主一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自始至终,连影子都没露过,就把龙天仇耍得体无完肤,换上你我,也要气得小疝喘气的,何况还自称遁世一狂的龙天仇呢?

    骷髅岗在鲁东一带,是个人人丧胆却步的地方,想不到今夜在七分洞主手下,栽了个不大不小的筋斗。

    龙天仇在屋中默默地踱着方步,一腔怒火中烧,越想越气,大有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感慨。

    沉默中,屋外传来一声隐约的歌声,唱得人心里一直发痒。

    龙天仇气贯心胸,火积丹田,无意欣赏悦人的音乐,却听得屋外有人道:“龙老弟,岚姑娘由我代为妥慎保管,来日方长,若有雅兴,可到终南山头一游,老夫必拭目以待。”

    “老贼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小伙子,大言不惭是小人!”

    “十年后再作道理!”

    “老夫有生之日,来者不拒!”

    龙天仇气得眼冒火花,七分洞主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干笑过后,四周再度恢复平静.

    遁世一狂龙天仇倒在榻上,气极败坏,万念俱灰,正想略事休息,以复元气,忽又发现枕边一张纸条,于是连忙起身,点亮灯火,不看犹可,一看之下,立时两眼发直,双耳轰轰,一骨碌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