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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空第10部分阅读

    我只是爱上一个叫墨池的男人,而他也许从来也没爱过我。

    我只是嫁到王宫里来,却还不肯和夫君圆房,却还幻想着有一天那个人,那个我爱的男人会来找我,会带我走。

    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错了?

    所以,我的父王死了,母后也死了,

    连,自己

    也要这样痛不欲生的死去……

    是不是因为这样?

    还有你墨泱。

    你不是最不在乎权位和天下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要是喜欢权位和天下,你说出来啊,我从来也没要求你,陪我浪迹天涯。

    就算我没有亲口承认我喜欢过你,可是相处这么久了,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一点不动容呢,怎么可能没注意过你呢?

    就算你现在埋怨我冷落你,开始厌烦我了,可是我们之间也没有仇恨啊,你竟然狠到要将我剥皮炼化了吗?

    鼎炉里的火焰像是从口鼻中直钻着烧进来的,滋滋叫着一直烧到肚腹中……

    火辣辣的疼,觉得四肢百骸都不像是自己的。我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烧化了,烧成一堆渣,一堆灰烬。

    像父王一样,无声无息的随风散去。

    可是再疼,也没有心里疼。

    就好像我从前十五年所认识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所知道的的梁府、我父王、我母后、我、如意还有其他的一切善恶美丑,顷刻之间,全都塌陷颠倒,墨泱,如意……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我认为刀子嘴豆腐心的母后,竟然也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去残害别人,还有那张画,那张画,会不会也是,也是……我发现我梁灼竟然白白在这世上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认识。

    到处是火焰扑腾呼哧的声音,到处是刺眼的红光,狰狞的火苗在鼎炉之内疯狂叫嚣着,吞噬一切。

    我觉得意识越来越弱,身体的大部分好像都已经烧化了,化成了槁,化成了灰……化为乌有。

    周围突然静下来了,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特别,特别的安静,我知道,我就要死去了,像我的父王和母后一样。

    我,终于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了。

    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一点不甘呢?

    我究竟在指望着什么,难倒指望着有人为我殉情而死,还是,还是因为放不下他?

    那个,我这一辈子爱过的唯一的一个男人。

    如果,有一天,他听说我死了,会不会掉下几滴眼泪呢?

    会不会,会不会呢?

    如果这样的话,倒也不坏。

    弥留之中,好像还听到巨大的声响动静……但是那些,已经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眼前彻底一片漆黑,我觉得自己朝无尽的深渊里一直掉下去,周围又黑,风又大,无穷无尽的永夜。

    (“阿鼻,你给我站住!你去哪!”青衣女子对着消失在夜色中的阿鼻无声哭泣,不知道为什么……

    ……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014 长干哭,嫁娶不须啼

    临走的那一天清早,天色还暗沉沉的,没有风,夏末秋初,外面的凉气淡淡泛上来,人也还是会觉得不可遏制的冷,而梁灼就更冷了些。

    烛火新挑了灯芯,梁灼淡淡的起身,开始对着铜镜叫来如意帮忙梳着发髻……

    梳妆台上的新岁小红烛细细点着,红光映着她最爱的那一只八宝如意花瓶,那是以前父王给她买的……

    就仅仅因为她有一次和梁子雄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西域商手上的这个花瓶,说了句花瓶上的一点子猩红显得格外喜庆,结果梁子雄就不惜辗转几趟,硬是软磨硬泡追着西域商要这个花瓶,偏偏那西域商看梁子雄这样,愈加觉得奇货可居更是不愿意给他,以至于后来梁灼也不知道梁子雄欧究竟是用什么办法弄到这个花瓶的,只知突然某一天梁子雄欣崭崭的送过来给她,惊得梁灼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

    梁灼看着镜中自己一张白生生的脸,心底愣是绞痛了起来,只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她父王更疼爱她的男人了……

    可是,今后自己却再也不能留在他身旁了,从今天开始,自己就要交给另一个男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如此,红颜枯骨,寂寂余生……

    “郡主可是不开心?”最近似是变了个人的如意突然开了口,眼珠子瞧着梁灼,声音干涩。

    “没有,以后也不会。”梁灼说完对着镜中繁复而厚重的锁仙髻苦笑了一声,缓缓捻起一点胭脂又朝脸上额外多扑了些,喜庆嘛,那也不在乎多这一点半点的……

    梳好头已是寅时,梁灼又整理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大约卯时时分,梁灼便浅扶着如意,顶着头上坠得人直恶心的一大堆珠翠环钗慢慢朝父母的正屋走去。

    梁子雄他们的房中灯已是点上了,微扑扑的一点子红光,亮在浅灰色的苍穹之中虚弱而微渺,梁灼向前盯着窗户看了看,努力忍着心绪咬咬唇,喊了声,“父王——”

    可是久久,没有听到一点回应。就在梁灼开始怀疑梁子雄和余氏是不是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正屋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梁灼看到余氏一张微微虚浮的脸,想来怕是一宿未睡,心下凄恻,又往后瞧了瞧,却不再见梁子雄出来,头一低,终于忍不住簌簌哭了起来,跪倒在余氏的身下,轻扶着她的双腿,呜呜哽咽道,“父王却是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我了么?”

    “没有。”余氏轻轻一笑,扶起梁灼,淡淡道,“你父王他不过是怕触景伤怀,越发舍不得你走罢了。”余氏红着眼眶,终于也是忍不住淌眼抹泪起来,“总之,娴儿,你一个人去宫里一定要好好的,凡事脾气小一些,照顾好自己……”

    蟹青的天,似是不再会动一分,梁灼站在正屋底下的台阶上听着余氏一点一点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说了很多次,交代了很多次,即使交代了很多次依然不放心的话,心中凄恻痛楚,浑身上下更像是被一片一片活剐了似的。

    后来,宫里来的人在下面喊了几声,声音尖锐高亢,狠狠的从梁灼的心上抓过,梁灼忍了忍眼泪,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就地直直地长跪了下去,俯身端端正正的朝地上磕了三下,语意幽凉,“女儿不孝,再不能侍奉双亲,还请父王母后保重,”说着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眼中氤氲一片,咬唇接着一字一句道,“女儿走了……”

    ……

    风吹过,终于有风吹过,梁灼怔了怔,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然后就着如意的手从那一秒中缓缓站起身来,惊艳绝丽的朝着茫茫的天青里走去,再不回头……

    梁子雄收了收手中的光圈,眼色潮红,终于“嘭”地一下关上门,闭上眼,泪如雨下……

    “你确定这样娴儿就会幸福吗?一个王的女人却终生不能让她的王亲近她,就真的是为她好吗?还是你根本就容不得任何男人占有她!”

    “滚!”

    “呵呵,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女儿也要吃醋吧?”余氏全身颤抖,眼中的泪水渐渐在风里风干,狞笑道,“你再宝贝,你再宝贝终究也还是要送给别人做女人,哈哈哈,我的好夫君,终于老天有眼,今天也让你尝尝这一份肝肠寸断的滋味!”

    梁子雄眉头猝紧,胸口漫过一阵腥甜,“哇呜”一下突然从口中喷射出一升鲜血来,脸色苍白,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你!”余氏听见动静猛地一惊,破门而入……

    ……

    她,将来王的王后,母仪天下的女人。

    ……一路上女眷如流,轿辇游舫、马鞍轻骑一样不缺,梁灼挨着如意独坐在一个巨大的凤辇车中,隔着厚重的重重帘幕,掀开一角来,外面是密密麻麻树林似的行兵卫士。她的朱红色的喜袍领子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赤红纯金越发托着她的脸雪白的像是画上的风景。从街上浩浩荡荡缓缓而过的时候,街头的老百姓都躲在窗户底下细细的偷瞧着,艳羡、妒忌,更多的是一种向往,对一个女人毕生荣耀的向往。

    梁灼冷眼在吹进来的风中无声笑了,既然大家都以为她是荣耀,都以为她幸福,那她就笑笑,也不算辜负了满头冰冷的玉器金银……

    ……

    到处是黑压压的头,百姓的头,士兵的头,老人的头,小孩子的头,闹心着慌,反倒是槐安的槐树似乎格外静默些……

    路两旁的古老的槐树叶子在风中,一大阵一大阵的落下来,沿着浩浩荡荡风光的仪仗望过去,显得前方的路似乎又格外漫长了些,树叶飘落的声音,啪嗒、啪嗒,像是从蟹青的天空里陡然伸下来一双手,无数双手,伸着拉着说要带她走,带她逃离这一切。

    梁灼微笑着几乎叫出声来,那么多的枯黄的纤细的叶子缓缓飘荡,一片一片,远远的从她伸出去的指尖边上滑落,却永远都碰不着她的手……

    而远处,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尽头的严肃的宫里来的喜官,高大的黑乌乌的帽子,还有这个她生长了十来年的小镇,突然都沉默了,淹在槐树冗长的影子里,哗哗哗、哗哗哗,像是无声的大哭了一场……

    ……

    终于,轿辇上桥,转为水路前去郢城,梁灼盖着细薄的轻纱从轿辇中走出来,在万众瞩目下独自演着,演着一个高贵的女人正慢慢踏上属于她的人生……

    忽然,在梁灼转身进入船舱的一刹那,猛然回首,哗哗哗的槐树叶在身后大落不歇,像极了一个想要拼命留住她的人。

    整个世界,仓皇避雨,漫天漫天凄惶而幽期的老雨……

    001 老大阿起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忘记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深深地不甘。

    我只是感觉到疼,很疼,很疼,我感觉我的血液正在缓慢的流淌,一直流淌,直到即将流干。

    四周只有风声,却没有哭声。我作为一个死人,难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肯为我哭泣的人吗?

    我的心里空空如也,在叫嚣的风声中被洗劫一空,我只是觉得莫大的悲哀,我,终于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我感觉到火焰炙烤的灼热感,皮焦肉烂,还有一整张雪白的雪白的人皮,是谁,如此恨我?

    我难道做了什么吗?

    我看着那个杀了我的人——

    那个人逆光而站,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摸觉得他衣襟边的白玉蝴蝶吊坠很美,很美,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丑八怪,丑八怪?”隐隐约约中我听到耳边有人喊我,丑八怪,难道我是叫丑八怪吗?我不是死了吗?

    “丑八怪,你快醒醒,快醒醒。”一声大吼将我震醒,我吃力地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足十岁,头发凌乱瘦瘦小小的小男孩,嗫喏道,“小弟弟,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会真傻了吧,刚才你明明死乞白赖要我收留你的啊。”那个男孩,咂咂嘴,瞅着我,看起来好像十分嫌弃我的样子。

    我仔细的看了他一眼,又小又瘦,穿得又破,绝对不可能是我意识里那个杀了我的男人,而且周围也没有火。

    我一低头,才发现——

    天啊,这是我吗?我的身体竟然比眼前的这个男孩还要小,肚子上虽然用破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但还是不断的往外面渗着血,一股疼意漫上来,却明显感觉到和火烧的灼热感完全不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难道,是投胎转世了,不,不会啊,也没见过一投胎就投了个这么大的胎啊!

    而且命运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上辈子就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死得那么惨,怎么这辈子一投胎就又是受伤挨疼的命啊!

    一想到这,我这年迈的思想幼小的心灵一下子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扑到那个明明自己长得丑了八怪还说别人丑八怪的小男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你可不能不要我啊,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废话,我现在眼前就这么一个人,还有得挑吗?我好不容易投胎一次多不容易啊,生命诚可贵,所以我决定了,一定不能刚投胎就被命运无情的弄死了。

    不管上辈子怎么样,从今往后我要洗心革面投胎做人,吃好,喝好,玩好,可千万不能再死了。

    “算了吧,看在你为我挡了一刀的份上,我就勉强收留你吧。”那个小男孩,皱了皱了眉头,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就是,你敢不收留我,怎么着我也比你大上几岁,以后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我趁机把一大把鼻涕,狠狠地揩在了他那比抹布还旧的烂布条上,怂了怂鼻子,豪迈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吗?”

    “真的?那我不就是你的老大了吗?”那屁颠颠的小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脏兮兮的鼻子,狡黠的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得意道,“啊,太好了,想不到我阿起今日也做了别人的老大了,想不到我阿起也有今天!”说完便仰着小脑袋瓜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又大又刺耳。

    真想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小屁孩,你到底笑够了没有?

    可是现实情况却是我可怜兮兮的伸出同样脏兮兮的手,去牵了牵他的衣袖,呃,那个,暂且勉为其难称作衣袖吧,“那,老大,你有吃的么,我饿。”

    “啊,这个,那个。”他愣了一下,上上下下仔细地摸索着他那件算得上弹指可破一眼望穿的战袍,涎皮笑脸道,“那个——”

    “怎么?”我一双眼睛写满了期盼,吃的,快给我点吃的啊,死人当然不需要吃的,可是我现在是个活人啊,还是个活小孩,于心何忍啊,苍天!

    “没有!”

    “你,”我刚喊了一声,准备大骂他一场的,结果一抬头他兔子不见亲孙子似的跑远了。

    唉,至于嘛,还什么老大,不就是要个吃的嘛,这么快就溜之大吉。丢下我一个人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以为好不容易投胎过来的我,即将死在伤口流血和饥饿的双重压榨下时,他忽然又回来了,嘻嘻笑着,满嘴黄牙,不,不对,掉了门牙的空空大嘴。

    “丑八怪,你看,你老大我给你找来吃的了,快啃!”我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灰扑扑暂且辨不出人形的,呃,我老大,十分地无语。

    更加令我无语对斜晖的就是他那双小小的手上拿着的比他的手还要小的小小的袖珍水果,暂且就外形而言,可以定义为桃子吧。

    唉,光是看都受不了,吃起来肯定更难吃了,光凭第六直觉我就敢断定,我投胎前一定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可是,

    可是,你懂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界的优胜劣汰那个,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所以,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你,你慢点,留点给我,留点给你老大我啊。”那个讨人厌的小屁孩看着我如狼似虎的吃相,也着实吓了一跳,赶忙伸手要抢我手里的桃子,嚷嚷道。

    我哪里肯依,慌忙将他揣在衣服上的剩下的几个桃子拿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咬起来,咕咚咕咚拼命往喉咙里咽,仿佛这些桃子即将滑下去的不是一个人的胃,而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一个人饿出来的洞,又大又深。

    “你,丑八怪,你竟然和老大抢吃的!”那个小屁孩终于毛了,怒气冲冲的瞪着我,不过不管他怎么瞪,在我看来,那还是一个小屁孩的愤怒和眼睛,丝毫不惧杀伤力。

    所以,我抹了抹嘴,心满意足的攒足了眼泪感激涕零道,“哇,老大,你好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老大了。跟着你真好,我吃的真饱。”说完还打了一个天时地利的响嗝,估计是吃桃子太快堵在食管里导致的吧,但不管怎样,我可以肯定一点的就是,那就是绝对不会是吃饱了。

    “那是,你老大我可是这十里八外响当当的头号人物呢,谁见了我不是……”果然不出所料,这个从小就有着良好自我陶醉倾向的小屁孩又开始了他那滔滔不绝毫无边际的自吹自擂了。

    唉,这就是我死了之后,重新投胎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他叫阿起。

    他一直过的很不好,对人也不好,好在,他对我,相比较而言还比较好,嘿嘿,或许我比较会拍马屁吧,嚯嚯嚯。

    002 误入皇宫

    “喂,丑八怪,你死了没有,要是死了的话就和我吱一声啊!”走在前面的阿起,不时回头看看我,翻着白眼道。

    “我还没有死透呢,只是,老大,咱们这到底是去哪儿?”我努力的翻了翻眼珠子,真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到底要干嘛。我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血,一股一股的淹透了那烂布条条,这都沿着山路赶了小半天了,也没说去哪,现在自己又饿又渴,天,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往济慈会去,这是小路,到那到的快,不然好的都叫人抢跑了。”阿起在前面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板有眼道,“这方面你可就不如你老大我了,知道我为什么活到现在没饿死吗?就因为我的耳朵比狗还灵,眼睛比猫还亮——”

    “哈哈。”我听他这样一说忍不住笑起来,“那你不就是阿猫阿狗了吗?”

    “你懂什么,我比阿猫阿狗还厉害呢。”好吧,他是个小孩子,我不应该欺负他,接着他又得意洋洋道,“别怪老大我没提前知会你一声,那办济慈会的主子可是咱云都国当今圣宠的桃姬娘娘,你可别吓破了胆。”说完,眉间又是一抹得意之色,轻哼道,“有一次,隔着老远,我还看到桃姬娘娘的面容了呢,那可真是,真是好看的很。”

    我看着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样子,挠挠头笑了起来,“嗯,老大可真是广见博识啊。”说完,琢磨着他怕是听不懂,不过好在全世界拍马屁的语言都是相通的,他笑了笑,露出大黄牙,不对,空空的门牙,伸过手来颇为关怀的捏了捏我的头,算是作为上级对下级的一种褒奖。

    又走了半刻,头上的太阳越来越大,明晃晃的,我的喉咙又干又涩,有一股苦味。我砸吧砸吧嘴巴,看着山下人山人海的阵势,胃里翻涌,觉得一阵头晕。

    “我呸,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奶奶的,还有人比我阿起还精!”阿起朝山下一看,破口大骂道,接着十万火急的冲下去。

    我想开口叫他,可是我刚张开嘴,眼前的一切就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的大脑轰轰地,只剩下风声,呼哧、呼哧在耳边轻轻哼唱的声响。

    很明显,我晕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以为我又投胎了,不过胳膊腿还是我的胳膊腿,伤口也还在,呜呼,我终于放心了。

    我睡在一张极为华丽的大床上,衣服也被换成一套崭新的渠荷芙蓉样的环结裙,大红色的绣了很多鲜花的锦被、还有曼陀罗红的一层一层水雾似的纱幔,地上铺着胭脂红的细羊毛毯子,四周的一切都是魅惑到极致的红,红,红,红,像墙上滴血般怨红,像蔷薇盛开的美梦。

    “别动,小心掉下来。”突然有人说话,略显沧桑低沉的男声,雅洁文喜。

    我抬头去看,那人的身影洇在屋里团团绒绒的光晕里,仿佛也要弥漫出一朵一朵水红的花来,那样喜庆而芳香。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我觉得我好像认识他一样,可是又不一样。

    如果,我曾经见过他,那他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样子——

    一身红到极致的广袖长袍,眉目如画,发如墨染,那样红尘绝世,那样浓艳决裂,如同漫天的红霞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他走过来,掀起珊瑚色的帷幔,看了看趴在床沿边上的我,将我朝里抱了抱,转身便要走。

    我突然脸红起来,哇哇,长得真是好看啊,我要是长成他这样,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倒霉样子,哎呀呀,真是快要流鼻血了,却又故作扭捏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问完了,才发现自己现在才五岁,完全还没到害羞脸红的年纪,于是连忙跳下床,跑到他面前,酝酿了一下,眨着我天真无邪的眼睛,甜甜道,“有吃的吗?”

    他愣了一下,俯下身来仔细地看着我,眼睛里半是欣喜半是疑惑。

    唉,看吧看吧,你长得再好看也不能管肚子饿啊,只要活下去美男那可是大把大把的,但我脆弱幼小的小生命只有一条啊,生命诚可贵,生命诚可贵!

    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所以我很配合地摆好造型,抬起我的小下巴,

    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温柔道,“有,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说着他走到外面对着一个太监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一大堆穿着浅绿色宫装的漂亮姐姐就像洋白菜一样在我面前穿来穿去,让我口水直流啊,不不,最最主要的是她们手里端着的食物,让我喉咙咕嘟嘟直打结。

    我努力地平复了下情绪,在已经确定不会挨饿的情况下维持了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啊,多诱人的香味啊,这才是人吃的饭嘛,那个小屁孩给的那那那,那我就不抱怨了,嘿嘿。

    “吸溜——吸溜——”

    “呼哧——呼哧——”

    “咕噜——咕噜——”

    “嘎嘣——嘎嘣——”

    ……

    “呃——”在我狠狠地席卷了那一盘盘的美味之后,心满意足的坐在那张大大的桃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啊,舒服极了。

    对,这才是真正吃饱了。

    “吃饱了吗?”那个穿着红衣服的美男大叔冲我笑笑,露出面粉一样雪白雪白香喷喷的牙齿,啧啧,真是好看的大叔啊。

    好吧,虽然我承认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可是谁叫我才五岁呢,所以他只能叫大叔了。

    “吃饱了,吃饱了,谢谢你。”我歪着我可爱的小脑袋瓜,很是无邪的回答道,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圆鼓鼓的小肚子。

    一下吃这么多,还真不知道待会能不能站起来。

    “呵呵,”他笑了笑,又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丑八怪。”我也不记得以前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阿起那个小屁孩是这样叫我的,这应该就是我的名字了吧,唉,真难听啊,真难以启齿啊。

    “哦,怎么会叫这个呢?”他微笑着再次伸出他的手来,揉了揉我的小脑袋,“是你爹娘起的吗?”

    咦,为什么又摸我的头,看在你管了我一顿饭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一回,可是,我怎么,怎么,怎么都觉得他这动作像正在抚摸一只狗呢……

    “陛下,禀告陛下,这小子在济慈会上打翻了桃姬娘娘用的白玉盘,要不要和上次一样——”一个太监急急忙忙闯进来,跪在地上,手边上还拎着一个人,不,一个我认识的人,对,就是我老大啊!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陛下饶命饶命啊!”阿起在那太监旁边大声喊道,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全身不住地抖动。

    “拉下去。”

    “是。”

    “放开我,放开我。”阿起翻身狠狠地朝那太监胳膊上咬了一口,疯了一样朝我旁边的这个男人扑过来,“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接着我认识的阿起干了一件他这辈子最豪迈的事情,愣在那个陛下面前,一动不动,正当那个狠心的陛下要开口时,他忽然猕猴桃附体似的,立在那,仰头咕哝了一声,然后狠狠地朝那个陛下唾了一口痰,大骂道,“我呸,你个昏君,你个暴君,你生个孩子没屁眼!”

    于是,在他抬眼看到一身新衣服坐在陛下旁边的我时,我们一起石化了。

    可是他下一句话,更让我又从石化中复苏过来,再度石化了一遍。

    !!!!!!

    汗,汗死!

    003 桃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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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原来,你不是陛下,对不对?”他背着手看了看坐在我旁边一脸盛怒的红衣大叔,又瞅了瞅那个抖如筛糠的太监,忽然脑袋进豆浆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干脆利落的对着红衣大叔脑门上,就是一记,得意道,“我可是丑八怪的救命恩人,你是她亲戚对不对,你们专门来逗我玩的是吧?”

    终于,我忍不住小声道,“阿起,他不是,不是我亲戚,我晕了,是被他带回来的。”

    红衣大叔更是重新给了他一记杀人于无形的眼神,接过旁人递上来的丝绢,微微轻拭面颊上阿起留下来的罪恶。

    “哈哈,丑八怪,你别开玩笑了,他不是你亲戚,难道是——”这时,忽然从屋外“哗哗哗”涌进来一大批高大英勇的带刀侍卫,瞬间抽出刀齐刷刷架在他脖子上,“陛下恕罪,属下救驾来迟。”

    “啊,啊,真刀啊……”他舌头哆嗦起来,吓得,吓得,尿裤子了,滴答、滴答、把尿撒在了华丽丽的皇宫里。

    晕死,真是晕死。

    死,死定了,被他害死了。我吓得一动不能动,看着眼前瞬间入定的阿起,一副恨不得狠狠咬自己一大口证明这一切都是在做梦的样子,还有满脸阴郁之色的红衣大叔,我怕,怕怕啊。

    终于,那趴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太监膝行到红衣大叔面前,死命地头磕地,哭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好了,什么事情,这样闹腾?”在这剑拔弩张生死一线之间,突然飘进来一个女子,我坐在原来的位上,不敢仰头去看,只压着头抬高眼朝她望去,先看到的是如同浪花一样行云流水的海棠色裙裾。接着她走近了,我才看清她的脸,真,真是美得无法形容,流云似的衣裳恍若漫天盖地落下来的红霞,萦绕在她身边。

    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光是那一张脸,无需任何神色点缀,已是明媚如同无尽春光中盛放十里的漫天桃花。

    “桃姬,你怎么来了?”果然,仙女姐姐的魅力是无穷大啊,她一来,明显缓和了屋内的高压氛围,连红衣大叔的脸色也不由得好转了起来,眉目带笑地看着仙女姐姐款款温语道。

    那桃姬也不答话,嘴角噙笑,打量我和阿起,秀色袅娜道,“嗯,这个是阿起,这个是?”

    “见她在后山上晕倒了,我带回来的。”红衣大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末了摸我的脑袋笑着道。

    敢情我又不是你们爱的结晶,5555,竟然又摸我的头,再摸下去我就永远也长不高了……

    “哦,你叫什么名字?”桃姬走到我面前,弯下腰,微微笑道。

    “我叫,我叫,”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到底告不告诉她阿起给我取的名字呢,我扭头瞅了瞅了红衣大叔,见他也没有要帮我的意思,就乖乖回道,“丑八怪。”

    说完心里那个悔恨啊,看来铁定要被嘲笑了。

    不料桃姬只是静静地打量了我一下,略略沉思,轻声道,“这样,叫阿丑吧。”

    “谢谢姐姐。”我欢喜道,唉,终于凑合给起个人名了,不容易我。

    这时,阿起也回过神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阿起贱民一个,陛下千万不要和我计较啊,只要不杀阿起,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我——”

    “来人——”红衣大叔眉头微微蹙起,轻声道。

    “好,既然这样,陛下不如就把这小娃娃打发给我,让我罚他将就着做两三个月粗活也就罢了。”桃姬眼眸一转,笑盈盈地截了红衣大叔的话。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千万不要杀害小朋友啊,千万不要杀害小朋友啊。

    “好。”红衣大叔终于发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像九转回魂丹一样立刻让阿起活了过来,阿起连滚带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跪到桃姬面前,“嘭、嘭、嘭”连磕三个响头,声泪俱下道,“谢娘娘,谢娘娘。”

    “呵呵,起来吧。”桃姬见阿起这副样子,掩唇轻笑起来,又盯着红衣大叔笑了笑,“你看,既然阿丑已经进了宫,也不好再打发出去,暂且来我宫里陪我解解闷吧。”

    “你的心地还是这般善良,那就依你吧。不过,阿丑小小年纪还受了伤,你小心照料些,别和先前几个——”红衣大叔走过来,神色怪异地拍了拍仙女姐姐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陛下,”仙女姐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伸出手去勾住红衣大叔的脖子,不过大叔好像没什么反应,不,有反应,那反应就像现在勾住他脖子的不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根直挺挺硬邦邦的木头!

    唉,真是慢性子的大叔啊。不过,好在我和阿起现在都安全了,哈哈哈,我趁那两个成年人公然的间隙,朝阿起使了使眼色,老大,老大,我们不用死了,嘿嘿嘿。

    不过阿起这是怎么了,不仅没有笑还用一种我刚杀了他全家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为毛啊,难不成这小屁孩脑子里直接灌进西洋参了么,不懂。

    “陛下起驾——”正郁闷着,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太监调调,原来那可怕的红衣大叔走了,走了好,虽然还有点怪舍不得的,不过还是命重要呀,对吧。

    “来,四喜,你带阿起下去吧,仔细调教着些。”

    “是,娘娘,小的一定好好调教。”那个叫四喜的死太监上前一步,拎起阿起的耳朵,不怀好意的笑道。

    该死的太监!我担忧的看向阿起,他只是更激愤地剜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阿起走了,仙女姐姐走到我面前,微微笑着俯身拉住我的小手,轻声道,“阿丑,刚才我为你起名的时候,你喊的我什么?”

    啊,喊的姐姐啊,不会又犯什么错误了吧,这皇宫里的人敢情都是魔鬼,没一个省蜡的啊。

    可是也不敢撒谎,唯有咬着唇扮作纯真无邪的模样,恭恭敬敬道,“姐姐。”心想,死就死吧。

    “阿丑真乖,那以后就叫我姐姐吧。”她看了看我,展颜一笑,直起身来,牵着我朝外走,“来,陪姐姐去看看花都开了没有。”

    004 灵术

    出了这座红光潋滟的巍峨宫殿,我回过头去看殿门上檀香色的匾额,上面写着“沉香殿”三个大字,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底溢出一丝丝的伤感,那样灰旧冷香的颜色,在微微光点中,像是一帛久经阳光的绢丝,丝滑、敏感。也许,我的前世也来过这里呢,那我的前世是不是也是像仙女姐姐这样漂亮,这样可以穿上华丽鲜艳的云裳……

    “怎么了?”她止住步子,微微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轻声问道。

    “呃,没,没什么。”我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朝她笑笑,活蹦乱跳地走到她身前,一脸无害的样子。

    就是,我本来就是五岁嘛,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也照不出个什么,我有什么害怕的,嚯嚯嚯,我可是祖国的花骨朵。

    她也不说话,低头浅笑着,凝视了我一会,又袅袅向前走去。

    嘘——松了一口气。

    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不可以欺负我,更不可以怀疑我。

    唉,不过就算我上辈子不用挨饿,可是竟然被别人扒皮焚炉,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运道,这样一想,心里不禁凄惶起来。

    所以啊,人生在世,有得吃就多吃点,有得喝就多喝点,什么也不要想,如果不能去改变它,想有什么用呢,徒留烦恼,无穷无尽的烦恼。

    如果再想多点,就成抑郁症了。呵呵。

    所以在我什么也没想的想入非非中,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庭院。

    庭院很静,很净。

    而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桃花盛开的季节,但是院子里竟然到处是茂盛而喧闹的桃花,连绵起伏,红透天际。

    桃红芳菲处,还隐隐有股子淡淡的清苦味,可是我对桃花说不上有多喜欢,不过也不厌恶,只是,只是有点惋惜吧,如此薄命的花,美的那样孱弱,如同少女。

    桃姬姐姐立在我面前,不再往前,只是一双美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看得我,看得我,想的太多,脸红红的,呆在那,一动不动。

    没办法,美这种东西是没有领域的,男女老少、人鬼妖魔,一律通通吃掉。

    一双柔美白皙的手姿态优雅的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晶莹雪白的掌心朝前摊开,掌心上面萦绕着一团紫莹莹的光晕,可是等手缓缓落下来的时候,却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眉开眼笑的对着我,我吃了一惊,奔过去抱了抱那个女孩,竟然不会消失,能摸的着布料的软硬,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

    “这,这是我妹妹吗?”我高兴地仰起头看着桃姬姐姐,兴奋地问道。

    她没有回我的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丑,你瞧得清楚她是谁吗?”

    我再抬头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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