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姓狄的?”
玄缎老人阴:“话说重了胡壮士敢情连老夫的帐也不肯卖么?”
胡昆道:“你我素昧平生胡某为什么要买这笔帐?”
玄缎老人道:“依此道来胡壮士是未尝将本堡主人放在眼里了?”
胡昆道:“本堡主人?鸠占鹊巢也称得上主人么?胡某倒未曾想到这点。”语声一顿复道:“胡某孤陋寡闻只知晓太昭堡有一位主人姓赵名飞星……”
玄缎老人晶瞳闪过一丝异样之色道:“胡壮士老夫要告诉你一什事——”
胡昆愕道:“什么?”
玄缎老人一字一字道:“今日你再也不能生离此地了!”
言罢举足朝胡昆一步步迫近前来他足步虽然缓慢、却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煞气胡昆不知不觉倒退了一步觉海神僧适时出声道:“施主且慢!”玄缎老人停止身子道:“大师有何见教?”
觉海道:“方才老衲忽然想起不久之前曾有一位自称司马道元者夜闯少林也是为追寻那把断剑当时施主亦曾在寺内出现旋即失去踪影老衲与寺僧因忙于应付那‘司马道元’未尝留意施主行踪……”玄缎老干咳一声道:“大师认错人了。”
觉海摇头道:“老袖自信眼力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玄缎老人低声一哼道:“出家人亦有信口开河的习惯么?本堡昨夜有夜行人光临如果老夫也硬指其人就是少林僧人大师又将何以自处?”
觉海膛目无语玄缎老人转向胡昆道:“姓胡的你好生接招了!”
一伸手便往胡昆当头抓来胡昆扬目看时只觉漫天都是爪影他心中一寒呼地倒退寻丈。
胡昆瞥了对方腰际挂着的长剑一眼道:“阁下有剑在身缘何却不使剑?”
玄缎老人冷冷道:“你巴不得老夫用剑么?嘿对付你这支剑子大约还不须派上用场。”
胡昆怒极反笑举掌一拍而出。
玄缎老人横身一闪避过胡昆一掌紧接着身躯暴进单臂微沉又罩着对方门面抓了下来。
他身法之疾出爪之猛简直令人无法置信胡昆未明虚实不敢直接其锋遂仰身再退情状甚是狼狈。
玄缎老人冷笑道:“纵令你一味闪躲老夫也有办法取你性命!”
胡昆受激不过晒道:“是谁闪躲了?口舌上损人算得什么好汉。”
玄缎老人目中杀气毕露单掌冉冉举起胡昆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仓遽将全身功力运到双掌之上。
到眼下为止玄缎老人一总才过两招却已予场中诸人以莫测高深的感觉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在无形中透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意味令敌手在下意识里不自觉会升起莫名的寒意!
胡昆虽则心中明明知道对方功力奇高自忖没有分毫把握但形势已如矢之在弦不得不蓦然间章岱一步跨了上来道:“五弟且退为兄接他一掌!”
玄缎老人道:“干脆两人一齐上吧。”
章岱面色一沉正待反唇相讥那玄缎老人左掌一伸在胸前略为一停又自平拍了过来。
章岱身犹在丈外立时觉到有一种极其古怪的感受仿佛自家全身上下及百脉四肢无一不在对方掌力控制之下居然找不出任何破绽空隙可以化解甚至暂时闪避其掌锋都绝无可能。
他身为元江派五大高手一功力之高自不待言但此刻身子被箝在对方怪异的掌力下竟是束手无策。
旁观的觉海神憎亦瞧得暗暗心惊忖道:“元江派尔来人才辈出声势之大已渐与少林、武当等派分庭抗礼单睹章岱身手已是武林罕见想不到玄缎老人更是无法深测他每出一掌俱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招式而且变幻莫测使人无从捉摸看来他若果下了杀心章、胡两人是无法幸免了……”
一念及此不觉替章岱捏了把冷汗。
章岱情知对方掌力无懈可袭闪腾是毫无用处在这性命交关之刻本能中他大吼一声双掌齐绷而出!
玄缎老人阴笑道:“困兽之斗耳!”
右手一圈一收掌力又加紧了几分。
章岱自是不甘于束手待毙双掌一振再起他被逼出与敌偕亡的招式不觉用上了十成功力。
两股力道一触之下那玄缎老人一掌虽可稳取章岱性命但自己也非为要为对方反击之力震伤不可。玄缎老人自始便已掌握战局焉容走此下策他掌式一变恰恰向章岱那拼命的一掌迎出。
章岱奋力一接突然一声怪叫整个人有若陷入急流旋涡之中随着敌手的掌力转数圈!
玄缎老人阴笑不止正待痛下杀手——
一旁的胡昆瞧得双目尽赤大吼道:“匹夫敢尔!”他身形如风一掠而前。
同一瞬间觉海也自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手下留情。”袈袖一扬自丈外拂出一式破空出尖锐异响;那胡昆身形何等迅方跃至玄缎老人后侧单臂微沉便自劈了下去欲迫对方收掌回来拯救章岱于危机一瞬中……
诅料玄缎老人头也不回足步错间身躯转了半个侧面便将觉海袖动卸去继而单掌后翻一式“倒挂金钟”反削而出。
“砰”一声巨响亮起胡昆脚步浮动被他掌劲击得践踏欲倒倒退数步始拿桩站稳。
玄缎老人狞笑一声一掌直劈而下胡昆与觉海神僧欲救不及唯有眼睁睁望着章岱任人宰割。
说时迟那时快玄缎老人一掌犹未击实陡闻“咋唉”一声左边一面丛木中一排横枝被人打断掉落下来一条白影飞掠而出瞬即逼近古堡之前度之疾即如觉海神憎这等罕世高手也只见到一抹光闪!
那条白影逞直冲入场中诸人眼睛一花依稀里但觉白气蒙蒙一片模糊的影子一划而敛!
场外的异服汉子狄一飞大叫道:“甄堡主留神此人……”
话犹未完立闻“呼轰”巨响亮起周遭砂石激射飞扬气势之厉烈使得一众高手尽皆变色!
迫砂石尽没玄缎老人已然飘至三丈之外缓缓嘘了一口气而章岱仍好生生倚立原处一脸茫然不解之色。胡昆愣了好一忽始高声道:“二哥你没有事么?”
章岱茫然摇头道:“没……没有……”
显然他弄不清自己何以能逃过这场大劫?
然而就在他的身后不寻丈外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个神闲气定头上用白布蒙头罩着的白袍人!
那人自至足都被白布裹住在阳光照映下就像冰雪一样的晶莹雪白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眸子。玄缎老人眼色阴晴不定阴声道:“相好的你终于出面与老夫正式冲突了……”
那白袍人冷森森一笑却不言语。
“呛”!
玄缎老人右腕一动腰际挂着的长剑猛然抖弹而出刹时寒光大作他铁腕一振剑子横胸倒持!
单就出剑的气势便可看出玄缎老人剑上造诣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少林觉海神憎及元江章、胡两人乃是武学大家一瞧之下便齐然为之倒抽一口寒气!
那白袍人却似不为所动他冷冷道:“亮剑了么?”
玄缎老人沉下嗓子一字一字道:“你——你也亮出剑子来咱们在剑上见个真章!”
白袍人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最后一句话出口双肩微拧人已到了十丈之外一眨眼便消失在众人视野……
那白袍人身影已音一众高手兀自愣立不动良久觉海神僧始将视线收回俯沉思一会喃喃道:“司马施主……司马施主……”
释明憎人低道:“师叔可知晓此人的来龙去脉?”
觉海摇头道:“那日老袖与他在大雄宝殿对了一掌却未能辨出其人门路……”
抬目望见玄缎老人仍自持剑而立剑身横摆抖颤不歇他一剑在手便洋溢出剑手特有的奇异“杀气”!
章岱与胡昆才从阎王处捡回性命心中余悸犹存四道视线齐注玄缎老人身上以防他再度出手。
觉海道:“施主依然准备赶尽杀绝么?”
玄缎老人撤剑人匣环目朝堡墙四周转了一下运足真气一声长啸——
霎间丈许高的堡墙上陡然出现了无数箭手箭矢引满待支支指向章岱等人!
玄缎老人狞声道:“尔等听着这数以百计的弓箭手汁分六队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劲矢将会不绝地射出来直至你等躺下为止。”章岱身躯一震道:“你为什么不下令箭?”
玄缎老人道:“老夫目下业已改变主意尔等走吧除非想尝尝乱箭的滋味。”
章岱一怔觉海道:“阿弥陀佛堡主莫不是耽心那位司马施主再度出现?……”
玄缎老人闻言鹰隼般的双目凶光陡射。
章岱道:“阁下此举已与元江结下死仇今日章某力不能敌只有自怨学艺不精他日……他日……”
他本想交待几名场面话但是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遂朝觉海神僧一抱拳偕同胡昆抽身而退。
觉海略一思量亦自稽道:“老衲这就回嵩山向鄙掌门禀报追寻断剑经过施主既是有心庇护狄檀越可否见告大名?”
玄缎老人冷冷道:“老夫甄定远大师回告贵掌门就说老夫随时在本堡候教。”
觉海不再多言领着受了伤的少林弟子去了。
玄缎老人甄定远看着少林僧人去转过目光来道:“狄一飞你可以将断剑拿过来让老夫过目了。”
异服汉子狄一飞伸手人怀取出一支断了半截的剑子那剑身泛出闪烁不定的蓝光寒气逼人!
玄缎老人接过手来仔细把玩着只见剑柄镌刻着一轮小小的弯月几朵浮云点缀于周围下面浮雕着“司马”两个篆体小字。
玄缎老人甄定远喃喃赞道:“确是一把罕见的宝剑可惜断去了大半截……”
狄一飞哈哈笑道:“少林虽然防范森严狄某总算不辱使命。”
玄缎老人甄定远说了声“很好”狄一飞问道:“甄堡主不是也保有一支断剑么?”
甄定远道:“堡内所收藏的乃是金日剑目下这把寒月剑既已到手就只剩下另一把了……”
歇了口气复道:“另一把也是断了半截的繁星剑若老夫所获得的消息不差应该在武当的纯阳观里——”
狄一飞道:“堡主怎得而知?”
甄定远道:“先别追究这个狄一飞你有兴趣再上武当与牛鼻子们周旋周旋么?”
狄一飞犹豫一下道:“这是什么话?大事要紧武当山我自然是要去的。”
说着举步缓缓离去玄缎老人甄定远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低声自语道:“三支断剑若能搜罗齐全便可以和武老头争一日之短长了……”
他进得古堡后迳自步向后院却现爱女不在小轩闺房内。
甄定远自白玉床左侧壁上取下那支镌着金日的断剑迎着自窗口透进的阳光摩掌了许久低口吟道:“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嘿哩天下大约没有几人肯相信此事的可能性了……”
他将两把断剑并排挂在壁上走出水轩拦住一个婢女问道:“可曾瞧见陵青?”
那婢女道:“小姐与顾总领在花园中下棋哩。”
甄定远“嗯”了一声在廊道上绕了两转来到花园中只见一株杨柳树下坐着两人对奕正是甄陵青和顾迁武。棋旁立着一名面貌清秀的少年悉心观战却是昨日才人堡作客的赵子原目光从枝叶缝隙中穿透过来照在他那深不可测的脸上。
甄定远远远凝望着赵子原心道:“这少年绝不会是个普通人物真不知他混进堡里来有什么用意?”
他原想走上前去瞧瞧此刻却已改变了主意遂乘三人着迷于棋局心无旁顾之际悄悄自另一个角度绕到树后提身跃上近处一棵枝叶繁密的树上没有出丝毫声息足以惊动他人。
分开枝叶方圆十丈内景物一览无遗那一尘不染的石几上一面棋盘盘上总共才稀稀落落数十子甄陵青持白子面上兴致盎然再一瞧瞧棋面情势白棋自偏角采半包围策略稳稳占了上风。
甄定远瞬即将视线从棋局移到赵子原身上见他默默倚立一旁作沉思状似是对棋道甚有研究。
他暗暗忖道:“如果有人知道身为堡主的我竟会鬼鬼祟祟躲到树上暗察一个陌生少年的底子不审会作何感想?”只听甄陵青娇嫩的声音道:“该你着子了阿武。”
顾迁武手拈黑子不住东张西望好半天才落一子。下到中盘白棋优势已成黑子陷入重重包围中业已回天乏术了。
双方到了短兵相接的阶段甄陵青似是胸有成竹愈下愈快落子砰砰有声相形之下顾迁武便显得滞顿十分非特用时较长而且无一子不是下下之着局势遂愈演愈劣。
轮到顾迁武着子又自沉吟不决甄陵青不耐道:“你犹豫得太久了。”
顾迁武道:“还是姑娘高明这局棋我败定啦。”
甄陵青虽则稳占胜算反而露出悻悻之色道:
“阿武你的棋艺本来很高的今日怎么了?脑子不灵光么?”
顾迁武期期艾艾道:
“只不过……不过身子有些不舒服……”说话间又落了一子。
甄陵青摇着臻道:
“不对不对这一子应该下在二四位上否则偏角附近的十五子都要被我统吃了。”
她不等对方回答复埋怨道:
“你心不在焉下棋又有什么意思?”
顾迁武唯唯陪罪重新拈起黑子正欲落到二四位上忽然赵子原自旁指着棋盘插言道:“顾兄这里还有一个空格儿。”甄陵青白了他一眼道:
“喂你懂个什……”
话犹未完倏地面露惊色下面的话再也出不了口。
顾迁武亦自抬起头来望着赵子原满面都是惊疑两人觉赵子原所指的空格竟是死中求生、挽回大局之上着其妙处较之甄陵青所指点的二四位又不可同日而语。
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收在眼里忖道:
“此子年纪轻轻只下一着便见匠心若不是生具极高的天份兼受名家的熏陶指点焉能有如此造诣?”
顾迁武道:“想不到赵兄还是个大棋手失敬失敬。”
甄陵青见本已胜券在握的棋局因赵子原一句话反使自己居于劣势不禁心中有气但她触目见到赵子原那略带微笑的漾洒脸庞不知如何心底那股火气却作不出来了。
赵子原不省得这位姑娘的心事暗暗忖道:
“我是睹人对奕忍不住心痒难熬才鲁莽出口女儿家心眼较小自然对我怀恨不已可是她居然没有任何责骂的表示倒不知为了何故?……”
甄陵青伸手将棋面拨乱道:“这局不算咱们重来过。”
顾迁武微微露出不耐烦的颜色起身说道:
“赵兄棋艺高何妨请他与姑娘对奕一盘?”
赵子原连忙推让道:“小弟这是班门弄斧其实哪里是甄姑娘的敌手。”
顾迁武辞让不得只有落座道:“姑娘仍旧让我四子先着么?”
甄陵青道:“当然。”
两人又对奕起来那甄陵青布局平实古朴绝无短视取巧隐约间大有前人之风反观顾迁武之黑棋打自开始起便一直居于不利地位往往被迫得只有招架而无还手之力。
棋势渐趋紧张阶段甄陵青在中路连落数子立刻大势底定。
顾迁武陷入苦思甄陵青手拈白子蓦地屈指一弹棋子向后脱手而出只听“嗖”一响棋子落处居然毫无动静!
甄陵青道:“有客来了!”
顾迁武膛目道:“姑……姑娘说什么?……”
一言方了花丛中“吱”一声轻响步出那中年仆人天风手上推着一张轮椅残肢红衣人蜷缩地坐在其上。
顾迁武骤见两人出面神色一变旋即恢复常态。
赵子原自然不会没有瞧出顾迁武的异状暗忖:
“顾迁武昨夜蒙了面孔潜入石室欲行刺那残肢红衣怪人不料反为对方口毒芒伤了左肩但瞧他现在仍安然坐在此地下棋难道那毒气还未作么?或者他另有辟毒之法?……”
来到近前那中年仆人天风右手一摊递过一棋子道:
“还与姑娘棋子。”甄陵青花容一沉道:
“令主人对奕棋一道也有兴趣么?”
那残肢红衣人坐在轮椅上道:
“岂止有兴趣而已老夫浸滛此道多年久未与人对奕了不期在此碰见同好不觉技痒痒焉。”
说话间赵子原注意到他昨晚业经卸下的四肢此刻又已安装了上去乍看之下四肢齐全若非自己碰巧偷窥出这个秘密无论如何也瞧不出来只觉得他手足僵硬不能有所动作而已。
那残肢红衣人目光转到棋盘上浏览一忽道:
“甄姑娘第九十七子乃神来之着一举控制了整个中盘甚是高明但第九十九子嘛——”
他语声略为顿住甄陵青接口道:
“阁下以为如何?”
残肢红衣人道:
“老夫以为九十九子应下在三三位始能与前着各子配合乘胜追击不致让对手有挽回颓势的机会。”
甄陵青满露不服之色道:“是么?”
残肢线衣人道:
“老夫自早岁起开始研磨古人棋谱浸滛愈深终于觉棋道与武道虽异而实同下棋落子讲求一气呵成绝不能予敌方以喘息机会至于武道也是如此当你决定杀死一人时务须衡略情势或明击或暗袭都不可有些许失误遗下无穷后患……”
甄陵青秀眉微蹩道:“阁下似乎是说教来了。”
残肢红衣人没有打理她讥讽之语续道:
“譬如以老夫昨夜遭遇之事来说一位蒙面人持剑闯入石屋口口声声欲对老夫有所不利……”话未说完甄陵青已自吃惊冲口道:“怎么?老先生休得说笑本堡……。”
第十一章 棋高一着
藏身于近处树上的玄缎老人甄定远听得分明也不禁骇讶交集心道太昭堡形势险要防卫又如是森严多年来几乎无人睡临昨晚自己就在宣武楼附近现敌踪想不到竟还有人潜入石屋谋不利于残肢红衣人假若他没有谎言造谣的话这个现象就颇值得警惕了。
赵子原可没有想到那么多暗笑道:
“老狐狸露出爪牙试探来了!”
残肢红衣人道:
“只是那蒙面人大约未能将棋道运用到武学上虽则来势汹汹出剑向老夫连斫数下但却后劲不继反被老夫以毒芒伤了左肋嘿嘿那芒针倒非凡品针尖上满喂毒甲天下的马兰之毒……”
那“马兰之毒”四字一出诸人心子俱为之一寒赵子原道:果是天下至毒不知那身中此毒的人还有救没救?”
残肢红衣人阴笑道:“嘿没有救啦除非那人央求老夫与他解药……”
说到这里双目寒光斗射盯住赵子原道:
“小哥儿缘何要问这个?总不成那蒙面人就是你么?”
赵子原朗笑道:
“阁下以为那人会是我么?”
残肢红衣人寻思一下道:
“不是你不是你否则岂非与老夫心中所想大有出人。”
他移开目光投注到顾迁武身上后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出声道:“老先生你……”
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方才老夫瞧出这位弟台棋力本颇为高明就是过于魂不守舍下棋之中最忌心有旁顾否则落子稍有差失便全盘尽墨了嘿嘿……”
顾迁武一怔转身欲走那残肢红衣人却在这时忽然道:
“顾总领你的左臂摆动有些不灵活莫非是肋上受了伤的缘故?”
骤然之间顾迁武脸色大变他不料残肢红衣人会绕着一个大圈子盘诘自己一时无从答起但他立刻微笑道:“不只不过染上了一点小恙。”
残肢红衣人露出古怪的神色道:“真是如此么?”接着又摆晃脑自言自语道:
“老夫那毒芒一旦划破皮肤毒性迅即蔓延开来伤口附近泛成紫黑之色并且肌肤将因而肿起……”
赵子原心念一动望了望顾迁武一眼果见他左肋上的衣服微微隆起了一块不觉为他担心起来。
残肢红衣人朝中年仆人天风打了个眼色那天风三两步走到顾迁武近前道:
“阁下何不将衣襟拉开让咱们瞧瞧——”
语讫身躯猛地向前一躬右手闪电般抬起朝顾迁武肋上衣襟抓去。
他出手之快捷直令人叹为观止仓促间顾迁武不暇多虑拧身倒退数步“飒”一响天风指缘扫过他的衣襟。
天风一击落空毫不停滞欺身掠前有如附骨之蛆左手戟指点向顾迁武“中庭”大岤另一手则再次抄向对方的肋旁。
这下双管齐出手法、方位都配合得天衣无缝顾迁武若要避免大岤被触只有向左或向右闪身那么衣襟非要被天风揪上不可反之则胸前防卫洞开大岤随时有被点中的危险。
就在这当口陡闻赵子原大叫一声道:“树上有人——”
诸人间声霍然一惊那无风双掌不由一窒顾迁武乘机纵身跃开。
残肢红衣人道:“小哥儿穷呼瞎嚷什么?”
赵子原指着近处一棵大树道:
“适才在下偶尔瞥见树上藏有一人……”
手上所指的正是玄缎老人甄定远藏身的大树甄定远暗暗骂道:
“这小子分明早已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声分开红衣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欲待飘身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身又碍于身份自己贵为堡主在堡内犹须藏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吟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身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荡“呼”一响那甄定远不遑多虑身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脱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摇头:
“那人身法好不快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衣人铁青着脸色俯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日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慈悲送与他马兰毒之解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色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高声道:“敢问老先生一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水泊绿屋?”
残肢红衣人阴:“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自转身而去。甄陵青待得他去远方始转身朝赵子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想法很令我觉得遗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欲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色一沉似乎就要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藏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色。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人真是奇怪你永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当下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满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子原略带洒脱笑意的神情不知如何却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足绕过赵子原身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呆就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了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水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身树上偷窥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父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艳阳正炽园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荡赵子原身处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怡一时将身遭烦恼都抛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色如雾弥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给吞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痒又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吟交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足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抑遏不住的兴奋。
月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被他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粗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了五步定下身来喃喃道:
“不过半年役到乱草都长得这么高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色隐约可见那人身材瘦长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袍。
那老儒生哈腰拨开乱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压压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压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被姓甄的觉所以今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高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有人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世高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曹士沉沉声道:
“奚总管计划于近日中联合少林、武当及华山诸派问罪甄定远相机救出老魏你以咱们数人之力不愁昔年那一段公案不被揭破也好为业已过世的赵堡主尽点心力……”
洞内传出颓丧的声音: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广
曹士沅道:
“老魏此话是你说得出口的么你往年的豪气何在?”
下面那人道:
“不成你们万万斗不过甄定远那头老狐狸再说我这琵琶骨……”
曹士沅情急脱口骂道:
“龟儿子的老魏你别那么窝囊废成么?”
下面传出一声长叹曹士沅正待劝说下去陡闻一道冰冷的语声自左侧不远处响起:
“好朋友!欢迎光临太昭堡!”
曹士沅听来人潜到近处居然丝毫未觉不禁惊得呆了他霍然一个转身只见七步之外端端立着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定远双目泛出一股凌厉的杀气道:
“你姓奚还是姓曹?”
曹士沅吸一口气道:
“姓奚姓曹阁下管得着么?”
甄定远重重一哼道:“看来你是姓曹了那奚老头额上有个刀疤——”
他晶眸中射出的两道冷电不住在曹士沉身上上下转动着续道:
“老夫杀人之前照例要问清对方的姓名也好先向阎王老爷通报一声……”
正说间倏然大手一招曹士沅立觉一股强劲无祷的掌力自四面八方直撞过来。
曹士沅心中紧张不敢出手硬架急切里蹬步向后闪退甄定远嘿嘿一笑揉身而上道:
“若你能在老夫手底下走出十招便让你走吧。”
他掌法一变一招飞矢穿心掌挟着飓风直向对方胸前拍去曹士沅见他来势猛锐心下大为震骇只有闪身避开右手五指一拂反向玄缎老掌指脉门之上击去。
甄定远双掌一挫尖啸之声顿起俨然有若暴风雨之将至掌劲徐徐逼近曹士沅前胸——
曹士沅须皆张显见内心的激动他单掌居胸连划半圆两人对了一式那曹士沅骇然一呼身形打了个踬踣蹬蹬蹬连退数步到了四步之外“喀”一声仰口喷出一道血箭!
甄定远阴:
“你认命罢!”
地窖里传出“老魏”的声音:
“怎么样?老曹。”
曹士沅举袖抹去唇角血渍道:
“没事儿这一掌还打不死我。”
下面那人厉声道:
“老曹你千万要撑下去广
甄定远举步迫进左手一探又自递出一掌曹士沅情知要逃也逃不掉他心一横挥掌迎了上去刹时双方又干上了。
赵子原藏身之处距离大远战况便无法瞧得分明只隐约觉得两人掌力雄浑周遭草叶被震得漫天横飞。
他强自捺住一颗忐忑不定之心起念要悄悄走近一些去瞧个究竟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肿上——
赵子原惊道:
“顾兄!你……”
顾迁武按指在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张声低道:
“赵兄来了有多久啦?”
赵子原道:
“没有多少时候你呢?”
顾迁武细声道;
“小弟么?现在才到。”
他轻轻抓住赵子原衣袖道:
“今早在花圃里多亏赵兄为我解围犹未谢过。”
赵子原淡淡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顾迁武道:
“小弟于昨夜闯入石室行刺那残肢人的经过你都瞧见了?”
赵子原点点头道:
“顾兄的毒伤如何?”
顾迁武道:
“那残肢人不是说过伤者只有四十八时辰好活么?生死有命老天爷既不要我再活下去我也只有认了。”
赵子原见他只此一语便将生死大事轻淡描写过去这是何等恢宏胸襟不禁心折不已。
这会子旷地那边忽然一声暴响亮起曹士?br />